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正要再次发作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此时,对方正把他的暴跳如雷当成胜利后的娱兴节目。

「老实说,劲言,你的确是块做生意的料,不愧是咱们沈家之后,只不过嘛,我劝你认份一点,凭你的道行,想要跟我斗,恐怕得再修练个二十年才够,哈哈哈……」

说完,沈仲雄气焰高张的甩门走了;而他,就像一只打败仗的公鸡,颓然站立。

【第七章】

在饭局上很少碰酒的沈总,最近竟然学会了拼酒。

他喜欢大口干杯的豪气干云,更喜欢被酒精麻醉之后的短暂失忆。

「沈总,听说你最近不太顺喔。」

「甭提了,来,喝酒,我先干为敬。」

「好,咱们干!」

他一饮而尽,享受酒精从咽喉顺着食道直下胃部所燃起的灼热。

是他中毒已深,还是今天的酒精浓度太低,灌了一整瓶,却只有微醺的感觉。

他去上厕所,洗手的时候,将镜中的自己误认为别人,然后在心里嘲笑那人一脸颓废,简直是醉生梦死。

回包厢的途中,他瞥见了角落一对亲密互偎的男女,那女孩的笑容好似熟悉、却又不甚熟悉。

他是怎么回事,人没醉脑子就先挂了?

他晃晃脑袋,再仔细一看,总算让他给认出来,是宛心,他的未婚妻。

他走向她,忽然想到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了,这么久没见,难怪他一时认不出来,这么久没见,他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宛心。」

走到桌边,他唤着,然后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挣脱男伴的怀抱。

「你怎么会在这里?」

「应酬,和金盛的冯总他们。」

他往她面前的椅子一坐,然后大刺刺的就着她的杯子灌了口热茶,她偷偷对身边的男伴使了个眼色,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当她鼓起勇气面对他,却讶然失声:「劲言,你气色好差,整个人都变样了。」

「有吗?」他摸着脸,被下巴的胡渣给刺到手。「喔,忘了刮胡子。」

「可是你看起来很……」

他不耐烦的指了指她身边的男伴。

「宛心,你不介绍一下吗?」

她怔住片刻,然后心虚的说:「他是……」

「宛心,让我来。」她的男伴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着。

他冷眼看着这一幕,彷佛事不干己,未婚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应该感到愤怒才对,可是他并不愤怒,只觉得惭愧,认识四年以来,他从没对她这么温柔过。

「沈先生,我是宋裕廷。」那男的开门见山说:「我知道你是宛心的未婚夫。」

他点点头,等待着下文。

「我和宛心是大学班对,班对,你懂吧?」看得出来,宋裕廷有点紧张。

依然只是点头。

「我们一直彼此相爱,要不是你的介入,我们早就结婚了。」宋裕廷越说越愤慨:「宛心被她父亲当成了饵,想要钓你这条肥鱼上钩。宛心不敢违抗,勉为其难的答应一试,没想到这一试,你果真上钩了,黯然之余,我选择出国,直到今年初我回到台湾,和宛心联络上。」

「旧情复燃了?」他嘲弄。

情况实在有点复杂,当初他横刀夺爱,现在反被对方横刀夺爱。哈,这就叫做报应!

「久别重逢之后,我们发现彼此的感情仍在,甚至比从前更加浓烈,沈先生,我发誓我们不是存心对不起你,我们实在是情难自禁。」

好个情难自禁!

那种无法克制的冲动,他懂。

宛心接下去说:「起先我很彷徨,你是我父亲最中意的女婿,而我也早就准备好要嫁给你,可是当再度见到裕廷的那一瞬间,我却无比清楚的意识到,他才是我爱的人——」

「难道你不爱我?」他突兀的打断她。

她瞅着他,凄楚但坚定的摇头。「你也从没爱过我,不是吗?」

对于她的反问,他毫不迟疑的回答:「是没有。」

他的确不爱她,他爱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情况更复杂了,他不爱的女人不爱他,他爱的女人也不爱他。呵,这究竟是怎样的宿命啊?

「后来我决定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我不要,我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即使无法得到你的成全,我们也不会放弃。」

他从没见过宛心这个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坚毅与决心,如此的她,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倏地,他想起了那句:

——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小心当绿乌龟。

王泠的诅咒应验了,他当真成了绿乌龟。

没有失恋的悲情、被背叛的伤害,他只觉得不可置信,自由竟然从天而降,不必落跑,更不必被追杀,枷锁就这样应声打开,他自由了!

可是他要这自由何用?王泠都嫁人了啊。

「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悲愤乍起,他失去了理智:「为什么?」他猛往桌面一击,砰然巨响引来服务生的关切以及其他顾客的侧目。

「沈先生,这里是公共场所,你克制一点。」宋裕廷紧张的看着四周。

「对不起,劲言,我是怕节外生枝,所以一直拖着没说。」宛心怯怯的回答他激动的诘问。

顷刻之间,他彻底泄了气。

宛心有什么错?错的是他。

他们本是一对为了各自利益而被绑在一起的可怜人,然而当真爱来临时,她义无反顾为自己松绑,勇敢的奔向幸福;他呢,却仍一心贪图着那可悲的「前途」,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

是他的懦弱与功利,将王泠推向圣人医生的怀抱,失去她,是他咎由自取,只是没想到,现在连「沈朱联姻」也吹了!

「这戒指还你。」等他恢复了平静,宛心脱下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递给他。「劲言,请你成全。」

抚着那颗璀璨夺目的五克拉方形皓钻,他苦笑着问:「你父亲知道吗?」

一提起朱万霖,她脸上闪过了复杂的表情——惧怕、愤慨、自责、煎熬,接着她背脊一挺,豁出去了似的说:「等我们到温哥华办好结婚登记,自然会通知他,劲言,我求你暂时保密,否则我们绝对走不成。」

然后,她担心的皱起眉头。「还有,你要提防我父亲,我怕他会因为迁怒而再度做出不利于你的举动。」

「再度?」

「坦白告诉你好了,你堂叔那件事的幕后推手就是我父亲。」

她的话证实了他的臆测,朱万霖是最有本事在扬声董事会呼风唤雨的人,但……

「为什么?」

「他要向你证明,当初他有能耐保住你,今天就有能耐废掉你。」

「我得罪他了吗?」

「就因为阿嬷的事,他觉得再不杀杀你的锐气,以后很难让你乖乖听话。」

她抱歉的说:「劲言,我爸的野心很大,他的企图不光是钱,还有整个扬声,他知道你不是容易驾驭的人,所以除了使手段压你,他还借机立了个傀儡,那就是你堂叔沈仲雄。」

这下子,他完全明白了。

「劲言,我和我父亲都对不起你。」

他摆摆手,站了起来。

道歉无用,他需要的是酒。

「我该进去了,冯总还在等我。」临走,他由衷的对着眼前的一对俪人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祝福你们。」

一走进包厢,他迫不及待扑向桌上的酒瓶,此刻,他只想要一杯、一杯、再来一杯。

「再来一杯吧?」

「你要撑死我啊,妍姐!」王泠赶紧捂住嘴巴,免得被强灌鲜奶。

「瘦成这样,不多吃点哪行?」

「这叫瘦身成功,懂不懂?」她面露得意的说:「妍姐,我昨天又成交咧,就我跟你提过的那间没有门的老公寓。」

「不简单哦,那么破的房子也卖得掉。我看以后干脆叫你『卖屋达人』算了。」

「嘻,不敢当。」

仍是新人的王泠,上个月的业绩居然名列东区第一,这可是她每天不眠不休超时工作的成果,这么拼,半是好强加上债务压力,半是想要借着忙碌摆脱内心的魔障。

「王泠,你知道吗?沈劲言要把风之华B栋十八楼给卖掉耶。」

「为什么?」她先是讶异,然后马上装没兴趣的低头吃起饭团来。

「不晓得,昨天是他助理来签的,他本人没来。」妍姐敲着边鼓:「喂,你打个电话问问看嘛,好歹当初是你经手的。」

「这么鸡婆干嘛?想也知道,一定是他未婚妻嫌太小了。」她撇撇嘴。「再说他要怎样是他家的事,这辈子休想我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没错,他休想。

他休想继续把她当作打发时间、发泄情绪的玩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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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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