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这种时间本来就该睡觉,是他异想天开,以为会有奇迹出现,也罢,再找个地方喝个痛快,醉死干脆。

突然间,他听到门后有点动静。

「是谁?」隔着门板,她的声音透着一丝警觉。

「我,沈劲言。」

「这么晚……」门一打开,她马上住了嘴。

「我看起来有那么糟吗?」他跨进门坎,在昏暗中看见她惊疑的表情。

「看起来糟,闻起来更糟。」她反身想要开灯。

「别开。」

他制止她,然后边走边脱下西装拉掉领带,一屁股坐在亮着小灯的餐桌旁边,把电扇转向自己猛吹。

「熬夜念书?」他瞪着满桌子的参考书,难怪她一点也没有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

「嗯,明天要考试。」她倒杯水给他。

灌了一口,发现水是温的,他皱起眉问:「没有冰的吗?啤酒也行。」

「有也不给你,酒鬼。」她凶巴巴的责问:「干嘛喝酒?醉成这样!」

「谁说我醉了?」

他想喝水,杯子举到一半又放下,他飞快转身打开冰箱一探,里面果然还有好几瓶易拉罐啤酒。

「喂,那是我弟的,你休想喝。」

她绕过去阻止他,但还是被他抢先。

他拉开拉环,咕噜咕噜喝光之后,将空罐子往地上掼,发出好大的铿锵声,吓了她一大跳。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啊?」

他瞅着她,脸色阴郁。

「还记得我说过,要对沈仲雄采取行动的事吗?」他一仰头,把第二罐啤酒干掉,然后用力把空罐捏得扁扁的。「没想到,这老奸巨猾竟然先下手为强。」

「啊,他做了什么?」她紧张的问,完全忘了该阻止他继续向另一罐啤酒进攻。

他把沈仲雄策动股东杯葛的事简单的说了。

「他是在报复我开除刘邦明,而且他老早看我不顺眼,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那你准备怎么办?」

他终结掉第N罐,然后对她露出凹陷的酒窝,那是个充满了醉意的笑容。

「不怎么办,反正就算要买,福联也不卖了。」他把空罐往水槽一扔,推开椅子站起来。「这样也好,连投票都免了,省得麻烦。」

癫簸的往前几步,他将自己重重的摔在墙角那一堆抱枕上,摊成个大字,然后闭上眼睛。

她赶过去,蹲下来使劲的摇晃他。「喂!要睡觉回家去睡,这里可不是游民收容所。」

他不为所动,仅从嘴巴里挤出几个模糊的字:「我……认……输……」

这三个字令她怒从中来,更加死命的摇他。「沈劲言,你给我起来!」

见他没有反应,她气得大骂出口:「你这个只会喝酒的孬种!人家一出招你就举白旗不战而降,连一点反击都没有!五年前那个立墓碑的沈劲言到哪里去了?!赤手空拳对付整个扬声的沈劲言又到哪里去了?!你这样子只配当第二顺位,永远别想比第一顺位强!」

一方面是气得口不择言,另一方面则是想要激他,她讲出了生平最伤人的话,话既出口,便难以收回,还好他听不到,此刻他要不是醉死,就是已经睡死了。

叫也叫不起来,搬也搬不动他,无可奈何,她起身把电扇转过来,然后又坐回他旁边。

望着他的脸,她感觉怒气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自责,还有心疼,他已经够难受了,她实在不该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发觉他的汗湿,她去浴室拧了条毛巾,为他细心揩去汗水,她拨开他垂在额头的一绺黑发,心想这恐怕是此生唯一与他亲近的时刻了。

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不仅是她的前任雇主或现任客户,更是她一直偷偷喜欢着的男人。

他也永远不会晓得,每次见面对她来说都是一大考验,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都得细细伪装、强自压抑。

而此时的他近在眼前,不必压抑毋需伪装,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凝视他、碰触他。

她鼓起勇气举起轻颤的手,缓缓沿着他脸部的线条抚摸——眉毛、眼睛、鼻梁、右颊上的涡痕、还有嘴唇……

蓦地,她流连在他唇上的手被他一把揪住,并且使劲往下拉,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跌在他的身上。

就这样,她与他贴近,近到可以听见他如雷的心跳声、闻到他带着酒气的呼吸、感受到他以及自己逐渐飙高的体温。

她实在应该脸红的,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很享受贴着他的感觉,甚至在察觉他对自己的探索时,非但没有闪躲,反而抬起头、主动将唇奉上。

刹那间,所有的理智从她的脑中抽离,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蓄积已久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她不顾一切的响应他,在他想撤退的时候接收主控权,霸道的不准他临阵脱逃。

他没有临阵脱逃,只是转移阵地,他的攻势从她的唇、耳朵、脖子,转向胸前。

她终于体会到热血沸腾的滋味,那就像是全身着了火,唯有脱光衣服跳进冰河才能免于被烧成灰烬。

接着他的手加入,逐渐由下往上攻占,终至顶峰。

当他嚣张的在顶峰上宣告主权时,一种陌生的感觉令她畏缩了,这时,她的理智突然重回脑袋。

王泠,你在玩火自焚!

她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拉离他的手,困难但坚决的离开他。

奔进房间、把门锁上,她坐在床缘抚着滚烫的双颊,一想到自己放浪的行为就跟发情的母狗没有两样,她的脸更加红透了。

她怕他已经醒了,一直没敢开门出去,她现在还不能面对他,至少在她的嘴唇依然红肿、身上依然残留他的印记时,就是不行。

一夜无眠,直到天色破晓她尿急了,才偷偷打开门缝,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她感到一阵释怀,以及更多的怅然若失。

走出考场的那刻,她沮丧得想要大哭。

准备了这么久,考试的时候脑筋竟然一片空白,半题都答不出来。此时的她,总算明白何谓「大势已去」,也更能体会他昨晚的心情。

虽然一点胃口也没有,她还是在考场附近随便买了点东西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BenQ一号响了,她接起来。

「喂,我是王泠。」

「是我。」

她慌了,是他,她还没准备好要面对的那个男人。

「王泠,考得怎样?」他问。

「很烂。」她故做轻松。「本来就没准备,考得好才怪。」

沉默好一会之后,他说:「昨天晚上,我……」他再次停顿,好像在思考着要怎么说。

「王泠,方便见面吗?」

「呃,我只请半天假,马上得回去上班,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就好。」她匆匆回答,彷佛她真的急着上班似的。

「王泠,昨晚冒犯你,我很抱歉。」

完了,他记得。

醉酒的人不都会把发生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吗?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啊。

为了抢救岌岌可危的自尊,她决定装傻。

「冒犯?有没有搞错,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是吗?沈大总经理,你恐怕是喝酒喝出幻觉了啦。」

「你确定没事?」

「安啦,我上班去了,拜!」

她忙不迭挂断手机。再讲下去,她怕自己会失声痛哭。

下午,她在强颜欢笑中度过,所幸有组客人对她带看的房子颇感兴趣,成交的机率很高,总算稍稍提振她委靡的精神。

晚上回到家,王强已经等在那儿。

「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讽刺他,心里却忐忑不安,谁晓得他这回又捅了什么楼子要她收拾?

「姐,我的啤酒呢,怎么只剩两罐?」他指着面前地板上的两个空罐子。

「我喝掉了。」她胡诌,然后情不自禁的想起昨天晚上。

「少诓我,你从不喝酒的,姐,你交男朋友了是不是?」

「哪有?」

她不理他,径自进厨房烧开水准备泡面。

「刚才我来的时候,跟一个穿西装的男的擦身而过,管理员说他最近曾来找过你,昨天半夜来的时候还喝得醉醺醺的,姐,他是你男朋友没错吧?人长得挺体面的,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沈劲言来找过她?

他到底想怎样?她可以装没事,为什么他就不能?

「只是普通朋友。」

她把灌满水的茶壶放上炉子开火,然后郑重交代他:「你可别给我到处乱讲,尤其是妈那里。」

「让妈知道也没啥不好,免得她逼你去相亲,对了,妈叫你这星期天回家一趟,她怕你挂她电话,所以要我跟你讲。」

「又要相亲?」她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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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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