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清晨的阳光洒遍每个角落,时钟的长短针指着五时四十五分,朝气蓬勃的小住宅区已经开始忙碌的一天……

『大毛二毛起床上学!不准赖床!』

『老婆,早餐呢?没做?!你净会搓麻将把家丢着不顾怎么当人家老婆?!』

『夭寿罗!那个XX把垃圾丢在老娘家门口!』

廉价公寓人口稠密,隔着一块薄板,家家户户鸡犬相闻。无论打孩子、夫妻吵架、还是邻居争执,天天都在众目睽睽下大方上演。

『呜哇哇哇妈不要打我起床了』

『你又比我好了?又嫖又赌高利贷都追上门来了!』

『臭三八!大清早你吵什么呀吵!你吵丫!老子一拳打X死你!』

『当当当当当当』时钟报时,六时正。

吵嚷瞬间静下来,人人摒着声息。

『Midpleasuresandpalaces

Thoughwemayroam,

Beiteversohumble,

There’snoplacelikehome.

Acharmfromtheskies

Seemstohallowusthere,

Whichseekthro’theworld,

Isne’ermetwithelsewhere.

Home,home,sweetsweethome,

There’snoplacelikehome,

There’snoplacelikehome……』

简单的琴音伴着孩子小天使般的歌声,是一曲耳熟能详的『HOME,SWEETHOME』。

『嘘,别吵。邵太太和邦邦练琴了,真准时,天天风雨不改呢。』公寓气氛倏地变得祥和,这对可爱母子的歌声是住客们的心灵救续。

『邵家真是模范家庭。邵先生斯文有礼,邵太太美丽娴静,孩子乖巧可爱。』

『是啊,邵先生和邵太太从不吵架,真真相敬如宾。』

◆◇◆

老旧钢琴发出最后一个音符。

「今天弹得不错。」人人称羡的邵太太微微一笑,拍拍爱子的头,「洗手吃早餐去吧。」

「万岁!」六岁的孩子欢呼,一骨碌从高椅跳下来,移动着胖胖的小腿腿,边跑边叫道:「我去叫爸爸起床。」

女人美丽的脸瞬间蒙上阴霾。

◆◇◆

「爸爸快醒来。」圆嘟嘟的身子利落地爬上父亲瘦削的胸腹,压得清秀的男子皱起了脸。

「邦邦乖,别闹。」睡迷糊的声音,但依稀听出音质带点清冷。

「爸」小小的孩子嘟长嘴,忽地老气横秋,「再不起床上班要迟到了,今个月的全勤要泡汤啦。」

「嗯。」应了一声,男子的眼皮紧闭,长而翘的睫毛像把弧形的扇子。

「爸」声音拔高八度,男孩生气,「你再不起床吃早餐,就赶不及送邦邦上学罗。」

「呼噜噜……」

「……」爸爸还打鼾呢。邵家邦邦小嘴一扁,放声大哭,「呜哇哇哇……上学要迟到了」

「啊啊啊对不起,爸爸马上起床。」听到孩子啼哭,身为人父的邵毓赫然惊醒,连爬带滚地冲进浴室。

「匡当、当啷」

「哎哟」

「唉,爸爸,明知家里地方小就不要乱跑嘛,你又撞倒杂物架了!」小小的孩子交叉着手,学着大人般摇头叹气。

浅窄的客厅放了桌子和钢琴显得非常拥挤,加上一家三口的杂物放满两大架子,家里几乎连转身的空间都不够。这所破房子是三年前咬着牙分期付款买下的,因为邵毓认为,买的比租回来的地方较有家的感觉。

◆◇◆

简陋的餐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早餐。煎蛋、香肠、火腿通粉、还有牛油面包。

「哇--好多好吃的啊。」小邵邦馋得流口水,他家的早餐桌上从不曾这样丰富。

西装笔挺的邵毓从浴室出来,看见也是一怔。但却没说什么,只是向妻子微一颔首,便默默坐下斯文地用餐。

邵太太瞟了丈夫一眼,偏过目光,继续温柔地指导孩子餐桌礼仪。

邵氏夫妻气质相近,同是文秀优雅,举手投足流露出良好教养,乍看之确是一对璧人。只是不知怎地,二人之间的关系有如一张绷紧的弦,充满了紧张和沉重的感觉。

「妈妈,邦邦弹琴好听吗?」稚嫩的嗓声响起。在邵家餐桌上,也只有天真的邵邦一无所觉,叽叽喳喳地打开话闸子。

「嗯,很好听呢。邦邦长大之后,一定会成为像萧邦一样出色的音乐家。」邵太太微笑,以柔细的手替儿子掠起碎发。

「唔……不过邦邦更喜欢像妈妈。」孩子粉嫩的手环上母亲的脖子,乌溜溜的眼珠子像两颗晶莹的黑曜石。

邵毓微笑,小邦邦虽然比较亲近母亲而远他,但却无损他爱子之情。孩子是很可爱的生物,天使般外表,经常会有些出人意表的言行举动。虽然尔会顽皮得像小恶魔,但孩子的天真无邪经常让成年人干涸的心变得酥软感动。

「邦邦要像妈妈一样,成为出色的舞蹈家。」童稚的声音清脆响亮。

邵太太秀丽的脸容一黯,邵毓也一阵尴尬。自有了邦邦之后,曾是天才芭蕾舞少女的邵太太已不再跳舞。

「邦邦快点吃,上学要迟到了。」邵毓微感内疚。

「都是因为爸爸爱赖床。」小邵邦嘟嚷:「爸爸的人生就不能积极点吗?爸爸不在乎上班迟到,邦邦也不想被老师骂啊。」

「是是是,是爸爸不对。爸爸明天一定早起。」被儿子教训了,邵毓苦笑。小小人儿还学人家说什么人生道理呢,都是电视节目的错,毒害孩子天真纯洁的心灵。

◆◇◆

「上学了,跟妈妈说再见。」好不容易听完了儿子的唆念,邵毓挽着小小人儿的手出门去。

「妈妈再见。」清脆的童音。

「邦邦再见。」身段高佻纤细的邵太太吃力地抱起颇有点重量的儿子,依依不舍地吻了又吻,最后才勉强地交还丈夫,「邦邦要乖啊,听爸爸的话。」

邵毓默默接过儿子香软的身子,回避开妻子的目光。尽管从表情上看出妻子有心事,但她不主动表示,邵毓也不方便干涉。

「毓……」转身之际,忽然听到妻的呼唤,邵毓愕然回头。

「怎么了?」尽量亲切的声音。

「……家里的牛油用光了,你回来顺道买些。」

「噢……」男人吃惊。他差不多忘了多久没听见妻子跟他说这些家常话。

「记得买牛油不要买花生酱,邦邦对花生过敏。」

「我知道了。」良久,见妻子再没别的吩咐,邵毓才抱着儿子上学去。

他们夫妻已经陷入僵局很久了,妻看他的眼光越来越厌烦。邵毓自知理亏,从不敢抱怨,只好在窄小的生活空尽量回避免招人嫌。但刚才……难道会是关系好转的一个征兆吗?他不求什么,只希望给邦邦一个完整的童年……

思索半晌,男人摇头,不禁暗笑自己的奢望。刚才他还清清楚楚看到妻子眼内难以掩饰的厌恶和责难,彷佛在控诉他毁了她的一生。

「爸爸,到学校了。」稚嫩的声音响起。把邵毓从失神状态中唤回来。

「喔?对啊。那邦邦加油,今天也要努力学习啊。」目送儿子背着书包跑跑跳跳地上学去,邵毓看看手表。啊,不好,快要迟到了!

◆◇◆

「嘘,幸好赶及了。」男子匆匆赶上电梯。

邵毓在学长的小会计师事务所打杂已经六年了。

虽曾以全省最高成绩考进名门大学府第,但念不了一年便被迫中途辍学。在这重视学历的社会,没有文凭的十八岁少年不易找到好工作。若非当年得学长收留,他们一家三口也许已经流落街头。

「大家早……」踏进办公室,男子礼貌地打招呼,但却没人回应,大家都是一脸愁云惨雾,「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同事小马无言地递来一纸公司派发的通告。

「什么?!破产倒闭?!即日生效?!」邵毓看见几乎昏厥。公司经营不善,欠下巨债无力偿还,老板,亦即他的学长已经卷款跑了。

「怎么办?我老妈知道我又失业了准把我念昏。」

「你还好,还能靠家里养。我还不知道怎样跟老婆说呢。」

「你太太也有份工作,一时三刻找不到新工也不打紧。」

「其实大家也不会担心呀,堂堂会计师总不成饿死街头吧。」

「……」一众同病相连的人互相安慰,忽然,众人的目光的都落在邵毓身上。

邵毓苦笑。他一家三口还有房贷都靠这份薪水,邦邦刚上小学,开销也越来越大了。现在经济不景,大学毕业生也找不到工作,何况他小小一介大学辍学生。

◆◇◆

『毓,其实你也不用发愁啊。虽然你没有文凭,但你有实力嘛。有实力的人是不会被埋没的。』

可是没有文凭谁相信他有实力?

『就是就是,邵毓的工作能力比大学出来的新鲜人还强。像我刚毕业时,不也是多得他教导吗?』

邵毓虽名为文员,但实际什工作也要做,公司忙碌的时候,甚至要兼顾初级会计师的工作。只是这些都不是可以正式写在覆历上的东西,就是写了外面的人也不会相信。

『而且,毓一直在念夜间大学,不用多久也能拿到文凭了,到时候还愁找不到好工作吗?哈哈哈……』

这倒是不错,前提是他没有饿死,还能捱到毕业,考取到会计师执照。

『总之,不要太担心,工作总会找到的。有机会咱们也不会忘了你,大家一场同事嘛。呵呵……』

脑海响着同事们言不及义的安慰,邵毓除了苦笑还是苦笑。都二十四的人了,要是还相信这等空泛的话,也未免太幼稚了些。早已不再天真乐观的男子离开倒闭的公司,马上积极投入求职行列。无论是旧同学、公司的客户、甚至只有一脸之缘的朋友,邵毓都厚着脸皮上门拜托。没办法,他的户口存款已经不多,最多只可以维持两个月左右的生活开支。而像他这种没学历,只有在小会计师事务所任职经验的人,不依靠关系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工作。

◆◇◆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邵毓刚从一位旧同学的公司下来。市场经济不好,他的运气也不好。由早上跑到黄昏,还是没有半点成绩,才一天不到,邵毓的背已经驼了。

『咦?不是邵毓吗?当年系里的天才学生。哈哈……当年考试多亏你借我笔记。噢,我今年也考到CPA(会计师执照)了。你呢?你近况怎样了?当初退学后出国了吗?啊……没念下去了?真可惜啊……』

『……想找工作?……你还没念完大一,只学过基础会计……啊,会计事务丙级证照也没去考?这样……只怕很难找到合适的职位了。』

『……做文员对你也大才小用了,毕竟曾是天才学生嘛。……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妈不是会计师公会名誉会员吗?你怎可能这样落泊啊?是开玩笑的吧?哈哈哈……那时候同学们不知多羡慕你,人人都说邵毓是天之骄子……呵呵……』

面对冷面孔邵毓没有生气,接二连三的拒绝亦因为习以为常,所以并没带来多大的失望。对邵毓来说,生活早已不是玫瑰花园里一顿悠的下午茶。迫人的生活磨去青年人应有的火气和棱角,卑躬屈膝更是习以为常。男子已经忘记,曾几何时,他邵毓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

才多久?不过六七年光境。但感觉上好像大半生已过去。看着玻璃橱窗倒影,那微微佝偻的身形,哪像个年方二十四的青年?

「吁……」邵毓长长叹了口气,揉揉疲倦的脸孔,勉力挺直腰背。看看天色,是回家的时候了。可是……他真的不想回家……想到妻子的冷冰冰的嘴脸……他实在无法把失业的事说出口。安慰是肯定不会得到,鄙夷的目光只怕少不了,一个不好还会成为争执的导火线。以上种种,光用想已经够他累了……

是啊,累呢。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但原来还是会感到累。

就今夜……让他的心好好休息……行吗?他可以稍稍放纵一下吗?

◆◇◆

酒吧林立的街道,方入黑已经热闹起来。

凭着本能,邵毓找到他要找的地方。

推开木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烟草味,以色士风吹奏的爵士怨曲在室内回,还有成双成对,或只身狩猎的男客,看来也以斯文的上班族居多。

就这里吧。邵毓跟自己说。这里装潢朴素,收费也算合理,就算是自己也负担得起喝上两杯。

「请给我一杯啤酒。」挑了个近水吧的位置,邵毓低声要求。

没多久,一杯冰冷透心的酒料送来了。男子喝了一口,好像渐渐活过来了。长久绷紧的神经在这里得到放松。在这里,有同类的气息,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邵毓不必掩饰,也不怕被人看穿。

「我能请你喝一杯吗?」斯文的声音。来人有着一双会笑的眼睛。男人的来意亦很明显。在这种地方,陌生的脸孔是很惹人注目的,何况邵毓斯文秀气,颇惹人好感,早已引得不少人蠢蠢欲动。

「呃……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邵毓微笑拒绝。不,他不是来寻找一夜疯狂,他只让心情轻松一下。

被拒的男子耸耸肩,也不强求。男子去后,又来了好几个碰运气的人,都被邵毓一一拒绝了。到了下半夜,已再也没有人上来碰钉子。

「都看不上吗?」到酒保好奇了。

「不、不是。只是……我来看看就够了。」邵毓微笑中带点苦涩,他早已失去追求幸福的资格。不、也许应该说,儿子已经是他的幸福了,他不能太贪心。

「光看的就够过瘾了?」酒保挑眉,更奇怪了。这个秀气的男子一直注视周遭那些一双一对、你侬我侬的情人,目光流露无限欣羡,但自家却不住拒绝来邀请的人,这不是太古怪了吗?

「呃……」邵毓暧昧地笑。看着别人幸福,自己的心也会暖暖的啊。再说,这里的客人的质素不错,光用看的也很养眼。而偶然上前搭讪的人,更在某程度上也令他重拾一点点自信心。这些对他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我能坐下吗?」又是一个不怕碰壁的。

邵毓回头一看。对方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

男子穿着破汗衫和粗布裤,脚下蹬着一双旧球鞋。看上去身高至少185,四肢修长有力、一身炭黑的肌肤和纠结的肌肉,五官本来很端正,但额角一道浅浅的疤痕让他破相了。

「我能坐下来吧!」男子不待回答已经大刺刺地坐下,粗壮的大手横伸,在邵毓面前的零食碟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米,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这自以为熟不拘礼的举动令邵毓皱眉。这人忒地讨厌。举止和说话的语气粗鲁不用说,双手还长满茧,而且指甲困着黑边。怎么看也不像受过良好教育的斯文人。也不是邵毓喜欢的类型。

男子明显是酒吧的熟客,酒保不待吩咐已经送上两杯生啤酒。

「请你。」粗糙的手一推,其中一杯来到邵毓面前。

「我不。」秀气的眉拧起。

「喝吧。」粗眉一扬。年轻男子竟颇具威严。

邵毓不由自主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男子见他肯喝,竟然高兴地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微带稚气的笑容出奇地阳光。

「安泰。」男子指指自己。

邵毓略一犹豫,也许为了那个可爱的笑容吧,他竟也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时酒吧的灯光的陡地转暗,爵士音乐亦换上时尚流行曲。

「要跳舞吗?」安泰问。一双一对的恋人已经急不及待挤进舞池。

邵毓面容一黯,摇头。他不跳舞。

「那走吧。」安泰厚大的手抓起比他小一号的手。

「去哪里?」邵毓吓了一跳。

「随你喜欢。」那个三粗五大的男子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去你家?还是我家?」

◆◇◆

邵毓脑门轰一声作响。

他发誓,他一辈子没听过那么羞辱的话,也没见过那么不要面的人。

「你搞错了。」一拂手,秀气的脸上挂上寒霜。邵毓从包夹子里掏出两杯酒的钱,丢在桌子上便转身走了。

「喂喂喂,你怎么了?」安泰一脸困惑地挽着他,「不喜欢就算了,耍什么小性子?又不是女人。」

「你……」邵毓更恼,好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坐下来吧。」安泰拍拍椅子,像叫唤小狗。「你觉我得很讨厌吗?」这句话又说得像个可怜的小孩子。

是父性作祟吗?邵毓心头忽尔一软。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不是为了寻找床伴而来的。对不起浪费你宝贵时间了。希望你还来得及寻找另一个目标。」

浓眉一挑,安泰忽略下半段话,只是很有兴趣地问:「那你为什么而来?」

秀气男子忽然低下头,轻声说:「我来喝一杯而已。」语气尽量平淡。

「撒谎!你看起明明就是一副很寂寞的样子。」安泰斜睨着他,略薄的唇微微向下弯。

伪装被亳不留情地截穿,感觉就好像被剥去衣服。而且对方还是个初次见的年轻男子。

「我是寂寞又怎样?不等于我就会随随便便跳上别人的床。」邵毓大怒,旋又觉得悲凉,「我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听听我的心事,把肩膀借我一下……」身为人父,他已失去放纵的资格。

「我的可以吗?」平稳的声音。

「嗯?」邵毓愕然抬头。不知何时,安泰已靠得他那样近,近到肌肤可以感到他说话时吐出的灼热气息。

「你是要借耳朵和肩膀是不?我的借你。」年轻男子说得慷慨大方,还老实不客气地搭上邵毓微微佝偻的肩。「把腰挺起来,心里有不痛快的你可以尽情跟我说。」

邵毓怔怔地看着眼前陌生男子,他的手好暖和很有力,好像小时候父兄的手。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人这般亲切地跟他接触,他饥渴的肌肤彷佛也在发出舒服的叹息。

◆◇◆

「铃铃铃铃铃铃」闹钟尽责地执行自己的责务。

邵毓朦胧地睁开眼睛。清晨六时,快要上班了。呵,不对,他失业了。不用强撑起床,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趁邦邦还没练琴,再睡一会吧……邦邦……等一下!啊~~~真的糟了!!

邵毓惊得赤裸裸从被窝跳出来。

「呃……」蓦地,被扯动的肌肉一阵难言喻的酸麻疼痛。已不是无知少年,邵毓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该死的……」回头狠狠盯着那张睡得香甜的脸。邵毓恨不得跑到厨房找块豆腐,把自己一头撞死。

都多大的人了!竟还上这种当?听人家几句温柔的话,便把心肝都掏出来。

昨晚的事怎样发生的?好像说着说着,被劝了几杯,然后乘着酒意,迷迷糊糊就跟着安泰回家。幸好那家伙不是变态杀人狂,否则他连骨头都不会剩下。呸呸呸,什么幸好?现在已经够衰了!天晓得这没节操的家伙没有带病?万一他被传染了什么,又传给儿子……他非杀了那姓安名泰的混蛋不可!

「醒来!」邵毓重重一脚,把沉睡的男子唤醒。

「嗯……要吃早餐还是早安吻,你自便吧。」安泰揉揉眼睛,转身又继续睡去。

「给我醒来!我有话问你!」又是重重一脚。

安泰无可奈何地起床,看看邵毓气得通红的脸,他不知怎地笑了起来。

「你今天气色好多了。邵毓。你叫邵毓对吧。」

去他的好气色!邵毓气得发抖,破口大骂道:「你连名字都没弄清楚,就跟人家上床?你这没节操的种马!」

「种马?我有这么利害?」浓眉上挑,安泰似笑非笑,「谢谢称赞。」

「你给我认真点!」邵毓气炸,连脖子都红了。

「好好好,你怎么说怎么办,我的小毓。」安泰低低地笑。

「谁是你的小毓!」气得咬牙,邵毓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我问你,你……有没有病?」

「病?什么病?」安泰诧异,彷佛听不明白。

「就是那种病啦!笨蛋!」邵毓的拳头紧紧握着,随时打算把那混蛋的脸打歪。

「小毓,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昨天明明是个气质的忧郁小生。安泰皱眉,「而且你怎能这样想我。」

「你少给我装模作样!」文秀的男子终于抓狂了。抛弃十多二十年的修养,随手抄起最近的椅子,狠狠砸到赤条条的男人身上。

「喂,你怎地野蛮!昨夜你情我愿的说!」安泰鬼叫着,抱着被子东跳西窜。

邵毓的手一僵。说得也是,他已经是成年人,应该自己付上责任。

茫然地放下椅子,文秀的男子一声不响穿上衣服。

「你要走了?」安泰问,语气彷佛带着焦急。

「记着,昨晚的事当没发生,在街上碰上也当作不认识。」邵毓冷冷瞟他一眼,开门离去。

「喂喂喂,你先回来呀,我还有话说。」光着身子的男人朝着大门猛叫:「先不要走!你不怕我有病啊?」

本已关上的门『碰』的一声打开,一只鞋子神准地飞过来,准确无误正中安泰的嘴巴。

「去死!」是邵毓有生以来说过最没气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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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时代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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