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浓厚甜腻的吻颈间滑动,辗转吸吮。

圆大的头颅伏在自己肩颈处,胡子碴刮得皮肤微微生疼,炽热的呼吸气息掠过敏感的耳畔。谢利的身子一颤,感到腰间阵阵酸麻,不由自主发出急促的喘息。

汤武粗糙而灵巧的指头,熟练地解开一颗一伙扣子。

恋人完美的躯体映入眼帘。

白皙的肌肤因激情而泛起淡淡的粉红,像涂了一层胭脂。颤抖着后昂的颈项修长干净,隐约透出微青的血管。再往下,性感的锁骨微凹,像两个诱人的旋涡。胸部平坦的的肌理虽然单薄,但结实而有弹性。被舔吻着的乳首充血挺立,像颗小小的红宝石。

说不出的情色意味落入眼内,汤武发出赞叹的叹息声。

「小利……你好漂亮。」汤武呢喃着。在那美丽的身躯上轻轻舔咬噬啃,动作轻柔怜惜。

「罗、罗唆。」微微颤抖的声音。被恋人东咬一口西啃一口,感觉麻麻痒痒的。热唇所到处,好像被有一股电流输送到末梢神经。热度,从身体深处涌出来。

汤武笑了笑,继续饿狼啃肉骨头似的,啃着精瘦的肋骨,还边啃边发出评语,「好瘦。」骨头形状都能勾勒出来,脂肪和肌肉都大大不足。

「你嫌瘦,去找别人啊。」谢利颤抖着骂。忍着身上敏感带被侵占,抬膝踹了身上那不知魇足的家伙一记。

「我只要你。」汤武沉醉地说。

谢利心中一阵酥软,红着脸骂:「要、要做快点,那来这么多废话。」

「嗯、嗯,知道了。」率直的青年从善如流,大手顺着纤瘦的腰线下滑。

「啊!」谢利没他行动忽然那么快捷,不由得发出轻轻惊呼。

「不是你叫我快点的吗?」汤武无辜地说,但行动更是刚烈利落。

「混蛋!」抑制着的轻声。谢利的薄唇张了张,又紧紧咬上。幸好在情欲淹没下尚存一丝理智,想起隔壁的阿姨,死死忍着不去纵情尖叫。

但忍耐得满脸通红的男子却想不到,自己细细碎碎的呜咽,断断续续的低吟,若有若无的喘息声,只有更教人失控。

汤武疯狂地侵占着,随着越来越猛烈的动作,床架发出『叽叽嘎嘎』的声响。谢利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了。

「啊……」满足的叫声脱口而出的同时,二人听到响亮的一下『卡勒』声。

二人一愕,对望一眼。

「脱、脱臼了吗?」汤武震惊地问。不是他太粗暴了吧?

谢利摇摇头,下一瞬间一连串『啪啪勒勒』音响传入耳中。

「是床架!」刷白了脸。

而言犹在耳,床尾的一端,床柱连接床板的榫口断裂。那张使用十多年的,充满美好回忆的床,终告光荣阵亡了。

「啊啊啊!」二人一起失声惊叫。幸好只是下层的床板塌陷,若连上层的床架也一起塌了,非压扁他俩不可。

「妈的!这床早该换了。」汤武喃喃咒骂,狼狈地从被褥枕头中钻出头来,「小利,没压着吗?」

谢利没有回答,目光定定地看着门口。

不知何时开始,忘记上锁的大门敞开,一个瘦小的身形伫立在那里。

「阿姨……」

◆◇◆

「妈!」汤武一惊,抬头,看着母亲震惊惨白的脸,失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听见声音,所、所以过来看看。」汤妈妈的声音发抖,脸如死灰。

二人心里一阵愧疚,连忙手忙脚乱地套上衣裤。

「你们……在干什么?」汤妈妈看着他俩,茫然地问,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虚弱彷徨。

二人对望了一眼,汤武开口:「妈……我们……」

可是身为母亲的没待他说完,已匆匆打断,「你们两个孩子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打打闹闹的玩儿。居然连床都弄坏了,幸好人没受伤……」女人不住碎碎念着,又忙碌地收拾。

汤武几乎插不上话,只得提高声音。

「妈,你听我说……」

「有话明天才说!」女人忽然粗暴地说。

「我跟小利,在一起了。」

随着坚定的宣言,周遭的气息凝结,一阵冗长的沉默……

「你胡说什么!」汤妈妈忽然惊天动地地尖叫起来。

「我没胡说,我和小利相爱。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没敢告诉你。对不起,妈。」终于说出来了。汤武有一种解脱后,近乎虚脱的感觉。

接下来,只有等待判决了。汤武和谢利都低下头。

「这怎可能……怎么可能……你俩怎可以这样……」汤妈妈瘦小的身躯剧烈地抖,脸上泪痕交错。

「妈!」汤武一惊,连忙上前。可是指尖还没碰到母亲,忽然『啪』的一声,脸上猛地吃一记重重的耳光。母亲从没打过他耳光,汤武愣住了,心里很难过。

「你怎能做出这禽兽不如的事!!」凄厉的声音,打过儿子的手在颤抖。汤妈妈心如刀割,不由得掩脸痛哭,「你怎会变成这样子的……你叫妈以后怎么办……是谁把你教坏了,你告诉妈……」呜咽着,女人忽然灵光一现,好像抓到救命的稻草。

「是不是安泰教坏你了?」

「妈!」汤武惊叫。

「妈就知道,安泰会对你有不良影响。」汤妈妈痛心疾首。她早就不喜欢安泰,但儿子要他开公司,她也是无可奈何。可是现在不同了。女人狂乱地抓着儿子的手,「小武不要怕,妈只有你这个儿子,不会让他把你带坏。你答应妈,不要再跟他来往,他是个变态!」像世上所有的母亲,自家小孩永远纯洁无辜,有错都旁人害的。

「妈!」汤武忍无可忍,高声道:「不管安泰的事,没人教坏我,是我自己选择的。如果安泰是变态,我也是变态,妈你要打要骂冲我来!」话又未了,脸上已经吃了母亲几记耳光。

「畜生!我是白养你了!」盛怒的女人披头散发,像疯了一般。

「阿姨,不要这样。」谢利又惊又心疼,忍不住上前制止她。

「小利!」汤妈妈瞧见他,彷佛找到另一个发泄对象,「怎么你也陪着小武一起疯?你一向比小武聪明懂事,他做错了,你应该教他,开导他。怎么你还陪着他一起闹?你太令阿姨失望了。」

跟汤武交换了心疼无助的眼神,谢利轻轻握着汤妈妈的手,内疚地说:「阿姨,对不起……我喜欢小武,我们真心相爱。」

「啊……」女人挣开他,惶然后退,震惊地掩住嘴,「怎可以……」

「阿姨……请你明白……」

「我不明白!」汤妈妈疯了,狠狠掌掴了外甥一巴掌,厉声叫道:「汤家养你十多年,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要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谢利抚着脸上的红痕,踉跄地后退,直至背心重重撞到墙壁上。汤妈妈的话,像一枝利箭,狠狠贯了穿他,让他当场血流如注。

「小利,阿姨求求你,你放过小武,不要缠着他,你饶了他吧。」

汤妈妈痛哭失声。谢利一脸悲痛。

汤武忍无可忍,激动地说:「这不管小利的事,是我迫他的。也不管安泰的事,是我带坏他的。妈,你不要再怨别人了,要怨就怨我,你儿子是个变态,是个混蛋!」说着狠狠打了自己几个巴掌。

「啊……」汤妈妈战抖着抬头,看着儿子。脸上流露着愤怒、悲伤、和深刻的绝望。女人忽然感到脚下一软,眼前一黑。

「妈——!」

◆◇◆

急诊室门外,两个青年对无言。

等待的每一刻都是煎熬。汤武焦急地来回踱步,有时狠狠地把头撞到墙上,有时拚命扯自己的头发。看见他自责的模样,谢利很心痛,但却又无能为力。平日伶牙俐齿的他,此刻半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惨白着一张脸,欲哭无泪。

「妈的!我是畜生!我真不是人!」汤武喃喃咒骂自己,又把头撞到墙上,撞得『碰碰』作响。

「不要这样!」谢利的心痛得好像裂开了,忍不住叫道:「你要让我难过吗?」

「你不明白!」汤武悲恸地叫:「里面躺着的是我妈呀!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把我妈害的这样,假如她有个什么,我。……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谢利听着更加难受,「里面的难道不是我『妈』?……我一直叫她『阿姨』,可是我心中,她早已经等于是我的母亲了。」低下头,可是这母亲可能再也不会认他。

「……对不起,小利。」汤武上前紧紧握着他的手,无言。

谢利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感觉着对方的体温。

这一刻,也只有彼此的温度,能够助他们支撑下去。

急诊室门外的红灯熄灭了。

医生出来说:「病人已经醒来,等一会便会转到普通病房……」

「我去看她。」汤武还听完,已经急不待要冲进手术室。

可是医生却阻止他,说:「病人说不想见你。」

「我是他儿子!」汤武大叫。

可是医生还是摇头道:「她说了不要见你们,你们最好不要再刺激她。」

汤武正要发火,谢利却阻止了他,反而向医生问道:「我阿姨的情况怎样了?」

「病人中风,右半身瘫痪。」一顿,医生安慰脸色惨白的家属,道:「我会为她安排物理治疗,若她肯好好合作,也不是完全没有康复的机会……」

汤武脑海一片空白,彷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是我害的。」良久,粗壮的身躯剧烈抖震,汤武抱着头嚎哭,「是我的错啊!啊啊啊啊——」

「武……」谢利从背后抱着他,说不出话,只能默默地流泪。

如今,一切都是错了吗……

「许心儿,刚才的事谢谢你。」离开病房,汤武感激地道谢。幸好抢救早,汤妈妈的情况很快便稳定下来。

「别客气,这是我的份内事。」许心儿温柔一笑,一身白衣裹住她婀娜的身段,显得成熟而漂亮。

「我妈的病麻烦你多担待一下。」

「这个当然,我们是老同学了。」:许心儿熟络地说:「对了,自你退学后我们都没再见面,想起来已经很多年了。」

「嗯嗯,想不到你当了护士。」汤武点点头,赞道:「白衣天使呢,真利害。」

少女腼腆一笑,又问:「你现在做什么?」

汤武简单地说了些,这时护士长在唤人了,许心儿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去。

「汤武,我可以找你吗?我们相约一起吃饭可好?」

「好啊。」粗枝大叶的少年答应了,压根儿没意识到少女怀春的心事。

这一幕也落入谢利的眼中。

敏感的少年没有作声,暗地里为自己的小气不齿,唾骂自己不分轻重,在这种危急的时候也不忘拈酸吃醋。

而汤武心悬母亲的病情,更加没有到察觉恋人的心事。

◆◇◆

无论世界发生任何事,时间依然一秒不停地流逝。

距离汤妈妈入院那天,已经一个月了。在医院里经护理人员悉心照料,病情也日渐好转,但右边身子若要活动自如,非要经过长时间的物理治疗不可。

这段日子,汤武天天去探病,尽可能抽出时间陪母亲治疗。汤妈妈最初生气,不理不睬,但渐渐也软化下来。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汤武的恶梦,一场无休无止的念叨。

汤武每一次也被念得头昏脑涨。汤妈妈精神只要稍微好一点点,便拉着儿子晓以大义。细细分析同性恋的各种坏处,像怎样被社会唾弃,怎样不能长久,怎样老来无依,等等等等。若不然,便是拉着他的手,详尽地讲述人伦关系的重要性,传宗接代的责任,拥有正常婚姻关系生儿育女是多么的幸福……

汤武从来不知道,连中学也没毕业,也没做过一天工作的母亲,居然具有思想家和演说家的资本。

「妈……」无奈苦笑。这天,汤武又被母亲轰炸了,「歇歇吧,医生着你多休息。」自有了上次惨痛经验,汤武再也不敢顶撞母亲,只能努力地避重就轻。

「你就知道嫌妈罗唆,可妈都为你好。」汤妈妈很委曲。

「我知道。」汤武低头。可是,他只希望母亲不要以爱为名伤害他。

「小武,听妈的。」母亲又苦口婆心地劝,「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几个白胖的孩子……」

汤武一直苦笑。

「……那个护士小姐对你挺有好感,是不是?」

「妈,小利在外面,你要见他吗?」

「……」

◆◇◆

「阿姨还是不愿见我。」谢利脸容一黯。这段日子,他每天跟汤武一起来探病,可是却每次都屏除门外。汤妈妈似乎是铁了心恨他一辈子,「我想阿姨一定很后悔当年收留我。」

「她才刚刚知道我们的事,当然会有这样的反应。」汤武安慰他,二人肩并着肩,「妈只是一时三刻是接受不了,早晚会谅解的。呐,我们说好了,一定要坚持下去。我是死也不会放弃你的,所以请你也……」

话犹未了,背后忽然传来清脆的呼唤声。

「汤武。」许心儿笑意盈盈追上来,说:「汤妈妈明天出院了,我替你找到个看护。这是电话,你收着。」接着又热心地叮咛了照顾病人该注意的事。

「啊,谢谢,太感激了。你真是一个好护士,连病人出院后的护理也无微不至。」汤武由衷道谢。他正为这个烦恼,担心母亲出院后无人能照顾。

「不客气。」少女调皮地笑,道:「不过假如你想向我道谢,可以请我吃饭啊。」

汤武正想一口答应,但忽然想起了母亲的话。

那个护士小姐对你挺有好感……

心里起了警惕,张大的嘴巴合不上来。性子驽钝,不擅应付突发情况的青年下意识转过头,寻找恋人的支援。

「小利……」但身后一个人也没有,谢利已经不见了踪影。

「啊啊啊——小利——!!」

◆◇◆

待汤武赶回家中,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打开大门,眼前一片空荡荡的,家俱搬空了大半,让狭小的家居显得有点儿宽敞。

「小利!」而放眼看去,没看见心爱的人,汤武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小利啊~~~」

冲进房间,内里也是空无一人,但衣柜里属于谢利的衣服全不见了。汤武登时如堕冰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傻瓜,你又在耍什么白痴啊。」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嚣扬跋扈。

汤武大喜,回头。谢利果然就在身后,挑着眉,表情似笑非笑。粗壮的青年冲过去,这才看见恋人放着几件行李。

「小利,不要走!」受惊的青年慌作一团,叫道:「我没跟许心儿去吃饭,我只跟她在食堂喝了杯咖啡。」

这有差吗?狭长的眼睛冒着火,谢利忍不住狠狠敲某人脑袋两记,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

「是真的。」汤武委曲地说:「我跟她说清楚了我们的事。」

「我们的事?」谢利的心跳了下,「你是说……」

「就是我们相恋的事啊。」汤武一脸无辜,道:「起初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后来就很生气的跑掉了,看我的表情就好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

谢利笑了出来,调侃:「你现在才知道我们这种关系会遭人歧视啊?若你后悔了,想走回『正途』也还来得及啊。」

「早就来不及了。」汤武大笑,拥着爱人说:「从相识到现在,你占据了我大半生。我的喜,我的怒,我的哀,我的乐,我的得意失意,都有你的参与。我们已溶进彼此生命,再也分不开。」

谢利也笑了,紧紧反拥着恋人。不错,他们已经成为彼此生命的一部份,是无可取代的存在。

「这下不走了吧?」汤武小心翼翼的问。

「走啊!怎么不走?」眨眨眼。

「小利!」

「阿姨要回来了,她不会想看见我的。」叹了口气,一句话把他们拉回现实,谢利道:「暂时……最好别刺激到她。我俩的事不要急,反正多久我也是等你的。」

「我也是,永远等你。」汤武连忙保证。

「你不等我等谁?」谢利地笑,说:「还有,阿姨行动不便,家俱也得特制,你给赶一赶。」

「哦,原来这样啊。」松口气,搔搔头。

「不然你以为怎样?」斜着眼,微弯着嘴角。

汤武只能傻笑。

「傻瓜。」谢利抱住他厚实的背,泛起轻柔的笑意。

这事若发生在几年前,年少的他们一定承受不了。但今天,共同渡过了那么多的难关,相信这一次也能安然过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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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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