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惊闻恶耗,霍致远和侯子诚急急赶到。

医生已经完成检查,向他们解释道:「刚做过电脑扫瞄和磁力共振,发现病人有轻微脑震,导致失去部份记忆。但请放心,情况不太严重,不会有永久性或神经性的脑行为改变。」

「失去部分记忆?」霍爸爸大惊:「翔,你认得老爸么?」

「我当然记得你,老爸。」霍星翔翻翻白眼,忽然瞄到站在一旁的男人,诧异道:「猴子也在啊?」

「还记得我啊,看来没什么嘛。」被点名的男人点点头。但一直守在床边的男子却炸了起来。

「翔,你记得他?你竟然记得他?你记得你爸也罢了,怎么你连姓侯的也记得,却唯独把我忘了?」凌月庭恨不得掐死他。

「是这样的,」医生轻咳一声,解释道:「我刚替病人检查,发现病人对较久远的记忆十分清晰,但对近年发生的事却一无所知。例如,在病人的记忆中,他应该在美国主持业务,对怎么来到本市却不甚了了。」

「啊?那么说,他把回来执掌远天的事忘了?」霍爸爸顿足。

「我回来执掌远天?」翔侧着头。半晌,忽然感性地握着父亲的手。

「老爸……」

「儿啊……」

「不要瞒我,我承受得了的。」深呼吸,霍星翔严阵以待地问道:「你……患了绝症?」

「……」气氛一僵。

「……」大眼瞪小眼。

「你妈才生绝症!!」粗豪老人大吼,旋又急急自掌嘴巴:「臭儿子害我胡说八道!你妈身体健康百病不侵。」

「家里出事了?破产负债什么的?」翔挑眉问。

「去!什么事也没有!家里不知多好!」霍爸爸气呼呼地说。这个儿子就是会气他,连失了忆也一样。

「这就奇怪了,我好端端的回来接掌公司干吗?」翔更感奇怪。早年曾跟家人闹意见,年少的他离家出走,扬言绝不承继祖业。后来,他一人在国外发展得好好的,更没想过回来招兄弟猜嫌。怎可能忽然回来,而且一住两年啊。

「我怎知道?你突然回来,我问你,你又神秘兮兮什么也不肯说。」霍爸爸答。

你是为我回来的!一旁的凌月庭在心里狂叫,但苦于无法开口。

霍星翔想了一会也不得要领,于是耸耸肩,说:「算了。」反正他一向大而化之。

「算?那怎可以!!」凌月庭急叫:「医生,不能想想辨法吗?」

被撂在一旁很久的医生庆幸终于有人想起他了,于是轻咳一声,权威地说:「据我临床三十年的经验,适当的刺激可能会帮助他恢复记忆。」

「即是再在脑袋敲上一记?」侯子诚兴奋地说。这个容易,交给他最好。

「呃,这太粗暴了。过度刺激可能对病人脑部造成永久损害。」医生摇头。

凌月庭狠狠瞪某人一眼,又向医生问道:「那该怎办?」

「家人多给予耐性和爱心,向病人多提及过往发生的事也能刺激他的思维。」

「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

「要视乎个别例子,有些几天,有些几年,有些一辈子也不能恢复。」

「有积极一点的方法吗?」一辈子?他不要!

医生看着他煞气腾腾的脸,小心地建议道:「也可以心理医生求诊,尝试以催眠协助回复记忆。

这才像样嘛。凌月庭点点头,又问:「要多久才见成效?有没有危机性?」

「呃,有有些几天,有些几年,有些。。。。。。」

「一辈子也不?」大怒。那跟什么[也不做有啥分别?

医生瑟缩:「人脑是医学上最深奥最神秘的一环。」

凌月庭想了想,无奈地说:「那先试试催眠吧。」

霍星翔却懒洋洋地说:「不必了,重要的事忘不了,会忘了就由它去吧。」他可不喜欢被陌生人催眠,

什么?照你说的难道我不重要?凌月庭脸上变色。

「先休息一段日子慢慢想,要是想不起来考虑催眠。」偏偏身为父亲的霍致远竟也同意了,让身为『外人』的凌月庭无话可说。

他忘记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明白我的感受。凌月庭几乎把唇咬出血来。

霍星翔看见这『外人』比起他这个当事人,甚至他父亲都还要紧张,忍不住问道:「老爸,这小子是谁?」

「哦,是你凌世伯的儿子,你的同事,你们平日也满谈得来的。」霍爸爸轻抽淡写。

就只这样?这俊俏小子行为颠三倒四,但对朋友倒十分着紧。霍星翔挑挑眉,见凌月庭正以诡异的表情瞪他。

「霍伯伯,我些话想单独跟翔说。」

霍致远本想拒绝,但凌月庭表情认真,气势迫人,竟把身经百战的老人慑住了。

于是,在霍星翔同意下,霍致远跟侯子诚相继离去。病房内只剩下一对前境不明的情人。

***

「你说你我是情人?」

「嗯。」

「你是同性恋?」看不出来啊,一副洁癖又神经质的样子。

「你不也是同性恋。」气结。是谁害他喜欢男人的啊?可恶的变态翔。

「嗯,我想你称我为双性恋比较适合。」霍星翔摊摊手,失忆也不改其风流潇的本色。

「去你的双性恋!你不碰女人很久啦。自从有了我……」脸红。

「哦……我们是这种关系……」真没想到,他在遗忘岁月里竟找到终身的伴侣。可是……

「我爸说你我只是同事。」

「我们的事没人知道。」凌月庭垂低头。

霍星翔闻言皱起眉头。偷偷摸摸非他的作风,找到终身伴侣,他决不会将对方委委屈屈地藏起来。

心感疑惑的男人于是微微一笑,淡然说:「你说我们是恋人,拿出证据来。」

证据?凌月庭倏地抬头。

证据???

***

离开医院时正值滂沱大雨,湿滑的街道上,只有凌月庭一人失魂落魄地踱步。

证据?他哪儿来的证据?如果他们是一男一女,一对合法夫妻,自有婚书为证。就算只是情侣,也不难找到亲友作证。但他们,男人与男人,为世所不容。别说法律文件,就是较为亲密的合片也……被他亲手毁掉……

他忽然感无论他跟翔多相爱,他们关系依然脆弱得像块薄冰。只要一方反脸不认,另一方的存在就会完全被抹煞。要是翔永远也想不起他,他们过去的种种,也就像曝晒在烈日下的冰,溶化,干涸,不留痕迹。

凌月庭的心忽然一抽,疼得他无力地蹲在地上,像驼鸟般把泪湿的脸孔埋在手心。

「月庭,下雨啊,快进来。」红色跑车擦身而过身时突然停下,侯子诚探出头来,露出温柔的笑容。

凌月庭抬头一看,先是一脸惘然,旋又愤赝填胸。

「所有事都是因你而起!」重重一脚踢在车门上,车子风纹不动,反而脚尖一阵剧痛。

侯子诚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好笑:「月庭,你何苦如此。霍星翔不要,还有我呀。」

凌月庭瞪他一眼,今次学乖了,干脆拿出钥匙往车身一刮,鲜红的保时捷明车添上碍眼的伤痕。

「没关系没关系,你高兴就好,贾宝玉还撕扇子搏丫环一笑呢。」侯子诚苦笑,但他的慷慨留不住意中人。凌月庭转身就走,侯子诚只好让车子缓缓跟着他。

「月庭,上车吧,你身湿透了。」

「我没恶意,只想送你回家。」

「……」千呼万唤也不回头,侯子诚只好祭出绝招。「你看这是什么?你跟翔的接吻照片。」

凌月庭一听,以百米短跑的速度冲上车。

侯子诚笑了,凌月庭此刻的眼神像煞讨糖吃的小孩。

「翔问你要证据是不?这张照片够力吧?」侯子诚拈着照片,露出狡诈笑容。

「对,呃……你怎知道?你偷听?!」大怒。

「非也,我是替你把风,不让霍世伯偷听。」

凌月庭气结,懊恼地问:「你要什么条件?」想也知道姓侯的不会提供有免费午餐。

「当我情人三个月。」话才出口,凌月庭立刻送他熊猫眼一只。

「那割价大倾销,一个月就好。」才说完,熊猫变成了狸猫。

「至少要跟我来一次,不能再减了。」见凌月庭扬手,侯子诚连忙喊道:「你再打我把照片撕了。

凌月庭吓得住手,但心中大感委屈。

侯子诚见状心软,劝道:「其实翔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只有比他更有情趣。只要你当过我情人三个月,不,一个月,你就不会再想他了。而且……我对你是认真的,你就当给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凌月庭摇摇头,轻轻要求:「你就不能当一次好人,无条件帮我?」

「要我帮喜欢的人与情敌相好?不行!我又不是白痴。」侯子诚断然拒绝。

凌月庭伤心,但也不纠缠,很干脆地下车。侯子诚反而急了,一直跟着好像失了魂似的人儿,并努力游说:「你没了照片,拿什作证据?没有证据,怎叫翔相信?翔不相信,你怎叫他负责?他不负责,你们不怎就散了呗?想清楚哦,我是你唯一的生机。」

一人一车走了一大段路,侯子诚好话说尽,终于搏得意中人回头。

「我想通了。」凌月庭不再迷茫,反而露出坚决的表情。

「那就好,我会对你很温柔的,保管一次之后,你就把长毛猩猩忘了。」

「我不能作践自己。」

「可是翔……」

「我也不要翔负责。」凌月庭耸耸肩,「男人跟男人本就不存在谁向谁负责,我只要翔爱我。」

「但他现在不爱你啊!」侯子诚大叫。

「我会叫他再爱上我,若不,宁为玉碎不作瓦全。」凌月庭一笑,决绝地转身。

侯子诚看着他脆弱而孤傲的背影不觉痴了。

那天作出豪情壮语的男子回家就病倒了。

虚弱的身体因淋雨而引发微烧,偏又适逢佣人休假。可怜的凌月庭病卧床上,连水也没人端给他。烦人的侯子诚倒是一天七八次电话,病中软弱的人儿好几次都想接听求救,但最后都忍住了。

如是者过了两天,在缺粮缺水缺人照顾下,病情越来越严重。当霍星翔找到海旁别墅时,凌月庭已经高烧至神智不清了。

「打了针药病人很快会退烧了,这些药你定时给他吃。唉,有病啊要尽速求医,不要拖延。」医生离开时殷殷叮咛,似把霍星翔当作虐待病人的变态家属。

霍星翔有苦说不出,只好唯唯喏喏。

回到卧房,凌月庭依然沉睡。霍星翔走到床前细看那张憔悴而绝美的脸,假如他没有来,这人儿会怎样?

心中一抽,男人倏地不寒而栗。

「来吧,吃药,快点康复。」霍星翔小心伺候。

凌月庭迷糊间倒乖乖合作,但过了一会,却突然辗转反侧。

「翔……」呓语。

「我在。」霍星翔柔声答应。脑海中虽没二人相亲相爱的记忆,但见凌月庭病中依然对他念念不忘,也不禁深深感动。

「翔……你、你……你笨啊……」继续呓语。

「……」黑线。

「你……欠扁啊你……揍死你这变态没良心的……」

喂!这小子有躁狂症加暴力倾向?他怎可能跟这性格恶劣的小子相爱?当中一定有什么搞错了。

「翔……」

喂喂!还骂?别恃着生病就横行霸道啊。

「……不要忘了我……」眼角忽然滑下一颗泪水。

霍星翔突然心痛莫名。记忆中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但这股心痛的感觉又彷佛似曾相识。轻抚那张俊美无瑕的脸孔,男人茫然若失。他知道他遗失了生命中很珍贵的东西,但不知失的是什么,遗留在哪里,也无从找起。

「翔……」

霍星翔回过神来,低头看到凌月庭黯然无神的双眼半张着,似醒非醒地看着他。

「你醒了。」霍星翔露出笑意。

「嗯。」泛起疲倦但幸福的微笑,凌月庭彷佛神智未清,轻轻说道:「我造恶梦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你受了伤,又忘了我,好可怕。」

「对不起……」霍星翔在他脸上落下怜惜的吻,心中涌起柔情。要爱上这么一个俊俏可爱的男子,相信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真的好可怕。」凌月庭说着又疲倦地闭上眼睛。

「乖,没事了。」霍星翔摸摸他柔软的发丝,体贴地说:「你再睡一会,我去买东西给你吃。」

「不,不要。」凌月庭拉着他的手不放。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霍星翔以为怯弱的人儿怕他一去不返。

岂料凌月庭却喃喃地说:「买的不好吃,你煮给我吃。」

啥?他煮?身为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谁敢叫他煮饭?!霍星翔瞠目结舌。

但凌月庭已经开始点菜了。

「我要吃稀饭。」

吁,还好。这个简单,烧锅开水扔一把白米进去就行了。

「用上汤熬。」

哪儿找上汤?罐头的行不行?

「佐料要鲍鱼、带子、鲜鸡,和金华火腿,全部切得碎碎的。再配几个凉拌小食。」虽然病糊涂了,但疙瘩的人儿依然不改其嘴挑的本色。

嗄?当他是饭店啊?

霍星翔正要抗议,但凌月庭翻过身,又沉沉睡去。好吧,病人最大,可怜的男人只好摸摸鼻子,认命去了。

忽然……

「翔……」

怎么?良心发现了?霍星翔大喜回头。

「煮好稀饭给我放热水,我要洗完澡才吃。」病得迷糊的人儿连眼皮也不抬,旋又发出轻轻的鼻息。

霍星翔彻底僵硬。

有、有没搞错?他俩到底情人还是主仆?煮饭?调洗澡水?这任性横蛮娇纵暴力的小子直把他奴隶使唤!他当初怎会爱上这家伙的?这是没可能的事!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霍星翔厨房洗洗切切,一边为自身遭遇不平,忙碌间竟没发现自己手法十分熟练。

***

睡梦中,凌月庭被浓郁的食物香气唤醒。

「这……是翔!!他回来!」那香味如此熟悉而又幸福,曾经每天围绕在他身边。

凌月庭带着疑幻疑真的心情寻到饭厅。果然,霍星翔的身形正在厨房钻来钻去,忙得不可开交。

「翔……真是你。」你记起我了?

霍星翔转身,朝他一笑:「大少爷醒啦,哎呀糟了,我还没放洗澡水。」

男人戏谑的表情打碎了他的梦。

「你还是什么也忘了。那……你怎会来的?」没人知道他和星的秘密爱巢啊。凌月庭心中不禁又燃起一丝希望。

霍星翔看了他一眼,眼神忽然温柔起来。

「你也饿了,我们边吃边说。」

***

二人在凝重气氛下相对进食。

「咳……是这样的……」霍星翔迟疑地说:「我那天不是问证据吗?」

凌月庭小嘴一扁:「我是没有。」

「我骤然失忆,唯恐有重要公务忘了处理,所以出院后我召见了专属律师和会计师等。这是他们给我的。」霍星翔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夹。

凌月庭拆开一看,先是几份物业房产契约,包括海旁别墅及刚在日本买的民宿,均是二人名下的。而最后一份赫然霍星翔的遗嘱。遗嘱内,霍星翔以端正有力的字体写着:将一切赠予我的摰爱凌月庭,记念我俩一起走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凌月庭呆呆地看着情人的笔迹,视线渐渐模糊。

「我不会为普通朋友立下这遗嘱。」霍星翔轻声说。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凌月庭感动得热泪盈眶。不为那惊人的财产,而是翔给他的肯定和保护。

「我也想知道。」霍星翔苦笑。『霍星翔』深爱眼前的男子,无可置疑。可理由呢?他又忘了。对着这平空出现陌生『摰爱』。霍星翔觉得迷惘,困惑,突兀,不知如何面对,但又不得不承担。

凌月庭看着他阴晴不停的脸,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霍星翔摇摇头,微笑:「放心,我会负责任好好照顾你。」

「你负什么责任?当我是什么?」凌月庭像被蛇咬到跳起来。

霍星翔被吓了一跳。

「我不要嗟来之食。」凌月庭红着眼睛,倔强地抿着唇。

「那你想怎样?」难道要分手?如释重负和心疼不哲的感觉同时冲击心头,令霍星翔感到烦躁不安。

「翔,你怎不明白?我不是要找个男人照顾才能活下去,我一直眷恋的,你给我的爱。假如你对我没感觉,我不要你因责任而留下。」

感觉?爱?男人苦笑。

「我为难了。你能一觉睡醒立即爱上眼前出现的陌生人么?」

凌月庭无言。

霍星翔摊摊手,又道:「凌月庭,你漂亮可爱,任何人都会爱上。虽然我们没有一见锺情,但我相信爱上你不是难事。」

凌月庭露出落莫的表情,沉思半晌,忽然轻轻说:「你不勉强自己爱我。我们相处一段日子,假如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那我们以后就做朋友吧。」

霍星翔扬眉,对他的傲气感意外。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好吧,一段日子是多久?」

让翔重新爱自己要多久呢?一个月?太短。一年又太长,三个月还是半年?

凌月庭沉吟不已。霍星翔看着他认真的脸,忽然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

「由我们认识多久,至我才爱上你,共花多久?」

「一星期吧。」想起流落荒岛的日子,凌月庭不禁露出笑容。

「那就一星期吧,由今天开始。」

「啊?」美丽的笑容瞬间凝住了。才一星期,凌月庭差没昏过去。

定下期限,霍星翔依约住下,跟凌月庭『照常』过着同居生活。

共处的第一个晚上,失去记忆的男人被带到卧房的小露台。那据说是二人乘凉观星,闲话家常,留下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但这个往日笑声不绝的空间,今晚却出奇地寂静,理应把握时机的二人竟然相对无言地坐了半个晚上。

「你没话跟我说吗?」霍星翔终于闷不住了。面对关系密切,但感觉陌生的恋人,他虽擅长交际,也感到难以打开话匣子。更何况凌月庭该先行出第一步吧?那小子的目标不是唤回他的记忆或以一缕情丝缚着他吗?怎么像个闷葫芦似还苦着一张脸?

「啊?要我说什么?」凌月庭茫然抬头,他正忙于思索怎样令翔动心呢。

「例如告诉我,我们从前的事?」霍星翔挑起眉。这小子是笨蛋吗?果然,美丽的人儿多数没脑袋。

意外地,凌月庭竟摇头说:「谈这个没意思。如果你对我没感觉,我们的过去再美丽再精彩,对你都不过是『别人』的故事。翔,我不执着你能否恢复记忆,我在意的是你愿不愿意跟我制造将来的回忆。」

噫,美人儿蛮有智慧嘛。想不到除了美丽的皮相,还有慧黠的灵魂。

男人对凌月庭刮目相看,不禁牵动了内心柔情,生出把这美丽的男子拥入怀里的冲动。

但凌月庭却在此时扁嘴,露出任性又气恼的表情。

「更何况,你那天不是说重要的事不会忘记吗?等哪天你觉得我们的回忆值得珍惜,再自己想起来好了,别想我会吐露片言只字。」

某人瞬间被石化。

好、好会记仇。性格娇纵任性倔强又别扭,兼且有暴力倾向,可不好伺候啊。

霍星翔重新修订对眼前人的观感,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有什么打算?」虽然你很漂亮,我也食指大动。但你不会以为干坐着,就能让我见色起心,拜倒在你裤下吧?

凌月庭听他问,于是侧头想了半晌。

「顺便自然吧。」不然怎么办?难道脱光衣服色诱?变态翔,你不是很好色吗?怎么看我半天也不动情啊?你这性兽怎么当的?你以前只消看我三分钟,就忍不住毛手毛脚,然后……

莹玉般的脸上泛起红霞,凌月庭想着想着,不禁露出腼腆的神态。而这不经意流露的绮惑,竟令霍星翔心中一荡。

「不早了,今晚到此为止吧。」为免做出失礼的行为,男人选择急急远离诱惑。

凌月庭大病初痊,折腾半夜也累了,自然没有异议。

***

露台与卧房相连,凌月庭揉揉眼睛,直接上床休息。

但霍星翔却僵住了。站在双人大床前,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个……谁告诉他,他应该睡哪儿?按理二人份属亲密爱人,自当亲亲爱爱相拥而眠,但目前的情况……

看着眼前毫无防范的俊脸,霍星翔不禁猜测,难道凌月庭口中的『尝试相处』竟包括了试做那回事?

想到有这个可能性,男人不禁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这个……我的房间在哪?」翔试探地问。

「就是这间啊。」凌月庭打了个小呵欠。

果然!男人兴奋莫名,但旋又深思:虽说恋人相处好不好,床第间那回事也占很重要的地位。但他们这样……真的好吗?在他厘清对凌月庭的感觉前发生关系……

凌月庭美丽无俦,是无可挑剔的床伴。如果只是床伴,或无约束力的情人关系,霍星翔连千份一秒都不需犹豫。但摰爱……这代表一份不容亵渎的感情。真爱是一份无法退还的礼物,如果不能珍惜它一辈子,就不该轻率拆开礼盒吧?

霍星翔天人交战,最后叹了口气,不禁痛恨自己是正人君子。

「翔?翔?我跟你说话,你听到吗?你没事吧?」凌月庭见他呆呆站着,一时满脸喜色,一时咬牙切齿,叫唤他也没反应,不禁感到担心。

霍星翔看着美丽的『恋人』,忍痛摇摇头。

凌月庭脸露忧色,拉着男人往床上一坐。

霍星翔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凌月庭已经毫不客气地对他毛手毛脚。

没想到这斯文漂亮的男子如此急色,一时捧着他的脸细看,一时摸他脑袋,还以那美丽的前额紧紧贴着自己的。

「不、不,凌月庭,不要。」他不是柳下惠啊,再这样他会把持不住啦。

「为什么不要?」

「呃……」霍星翔言,不忍说出拒绝,令美丽的人儿伤心的话。

「翔,你生病了吗?」

「我很健康。」霍星翔翻翻白眼。你以为我病了才不行啊?

凌月庭侧头想了想,催促道:「那你动作快点,不要拖拖拉拉嘛。」

男人听了倒抽一凉气,这已经不是引诱,而是明刀明枪了。

「你真的要?」

「当然要了。」

「这事对你很重要吗?」

「废话。」凌月庭白他一眼,眼神说不出的妩媚。

「那好吧,我豁出去了。」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推搪未免虚伪了。霍星翔深深吸一口气,勇猛地一扑而上,让火热的叫声在深夜里激起阵阵回响。

***

「啊啊啊~~~」

「你干什么?」凌月庭与霍星翔一个在床上,一个被踹到床下,二人同时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地叫。

「变态翔!色鬼!性兽!我也知道你好色了,但没想到你竟然……竟然夜袭我!」凌月庭又羞又怒,脸都通红了。

「喂!谁夜袭啊?是你邀请我的。我说了不要,你还拚命催促,又说这事对你很重要。」霍星翔也忿忿地说。

「谁邀请啊?我催你洗澡罢了。我刚才不是一直叫你吗?你都没听见啊?你常在我身边,身子干不干净当然很重要了。」

「啊?」误会了?霍星翔大吃一惊,问道:「刚才我问你,我房间在哪里,你不是说这儿吗?」

「是这儿没错,那又怎样?」凌月庭瞪他一眼。

「那就是允许我睡在这儿啊。」翔理直气壮。

「是许你睡,但没许你……你那样我呀。」凌月庭震怒道:「变态翔,你当我是什么?像你一样没节操吗?随时随地随便哪个也行?我是喜欢你,但我再喜欢也不会做你的泄欲工具。霍星翔,你给我听好,我不做没有爱情的爱,想上我的床,除非你真心爱我。」

「我、我也不是没节操啊……」霍星翔一脸委屈。刚才只是言语误会吧。

凌月庭冷哼一声,把枕头掷到他脸上。

「罚你睡地上!」

可怜的男人无奈,只得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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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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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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