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我其实没忘记贺盛川给我的名字。小秋。

那时候尾巴问我小秋是什么意思,我说后院的红叶树全长满红叶子的时候就叫秋。

他直说我的名字好听。

除了他,谁会想知道一个奴隶的名字。

宣永元却知道,城外枫树林,便是他所说的那个老地方。

他怎么会知道?我必须得去,我只能去。

早上,英亢出去办事,我假作在睡觉,可他走的时候忍不住叫他,我会不会再见不到他了呢?他捏我鼻子。他现在不敢碰我其他地方,我让他熬得很苦,我知道。

他一走,我也出门。

城外枫树林中有间小木屋,地上部分很小,地下很大。我进了屋,宣永元已经坐在里面。

我问他:“你不怕我杀了你?如今我的武功可不弱。”

他笑得打跌:“小贺什么时候也学会吓唬人了?”是啊,我想杀他还差得远。

他带我进了地下,只有他和我两个人。

他伸手想摸我头,我站着没动,我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怕他。他的手还像以前那么冰凉,可是我比以前高,他摸得有点吃力。

“小贺你长高了,胆子也大了。不怕我了。”

我看看他,他眼角的皱纹变得好明显。

“其实你也不是怕我,你是怕你自己,小贺。”

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的手在抖。

他得意地笑起来:“你怕我做什么呢,我从没亏待你,直到你离开我都对你很好。”

宣永元对我不差,比在贺家好多了。

在他的别苑里,我就像一个最尊贵的少爷生活了四年,那里有许多和我一样的小人质,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玩耍,在那种地方贵族少爷都变得好相处了。大家天天想着离开,只有我不,我甚至想一辈子这么过下去。

慢慢地能走的都走了,最后只剩下十多个人。除了我,他们绝望又害怕。

有一天,宣永元将所有的人带到这个枫树林的地下庄园。他那时候显年轻得多,又温和,很多人以为他要放了我们。

结果他说,这里的人只有两条路,要么活要么死。

谁会想死。

他指着一间屋子,进去能够活着出来的就可以过好日子。大家一拥而进。

里面有很多男人,都是在别苑看守我们的壮丁。他们看我们的眼神,我一看就明白,就和贺家老爷看我一样。可是过了四年养尊处优的贵族生活,学了好多贵族们才学的道理,被仆人服侍了四年,我已经快忘了自己是个奴隶。

我懂得了什么叫尊严,什么叫死生有道,一个人在受到不能抵抗的污辱时就应该选择死来保护做人的尊严。

所以,有五六个伙伴,一看情形不对就准备赴死。其中有个比我年长两岁对我特别好,他拉着我的手轻轻说,别怕,千吉,只要一会儿,我们到了下面还是好兄弟,说完就咬断了舌下血筋,我看着鲜红的血从他嘴里汩汩往外冒。其他几个也跟着撞墙、咬舌,尊严地死去,我也很想,想跟他们一起尊严地走。

可是……我没有。

我害怕,我更想活下去,过好日子。反正也不是没做过,忍一下过去就行了。

剩下的人有的在中途不堪受辱自尽,有的反抗被打死,有的被活活折磨死。只有我一个人从那间屋子里活着走出去。

我真的不记得我具体做了什么,只知道从那间屋子里出来我已经学会讨好男人,服从,柔顺,诱惑。也许我是天生就会的。

我就是靠这些才一直活到现在。

是宣永元让我知道,为了生存,我可以不要一切,包括尊严。我本来就是个奴隶,什么都没有。从里到外都永远是个奴隶。

出来以后,我真的过了好日子,宣永元对我很好,他当着我的面杀了那些操我的壮丁,和我交欢也极尽温柔,可是我非常怕他,想到他的名字就想吐。

我再没想过这段事情,只有一次,还在二十三盗那里,做梦做到咬舌死掉的那个哥哥,他骂我,你怎么还不去死,没种、下贱,活该千人骑万人跨。

我想,也许宣永元说得很对,我不怕他,我怕自己。

这个自己,我自己都不喜欢,别人……英亢也绝不会喜欢。

“小贺!”宣永元叫我,我想得太专心走神了。

他呵呵地笑:“小秋,这名字也不错。”

我猛地一醒:“你怎么知道?”

“原来小贺是个贱奴呢!”他轻轻笑着,不回答我,“你说英亢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不说话,手足都是冷汗。

老天你不眷顾我了么?让我刚到天堂就下地狱?是不是我该得的报应,我自找的呢?

“小贺很喜欢英亢啊,可是小贺更懂得进退,谁都知道英亢从不和奴隶睡觉,他知道小贺是个奴隶,会‘喀嚓’一声要了你的小命。”他做了个砍头的姿势,“小贺最想活下去了。”

我僵了一下,英亢如果知道……我宁愿去死。

“回到我身边吧,小贺,我真的喜欢你,也不会嫌你是个奴隶。你回来的话,还可以做你的贺家少爷,你想得到的一切我都给你。”

我直直地盯着前方,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否则呢?”我问。

“呵,你说呢?”他的笑容还是煦如春风,“小贺就玩完了喔。”

“我还要想想。”

“缓兵计?好,那就给你七天。”

脚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体上,我不知道自己想什么,该怎么想,就回到英府。

劈面就看到一庭哥。

一庭哥和那个哥哥有点像,一庭哥也温柔,也特别照顾我,还很坚强,他遇到那种事情也会自尽吧?

“小贺,你怎么了?”

“啊!”我醒过神,“没事儿啊!”

他眼里露出担忧,可能我有点不对劲,我立即转而言它:“一庭哥你去哪里呢?”

“我去拜会明昔流。”他的话声里有些疲倦和无奈。

“是不是郎将又……吃醋?”这阵子郎将一直闹别扭嚼干醋,大概是嫌一庭哥和明昔流走得太近。

一庭哥顿时就脸红起来,一把抓过我:“你轻点声!”

“一庭哥就少去会会那个明昔流么!”我也不喜欢他。

“唉。”他略略皱起眉。

“一庭哥和他很谈得来?”不然做什么一定要去。

“不是。”一庭哥突然很用力地看我:“小贺,你还要向小亢学很多东西。”

一怔:“啊?”

他又突然摇摇头:“也许小亢他根本不想你去学这些东西,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对人像对你这么的,小贺,这世上你是唯一能伤他的利器了。”说完,拍拍我肩膀,转身便走。

是么,我是世上唯一能伤他的利器?

他这么欢喜我,我又何尝不是!

钻心的痛布满胸臆,七天,我只有七天。

※※※※※※※※

英亢回来已经是晚上了。家仆告诉他,千吉在后园温浴池里泡了一下午,连晚饭都没吃。

是么,这个小家伙!英亢径直向后园走,刚走到一半又停下。

在浴池,要不要去呢?自从那夜,便不敢和小家伙太亲近,怕一时忍不住又去迫他,特别是知道了那些事情,感觉那夜的自己简直就是禽兽。

不过想到浴池两个字,火就开始在下腹烧起来,燎得人心烦意乱。

这些时和姬妾行房竟给她们笑了去,虽说都是玩笑话,可他心里有数,怎么都不能尽兴,心心念念就是他。都弄得像个刚识男女事体的毛头小子,别说是亲嘴拉手,连看个人影子都口干舌燥、浑身发烫,真的是生毛病了。

要不要去呢?

想着的时候他已经举步过去。洗澡的小家伙什么样子?唉,堂堂黑鹰神竟沦落到偷看小鬼洗澡的境地。

离得十多步,小东西也没发现他,真是不够警醒!狠狠咽下口水的英亢却再不敢靠近。

月光下,温浴池上水气氤氲,朦胧间千吉裸着的身体发着淡淡的莹光似的,沾着水珠的白皙皮肤都成了透明,练了多日武功,也不见多些肌肉,反倒是那一溜半隐在水中的细腰,估摸着一掌就能握拢。小人儿正趴在浴池沿上,背上的肩胛微微突出轻颤,直似要飞出身体,长长的颈子被手撑得笔直,连皮肤下的青管都隐隐现出……

英亢就是不明白明玉怎么会是天下无双,天下无双的明明就是他的小贺。

他摸了一把鼻血,转身就要走。

“英……亢?”叫声轻得几乎听不清,“你来了?”问的话暧昧,连声音听着也魅惑。

英亢也不转身,狠狠咬牙:“你快点起来,别着凉,我等你吃晚饭。”心里倒是一喜,小家伙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就不要吃饭。”竟有些撒娇的味道。

“那也快出来,会凉!”火燎得更盛,英亢走得更急。

“英亢——”声音里都带出了哭音,英亢暗叹一声回转头,浑身的热血忽地全涌向头,池子里正面向他的人儿,眼睛里快流出水来,白得透明的肌肤上,两颗茱萸小果挺立当胸,邀人摘采似的……明明是个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男子,却激得他只想扑过去大干几十合。

平日里不是躲着他么,今个儿怎么……可再不容他细想,人已经几步跨了出去,又生生停在池边:“别叫了,起来啊!”声音恁地嘶哑。

“不喜欢我叫你?”无辜地睁大眼睛。

英亢一阵恍惚,嘴里轻念:“这回可别怨我!”一纵身连衣服带人进了浴池,一把将人揽到怀里,瞄准了小嘴死命亲上去。

池水掀起的水花把英亢的头发、脸全淋得透湿,吻着千吉的嘴却像要着火一样,滚烫,只有小嘴里那条舌头是沁凉温润,一个劲儿吮吸拨弄,连上颚牙根喉口都一并卷舔过去,千吉被这么没头没脸地亲吻、毫无隙缝紧抱住,双腿早已瘫软,两只手只有紧揪住英亢的衣领才不致滑进水里。

这个吻和那夜不同,那夜的千吉全然被动,稍有些投入又推拒,这次他竟是开始反攻,虽是小心翼翼,那条小舌头却在悄悄舔逗他的,英亢心头狂喜,阔嘴包住小嘴,咬噬起来,一个鲁莽竟把娇嫩的唇瓣儿咬出血血来,千吉从喉头轻吟了一声。

“痛吗?”

“不……”千吉的滴血的唇轻张,浓密眼睫往下盖,手揪着英亢的衣襟又要索吻。

英亢失笑,原来也是饥渴着的,小家伙!他伸指轻轻抹去嘴上的血丝……

“记不记得,第一次看到你,我也这么做过……”

“啊?”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却似乎根本凝不起神,只本能地吐出嫩舌卷住唇边的粗糙的大指头,用牙齿轻轻磕咬。

英亢沉笑出声,凑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们慢慢来!”

将指头从纠缠着的唇舌中退出,从那段看了都流鼻血的脖子开始,一路吻噬下去,舌头抵着喉头的小结打转,再慢慢咬啃,一定要尝遍每寸肌肤。

“嗯……”被英亢舔过的地方都开始发热,千吉明白自己也这么想要。可,好痒,“嗯……放开那里……啊……”将头向后仰起,睁大蕴满水气的眼睛,眼前英亢褐色的脸也涨满红晕,脸上的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池子里的水,眯着的细长眼睛看自己。

“英亢,我最喜欢你的眼睛,平日就弯溜溜细长长,笑起来更像一条线,好引人,还有嘴巴,厚嘟嘟,好想捏一下,还有这儿……”随着说话,千吉纤长手指在英亢眼睛上描摹,在嘴巴上抚按,最后停在英亢高耸的颧骨,长指轻点,凑过去就是“啵”地一口。

英亢老大年纪,心跳得“砰砰”、“砰砰”,这是他的小家伙么?他的小家伙,从来都羞羞涩涩,稍稍露骨些的话都能逗得他两颊通红,今次这么大胆,算不算说情话?心里说不出甜蜜,心想他肯定平日都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原本英亢一直觉得他对千吉比千吉对他有心得多,更觉得觉得自己迫过他心怀歉疚,生怕千吉怕他胜过爱他,听这番话,看那般情迷的眼神,哪还会有怀疑。

他的小家伙也迷恋着他啊!

“真的好看,都喜欢?”他哑着嗓子问。

“嗯。”

“除了脸,其它要不要看?”声威赫赫的英帅竟也懂卖弄色相!

红云攀上千吉脸蛋,不过还是点头,手里更是不客气,替情郎解起衣服,可英亢穿着的是厚重的袍服,沾了水更难脱,撕又撕不开,恼得又咬嘴唇。

英亢闷笑,稍稍退后,一个运劲,身上袍服片片裂开:“学了武功不知道用么?”

小家伙更窘,一头就撞在英亢硬邦邦的胸脯上,让你笑我,让你笑我!

“哈哈哈——”扶住小家伙的头,抵在尖尖下巴上,慢慢支起,“还要不要看了?”

英亢的身上肌肉疙瘩,肩宽腰窄,可即使腰窄也足足有两尺多,千吉略略看看自己,为什么同样练武功同样是男人,区别却那么大呢?

他,他连那个地方都好像比他大出好多,真气人啊!可脸烫得更厉害了。

哪还能看不出小东西的心思,英亢又再追加一句:“这可还不是最大的尺寸,等会儿……”赢来一阵捶打,你是大色狼啦!

两人突然一起静下来。

心都跳得极快。

英亢还不放心,又问:“你确定,真的要开始?开始可不许再喊停!”

千吉抿了嘴唇,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即使被发现也得做,想要英亢啊,想要和他结合在一起,那是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是真正的第一次呢。至少在他,这是初夜。他要英亢永远记得今夜。

也不多话,他捧起英亢的大头便吻下去。

“好小子!”英亢哪会示弱,四唇两舌顿时交缠在一起,千吉的性事经验当然多,可这么连着魂灵的接吻却从没有过,一条舌头都不知怎么摆法,被英亢攻个正着,血都燃起来,不一会被搅得吟声细细、喘声连连,银丝从嘴角直挂下来。唇分,舌头还稍稍外吐,意犹未尽呢!

英亢却已转移阵地,直奔向往已久的胸前茱萸。

先不用嘴,两指大力一按,果然,千吉立即尖声叫出,叫完却是脸蛋通红,手不自禁伸到胸前遮挡。心里着实着恼,又不是没做过,为何他这么一按就是承受不住呢?

拿开遮挡的手,一口咬向左边那只小果,真像吃果子一样,用牙齿来回磨咬,一只手伸向另一个,捻动、扯出,千吉浑身发颤,从脖子往下慢慢泛红,熟透的虾子就是这般光景。他手插到英亢的发髻里,嘴里再忍不住“嗯嗯啊啊”轻叫出来,可刚一叫又下意识忍了不敢叫,这么两三回下来,急得只想推开那只可恶的头,

头终于推开,可就那么一会会,换了咬那只,拧这只。

好细腻,丝一般滑,舌头细细舔着红果实……

真是美好的初夜,即算一生一次也够了。

可是千吉想得太好了,他的初夜还刚刚开始,他的英郎熬了这多时日,怎能不赚个够本。

第二天,秀正一大早就到英府报到,来了以后啥都没干,就四处问仆人:“昨日郎将我走后,英帅那还有没动静?”这家伙昨日直呆到一庭催他才不情不愿走的。

不过让他扫兴,仆人各个都摇头说不知。

唉唉唉,怎么都这样呢,他告诉一庭他看到英帅什么都没穿抱着也什么都没穿的千吉直奔寝室,一庭竟是毫无反应!

他还想告诉一庭他听到小贺杀猪般的嚎叫,竟给一庭拦住,说他没兴趣。

岂有此理!

总算等到吃午饭的时候,英亢和可爱的小贺起床了。

从领子里都可以看到小贺脖子上的咬痕,虽然这小家伙遮遮掩掩的。

他还偷偷看英帅,哗,英帅的胳膊上好像有齿印,不过他老人家倒机警,袖子刚挽上去就捋下来。

从别的地方倒也看不出有啥不对劲的。

千吉看秀正贼眼溜溜,心就怦怦跳,他知道秀正看到昨天英亢裸身抱他……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和一庭还不是……

“贺老七,今天起床很晚哦?”

小贺朝他笑,开口说:“郎将——”声音哑得屋里所有人都看他。

秀正笑得打跌。哇哈哈哈——想不到,英帅这么神猛,这么晚才到手!他家一庭……

“哼,”千吉今日变了个人,才不给他欺负,还嘴说,“郎将,改日我也到一庭哥那里去住上十天半月……”

“别,你别——”

英亢笑着打断他们嬉闹,突地一整脸色:“我要杀了宣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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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鹤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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