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他已经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大的儿子已经八岁。这是我到了英府才知道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贺家的大少爷才十三岁就有了对双胞胎儿女,和我一起干过活的阿狗才十一岁就被挑去配种产了一堆小奴。何况是黑鹰神英亢呢。

呵呵,要是被他知道我拿他和奴隶相提并论,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

我好像一点儿不怕他了,当然这是通常情况。我还是怕和他亲热。

这种感觉很奇怪,郎将、一庭哥对我好,我也不怕他们,可是却一点也不同。

他说他喜欢我,说了好多好多回,我也喜欢他了么?

可能他对我太好了,有时候就像在做梦,我怎么能这么幸运,会不会醒过来全成了泡沫飞灰?以前的事情不可能忘记,可是又变得很淡很模糊。

我不太能弄明白自己的感觉,因为从没机会了解。

英府中有很多俏丽的平民出身的丫鬟,他甚至还鼓励我多多和她们交往,说这是男儿成长的必经路。

我却提不起精神。

他大笑说我没用,不过笑我的同时他是高兴着的。

哼!

谁像他,妻妾成群,多到我分不清,这还只是大都的临时府第,据说在寿平祖宅里还要多得多。

不过,那些传闻中很有名的女子我倒只见到照清,辉亚大陆最有名的女诗人。其他的锦绣御女、雅枫圣公主和巫女都不见踪影。

他和照清相处,和其他姬妾相处,又是另一个他。

和照清文绉绉讨论我不精通的诗词,替美姬们点胭脂描眉调情,一点也不避讳我。

照清并不美,却很和气,和他不像夫妻,倒似兄妹。她对我也好,丝毫没有当年贺府姬妾的恶形丑态。

自那夜起,他没再强和我亲热,顶多亲个嘴拉个手。一直都和姬妾同房。

我一直在想他告诉我的话:男人和男人之间和男女之间不同,男人和男人之间,非止情情爱爱,更多还有惺惺相惜、义气相投。

他要我成为和他比肩的那个吗?

我,和他比肩。

想到这儿,我眼眶都湿了。

从没人这样对我。

可我又开始害怕,因为他以为我是贺千吉,清白如玉的贵族贺千吉。

一切又都不真实起来。

我要保有这一切。一定要。

※※※※※※※※※

自千吉进了英府,英亢一直低调。

他倾尽所有心血培养千吉。除了英家的武功,更搜来了当年贺府的家传武学秘笈,一股脑儿传授与他。

千吉有天分,当日,自己琢磨练了大半年、未经任何实战就能刺倒若干一等高手,如今名师就在身侧,进步更是神速;千吉更有毅力,练起功来的狠劲让英亢都心惊,反倒要经常告诫欲速则不达。

英亢还带他一起处理黑旗军公事内务,教他熟悉现时帝国上下内外的形势,通晓贵族富贾军队官吏的利害关系。恨不能立时教出个能令举世皆惊的天才。

整整半年,千吉足不出户闷头苦学,没让他失望。

这天,一庭和秀正来见英亢,看到久未谋面的千吉,免不了亲热一番。

热闹一阵后,大家坐下来,千吉却怎都要站着,知道拗不过他,英亢笑笑就由了他,在两人这都是惯常事儿,小家伙很有点性子。可秀正和一庭却大大地惊讶,英亢御下极严,何曾这般对过别人,即使对着亲如兄弟的郎、奚二人也都说一不二。两人心想:“这可不是非同一般了,简直前所未见。”怪道大家都要和千吉套近乎。

一庭定了心神说:“小亢果然妙算,我们将姓洪的尸体交还给宣永元,说是比武身亡,他没任何刁难,这半年来也都相安无事不曾有什么举动,不过估摸着他必又打什么主意。”

英亢笑笑:“秀正经了上次那事可是安分许多,据说半年都在一庭那里静修苦读?”

“也不是一直在一庭那里,我多数还是独个儿住在营里的。”秀正一本正经纠正道,黑脸上破天荒泛过一阵红。

一庭也不吭声,只微微瞟了他一眼:“傻子”。

有点数的千吉在心里都笑翻天了,此地无银的郎将秀正!

英亢又笑笑,突然将身边站着的千吉拉过来:“小贺一举拼杀洪启昊,也算是近来著名的少年人物了,不过外界也只道是黑旗红鹰二十七,并不晓得是贺家七少贺千吉。”微顿了一下,“该是公告天下的时候了!”

其余三人都是一惊:千吉毕竟还是朝廷钦犯,这样妥当么。

“这是先下手为强,我想宣永元定也知道红鹰二十七的真正来历了。”

这也是,先下手还能占个主动。

几个人商量起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宜,临了告辞时,秀正终于忿忿地对千吉说:“你小子,竟和一庭差不多高了!”大家又是一通笑。

千吉也笑,可总有些不安,英亢摸摸他的头:“有我呢,小贺莫怕。”

翌日,英亢领了千吉直接进宫面圣。

古斯国的皇宫琉玉城极尽豪奢,四处金壁辉煌,连给马走的边道都是白玉铺成。

千吉仍带小孩心性,忍不住停步四处观望,英亢一反常态地不耐烦,拎着他的手一阵疾走。

千吉虽只十七岁,可身材颀长,望之已是一轩昂青年,这么被孩子般拖着走路,多少有些窘迫,在家里怎么都行,可这是帝国宫廷啊!

稍一刻,英亢便察觉他的异样,步子慢下来,低声道:“当年建造这琉玉城,我们英族最是反对,你祖父也曾再三上奏,可当时的帝君一意孤行,浪费耗损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建这毫无用处的琉璃玉石宫殿,北方民不聊生皆由此而来。”微顿,强调,“我一向最是厌憎这处所在。”

千吉知道英亢平日生活极是俭朴,虽然姬妾众多,穿着打扮却跟平常百姓差不多,大概也是受这影响了。看看眼前的雕栏玉砌,他脱口问:“这么大工程,是不是死了很多奴隶?”

英亢看看他,点头,叹道:“死了何止几千几万,家奴造反也多因此而来。”

进了皇宫的正殿,早有人候在那里。

“英帅请,帝君知道您来,都盼了一宿了。”

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宫仆,英亢略一点头,便跟他进去。

绕过正殿,又不知七转八弯走了多少路才到了一处种满各种珍贵花草的清幽的地方。

要见到那个仅仅因为贺盛川骂了他宠爱的女人就抄斩贺氏全族的帝君,千吉紧张又有些好奇。在他,正是八年前贺氏的覆灭才有了今天。

奇树异卉中,搭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床榻。

古斯帝国的帝君,正躺在上面,两眼微闭。身侧,一长发红衣美女跪坐着跟他讲着什么话,他很享受。

宫仆轻咳一声:“英帅到!”

榻上的帝君慢悠悠坐起来,在美女的掺扶下走了几十步才下了塌。千吉觉察到英亢的怒气,那是旁人根本不会发现的深藏的怒火,正在身体内部熊熊燃烧。

他抬眼偷偷看向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出乎意料,那根本不是想象中臃肿的老头,相反,俊美得异乎寻常,只不过略带些病态,肤色白中透黄。

“英亢,你来了。”声音慵懒,隐隐带着点怨尤,“难得你还记得朕,你都多少时候没来看我了?”说着,微微瞥向稍远处的千吉,皱眉:“这就是你那个心肝宝贝?长得不怎么嘛!”

“呵呵,古斯国还有比帝君更俊美的么?”想不到英亢也会拍马。

帝君似乎有些高兴,又突然想起什么:“谁说的,我刚找到一个比我更俊美的人。你看!”说完指向一直低头伏地的红衣美女。

“抬头让英帅看看。”

美女轻轻抬起头。

一时间天地无光。

千吉觉得香贞贞已经是绝世美女了,可在这个人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可以说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黯然无光。

他?对,这是个有着喉结的男子。

发长及腰的男子。

眼睛能溢出水的男子。

将红衣穿得这么美的男子。

最重要的是,在那张本该完美无暇的脸上,额中央,竟有一枚一寸见方、清晰可见的青色奴印。

他是奴隶?!

帝君咯咯笑起来:“我说吧,所有人刚看到他都这付模样呢!”

闻言,红衣男子羞涩一笑,微露出晶白莹亮的贝齿,额上深色纹印不但不显丑,竟添了几分魅惑。

“帝君,他可是奴隶?”英亢沉声问,他倒似未受任何影响。

“啊?这我就不知,我只知他是南方首富明昔流送给我的小美人儿,咯咯咯……”帝君转身捏弄起红衣男子的脸颊。

“帝君!他脸上分明就有奴印,你怎么能乱了规矩!”英亢发怒下,连尊称都省了。

帝国大法,贵族和奴隶不得发生性事,不过这规矩早没人当真。英亢更担心的是,这个奴隶是南方平民首富送上,在这等微妙时刻,一国之君怎能如此随性。

“有奴印怎么?”帝君撇嘴,“南方不是兴废奴么,明昔流说小美人已经是自由公民了!”

英亢咬牙,再不说话。

“英亢你没听说过自由公民这新鲜词儿吧?流西传过来的哦。小美人,是吧?”帝君逗弄着美人,说得起劲,“我还赐了美人名字,叫明玉,取的可是我名字里的玉字,谁让他也是个美人儿呢!”

帝君的名讳是传玉。

帝国的统治者就是这样的么,千吉觉得不可思议,他有种错觉,帝君似是故意逗英亢生气。

帝君和明玉又玩了好一会儿,转头问:“英亢,你来有什么事啊?”

英亢将贺家的冤案提出来,又说了贺家祖上种种功绩,奏请帝君替贺氏平反。

“嗯,接着呢?”帝君心不在焉,“贺家又没活人了,平反也没用啊。”

“我这位属下就是贺家第七子贺千吉。”

“哦?”眼睛倏地扫向千吉,帝君神色变幻莫测,突然咯咯笑起来,“我说英亢你费什么心呢,为你的小丑人儿争个出身来历,不早说!”

“准奏了!”

千吉愣愣地跟着英亢离开皇宫,就这么简单,当年沸沸扬扬的灭门大案轻描淡写地给扳过来了,那死去的人又怎么说。

人在世上,贵族和奴隶真的有很大区别么。

英亢看看小家伙,柔声道:“怎么,不知道什么滋味?”

千吉紧紧捏住英亢的手,摇摇头。

“小贺,今后就靠你复兴贺氏了!你要当心传玉,他不是好相与的。”

***

贺氏满门抄斩,在九年前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如今,帝君一声令下,还了贺家清白不算,还赐还全部田产祖业、发送家将家奴,更是震惊天下。

而贺家只剩下一人,贺七少贺千吉。

又听说,这位贺七少就是前不久名噪一时的一招斩死大都高手洪启昊的黑旗军少年英雄。

更有传言,贺家老七还是黑鹰神英亢的第一位男性枕边人。

一忽儿间,贺千吉大名哄传天下。

每日都有慕名前来的访客,有的认亲,有的做媒,有的挑战,更有多位美男上门自认贺七少的青梅竹马,一时间英府门庭若市。幸得英帅发威,才将这些无聊人士通通遣开。

其实,贺千吉九年前才得八岁,刚入太子学就逢家变,贺家九族全灭,他哪来什么故旧亲朋。

英府内,秀正笑得打跌:“一庭,你瞧这小子,变成大财主,倒浑身不舒坦了。”

千吉正对着一大堆田契房契发愁,都是西梁的田地西梁的房产,待过些时候,还要发送五百家将两千家奴去西梁老宅,怎生是好。

西梁城和大都毗邻,虽不远可总不是在一个城里了啊!这,这不是要和那个人分开……

一庭拍拍他肩膀,向英亢的方向眨眨眼:“有什么好想啊,把这些交给小亢,让他操心不就得?”

心事给看穿,千吉俊脸泛红,又咬起嘴唇。

“总有天嘴唇要给咬下一块来!”英亢直接把中指塞到他嘴里,千吉的脸更是涨成紫色,另两人反倒司空见惯,视若无睹。

“今夜要进宫赴宴,秀正、一庭都去,很多人要去露脸呢!”英亢吩咐道。

“是!”

帝君传玉最喜欢摆宴。宴会的场所是宴请一万人都绰绰有余的广云殿,殿的穹顶和四壁是名师的缕金壁画,墙上更镶着不计其数龙眼大的夜明珠,照得大殿永无黑夜,地上铺着流西的名贵犀毛毯,一尺见方就值黄金千两。

怪不得被誉为天下第一殿。

当然也是英亢极厌憎的地方之一。

他们一行四人赶到宴会时,已经去了不少人,正在进行宴会的头项节目。

整个大殿的地上到处卧躺着全裸半裸的男女身体,臀浪翻滚,淫声荡涌,客人们正和帝君精心准备的美奴狂欢交姌。

“我说要晚点再来。”秀正嘀咕。

一庭本就厌憎这等淫行,脸色也不好。倒是英亢脸不改色,只说:“我们在外面呆一会。”

昏暗中,千吉脸色惨白,那种场景能够直接唤醒某部分记忆。

还好,没多久殿内响起钟鸣,节目停止。

刚被穿插刺透的男女美奴迅速整理现场,转眼间摆出可供四人或六人坐的案几,布上美酒佳肴。

尽了兴的客人们开始寒暄客套。

英亢在帝国地位尊崇,大家都向他鞠躬行礼,看到他身边的贺千吉,露出好奇的神色。

帝君姗姗来迟,不过装扮得格外美丽,风姿绝佳,臣下们都讨好地齐声高喊:“帝君无双美姿,流香万世!”

“众卿平身!”传玉特意看了下右手首座的英亢一行,“今晚宴会,要向众位介绍几位新朋友,首先就是最近顶顶出名的贺家七少贺千吉!”

千吉忙站起向四周行礼,殿内谀声四起。

“接着,”传玉一摆衣袖,“就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南方最富有的商人明昔流。”

英亢的座席对面站起一个二十许青年,气质温润,着一件极简单的青色外袍,面含微笑向众人作揖行礼。

大家都惊诧,南方首富竟是这么年轻和……寒碜。

一庭低声向其他三人说:“明昔流是明家独子,他的财产继承自母亲一族,从流西游学回来后就掌管家族一切事务,颇有些本事,短短几年就将家族生意扩展到整个南方。”

“一庭待会去和他谈谈。”英亢轻道。

帝君又开始宣布:“再接着,就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南方第二富有的商人右烈。”

众人还没看见人,就听得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响起:“帝君从哪个贼人头那里晓得右烈没有姓明的小鬼头有钱?”

“无礼”声四起,在较远的桌席上站起一个面目黧黑的男人,眼皮耷拉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大蒜鼻,招风耳,牙上还镶了金。

明昔流温言谦让:“右烈兄身家确实较小弟丰厚。”

“哼,谁是你老哥,做我孙子都不够称头。”

帝君阴下脸来,刚想发作,右烈突然作揖:“美丽的帝君,到了这个大殿,珠光让我眼睛都睁不开,美人让我骨头都酥掉,为了感谢帝君,我送给帝君南海的夜光珠一万颗,鸟卵大的乌钻一百枚,黄金一百万两,兰锦绸缎十万匹,流西晶葡美酒三千箱,和我炽热的心。”

除了那颗炽热的心,每样礼物都是价值连城,听得传玉心花怒放,顿时要宫奴将右烈的案几移到大殿中央:“右卿真是有心。”

一庭低声说:“这个家伙有蛮族血统,几年前一夜暴富,身家来历谁都不知道。不过口碑不很好,好斗记仇。”

“哦。”英亢没再说话。

这时,又响起钟鸣声,殿外袅袅进来一红衣男子。

正是那让天地失色的明玉。

倏然间,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这绝代佳人,有些当场就喷了鼻血。

明玉走到帝君身前,慢慢伏身下去,动作极慢,优雅又极之诱惑,俯下身后,翘挺的臀部正对着大殿里垂涎欲滴的众人。

传玉故意不让他平身,得意地笑:“这可是朕最近新得的宝贝,还要多谢明昔流先生不吝割爱。”

众人惊诧不已,竟有人会甘愿割舍这等世所罕见的尤物。

“其实,众卿有所不知,这宝贝最好的地方就是额上这块奴印。”一把揪起明玉的头发,扭过他的头,指着青色奴印,“本来这么张脸,真还应了那句话,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可偏偏有了这块小印,仙子堕尘变贱奴,这不怎么都行了么,不然还有何意思!咯咯咯……”

堂堂帝君说着行淫心得,病恹恹的脸兴奋地泛起红来:“明玉,开始今天的节目。”

听着公然的淫语还嘴角含笑的美人站起来,略略回头望一眼,神情矜持且羞涩。手上却不停,慢慢将身上的红衣解开,缓缓脱下。

大殿内针落可闻,直到红衣落地半晌,才空前喧闹起来。贵族老爷们眼睛直突出半寸,恨不能身长三丈,钻到最跟前。

千吉的位置离明玉只得几尺,看得分明。

美人儿红衣里面还是红衣,只那衣料薄得近似没有,里边光景隐约能窥到,又不能全窥,最绝是下摆只到臀部中间,刚好遮住那妙所在,白得晃眼半爿臀部正极微地颤动,从后面能看到他藕颈慢慢泛出晶莹的粉色,正在害羞呢!

矜持的才诱惑。

过了会,他似乎在犹豫,不过手还是慢慢地伸到后摆处,扯住那层薄红绡。

殿内又静下来。

手指轻轻抖颤,红绡撩开。

多褶鲜嫩精致的粉菊正绽放。

只一刻,红绡又落下。流西犀毛毯上多了不知凡几的口水鼻血。

只一刻,千吉,清晰看到俯着身体的明玉在撩开的刹那咬住了嘴唇,闭着的双目大大地睁开。

千吉喘不过气……

在颠峰的一瞬,脸上娇媚地笑着,只那睁大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喧闹中,千吉的心在撕扯。

明昔流一直端坐不动声色,与他呼应,千吉身旁的一庭始终不动声色。

秀正虎着脸喝闷酒。

英亢低声说:“一庭和明昔流在斗功夫。”

千吉闷声问:“你怎么不喷鼻血?”

“又想什么了?”摸摸小家伙的头,“那是个贱奴,帝君不是帝君,难道英亢还不是英亢了么?”

是啊,英亢对贱奴怎么会有感觉。

没顶的感觉压迫千吉。

“我有感觉也只是对你啊?小贺就一直不理我。”

情话听在耳里有讽刺的意味。

可是,可是,千吉喜欢英亢这么对他说啊。

漫长的宴会还在举行,帝君来了一次又一次,怪不得年轻轻就病态十足,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刚刚歇下来的帝君还不过瘾,大嚷道:“朕宣布,今晚把这个宝贝让给我们的新朋友。不过有三个啊……”

殿顶都快给嘈杂声掀翻,谁不想让这等尤物伺候哪怕一刻,偏偏只轮上三个人。

明昔流立即站起推辞。

他反正是个怪物,大家都艳羡地望向剩下的千吉和南蛮右烈。

“哈哈,都去服侍好了。”踢了明玉一脚。

穿着红薄绡的明玉跪着慢慢移向较近的千吉,分开又合拢得双腿引起狂嘶一片。

英亢抓住千吉的手,正想帮他拒绝,那边的右烈突然站起来:“尊贵的帝君,我想再送给你一把世上最锋利的宝剑,是大顺朝的临猗临死前打造的碧灵。”

英亢都皱了皱眉。碧灵是传世的极品,竟是落到这等匹夫手里。

帝君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我要这个美人儿只陪右某睡上三天。”

“那又何难,右烈先生真是好朋友,我便让小宝贝陪你到离开大都。”

千吉面前的明玉仿若未闻,眼睛都不眨一眨,微微侧身,显是要爬到右烈那边去。

“明玉!”千吉脱口。

美人稍顿,望过来。

千吉递过去一杯水。用嘴做完,很涩吧?

“哟!看不出贺家七郎和他老爹一样怜香惜玉呢!”帝君笑起来。

喝完水的明玉没说话,眼睛里只有一丝千吉能看懂的无谓。

右烈龇着满嘴金牙狂笑不止,在殿中就享用起绝世的美人,热闹中,千吉拉着英亢离开。

***

英亢在前开道,千吉随后,刚要出殿门,就听到从老远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宣报声:“宣大人到——宣大人到——”

宣大人?哪个宣大人?千吉心一跳。

“宣永元。”英亢停住身形,拉了千吉往回走。

随着宣报声传进大殿,竟是一片慌乱。

帝君传玉惊惶失措:“不是说他不来么?快,明玉……右烈你快将明玉带离,你走时朕会派人去接他回转!”

正抽插着的右烈老大不爽:“什么人,帝君你是老大,你怕个鸟?!”

“你还不快!”传玉急得站起来。

“陛下要快什么啊?”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传玉顿时抿住嘴,一屁股坐下。

殿内众人纷纷行礼,从中间让开通道。

温文尔雅的男子缓缓行出,并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佳人,只是个三十出头一脸书卷气的儒雅书生。他能让帝君眷爱二十年不变?

静静站在那里,宣永元朝着帝君微微笑起来,几乎是宠溺小孩般的笑,眼角露出丝丝笑纹,或许三十岁都远不止了。

传玉从座上起身直接迎了出来:“朕、朕……”不自在地扭过头朝着宫奴叱道,“还不请宣大人上座。”

宫奴连忙在帝君旁边摆下座椅,竟和帝国君王同座。

“臣下怎好废了礼节,何况英帅还在此,会怪永元无礼犯上的。”宣永元转而面向英亢座席深深一揖,“多日不见,英帅可还安康,永元可想煞英帅了。”

英亢站起回礼,不吐一言。

“那这位想必就是贺家的七公子千吉了?”

千吉深深一礼:“拜见宣大人。”

“免礼免礼,你不知我和贺将盛川也是知交故友,都是自家人,以后可别再来这种客套了!”书卷气的脸上笑容煦如春风。

“是。”千吉后颈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心想他还真做得像从未见过一样,。

接着一庭和秀正也站起行礼。

礼毕,宣永元才又转向被冷落一旁的帝君:“陛下,臣有一事奏请。”

“什么事儿?我通通准奏,可是小元莫再叫我陛下,真难听!”

宣永元也不睬他无理取闹:“臣的外甥洪启昊,身手也算上佳,来凤轩一战千吉小兄将他一招毙命,那精彩场面臣却未能亲睹,一直引以为憾。”外甥的死他倒不放在心上,“臣想奏请圣上准许臣下门人希域和贺七公子择日比武,大家也好见识一下少年英雄的绝世风采。”

“希域”二字一出,殿内一片抽气声,英亢放在千吉背上的手都略略抖了一下。

千吉瞄向英亢,希域是谁,很厉害吗?英亢眼不旁视,面无表情。

帝君瞅瞅英亢,眼睛滴溜转了一下:“敢情好,很久没看打架了。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后天吧!”

“臣遵旨。”

一庭和秀正互看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

希域是近年来最神秘的剑客,据说是巫国人,一心追求武道,从大顺朝到古斯国向不下百个高手挑战,每战必胜,每战都不留活口,也就是没有活人看到过他的武功。没想到这样的人物都给宣永元网罗至门下!

宣永元无疑是要取千吉小命。

办完这件大事,宣永元扭身直指重新披上了红外衣的明玉:“陛下,这贱奴是哪个?”

传玉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解释,尝了鲜滋味的右烈抢着嚷道:“这宝贝是右烈送了帝君一把碧灵剑帝君赏给我的礼物,如果宣大人有兴趣,右烈愿意将他分给你几天。”

这话说得讨巧,既没说这礼物只是几天的享用,又说得好像整个儿都送给他了,含含糊糊,却不能怪他欺瞒。

“是么?”宣永元冷哼了声,便再不管。

一庭轻叹道:“偌大家业总须有点道行才行,右烈也不简单。”

宣永元和他的陛下一桌喝酒去了,众人也放松下来,在各席间走动应酬。右烈谁也不睬带着明玉早早离去,千吉看了红衣美人最后一眼,不知那姓右的蛮货怎生折磨于他。他咬牙切齿,恨上了一干玩弄明玉的家伙。

“别慌!”英亢只道小家伙担心比武,安慰说,“希域虽然厉害,可总有办法克敌。”

“他有多厉害?我打得过他么?”

英亢摇头笑道:“没打怎知道。”

可千吉知道自己的胜算肯定极微,其他人来敬酒,对他说话都好似他已经是定了后天棺材的半死人。希域就那么厉害?武技大长的千吉跃跃欲试。

气质尔雅的明昔流也来敬酒,连一向不甚理人的英亢都和他喝了一杯,一庭和他斗了半晚静坐功夫,竟成了莫逆,谈笑风生。只害了秀正气鼓着脸在旁喝闷酒。

谈得兴起,明昔流索性坐在了英亢席上,话题慢慢就转向了当前最热的废奴。

他大概从流西学了不少东西,说的话一套一套,什么自由平等,什么平权博爱,席间的气氛微妙地改变,秀正听不懂,英亢不说话,一庭也只微颔首。

千吉再忍不住,质问:“那明先生你为何还要将明玉送给帝君做奴隶呢?”

明昔流的脸顿时黯了下来,半晌,幽幽说:“他是舍生取义。”

是么,千吉把头扭向他方,取义,取什么义,取谁的义?他真的是心甘情愿?那种柔顺娇媚的笑,眼睛里的无谓麻木,是千吉最熟悉不过的。

英亢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手指轻轻按摩他手心练剑留下的厚茧,千吉回头,迎上最温柔的眼睛,心不由更酸了。

“傻瓜,以后你好好对你的家奴不就结了,别多想了。”

千吉一阵迷惑,明昔流口口声声要废奴,却将奴隶送给帝君糟践;英亢最反对废奴,却从不虐待家中奴隶,英族的家奴各个忠贞。

哪个又更好一点?

这是千吉的第一次思考。

“明兄,”一庭问,“那你说我们古斯的帝君会不会同意废奴?”

殿中喧闹无比,明昔流沉吟许久,像是下了大决心:“如今帝君只听宣永元的话,唉,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能够说服帝君。”

“哦?”英亢突然发话。

明昔流眼睛一亮:“不知英帅对废奴怎么看?”

英亢极力反对废奴,可一向韬光隐讳,外界从不知晓他的立场,明昔流来套近乎也必是为了探口风吧。

“呵呵,今天,英亢听了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明昔流的眼睛更亮:“英帅你——”

英亢但笑不语。

千吉不解地看向英亢,大腿却被桌下贼手拧了一把,脸都漾起红云。

宴会接近尾声,突然有个宫女走过来递给英亢一封书笺。

看完信,英亢脸有喜色,站起凑到千吉耳边:“小乖我去找雅枫公主,你好生呆着等我。”

秀正还是吃闷酒,一庭还是谈天,说不出有些烦躁,千吉低头玩指头。

“小贺。”

千吉突然震了一下,不是英亢、一庭喊的“小贺”,声音说不出地轻柔诡秘。

宣永元悄无声息走近:“这么不警醒可不能打败战无不胜的希域哦。”

“多谢宣大人提醒!”千吉面无表情。

这时周围郎、奚、明等人都站起拜见,宣永元温和地说着什么,千吉一句都听不进去,那个人竟然离他那么近!

宣永元离开的时候,千吉发现袖里竟多了个纸折子。趁没人注意,偷偷展开:

小贺,你肯定不是希域的对手,想赢他到那个老地方去等我。

一把揪碎,千吉握紧拳:“我一定要打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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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鹤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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