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易风，你最近……是不是有麻烦？」萧婕的目光从电脑萤幕移开，望著易

风，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说？」易风眉峰一挑，似笑非笑的。

「听说你有个『老朋友』……嗯……最近一直在找你。」虽然不敢直视，

她仍是吞吞吐吐的把疑问提了出来。

「你是听甄和韦智他们说的？」可想而知的消息来源。

「嗯。」萧婕没有否认。

「他们还跟你说了些什么？」易风嘲讽的嘴角微扬，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出萧婕

面对好友们「善意的劝告」的情景与场面。

「小甄并不是说得很清楚，可能是她看我也没有听详情的意愿吧。」萧婕看出

他的不悦，急忙解释。

「过去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好提的，更何况我一向没有解释的习惯。他们所说的

『那种』麻烦并不是真的，小婕，你只要相信这一点就够了。」易风简单明了的告

诉她。

「嗯。」

「我知道自己绝不能骗你，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如果真的不能告诉你实话，

那我情愿保持沉默。」易风深黝的凝眸有著撼人心弦的魔力。

萧婕闻言，淡淡的笑了，对于他的信誓旦旦。

「我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所以很容易让人产生『小白脸』的联想，可是我真

的不是什么小白脸，光鲜的外表只是给外人看的。你也知道，我吃过的苦，根本不

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

「嗯。」

「曾经有许多人因为我的好看外表想跟我做朋友，他们前前后后帮了我不少

忙，对于他们当时的好意，我心里真的非常感激，总当他们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但

到了后来，在一起的感觉变质了，由爱生恨的事便层出不穷，吓得我落荒而逃。」

「由爱生恨？」

「不明白？」

「一开始本来只是朋友的，但后来却对我动手动脚。我一向讨厌人家随便碰

我，如果是不小心的也就算了，可是刻意的触碰……我会很反感。」

「同感。」萧婕心有戚戚焉。

「其实，小甄曾喜欢过我。」

「呃你知道？」萧婕惊愕的结巴。

「惊艳的眼神看多了，加上……总而言之，这种感应会变得非常敏锐。」

「喔。」是吗？萧婕在心底冒出问号，那他是否因为察觉出她对他动了心，所

以才会对她展开攻势？

「但，她也知道我不可能会喜欢她那一型。」

「她已经有了韦智。」忍不住的，她直言道出这个不容否认的事实，不愿他以

自身的魅力贬低林甄早初的心情。

「我知道。但我和韦智是同时认识她的。」

「是吗？」萧婕隐约觉得不对劲。

「所以很多事不必多说了。很简单的推理，不是吗？」

「你是说……。」

「没错，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只不过我当时一眼就看出韦智喜欢她，所以才

装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

「我懂了。」个中的巧妙她是能够理解的。

「不管小甄说了我什么，事实却不是他们所看到的那样，别道听涂说，你只要

相信我就够了。」

「嗯。」萧婕笑得灿然。

「对了，小婕，你有没有想过当模特儿？」

「别哄我了，我外型条件不够，我有自知之明。」

「你以为模特儿一定要长得美如天仙吗？那你就错了，其实只要轮廓不差，身

材不胖，经过一连串的包装训练之后，谁都可以一圆舞台梦。」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有钱，找对了管道，无论是谁都可以当模特儿？」

「可以这么说。所以你会发现，模特儿的质感落差很大。」

「我不喜欢出风头的感觉，我不是你，我想我的个性不适合舞台生活。更何

况，就算真的从事模特儿这种工作，我也是属于质感差的那一类型。」

「你怎么说这种话？」易风瞪著她，不怎么高兴的：「会跟我在一起的人，外

表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只是就事论事，这是事实，并不是我自卑。」

易风仍是看著她，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好累喔！」萧婕伸伸懒腰，困倦再度爬满全身。

自从认识易风之后，她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忙碌太过，难掩的疲惫之感油然而

生。

「要不要先眯一下？我去买饮料回来。」易风看著她的疲态，不自觉的软了声

音。

「喔。」

「你可以慢慢做，不用那么急，别把自己累垮了。」

「你不是常说自己没时间了吗？还每次莫名其妙的说快快快，我都不知道你到

底在赶什么。看你那个样子，我当然也希望能早点完成工作早点回去休息。」萧婕

有气无力的说。

「好吧，你喜欢怎样就怎样，我没意见。」

「瞧你说的，好像累也是我自找的。」

「本来就是。」

「好，那我就懒懒散散的慢慢做，看看到时候谁会急得跳脚。」萧婕忍不住

说。

「我都说全依你了，你还想怎样嘛！」易风见她凝了凝神色，便使出哀兵姿

态。

「谁叫你一直念念念！」

「好啦，你休息，我去买饮料。」他马上竖白旗。

「嗯。」

易风温柔的望了萧婕一眼，然后抄起桌上搁置的钥匙出门。

萧婕踱进易风的卧房，将困倦的身子埋进他末整理的被窝里，整个人沉入满是

男性气味的空间中。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萧婕已能自若来去，对易风不再认生，更无拘谨之感。

甚至她还有一种幸福的心情！

萧婕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正想翻身起来，却讶异的发现易风的

臂膀竟搁在自己的腰上。

不动声色的端详身旁的睡容，她的内心涌现一种奇异的挣扎。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他，所以对于他的接近，不再有任何抗拒的反射，只是

试著让自己逐渐去习惯、去适应。

易风真的很美，连睡的模样都美得让她心动，但她也明白他那不甚安分的灵魂

根本不能令她安心托付终身。

小心翼翼地移开环著她的手臂，却仍惊醒了睡梦中的人，衬著迷蒙的双眼，易

风那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令她莞尔不已。

「几点了？」他揉著眼睛问。

「不知道，天都黑了，我想应该很晚了。」

「你睡了好久，害我等著等著也跟著睡著了。」

「你可以叫我起来呀！」

「我看你睡得那么沉，不忍心把你挖起来嘛！」

萧婕没答腔，想起了与他同榻而眠的不合宜，立刻起身离开。

「你去哪？」易风扯住她的衣袖。

「我们还没吃晚餐，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她

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很饿吗？」似乎看出她的腼腆与不安，他脸上有捉弄的笑意。

「呃……嗯，有一点。」

「你怕什么？」

「哪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正眼看我？」故意的，他以激将法逼她就范。

「谁说我不敢？」明知这是他设好的陷阱，她仍是不由自主的跳了进去，但回

视了一眼，最后她还是十分不争气的避开了视线。

「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们现在是『在一起的。』」见了她的反应，易风开怀的

笑了。

「那代表什么吗？」她演起迷糊戏。

「你别装傻！」他才不上当呢！

静止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

「我还不想。」几乎是低不可闻的声音。

既蒙混不过，萧婕只好坦言自己的想法。

「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她的挣扎，他不是不明白。

「我知道。」她的心，早在第一眼的触动之后，便已深深陷落了。

气氛又僵了许久，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你不会想歪了吧？」易风笑谑，试著让她心情放松。

「你是指」她听出他的语意。

「我想对你『那个』！」他挑明了说。

「我才没想歪！」萧婕忍不住笑出来。

「真可惜！」他一副大失所望状。

「什么意思？」她瞪著他。

「不好玩啦！」

「别闹了。」她软软的声音。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他又出其不意的问。

「我只是不希望别人用异样的眼光……」

「我以为你比我更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

「告诉我，你用这种方式哄过多少女人？」不敢正面回答，她又转了问题。

「每个人都有过去。」

「如果我们只是朋友，我相信我们的友谊可以维持得很久。」她怕自己一旦认

定了他，在一起的感觉反而容易变质。

「其实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们之间的感觉……不可能像朋友。」他的眸深深望

进她眼中。

「嗯。」萧婕又忍不住低头。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对我信心不够？觉得我花心？还是觉得我不可能只会对

你一个人专情？」

「我们都是自由之身，谁也没有权利限制谁。我认为保持现状最好。」她无力

的说。

「你就真的这么不想当我女朋友？」心急她许诺的问句，化作专注的审视。

萧婕无言的背过身，却掩不住发自内心不由自主的剧烈抖颤。

「为什么总是说违心之论？你明明喜欢我的！」他再一次强调。

「我没有，你别一厢情愿。」心虚的反驳。

易风淡淡的笑了，一把自她身后搂住她。

萧婕反射的想挣脱，但无所遁形的心事，却让她逐渐缓下了原本的动作。

「我认为我不是一厢情愿。」他告诉她，像一种宣誓。

「别为难我。」

易风没说话，只是将唇轻轻印在她的颈背上。

萧婕抖得更厉害了。

「你是真心的吗？」她呐呐的开口。

「口说无凭。多事是不需要问的。」这是他的回答。

萧婕无言的盯著他修长白净的手，思绪一片混沌。

「你怕我，对不对？」许多心事，是很容易感应出来的。

「我的承认，能满足你大男人的征服心态吗？」她机敏的回应，不答反问。

「你说呢？」

「我不知道。」虽然眷恋，她仍是急著离开他的怀抱。

「你又要去哪？」易风不依的嚷著。

「找吃的……我饿了。」不愿让他看透自己的仓皇无措，她急忙想脱身。

「好吧，放你一马！」易风松了手，任凭她逃脱。

萧婕走出门外，一种亦忧亦喜的矛盾满溢于心……。

＊＊＊

「小婕，你跟易风最近有新的进展吗？」落坐在店里的一隅，林甄望著

萧婕笑意盈然的明亮眸子，神情显得若有所思和闪烁不定。

「什么进展？」感觉到不舒服的刺探，萧婕明知故问的挑了挑眉。

「这么久了，我以为你跟他应该『在一起』了。」虽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但眼

底的不以为然却清晰可见。

「为什么我跟他一定要『在一起』？」鄙夷的笑意隐在唇边。

「照理说……。」林甄陷入自己的思维中，若有所失的推论著。

「没有所谓的『照理说』，我和易风之间只是纯友谊，没有其它。」萧婕的违

心之论只有自己明白。

「是吗？」苦涩的声音。

「你就好心一点，别再八卦了。我和易风之间的关系，真的有必要让你们这么

多人揣测不停吗？」萧婕突然觉得烦躁。

「我只是关心问一下，你有必要反应这么激烈吗？更何况，多朋友也会有意

无意的问起你们的事。他们常常看到你们走在一起，自然都会好奇……你否认，易

风也不承认，很多朋友都说看不懂你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我不喜欢这种被人盯著的感觉！似乎你和你那些朋友根本就是在背后拿

我和易风当茶余饭后闲嗑牙的话题。」

「你有这样的感觉，我也没办法。」林甄摇头。「不说了，我才不想惹人

嫌，反正好心没好报，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觉得你对易风的评价变差，似乎是从他跟我熟络之后才开始的。」

「他的风评本来就下好，我只不过不希望你吃亏」

「应该还有其它吧？我记得你原本有点喜欢他的……。」

「你不会了解当初我刚认识易风的经过……。」林甄语气黯淡。

萧无言的望著她，突然发现自己与易风的接近，好友的心情也是有挣扎

的。

「没错，我承认我对易风是有一些『奇异的』感觉，但那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

萧婕不信的盯著林甄因心虚而回避的眼神。

「你现在有韦智了。」萧婕点点头，放弃咄咄逼人的机会，给对方台阶下。

「昨天又有一个女人对易风一见锺情，你也认识的。」

「是吗？」其实萧婕并不想知道。

「你不好奇吗？」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许你对易风的心情并不是我预料的那样……我原本以为你会吃醋的。」林

甄改守为攻。

「我没有理由吃醋。」萧婕再次强调。

虽然易风对她而言是不同的，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吃醋，她没有那样的感觉。

说到底，她和易风都是自由之身，彼此都向往自由，谁也没有干涉谁的权利。

也许易风对她真心，但只是也许。世事多变。谁也不能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

事，在心还未定下来之前，她不会轻易对任何人许诺。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谁真的懂得谁，了解自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更别说要了解别人。

「听说你最近和韦智吵架了？」

「嗯，有一些争执。」

「为了什么事？」

「感觉上的问题。」

「喔。」萧婕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不宜再深谈下去。

「人跟人在一起，很多感觉常常会无声无息改变很奇怪，是不是？」林嫩

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你的心情很矛盾吗？」

「嗯。」

「很多事，是无可奈何的。」

「小婕，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我们能一直是好朋友。」

「嗯。」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我们会因为易风而闹翻」

「你说这是什么话！」萧婕瞪著她。

「但愿这真是我的错觉。」林甄朗声笑了开来，但心中的阴霾却久久不退。

世间事，岂能尽如人意？

＊＊＊

「小婕，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开始准备出唱片了吗？」易风接到一通唱片公

司企划部的电话，收了线，沉默了好半晌，然后转问正在忙碌的萧婕。

「怎么问我？当歌手的人是你，唱片也得看你自己想不想出啊！」

「可是我年纪不小了，若走偶像派的路线，会很难熬出头……。」

「一定要走偶像派的路线吗？」

「这是唱片公司帮我评估的类型。」

「这方面我并不了解，我只记得你说过『星梦泪痕』这句话。」

「那你是不赞成我出片了？」

「我没有任何赞不赞成的意见。你上次告诉我进录音室的费用要自己出，光是

一天八小时的基本支出就要上万，而且赶通告的制装费大部分还要自己张罗，我只

是在想这是不是一份份『利空』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会得不偿失？」

「刚出道的偶像歌手能不能走红是要靠运气的，很多人条件好运气好也不见得

会有好的成绩，不是我不看好你，只是觉得这样的工作感觉很不实际……。」

「我懂你的意思。」

「如果你觉得用这种方式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对你未来的事业会有帮助的话，

其实也不妨试一试。」

「可是一想到花费……。」他欲言又止的望著她。

「说了这么多，你不过就是希望我能帮你解决这个难题而已。」萧婕的笑容若

有深意。

易风像是被逮著小辫子似的呵呵直笑。

「我要考虑考虑，不过，你自己也要再考虑一下这条路的可行性。」

「我知道。」

「对了，那些文件编排好之后，接下来你还要做什么？」整理著搁置在桌上的

凌乱纸张，萧婕抛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你会不会觉得工作室应该再整理得像样一点？」这是易风的整顿计画之一。

「你的意思是希望看起来更像正式的办公室？」她颔首，有些明白他的想

法。

「这样公司看起来也比较有规模。」

「我懂你的意思。」

「真要做的话，省钱的方式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要辛苦一点，全程都自己动手

DIY。」

「听起来满有意思的。」她不会再掏腰包给他大肆装潢，过度的纵容会让他养

成好逸恶劳的习惯。

「白手起家的过程虽然辛苦，但从中能得到的乐趣很多！」易风朗声笑著。

「嗯……每个环节完全出于自己手中的感受……。」感同身受的喜悦填满了她

的知觉。

「妙不可言？」他适时的找出一个形容词。

「对呀！」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你还真是未卜先知呢！」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更何况，我有帮妻运。」又是一个深情的凝眸。

「你很相信命运吗？我记得你之前说我有帮夫运。」他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一

种热恋的错觉。

「所以说我们」

「你有帮妻运，我有帮夫运，所以我们的另一半另有其人。」萧婕以她的方式

来解释他的联想。

「我以为这是你的暗示……。」易风还想硬拗。

「是你想错了！」她不想给他藉题发挥的机会。

「是吗？我不觉得……。」

「可是我觉得。」萧婕快速截断他的话。

易风没再争辩，迳自沉默了下来。

对于萧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心思，其个中缘由是可以理解的，但也因为这样的

推拒，让他内心涌现一股势在必得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