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君杰开车﹐准六点半到达農圃。郭守业订了一房间﹐十分清雅﹐他人已等在那儿﹐诚意十足。

“我们是幼稚园同学﹐你问他。”郭守业拥看君杰说。

“难得你还记得我﹗”君杰高兴地笑。“那么久远的事了。”

“当然记得你﹐我们曾被一起罰站在教堂外﹐就我们两﹐怎能不记得﹖”

“为什么被罰站﹖”蝶儿兴致勃勃。

“说不说﹖”郭守业望看君杰。

比起君杰的大哥哥形象﹐更觉他稚气。

“打架咯。”君杰微笑。

“不﹐不是打架。”郭守业一本正经。“我们上堂时要求去洗手间次数太多﹐老师生气说我们故意的﹐所以要罰。”

“真的﹖”蝶儿忍俊不禁。“原来君杰小时候也这么顽皮。”

“其实不是顽皮。”君杰看亦俊一眼﹐彷彿解释给她听。“刚上幼稚园的小人儿难免紧张﹐一紧张就想去洗手间﹐倒不是故意为难老师。”

“什么事到君杰口中总有道理﹐我们君杰是校长。”蝶儿说。

亦俊微笑不语。进来之后她一直没出声﹐只是含蓄地笑。

“学学亦俊﹐不要太多意见”君杰不满。

蝶儿不在意地伸伸舌头。

“在我们君杰眼中﹐亦俊是最好﹑最优秀的样版女人。”她说。

“的确是﹐我也这么认为。”君杰开心地说。

郭守业一定是此地常客﹐他点的菜非常特别﹐除了燉鱷鱼肉汤之外﹐还有娃娃鱼﹐还有大膳王﹐还有挑通了的鸡翅釀糯米﹐令大家赞不绝口。

“看来以后我们得从鏞记移师農圃了。”蝶儿真心地诚美。

“喜欢的话可以常常来﹐我跟他们热。”郭守业十分殷勤。

“郭公子﹐你很有本事﹐追亦俊怎么知道走我们这条捷径﹖”蝶儿又多事了。

“叫郭守业或SY﹐我不是公子。”郭守业很不自在。“昨夜我在鏞记见到你们﹐知道你们是好友。”

“也看到文耀扬﹖”蝶儿问。

郭守业微微变色﹐亦俊却若无其事。

“蝶儿。”君杰沉下脸﹐很不高兴。

一直到回家﹐君杰的脸上一直都没笑容。

“君杰﹐我又讲错了话﹖”蝶儿如往常一样﹐知道闯了祸就低声下气。

君杰迳自沖涼﹐一点反应都没有。

蝶儿觉得委屈﹐心情立刻变坏﹐沉看脸再也不出声。这个时候﹐只要君杰随便讲一句什么话﹐她都会没事。

但是他不。

从浴室出来﹐他上床就睡﹐彷彿忘了旁边还有个人。

蝶儿气得不得了﹐抱了自己的枕头冲到书房。她有什么错呢﹖爱讲话又不是罪﹐她活泼爱笑爱开玩笑﹐又有幽默感﹐怎么君杰愈来愈不懂得欣赏呢﹖

很沮丧﹐又觉得累。

她一直听君杰的话﹐简直千依百顺﹐唯命是从﹐她以为他该知道感谢﹐她以为两人感情会更好。

怎么全然不是那一回事﹖她愈退让他就愈得寸进尺﹐甚至变成习惯。她只是依附在他身边的小女人﹐完全得不到他的重视。

很不甘心﹐为什么变成目前的情形﹖

以前并不是这样﹐她若生气他也会哄她﹐逗她﹐务要她转怒为喜方罢手。现在——结了婚的男人就露出本性﹖就不当她一回事﹖

辗转反侧﹐整夜都睡不着。

她不能这样下去﹐情況只有愈来愈坏﹐她要挽回这一面倒的情形﹐要君杰像以前那般对待她﹐不能再要她委曲求全。

是。目前的情形就是委曲求全。总是她想尽办法哄他回心转意。

这次不。她要坚持。

想通了之后﹐她安然睡去。

※※※

早晨醒来﹐惨了﹐八点钟﹐上班会迟到。昨夜没拨闹钟﹐看来又要君杰飞车送她。

回臥室梳洗﹐才发现君杰已离开。

他居然残忍到不去叫醒她﹖

怒沖沖地赶回公司﹐碰上忙碌的一天。开会开会再开会﹐连打个电话向君杰问罪的时间都没有。

下班的时候﹐她简直累得全身虚脱﹐瘫在椅子上再也不想动。

文耀扬送了杯咖啡进来。

“醒醒神﹐打电话让君杰接你回家。”

“不打。我要他主动找我。”蝶儿赌气。

“怎么﹖闹意见﹖”

“你说﹐平日是否我太遷就他﹐宠得他愈来愈大男[4020电子书]人﹖我说什么他都认为不对。”

“那是爱的表现﹐他不给你讲错话的机会。”文耀扬随口说。

“我时常讲错话﹖”她睁大眼睛。

“你话多。有时言多必失。”

蝶儿呆怔怔一下﹐她从没想到这点﹐真的。

“不过你是很可爱的女人﹐人见人爱。”耀扬开玩笑。

“只是君杰喜欢沉默。”

“人见人爱的女人不是我﹐是亦俊。”蝶儿说﹐突然又觉得不妥﹐她不能“爆”

出郭守业的事﹐君杰和亦俊都会怪她。

说起亦俊﹐耀扬也沉默了。平日眼高于顶﹐普通女人皆不入他法眼﹐偏偏在亦俊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对不起﹐对不起﹐”蝶儿的体力精神不知从哪儿湧出来﹐她跳起来。“我无心令你不开心我找君杰。我们陪你吃晚饭。”

“那个不必。只是我到底输在哪里﹖”

“我不知道﹐”蝶儿喃喃不敢言。“可能亦俊还没有接受异性的心理准备。”

“那个送花的呢﹖”

“我相信和你一样﹐她只当他朋友。”

“他是谁﹖”文耀扬目光炯炯。

蝶儿心生怯意﹐下意识地低下头。

“我不知道﹐事实上抱歉﹐阿文﹐我知道但不能讲﹐这是亦俊的事。”

他拍拍她﹐再拍拍她。

“好吧。明天见。”他出去。

她立刻打电话﹐君杰已离开公司。又打他的“大哥大”﹐君杰关着不接听。

“阿文——”蝶儿是冲动派﹐大步奔向门外。“等我﹐我们一起走。”

他站在公司大门边点头微笑﹐她拿起皮包半跑着追他﹐心中满是怒意。

“君杰呢﹖”他问。

“不提他﹐我们去喝酒。”她挥挥手。“我请客﹐去JJ。”

“什么事刺激了你﹖”

“他居然已不在公司﹐手提电话也关着﹐分明不想我找到他。”她气得涨红了险。“算什么嘛﹐我又没犯弥天大罪。”。

“说不定他有事——”

“他会有什么事呢﹖分明在懲罰我。”

“君杰不是这样的人。”

“你不知道﹐他是很阴沉的﹗”蝶儿气愤。“不可以说阴险﹐但他常常把不高兴﹑把很多事放在心里﹐然后就是不言不语﹐不理不睬。有时真令人发狂。”

“你们感情好得很啊。”

“与感情无关﹐是个性不合。”蝶儿叹口气。“婚前惑觉不到﹐现在我开朗﹐他阴沉﹐我不知道﹐但我很委曲求全。”

文耀杨显得意外﹐这不是蝶儿﹐蝶儿岂是委曲求全的女人﹖她主动﹑活泼﹑热情﹑开朗﹐还颇具侵略性﹐她委曲求全﹖

“真的。我在他面前强不起来﹐所有的事都是我低头认输求饶﹐这不是我个性﹐我觉得愈来愈辛苦。”

“这不是真的﹖”

“我不知能忍到什么时候﹐多久﹖”她摇摇头﹐眼中隐有泪水。“我不知道﹐我会尽力﹐因为我爱他。”

“不要想太多﹐不可能发生任何事﹐君杰是好人﹐而且他也爱你。你们的感情曾经令我羨慕得不得了﹐这个时代很难得的了。”

“冷暖自知。”她挥一挥手﹐把最后一丝不快甩走。“不说不开心的事﹐今夜尽兴。”

“试着一边玩一边再找君杰。”

“不找不找﹐我放自己一夜假﹐开开心心去狂欢。”

“狂欢﹖”他笑起来。“万圣节﹑圣誕节还没到啊。”

“今夜是萧蝶儿之夜﹐一切由我出主意﹐你不能拒绝﹐否则没有朋友做。”

“只要君杰不误会﹐我捨命陪君子。”

两人到農圃晚餐﹐蝶儿学着郭守业点菜﹐兴高采烈的﹐看不出刚才还情绪波动过。晚餐后去君悦的JJ。

“再打一次电话给君杰﹐说不定他已回家。”文耀扬提醒。

“不许再说。”蝶儿瞪眼。“我生气的。”

文耀扬耸耸肩﹐不作声。看得出来她在强装欢笑﹐话语﹑神态都是夸张的。

她开始喝酒﹐一杯接一杯的﹐后来干脆叫来整瓶。

“不要这样。你会醉。”

“难得这么高兴。又这么自由。没有人在旁没监视﹑管束。原来是这么开心的﹐我想讲什么就什么﹐谁都管不了。”

“我情愿你多讲几句﹐我做最好的听众。”

“只想喝酒。”她任性的一饮而尽。

文耀扬摇头。可否说对坐的两个都是伤心人﹖亦俊他是付出了真心。

但是酒入愁腸他不想这样﹐现代人拿得起放得下﹐凡事潇洒。他会努力令自己从这段感情里跳出来。

那送花的男人是谁﹖

※※※

十一点钟﹐他把烂醉不醒的蝶儿送回家。

开门的是君杰﹐看一眼蝶儿和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蝶儿心情不好﹐喝醉了。”文耀扬苦笑。“我只能陪着她﹐她找不到你。”

“下班后我直接回家。”君杰说。他的眉心深深锁起。

“别误会﹗”文耀扬摇摇头。“蝶儿深爱你﹐女人是要哄要宠的。”

拍拍君杰﹐他大步离开。

他是君子﹐也是蝶儿的好上司﹐这点君杰信得过﹐只是蝶儿太可恶了。

他替蝶儿换好睡衣﹐让她躺好﹐熄灯﹐他又回到客厅。

蝶儿酒醉的模样令他厌恶。

是这两个字﹐厌恶。

好好的女人搞成这样做什么﹖向他示威﹖因为昨夜他不理她﹖因为今朝没叫醒她﹖这么鸡毛蒜皮的事。婚前怎么从未发现她的小心眼儿呢﹖

亦俊就绝对不会这样。亦俊识大体﹐永不胡乱发言﹐決不乱开玩笑。蝶儿是愈来愈过分﹐有时讲的话简直离谱﹐不能怪他这做丈夫的生气。如果不熟的人见到蝶儿﹐绝对以为她是个十三点型的小八婆。

看一阵电视﹐没有心情。关了电视熄了灯﹐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看了。

早晨醒来腰痠背痛﹐梳洗上班﹐看见蝶儿仍沉睡在那儿。

他倒了一大杯冰水放在她灯值上﹐又写了一张字条压在上面﹐他说﹕“好好地休息一天﹐你醉得太厉害﹐我已替你请假。下班时你来公司﹐我带你去赤柱吃烛光晚餐。”

睡到中午才醒的蝶儿喝了那杯水﹐又看了那张字条﹐感动得哭得一塌糊涂。

君杰表面上又严又兇﹐內心是对她好﹑是爱她的。是她太小心眼儿﹐是不是﹖

从头到尾把自己清洗一次﹐换上新买的“港格勒”套装﹐准时出现在君杰面前。

看见她﹐君杰脸上一阵意外﹐他大概忘了那字条上的约会。好一阵子﹐脸上才展开笑容﹐伸开双手抱一抱她﹐吻她面颊。

“完全醒了﹖”他问。

“昨夜抱歉。阿文送我回家的﹖”

“若非阿文﹐你必醉倒街头。”

“下次不敢﹐请皇上开恩。”她笑靨如花﹐心中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她虽是女强人﹐在外面可以冲锋陷阵﹐可以和男人争一日长短﹐回到家里﹐还是要丈夫爱她﹑宠她﹐这比什么都重要。

君杰与她已雨过天晴。

“我能进来吗﹖”亦俊在玻璃门上轻敲。

“啊﹗亦俊﹐有没有空﹐和我们一起去赤柱吃烛光晚餐。”蝶儿忘情地叫。她立刻看见君杰锁起的眉心。她又做错事﹖

“不了﹐今夜郭守业约我听音乐会﹐”亦俊大方地说﹕“马友友的中提琴﹐我不想错过。你们好好地玩。”

蝶儿这才松一口气。否则会否又惹君杰生气﹖她要改改自己不经大脑多话的毛病。

“什么事﹖”君杰望着亦俊﹐温柔平静。

“我波士希望明朝九点半跟你商量一点事﹐半小时。”亦俊淡淡的笑?。

“打个电话过来就行。”他点头。

“刚看到蝶儿背影﹐过来打个招呼。”

“是不是掉进那郭守业的网了﹖”蝶儿打趣。

“今夜为马友友。”亦俊嫣然一笑。

离开君杰和蝶儿﹐才觉得刚才那句话不妥﹐其实并非只为马友友﹐她很享受和郭守业相处的时光。

他是个有趣而丰富的人﹐带给她很多新的见识和感觉。她喜欢跟他一起。

郭守业的车准时停在她公司下面的橫街上。后座上有一大束花。

亦俊并不喜欢花花草草﹐但是每天固定一束﹐见面时又另外有不同的花﹐总是令人感动。

她含笑不语。

她这样的神情最吸引人﹕黑眸﹐嘴角都是笑意﹐含蓄得令男人恨不得一头撞进那无边无际的深海里。

亦俊的确是个永远探不到底的深海﹐高深莫测。

“我们还来得及吃晚餐才去听音乐会﹐”他殷勤地说﹕“你喜欢哪里﹖”

“就在附近吃餛飩面﹐好不﹖”她是带着些试探的心。

“好。”他一口答应。他这样身分的人﹐却对坊间的小食很习以为常似的。

“鏞记有吗﹖”

“不要走远﹐附近的随便一家好了。”

他把车停在橫巷中﹐愉快地带着她走进一家小小的粥面店。

他的亲切﹑平易近人很得人好感。他全不介意的坐在那小小的﹑简陋的小圆椅上﹐很熟练地叫了食物。

“喜欢粥面食物﹖”

“从小喜欢﹐中学放学常跟同学到处去吃﹐”他兴高采烈地说﹕“尤其在美国读书那段时间﹐一到周末我找餛飩面吃﹐吃到它才会有香港味道﹐才觉亲切﹐虽然那些面味道不像。”

她突然想到君杰。在美国她生病时想吃餛飩面﹐他黑天半夜叫的士去唐人街四处找﹐终于买回来让她解饞﹐心中立刻就柔软起来﹐湧上一抹温韾。

“在想什么﹖”他惊人的敏感。“刚才那刻你特别温柔动人。”

“没有。”她连忙收拉心神。“在美国只要吃到中国食物就已满足﹐无论精神或物质上。”

“还是香港最好。九七之后我哪里都不去﹐与香港共存共荣。”

“好像在喊口号。”她笑。

“是啊。誓死保护大香港。”他开玩笑似的大叫。

“夸张。”她彷彿看见了他的真面目。

感觉上﹐他们又走近了一步。

音乐会完毕﹐他们带看满怀的满足踏出会场﹐音乐是共通的语言﹐能触动每个人的心妞﹐马友友的中提琴真是令人如痴如醉﹐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在车上﹐他们都沉默。那些美妙的音符仍在脑海里跳跃。送到门口﹐她制止他送上楼的行动。

“晚安﹐我们这儿很安全。”她微笑。

“好﹐明天联络。”他依从的开车离开。

正准备按对讲机﹐有人在暗角转出来﹐并低声呼唤她名字。

她转身﹐意外错愕的见到文耀扬。

他走到她面前﹐直视她的双眼。

她眉心微锁﹐立刻舒展﹐坦然回望他。

“我——很意外。”他声音低沉。

“他请我看马友友的中提琴演奏会。”她说得心平气和。

“他是——送花人﹖”

她摊开双手﹐笑起来。

“是他。我开始时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接受他。”

“和你一样﹐你们都是我朋友。”她坦诚地说。

“但我再也约不到你。”

她考虑着措词。她会跟他说真话﹐却希望不要刺伤他。

“找知道你很认真﹐我有点害怕。对任何人我都没考虑到再进一步发展。我不想拖着令你误会。”她慢慢说﹕“至于他﹐纯属意外﹐没有想过他会来。目前﹐他和你一样是朋友。”

“你答应他的约会。”

“这不同﹐”她语塞。在这方面她是有点偏心﹐并不因为郭守业的身世背景﹐她觉得跟他合得来些。“我相信我和他个性近似些。”

他黯然一笑﹐摇摇头。

“我该相信自己绝望了。”

“阿文﹐我们不能是朋友吗﹖或像君杰一样兄弟姐妹般﹐我想会容易相处些。”

“希望我能做到﹐但是我死心眼儿。你是唯一令我心动的女孩。”

亦俊沉默。她不能再说什么。

“不关你事﹗”他很有风度的拍拍她。“我太冲动盲目地一头撞过来﹐一廂情愿。”

“不不不﹐你有你的优点﹐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只是对任何人我都无心再进一步。”

“他呢﹖”当然是指郭守业。

“一样。”她肯定地说。

“为什么﹖”他看来有些痛苦。“要怎样的条件才能合你的心意﹖”

“没有条件。请别笑﹐我仍相信爱情。”

他颇震动。现代社会还有女人相信爱情﹖

“我要有那种感觉才行。”她坦然相告。“可以令人生可以令人死那种义无反顾的爱情﹐电影或小说写得出﹐我相信人世间一定有﹐此生碰不到﹐我不会甘心。”

“那么他也没希望﹖”

“至少目前是这样。”她轻轻的说﹕“爱情不是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吃吃玩玩﹐也不是更多的花﹐是我心中确确实实的感觉。”

“亦俊﹐你很难得。”他由衷地说。“能碰到你这样的女人﹐虽败犹荣。”

“在感情世界中没有失败这两个字﹐有没有火花﹑有没有感觉才最重要﹐”她似喃喃自语﹐眼光如梦﹐“那火花即使只是一闪﹐但只要真真实实的闪过﹐照亮了人的一生﹐也就死而无悔。”

他深深吸一口气﹐收回放在亦俊肩上的手。

“我明白了。”他再点点头。“我很骄傲能有你这么坚持的朋友。”

“请勿怪我。”她十分真诚。“在人生路上﹐这是我最大的坚持。”

“我明白。”他深深凝视她。“谢谢你。”

他走回暗角﹐消失在那儿。

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谢她。这件事里面需要谁谢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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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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