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楚扬的杯,杯缘有个小小刻痕,那是某回他醉倒时不慎推倒楚扬,害楚扬摔落手中青杯所致。

慕平小心翼翼地将陈年酒坛开封,红布摘下时,浓郁芬芳的气味顿时弥漫整个厢房,几乎要叫人窒息般醇厚扑鼻。

“是坛好酒。”楚扬掩嘴咳了几声,静静坐下。打开的门没有带上是因气味太过了,楚扬怕关上了门光是酒味便会叫慕平醉倒。

“这坛酒放了好些年了,是十姐出世时与女儿红一齐埋进土里的,十姐出嫁时爹同挖了出来,我见着便要来了。里头放了多味药材以烈酒浸泡存封,如今药性皆入酒中,喝了这酒能强身健骨去百病,我老想着要拿来却总找不到闲。”慕平将酒倒入青杯之中。

楚扬自然而然地拿起那只有着损伤的杯子,将其中澄黄间混着药材碎层的酒液饮落喉中。

慕平也沾了一口,但如昔地,接着便开口叫辣。

“喝不了酒,就别逞强了。”楚扬说着。

“不行,我家开酒庄的嘛,酒庄老板的儿子怎么能不会喝酒呢?我这么喝下去,总有天能练得好酒量。”慕平回道。只是这些年下来,与他一同喝酒的楚扬早练成了身好功夫得以千杯不醉,但他仍是沾酒即倒,不堪一击。

楚扬拿过了琴,往外走去,慕平收起青杯酒坛,随在楚扬身后。

夜下,凉亭内,风有些冷,楚扬鸣起了琴。

慕平偶尔为楚扬斟酒,两人有时搭谈着有时沉默,酒过三巡之后,慕平又倒在凉亭石桌上醉成烂泥起不了身。

“以后我们可能没办法如此闲聊了......”慕平双颊绋云上染,双瞳盈盈犹若春水,他望着楚扬,然而楚扬却别开了脸。

“楚大哥......你最近有些奇怪......”慕平喃念着。

“是吗?”楚扬虚应。

“我们以前明明无话不谈的,如今却越来越见外。我现在连你每天做些什么都不晓得了,就算跑过来找你,你也会像今日一样不在府内。”慕咕哝着。

“我倘若出门,也只是乘着小舟游瘦西湖罢了,湖上山光明媚风轻水静,是个安心读书的好地方。”楚扬不愿待在家中,在家中他只能想着慕平何时会翻过那道墙前来找他,他的思绪浑沌晦暗,无法平静,而慕平这些时日又鲜少来此,他的心如同被绑缚住了般,疲累困顿,坐立难安。于是他唯有离开家门,期望扬州如梦似幻的光景,能分散他对慕平过于骇人的执念。

只是什么也不知的慕平,如今又拿着那双万般信任的清灵眸子仰望着他,他唯有一而再,再而三地移开眼不与他视线相交,期望就此能散去想将他紧拥入怀的冲动。他知道自己倘若失控,将不会仅仅是吓着慕平那么简单。

“你要读书啊......”慕平困惑着:“楚大哥想应科举之试吗?”

“或许。”楚扬只想分散自己过于专注慕平身上的心神。

“楚大哥学识渊博,的确是不该待在小小扬州,淹没才华。”慕平喃喃念着,又为自己与楚扬斟了杯酒。“小时我读书都是你教的,我觉得楚大哥的确是个人才,将来一试中第,肯定光耀门楣。”

慕平说得真切,然而他却不知楚扬在乎的并非这些。

慕平见楚扬也不语,便自己说了起来。“我成亲之后,大概没办法常到这里与你一起谈天说地月下共饮。依我看楚大哥也得趁早娶妻,福伯年事已高总不能长伴你身侧侍奉你,有了个妻子到时也有人照顾你日常起居。”

慕平摇头叹气。他还未及弱冠,懵懵懂懂之际尚不了解成亲是何回事,只晓得那代表有责任在身,有个女孩儿会将其一生放在他身上。

或许再过阵子,他会成为几个孩子的爹,然后继承家业,像他爹一样忙忙碌碌一直到老。

“成亲?”楚扬的声音听来微微上扬,那是惊愕,是万般骇然。一语惊醒梦中人,楚扬曾以为他与慕平的情谊会永远持续不断,他能留在慕平身旁,但他却想漏他们同为男子,慕平终究得继承家业为慕家开枝散叶。

不......楚扬一想及日后将有名女子以慕平妻子的身分,待在慕平身侧侍奉慕平,为慕平生儿育女,他就无法忍受。

“是啊,成亲。”慕平稍嫌不安,毕竟不晓得新娘长啥样,只是见了张丹青,也没真正见过她的面,但日后他却得与其携手相伴共度一生,直到老死入坟。

楚扬停下了抚琴的指,神色凝重地喝着慕平带来的那壶酒,然而楚扬向来苍白的神色并无因酒气而稍稍红润,反之,他咳得越来越深,一声一声,叫人不忍听闻。

风旋着,在黑夜里刮起飕凉,楚扬的神情与沉默令慕平感到不解。

楚扬十指交合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不再奏琴鸣曲,只是任寂静蔓延、蔓延、再蔓延。

“楚大哥......”顺气之后,楚扬紧抿着双唇不愿开口。

“楚大哥......”慕平唤着。

楚扬缓缓开口道:“你走吧。”他有种强忍着无处发泄的痛楚,慕平无法明白这痛有多深,他若明白,便不会挑着他的痛点予以痛击。

“为什么?”慕平疑惑着。

楚扬凝视着眼前神情无邪,涉世未深的少年,慕平总拿着最信任的眼神望着他,一点也没察觉到那些他深藏着无法透露的秘密。

慕平善良而无心机,这些年来慕平待他的好,是数也数不清。

楚扬明知道慕平只是倾慕他的琴音、欣羡他的文采,但一见慕平那双晶莹

而无瑕的水眸仰望着他,对他吐露笑意,他便不由自主地怔愣迷惑。

他明白知道眼前提少年,而非少女,可却不由自主地将视线锁在慕平身上,无法移开。

慕平仍留在亭内没有离去,楚扬的蓝眸中闪现哀然,他无法舍楚扬而去。楚扬不太对劲,他如此觉得。

“我要你走,你没听见吗?”楚扬一掌击在琴上。

弦声皆乱,刺痛慕平心扉。

“楚大哥,平儿哪里惹你生气了吗?”他不明白。

“走!”楚扬低吼了声,挥袖扫下桌上杯物。一对青瓷杯被挥落了地,应声碎裂,散成四片。

慕平瑟缩地往后躲去,他被楚扬突如其来的愤怒给吓到了。楚扬向来谦和,对他更是从未动怒,他完全无法理解楚扬为何如此待他。

红着眼眶,慕平捡起裂了的杯子塞入怀中,楚扬一直无言,他不敢再问,收拾好后有些丧气,垂着首默默地走了。楚扬赶离了他......走时慕平脑里萦绕着的唯一念头便是,楚扬赶离了他......

慕平带来的酒壶留在凉亭之内,浓郁性烈呛人鼻息的气味人残留亭中久久不散。那些药材入了酒,在他腹内散开,送进血里骨里令他冰凉的身躯发着热。

然而再如何得医治百病的仙丹妙药,都没能治愈他胸口方才被慕平狠狠扯出的一道伤。

心在绞痛着,但无论再痛,楚扬都无法开口。

慕平可知......可知他是如何看待他......

为何慕平要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

这番伤人至深的话......

楚扬自此才真正明白,能留在慕平身旁的人,终究不会是他。

酒庄后头一个房里散出了氤氲热气白烟缕缕,慕平手持着木桩捣碎蒸熟的粳米,拨...

弄置凉后与糟相匀,一点一点地舀入甑中盛装起数十瓶。

他边上塞子边喃念:“秫稻必齐,面檗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他这些酿酒的基本功是楚扬教他每回制酒时反覆吟诵,依着对照以免他出错又酿坏酒成酸醋。慕平心不下焉地将瓦甑搬出酒房准备到另一间房蒸烧,但走没两步就停了下来。他晃了晃手中瓶子,愣愣地道:“怎么这么轻......”再搬回酒房中连忙拆开红布塞子,慕平这才发觉,自己忘了将浓酒放入。

他叹了口气,心绪不宁什么也做不好,干脆就搁着不做了。

裂了的青瓷杯慕平仍收在怀中,他参不透楚扬昨日为何动怒赶他离开小亭。他记得的楚扬一向谦各有礼恭逊待人,楚扬未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未曾给过他那么坏的脸色看。

他昨夜被楚扬给吓着了,今日一整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只能想着楚扬。

想着楚扬不知何时能消气,他不知何时才能过去见他。

“啊!”慕平突然闪过一念头。

“是不是我比楚大哥早一步成亲,所以楚大哥不悦了?”他胡乱想着,除了这个,似乎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楚扬骤生的怒气。

他毕竟小楚扬三年,楚扬终生事没人打点,不像他有爹娘安排,楚扬肯定是想及此觉得感伤,才那么对他的。

慕平盘算着待会儿天晚,要再过楚宅一趟。他得去道个歉,忏悔自己的无知伤人。

想出了症结,慕平心里的大石也放了一半,现下就歪歪斜斜地挂悬着,只待见过楚扬,便能完全落地。

“平儿。”慕鸿探头入酿酒房来。“我才一下没看着,你又停下来偷懒了!”慕鸿眯着眼,盯着他的宝贝儿子。

慕平立即爬起身来,整整衣摆,道:“我就弄了,就弄了。”他立刻为方才误封的甑注入浓酒,忙碌了起来。

“不用了!”慕鸿说道:“爹待会儿有几个客人要见,他们是来品新酒的,我约了他们在瘦西湖上等,待会儿你代爹去赴约,晓得了吗?”

“咦?我一个人去?那爹你呢?”慕平可惊讶了。

“我要去见几个官。听说北方九谷失收,朝迁有意再颁禁酒令,我去和他们商量商量,有很多事要谈,那些客人你应付就成了。”

民间酿酒奢费米麦是朝迁行酒禁的主因,慕家营酒已有几代,一大家子皆靠这酒庄过活,倘若酒禁一下恐怕只得喝西北风度日了。

“咦,禁酒?”慕平才听入了耳,就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慌了。

“总之兵来将挡。禁令一下,全国酒权势必收归国有,再以少量课税售卖,以其减少米稻浪费。爹如今便是去谈酒榷之事。”慕鸿用自以为简洁的方式说出酒庄将来,然而看看儿子仍是一副懵懂神情,侧着头微张着嘴,半点也不晓得他说些什么,又将有何应变。

“算了,再怎么说你也不懂!”慕鸿摇头叹息。“你去招呼那几名客人吧!我慕鸿一世英明,生得你这儿子还真是可悲......唉...”他缓步离去。

慕平低头也唉了声:“那我就是不懂啊......酒榷?再问问楚大哥吧......”

他将沾染着酒气的旧衣换下,穿上白布长衫,沿着扬州青色石板子路走着,过了坐桥来到水岸边,见着悬挂自家旗帜的花舫,但跨入舢舨之上。

慕平思量着等会儿见客该如何应对,他非长袖善舞之能人,口才亦不好,爹不知为何竟要他来应付客人,待会儿若不知进退得罪了人那可就糟了。[幸福花园]

站在船头,河岸湖光山色尽入眼帘,两岸杨柳依依如青丝如绿烟,冬虽已至江南,然草木未凋仍留有葱绿。加以瘦西湖湖长如绳,清俏绰约美景怡人,春光好景看来便是赏心悦目。只可惜慕平心思不定无法饱览瘦西湖景,他只是站在船头来回踱步心忧不已。

此时远处又有艘画舫迎面而来,画舫朴素淡雅无奢华装饰,其与慕家停靠在岸边静止不动的花舫擦肩而过时,慕平突然听见了悠悠的琴声。

慕平见到楚扬便坐在半敞的船舱当中,楚扬抚着置于矮桌上的旧琴,一地的书籍散乱狼藉不堪。

慕平顿时惊讶地脱口而出:“楚大哥!”

楚扬抬起了眸,对着了慕平。

就在这时,品新酒的客人见着花舫上的慕家旗帜,遂上了船来。

两个半生不熟的酒客见着年纪尚轻的慕平,一手便搭住了他的肩,稍嫌亲昵地笑问慕平:“哎呀,怎么是酒庄的小公子啊?你爹呢?你爹跑哪去了?通常试新酒时他一定在场的啊?”

“家父......家父临时有事......”慕平的眼随着越行越远的画舫而去,心不在焉回答客人问话的他,也因为看不见了楚扬,而愈益慌乱。

“酒呢?听说今日有难得佳酿-丹阳封缸酒”,我看我们也别耽搁了,赶紧拆封吧!”

两名酒客相继道:“快些吧,小公子。”

“不......”慕平望着画舫,最后摇起了头来。“酒在舱内,两位自行取用吧!在下尚有些要事,恕不奉陪了。”

他跨起步伐跑上了岸,完全不理会呆在花舫中的客人,奋力地便往楚扬离去的方向追去。

“楚大哥,楚大哥你等等我!”慕平拼命地跑着,不知怎么地他有种预感,他若不见楚扬,楚扬将会如同这艘渐行渐远的船,有朝一日会消失在他眼前。“楚大哥,等等我!”

船行的速度缓了,慕平追了好了阵,楚扬走出船舱,隔湖与他相望。

“有事?”楚扬漠然问着。

知道楚扬没有停船的打算,慕平眼都红了。“我有话同你说,能让我上去吗?”

“什么事岸边讲便成了。”

“楚大哥!”

“你若不讲,我便吩咐船家离开。”楚扬转身便又要回船舱内。

“不是的,我......”突然绊到了什么,慕平一个踉跄不稳地踏空打滑。

有个不好的预感兴起,慕平睁着惊愕的双目往旁边滑落,而后扑通一声冰凉的湖水将他紧紧包围,他张口急欲吸气,水脉便凶猛地往他鼻中喉间冲入,恶寒刺骨,令他痛苦不已。

他落入了寒冬的瘦西湖中。

“平儿--”

慕平听见楚扬仓皇失措的声音。

楚扬急急跃入湖中将慕平救起。隆冬湖水冰寒,慕平呛了好些水,不住发寒颤抖咳嗽着。

楚扬紧紧抱住慕平,在游湖众目之下,快步离去。

“好冷......”慕平窝在楚扬怀中,北风刺骨而来,他晕眩瑟缩无力起身。

奔回宅弟,楚扬一入门便狂喊道:“福伯,烧热水,快烧热水。”

“少爷,发生了什么事?”福伯由厅堂内走了出来,见到两个少爷浑身湿漉漉地还沾了些水草湖泥,他惊讶不已。

“平儿落湖了。”楚扬仓皇地回到自己房中拉来床上薄被,将自己与慕平牢牢裹住。

慕平仍抖着,他苍白的双唇退了血色,没料冬里的湖水竟会那么冷,那一口一口吸入肺里的,令他如今胸口隐隐作痛。楚扬的身上,有些许暖意传来,隔着薄薄的布料,两人的肌肤碰触着。慕平从未靠楚扬如此近过,他闻见楚扬身上的气息,难以形容的味道,有着皂荚水淡去后的浅浅香味。

慕平的胸口有点痛。

半晌之后,福伯搬来沐盆。“水来了、水来了。”老人家步履蹒跚,将一桶一桶烧热的清水注入盆内。

楚扬拉开被水濡湿的棉被,解下慕平身上衣物,外袍脱下时,慕平怀中藏着的青瓷杯蓦然坠落地上,喀地又裂成了更多碎片。

“我的杯子......”慕平想伸手捞取。

“我等会儿帮你拿。”楚扬将剩下素白中衣覆身的慕平放入沐盆当中,那举动轻柔中,带着怜惜不舍。

福伯将一桶一桶的水不停注入,直至将满才喘气停歇。

“好了,你先下去吧!”楚扬拾起了青瓷碎片,他分心与福伯对话时,杯缘锋利,不慎在他手上划出了个小伤口。十指连心,他遂蹙眉。

福伯伏身退下,带上门,不让屋外冷风灌入伤及主子身体。

楚扬将杯子放在桌上,不理会那道新伤。满室蒸气氤氲,慕平靠在盆缘打了个颤,水热敷体,冻入了骨里的寒冷也慢慢地舒缓了下来。

“好些了没?”走至慕平身旁,楚扬弯下腰端视慕平容颜,虽见慕平血色已然恢复,但仍不甚放心地问。

慕平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多了,方才我还以为我会死掉。”

楚扬咳了一声,起身时慕平急忙拉住了他。

“怎么?”楚扬问着。

“你又咳了,你也冷着了,快进来盆中吧!这水很热。”慕平揪着楚扬衣袖。

“我去换套衣裳便成。”楚扬想离开。

“楚大哥,你会病的!”慕平的手不肯放。

两人僵持了会儿,慕平的手微微发抖着。楚扬明白慕平并不是时常都能有坚持己见的时候,慕平这么拉住他不放,不知已是用了多少气力坚持。他不忍,遂入了沐盆。

跨入沐盆之刻,水满溢了出来,慕平的脸上有抹安心笑意淡开,他低垂着首,松了紧紧抓住的楚扬衣袖。

热气蒸腾,散了心深处那块寒冷。楚扬的眸却深邃了。

这些日子对慕平避不见面,楚扬的用意本是想淡了他与慕平间的羁绊桎梏,然而船行湖上,慕平拚命地追着,慕平的目光殷切,只想留在他身边,至此,他原本的决心动摇了。

而后慕平落了湖,他的心像隆冬里的湖水般结成了冰。当他恐慌、当他意知、当他不想其他、当他不顾众人目光,跃入水里抱紧慕平时,往后的一切几乎都要这么注定。

他再也离不开慕平,他明白了。他知晓无论自己如何挣扎否认,躲得远远不再见他,甚至拿着把刀把自己盈满慕平存在的心狠狠剐去,都无法掩盖自己这生只能爱着这个人的事实。

当慕平浅笑垂首时,楚扬掩起了面。

纵使情多深浓,慕平却无法了解。

“楚大哥......”慕平觉得楚扬神情有异,楚扬半晌皆不言语,那掩起了的手后,是什么令楚扬无言哽咽着。

“楚大哥......”

就算慕平呼喊,楚扬也开不了口,他满腔惆怅全因自己有着俗世所不能见容的污秽情感。他想将慕平拥入怀中,他想与他相偕作伴,他想永世不离,他想白首到老,然而太多太多的冀盼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慕平上有高堂,双亲冀望慕平能继承家业,他们已为慕平选了妻室。他毫不高风亮节,不似慕平心中模样,每夜每夜梦回时分,他只能想着慕平日后将会全心全意对谁,慕平最美的笑靥将会留给谁。

楚扬无言,掩面不语。

“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冻着了......”慕平有些不安地往楚扬靠近,他怯懦的两度扬起手,然而到了第三次,才鼓起了勇气将楚扬的手拉下。

楚扬的蓝眸红着,淡淡的血丝充盈,水光浮现,美得叫人诧异。

慕平愣了愣,双唇微张,凝住了气息。

楚扬凝视着慕平,半晌,水气朦胧间,他缓缓往慕平靠近。是慕平一再往他而来骚动他的心,当慕平将他的手拉下,他便再也无法克制自己。

楚扬颤抖地,轻触慕平柔软的双唇,悸动透过双唇传入了慕平心里。

慕平脑中一片空白,怔愣了。他疑惑着,手指捣着自己的唇,侧着首想往后退。

“别躲我......”楚扬细碎的声音传入了慕平的耳。

慕平见到楚扬眸中的水气凝着,聚成了泪,不肯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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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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