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自由的风吹向北方,他们选择追随着风的脚步。只是北方那里真的有自由吗?谁也不知道……

寒冷的冬天,他们的脚步来到北国的日本。向美晴出奇地安静,在这个她遗忘的寒冬气候里,她望着飞机起落,望着热闹依旧的东京街头。她一直发呆,似乎在沉沉地思考着、回忆着。

这是向小舞第一次出国,来到他一直梦想的国家,他掩不住心中的兴奋,尽管天寒地冻,他还是经常跟着冯翼人到处跑。而冯翼人与十方在日本的公司举行了几天的商谈会议,而接洽的日商也在这几天积极回应,冯翼人比在台湾还忙,但不论公事或私事,他都会带着向小舞。

一个礼拜后,向小舞接了他在日本第一支广告片——为新上市的相机代言。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广告在日本已经曝光多时,早就引起了日本片商的注意。尤其他这次来日本,甚至连台湾的媒体都跟着过来,但注意隐私的冯翼人总是有办法摆脱他们。

夜晚的至泉街头简直冻坏人了,刚从片场出来的他们忍不住哆暖。躲到车里时,他们还在发抖。

"好冷。"向小舞直搓着双手。

冯翼人转头看他,露出一个疼爱的笑容,他一伸手将向小舞圈了过来;向小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偷了个吻。

"你……"他呆望着笑得帅气的冯翼人。

"来了一个多礼拜都在忙,没时间带你去玩,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向小舞垂下了头,细声启口:"我不是来玩的。"

"我知道。"他又托起他的脸来,深深地望他。"你来到日本了,可是似乎还是不快乐,是因为那个人,对不又对?"

他老实地点头。"我很担心妈妈,她一个礼拜没说话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

"你更应该振作。"冯翼人接口。

向小舞呆了一下,冯翼人又笑了。

"我带你去夜游。"

有时,向小舞真的不知该如何与冯翼人相处,冯翼人对他的呵沪,对他的包容,总让他不知如何应对。他忽地发现,难道自己不够爱他吗?所以总想着自己的事,不像冯翼人,他总是为他着想,为他付出。一旦这么发现,他反而心痛起来,也自责起来,更觉得自己好自私、好任性,他心痛得几乎要揪住了胸口。

冯翼人在等红灯时,回头看向小舞,发现他神色有异。向小舞低着头,看着自己因天寒而发白的手、他轻声启口:"冯大哥,我们散步吧!"

"你不怕冷?"冯翼人笑了,但还是把车驶向一旁的停车场。

"有你陪着我不是吗?"他回道,像一股暖流。教冯翼人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一下车,冰冷的空气袭来,他们同时拉高了领子。向小舞主动地握住冯翼人的手,反让冯翼人觉得意外。向小舞的被动,甚至冷漠,他不是不知道,而这几个月来,向小舞已经进步得几乎判若两人了;只是他还不习惯爱情,不习惯表达,不习惯那个会抱他、吻他的人,是个男人。

他们慢慢地走在空旷无人的街头,走向河堤。黯沉的河面已结了一层薄霜,风吹得刺骨。冯翼人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夜,一开口就呼出团团白气。"想不想看雪?"

向小舞跟着仰起头。"东京的冬天会下雪吗?"

"你想看的话,就会。"

向小舞把目光移向他。

冯翼人笑得迷人,柔声续道:"我会祷告。"

这是第一次,向小舞主动地献上自己的唇,生涩地、不安地、纯真地将自己冰冷的唇片轻轻压在冯翼人为之一楞的唇上。向小舞主动地温暖了彼此的嘴唇,他甚至伸手绕住了冯翼人的脖子,让冯翼人眷恋地拥抱住他的身躯,眷恋地吻着他传递的赤子之情。

天气这么冷,向小舞却在刹那间觉得浑身发热,连双颊都忍不往泛红。

冯翼人捧着他发烫的脸吻着,道:"你真可爱。"

"我一直想这么做了,只是……我觉得很奇怪。"

"我很高兴你这么做了。"

"冯大哥……"向小舞望着他,星亮的黑眸泛起一抹天真,他几乎是艰涩地挤出这句话:"你是不是……很爱我?"

冯翼人的笑容让寒夜都为之柔软起来。"你要我证明吗?我可以从这里跳下去,冻死都甘愿。"

向小舞赶紧摇头,他知道他问了一个傻问题。他只是……还在摸索那种感觉而已。"我相信你,却不相信我自己,我没有爱过,体会不出那种感觉。"他顿了一下,试着想像。微笑淡淡地在他唇边上扬,他接口又说:"可是,如果你跳下去,我想我会跟着跳吧!"

冯翼人也笑了,笑着把地再抱进怀里说:"这样就够了。"在小舞还不够深刻地体会他爱他之前,他都会这么呵护着他的!冯翼人在心里说。他环抱着向小舞在自己的胸前,让彼此的胸口变得温暖起来。

"我饿了。"向小舞仰起头来,笑着对地说。

"找路边摊吃?"

"好!"

也许向小舞要的是亲人,而不只是爱人的感觉吧!而冯翼人在做的,却不只是爱人而已。

这一切,有一个人全看在眼里,是向美晴。

他们在凌晨回到家,向小舞照例先到向美晴与小菁同住的房间探望,却发现向美晴坐在窗前,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窗外的夜景,仿佛已经多时……

"妈……"向小舞轻声唤着,悄悄地走向她,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握住她微温的双手。

"你睡不着,是不是?想不想说话?我陪你聊天。"

向美晴闻声不动,空洞的双眸陷在窗外迷蒙的灯景。向小舞坐了下来,细声地告诉她,他们今天的行程。

冯翼人此时走了进来。"小舞!"

向小舞仰起头。

"要不要到客厅去?不要吵醒小菁。"冯翼人问他。

向小舞看若向美晴,点了点头。起身推着轮椅到大厅去。向美晴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手指着窗,还是执意看夜景。

向小舞推她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寒冷的低温使玻璃窗都起了雾。向美晴缓缓地用手抹开一道清晰的视线。"妈妈,你是不是想出去走走?白天气温比较不冷,明天我再带你出去散心,好不好?"向小舞哄着她说。

向美晴还是不说话,令向小舞感到有点失望。

这时,冯翼人走了过来。"小舞,你先去洗澡,明天我们再带她出去走走。"

向小舞犹豫了一下,点头起身离去。

冯翼人拉了一张小沙发坐到向美晴面前,望着她失神的眼神,忍不住轻声问:"你在想什么呢?"

向美晴没有反应,连看都没看他,好像窗外有什么吸引人的画面似的抓住了她的目光。

"也许你并不想来这里吧!是我擅做主张,但我只是不愿意看到小舞为了你,把自己逼疯。"

向美晴突然愣了愣,缓缓地,机械似的把头转向冯翼人,这是她头一次这么靠近地看他。

冯翼人的笑容,很亲切自在,就像在跟老朋友说话一样。他伸出手指,在起雾的窗面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笑道:"我和小舞常去看你,可是我都没机会向你自我介绍。"

向美晴呆望着他的名字,她也伸出手,在人字上又画了一个框,变成囚字。

冯翼人放柔了笑容,指着她写的。"这是你吗?你在这里吗?"

向美晴不说话,他看见她的眼眶开始有泪。

"这是翅膀。"他指着翼上面的羽。"这是异类。"他又指向翼下面的异,笑道:"我是长了翅膀的异类,管不住。"他又写了一个人。"这是人,所有的人。本来人是自由的,没有限界的,你看,只要两条线组合起来就是一个人了。但是……"他也加上框,变成囚。"这个四方形像人的眼晴,人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活在自己给的框框里,就变成囚,就变得不自由。每一个人都忘了自己,因为每个人都在做别人认为你应该做的事,否则你就是异类,所以,人就变成囚了。"

向美晴呆望他,表情好像更茫然了。

冯翼人笑道:"这个框框也是一颗心,爱的心,把生命中唯一的爱人包在心里面,这叫占有欲,也是囚。很可怕吧!如果这是你的心……"他画了个四方形,"那么,里面这个人是谁?"

向美晴发起抖来,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几乎要瑟缩起来,无助地悲鸣着,像个迷路的孩子似的惊慌失措。

冯翼人向前,握住了她狂颤的双眉,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美晴姐,你别怕,我不是在逼你。"

向美晴抽噎噎地看着地,眼中满是惧怕。

冯翼人无奈地松开了手,一挥手,将窗上的字都抹去,轻声向她启口:"以前的我,绝对不受他人的限制,不顾他人的想法而活着,自命清高、我行我素,没有任何人的框框可以套住我。但现在,我的框框里住进了一个人。是你的儿子,小舞。"

向美晴还在哽咽,但似乎不像刚才那么激动,她的眼睛闪烁光芒。那是泪吧?

"但是,那不是自私的占有欲,相反的,这是我……"他再写了一个人,然后画上框,"这是小舞……"他笑了,笑得很深情,也很凄凉。"好奇怪我怎么好像一个未成年少年那样,跟自己喜欢的人的妈妈谈这种事。"

向美晴看着他,泪已经止了,她的眼晴却依然发光。]

"我知道你听得懂。"

"翼人……"她第一次叫出这个陌生的名字。

冯翼人一楞,尽管她的表情没变,甚至还有些茫然,但她的眼神却流露出一道暖流,信任的、感激的暖流,暖暖地流进冯翼人的胸口。

"翼……人……"她喃喃地咀嚼这个名字,随即笑了,她笑起来甜美得像羞涩的少女,她笑着唤着这个名字。"翼人……翼人……奇怪的……长翅膀……的人。"

冯翼人也笑了,很淡的笑里有着很深的心情。

向美晴逐渐停住笑容,伸出手,在玻璃上写下个舞,笔画很多,她一笔一画地写着,眼泪在瞬间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舞……小舞……他……跳舞……"

冯翼人看着她,他知道她正被美丽却残酷的回忆折磨着、囚禁着,被像泪一样苦的回忆不断地纠缠着。

"下雪……跳舞……"她哭着说着,心也痛苦地碎着。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正因为没人懂、没人分享,所以,她独自品尝这分美丽的痛苦。

冯翼人起身了,他放了一片CD,是柔柔的古典乐。荡气回肠的乐章流泻整个室内,似在梦境他牵起向美晴的手,轻轻地扶起她,温柔地笑道:"如果你不愿醒,没人可以叫醒你。不管你说些什么?不管天是不是下雪?谁在跳舞?现在的感觉很美,我陪你跳舞。"

向美晴楞楞地仰头看着那张挂着迷人笑容的俊脸,让他牵着自己虚弱的手,扶着自己柔弱的腰,仿佛腾空似的在大厅里随着悠扬的曲调旋转。

大厅那么暗,只有窗外的灯火微弱,然而,他却在发光,他脸上的微笑使他发光,映得她满眶的热泪闪烁。好美,好美……她看见了雪,雨似的大雪。那个人也是这样的搂着她在大雪的夜里跳舞,为了见她一面,他在她楼下疯狂地跳着,大雪白了他的头发、衣裳,他依然跳着。之后,他拥着她在结冰的湖面上跳舞,甚至摔断了左臂,打着石膏也要抱着她跳……

他曾经这么这么的爱她啊!向美晴终于忍不住趴在冯翼人的胸前痛哭起来,冯翼人拥紧了她。

这时,向小舞也出现在大厅,他惊愕地望着这一幕。嚎啕大哭的向美晴、温柔带笑的冯翼人,让向小舞傻在一旁。

"美晴姐,你很勇敢,所以小舞像你一样勇敢。"他柔声说,腾出一只手来向向小舞招手。

向小舞楞楞地向他们走去,冯翼人也把他揽入怀中,不再言语,他宽厚的胸膛,只愿为他们遮风避雨。

当向小舞的相机广告推出以后,他的人气扶摇直上,连车站、百货公司的各大巨型看板上,都可以看见他令人惊艳的海报。冯翼人原本为他规划好的短期行程,也因为一个突来的邀约而有所改变。

"电视剧!?"向小舞惊讶地叫道。

他们在会议室里,现场还有其他经纪公司的工作人员及日本著名的电视制作人。冯翼人则坐在一旁翻阅一叠详细的文件。

制作单位的人解释道:"之前,明禾先生从台湾回来后就跟我们接洽,看了他的化妆品广告后,我们也实在非常喜欢。这出戏的剧本已经完成了,角色正在敲定中。由于是偶像剧,所以选角

都是当红的超人气巨星。赶在冬天拍摄,希望冬末春初时可以上档。"

向小舞不知道自己的星运会如此顺利,他本以为自己只是个广告明星而已。没想到,一到日本,不但广告商、唱片公司直找上门,就连电视台都想找他拍戏。他有些失措地翻了翻剧本,只能看着冯翼人如何处理。

"有演员名单吗?"冯翼人似乎有所考量。

接进另一份资料后,向小舞看见笑容爬上冯翼人自信的唇边。然后,冯翼人收起所有文件,起身与他们一一握手,笑道:"我知道了,明天早上给你们答覆,细节等决定了之后再谈。"

那名中年制作人谦虚地行了礼,笑答:"好,我非常希望能与你们合作,我明早等你的电话。"

冯翼人又寒喧了两句,便送走了众人,也支开公司的伙伴。会议厅内只剩下他和向小舞,向小舞很想知道他的决定。冯翼人将演员名单递给他,笑道:"你来决定。"

向小舞楞住了。渡边和也——四个字就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眼前,而且根据刚才的讨论和剧本的编排,如果向小舞接下这角色,他将饰演的,就是女主角的弟弟,也就是渡边和也的儿子。

冯翼人点起烟。自从来到日本和向美晴她们同住后,他在家里都不抽烟了,而忙碌的事务也让他不自觉地减少烟量。"于公呢,这是你走红日本演艺图的一大跳板,这演员名单全是当红艺人,尤其是男女主角;你成名,公司赚钱,这绝对有利。于私呢,这个人就是你找了十七年的

人,而且还饰演你爸爸,只怕这会影响到你的演出。所以,由你来决定,我绝不干涉。"

要和那个人演戏?而且演父子……向小舞的思绪一下子打了结,他突然乱了方寸。他此行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骄傲地在渡边和也面前成名,拆穿他的虚情假意,为可怜的妈妈讨回公道。机会来了,他却慌了!为什么演的关系竟是他最痛恨的父子。

"冯大哥……"他无助地望着他。

冯翼人笑着,熄掉了烟蒂,走向向小舞,轻轻地将他拥入怀中,试着抚平他混乱的思绪。在冯翼人的胸口,向小舞获得了平静,他调整好紊乱的呼吸,平静了急促的心跳,在冯翼人的怀里长长地吐气。

"谢谢。"向小舞退开了一步,继续看着手上的资料。

冯翼人为他理了理头发,疼爱地笑道:"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考虑。走,我带你去泡温泉、吃海鲜。"

冯翼人就是这样,工作不忘玩乐,永远不会忘了犒赏自己的辛苦。但向小舞知道,冯翼人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只是要他决乐而已。向小舞当下做了决定,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让机会错失掉。

于是,经纪公司和电视制作单位敲走了档期后,这出众所瞩目的偶像剧"永生的恋人"将在周五召开记者会。届时,向小舞将会第一次与渡边和也面对面。

冯翼人看得出来向小舞很紧张、记者会将在一个小时后开始,而现在,向小舞正呆坐在化妆台前让造型师吹整头发。冯翼人拿了长长的一张纸走过来。"这是台湾十方的伙伴传真过来为你打气的。"

向小舞接过,看了传真之后终于露出笑容,那群伙伴真的很可爱。

冯翼人看着他,微微笑道:"大伙都与有荣焉。"

"我会加油的。"向小舞把纸摺起来,做了一个深呼吸。

冯翼人点起烟,被造型师瞪了一眼,他笑着耸耸肩,没有熄烟的意思,造型师拿他没辙地笑骂了两句。"他来了,要不要去见他?"冯翼人对向小舞说。

向小舞一楞,表情也瞬间僵硬了起来。

"他在隔壁化妆间。离记者会还有一个小时,男女主角也还没来,你不妨先过去跟他聊聊?"

"不要。"向小舞想也没想就拒绝,连造型师都被他突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虽然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中文。

冯翼人不为所动,还是保持愉快的笑容。"没关系。"他抽了一口烟,又接了一句,"我相信你会表现得很好的。"

向小舞抿着嘴,望着镜中的自己,他很少这样仔细地看着打扮过后的自己,对于之前的广告作品、他只是提供了自己的脸孔,去为那些没有生俞的产品代言罢了,他并不特别在乎自己的长相。但此时,他身在日本,他的父亲就在隔壁。

他望着这张美丽的脸,在镜中浮现了向美晴与渡边和也两张脸孔的重叠画面,形成了他这张美丽的脸;这是一张他曾经厌恶的,像女孩似的美丽的脸……一阵白蒙蒙的烟雾模糊了镜面,他在自己的脸后方,看见烟雾后另一张美丽的脸。那张脸严格说来不是美丽的,但有难以形容的魅力,是邪气,也是深情的注视着他冯翼人,正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他,眼里充满了他所需要的力量,像寒冬里熊熊炽热的烈火。

向小舞起身了,细声丢下一句:"我去洗手间。"

"小……"造型师来不及阻止他,她一手还拿着梳子,"一手拿着发胶,只能狐疑地望向冯翼人。

冯翼人帅气地笑着。"他大概憋很久了。"

向小舞悄悄地走到隔壁化妆间,他听见男男女女的笑声。隔着一道无门的墙,他的心跳那么快,脚步却那么迟。尽管他收集了许多他的剪报,却不知道亲眼见面,他会是什么模样。

"男女主角都还没来呢!"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红了就要大牌。"说话的就是渡边和也。

四十岁不到的渡边和也依旧帅劲逼人,神采飞扬。纵横演艺界近二十年,他说话的分量举足轻重,忙着巴结他的后生晚辈对他可是又敬又畏,尊崇不已。

"这出戏最红的就是渡边先生了,大伙还不是沾您的光,谁能像渡边先生一样,一红就红十八年,他们再混个二十年再来耍大牌吧!"

"渡边先生,东京日报的记者在外面等你呢。"

"赶他走吧!老是访问大同小异的问题,烦死了。"

"听说艺能杂志的总编主动送花给渡边先生呀?"

"她只是我的好朋友。"渡边和也笑得很职业,也很虚荣。毕竟,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能够绯闻不断,便证明了他的魅力十足,加上他未婚,令他偶像地位坐得稳稳的,众女星藉着他打知名度比比皆是。

"渡边先生的好朋友还真不少。"

"是啊!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啊!"他偷捏了女孩大腿一把。

"渡边先生真坏。"

"听说这次有个新人参与演出。他是从台湾来的。"

"你是说小舞先生!啊!他还真漂亮。"

"我看了他的广告,还托朋友帮我向他的经纪公司要海报。"

"真的?帮我要一张。"

一下子话题全转移到向小舞身上。就站在入口处望着这群围绕在渡边和也身边嘻笑的女孩们的向小舞,他的表情木然但双拳却紧握得泛了白,胸口一股怒火几乎要爆发出来。

向小舞忿怒地想着:怎么他会是如此轻浮的人?怎么他会是如此傲慢的人?他怎么能让那些年轻的女孩服侍他、取悦他?渡边和也那张该死的、骄傲的笑脸,简直让向小舞作呕。

"对不起,借过。"一名女孩端着茶水进来,礼貌地对向小舞说。在认出了面前的人后,随即一吓,睁大了眼睛叫道:"你……你是?"

众人的眼光被吸引了去,顿时,女孩们的尖叫声四起,向小舞反而被她们吓退了一步。渡边和也站起身,轻蹙双眉望着前方那名与他首次相遇的美少年。

台湾来的舞,他记得演员名单有这号人物,听说是最近闪电窜红的广告明星,才十七岁,日文名字一个舞字,大伙亲昵地叫他小舞。向小舞脸上精致细腻的五官,竟教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向小舞尴尬地回避着女孩们的热惰,女孩们一听他的日文说得极流利,更加陷入疯狂。向小舞只好钻出人群,不自觉地冲向前,却对上了盯着他看的渡边和也。两人的心跳都在这一刹那漏了一拍。渡边和也震惊于向小舞的美丽;向小舞则惊愕于突如其来的面对。

"你是小舞?"他端详着他的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渡边和也的注视,却教向小舞浑身不舒服,仿佛那带笑的眸子充满了暖昧的色彩。而向小舞眼中的一抹凌厉,也教渡边和也为之一楞。

"是的。我来跟渡边先生打声招呼。"他的自信、他的从容,甚至他的傲气都让另一道门后望着他的冯翼人想鼓掌。

渡边和也楞了两秒之后,随即爽朗地大笑了两声,拍拍他的肩道:"你一定会成功的,有礼貌、有胆量,待会在记者会上,我一定大大地提拔你。"

众女孩羡慕地叫了起来。向小舞却冷笑一声,黑眸里闪烁光芒,亮得刺眼。"我只是做一个晚辈该做的事,渡边先生这么说,反倒令人觉得我作假。"

众人惊呼了声,渡边和也更讶于这名青涩的绝美少年,竟有如此世故的言辞与冷傲的眼神。他被激起了战火,笑得极为狡猾,显然地,他对眼前这个美少年非常非常感兴趣。

"谁会认为你作假,除非你是真的作假。"

向小舞皱眉。

他又笑道,"要知道,我可是从来不提携新人的,你从台湾来,大概不清楚吧!"

向小舞看着他,不,应该是瞪着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好像是演我的儿子是吧?我看完剧本了,现在我非要编剧加重你的戏分不可。"渡边和也无视于向小舞的怒气,继续说道。

老实说,向小舞连剧本看都没看,或许他根本就拒绝扮演这个角色。

"何必,主角又不是你我。"向小舞冷冷地回道。

渡边和也立刻变了脸色。"你……"

向小舞凌厉的目光满是恨意,渡边和也被他吓到了。向小舞咬牙切齿地开口:"如果可以,我恨不得……"

"小舞,你在这里啊!"向小舞的话还没说完,冯翼人就突然走进来,笑着打断了他们的对峙,而周围一群女孩的眼晴再度发亮了起来。

"渡边先生。"冯翼人礼貌地向很快便恢复从容的渡边和也握手。"我是小舞的经纪人。"他递出一张名片。

渡边和也挑了挑眉。"十方,很有名嘛!没想到经纪人这么年轻英俊。"他不知道实际上冯翼人可是十方的老板。

渡边和也的表情满是不以为然,而冯翼人也不在意,他只想赶快把向小舞支开,否则恐怕他们就要打起来了。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有空的话,记者会后再聊吧!"冯翼人表现得十分谦和,他相当了解日本人处世的那一套规则。

"好啊!我们是父子,本来就该多培养感情。"渡边和也笑里藏刀地说着。

这下,向小舞更生气了!这话太刺耳,也太敏感,向小舞差点就扑过去,幸好冯翼人抓住了地。

"那就谢谢渡边先生了。再见。"他们转身。

渡边和也笑着挥挥手,还不忘故作幽默地调侃向小舞两句:"新人的脾气不大好,这样不会红哦!"

向小舞猛地回过头,眼中满是怒气。

冯翼人却轻轻地一手环住了向小舞的肩,绽敛出潇洒的、迷人的,教人昏眩的笑容,另一只手则朝渡边和也行下个漂亮自信的童军礼,优雅地笑道:"你放心,他绝对会比你红。"

之后,冯翼人还送了一个飞吻给渡边和也,渡边和也的脸可说是当场垮了下来。而冯翼人甚至大方地送秋波给每一个陶醉的女孩,他的笑声与脚步声一同离去。

渡边和也气坏了,他重重地坐上椅子,拍了一下桌面气得瞪眼。从来没有一个新人敢这样看他,这样对他说话,他气坏了。但同时,心头却烦躁不安起来。自从遇见那位叫做小舞的美少年后,他甚至开始感到害怕,而腹部那道不为人知的疤痕,竟然也隐隐作痛起来。

向小舞被冯翼人拉出化妆间后,就冲进洗手间转身就要把门反锁,冯翼人一手抵住了门,深深地望他。"你打算把我关在外面吗?"

向小舞看着他,重重地喘息,胸口是难以平复的激动。冯翼人走进来顺手锁上门,电视公司的洗手间内干净无人,是向小舞发泄的好地方。

"我做不到!我没办法跟他演戏,我喊不出爸爸!我恨他!我恨他……"向小舞抱着头叫道。他扑到洗手台,双拳击在大理石台上,激动地吼着:"他是这种花心、做作、玩弄感情的人,他根本配不上妈妈!"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冯翼人笑道。

向小舞猛地转身瞪大眼看着笑得一脸自在的冯翼人,他涨红了脸叫道:"你还笑?你竟然笑得出来?我快气死了!"

"小舞。"冯翼人走向他,压住他的双肩,盯着他跳动怒火的眸子,柔声说:"你在气什么呢?气他身边围绕着年轻的美女吗?你气坏了,他照样玩,跟你有什么关系?小舞,十七年来,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向小舞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冯翼人又泛起一抹浅笑。"你知道你刚才的表现有多精采?他被你吓坏了。"

"十七年来……他跟我没有关系,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有我……。而我,却为他活着,我和妈妈一样,都为他活着……"向小舞突然领悟似的住口,神情像是重重地变了伤,他的眼睛泛起了水光。

冯翼人抚着他的脸,发现他每一条肌肉都绷得死紧,像把自己缠绕得不能呼吸一样。冯翼人试着去吻向小舞紧蹙的眉,吻他含泪的眸,吻他发颤的唇,每一个吻都是一次次更深的心疼。

"小舞,我要你仔细地想一想,是不是报复他以后,你才会快乐?是不是他身败名裂了,美晴姐的病就好了?这个人,不管你多恨,他都是你父亲。他没有结婚,为什么?他玩弄感情、为什么?也许他更后悔,也许他更寂寞。"

向小舞的泪滚了下来,他摇头,使劲地摇头,固执地摇头,仿佛是为了要证明那个人的残酷绝情是绝对真实的。冯翼人牵起他的手,在他手心上用指尖写了一个人字。"这是你。"再加上框。"这是渡边和也。"

向小舞重重地一颤。

冯翼人又写了一个人。"这是我。"再加上框。"这是你。"

向小舞震愕不已地望着他。冯翼人笑得温柔洒脱。"这是那晚和美晴姐玩的文字游戏。"

向小舞自责地、心痛地默然垂下了头,偎进冯翼人宽阔的胸膛,双手环抱着他。他是套住冯翼人的框框吗?那么,他妈妈的框框里,是谁住在里面?

向小舞抱紧了冯翼人,在心中承诺:我的框框里,住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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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感觉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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