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华槿来到花房的时候,舒荷正在细心的修剪墙边的蔷薇。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

“槿儿,今天怎么有空来?”她有些意外,但看到儿子,还是很开心。这些年,虽然华槿一直对她心存芥蒂,并不亲密,但她是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

“妈。”华槿喊了她一声,神情有几分不自在。

舒荷看他环顾四周,似乎在找花的样子。“怎么了,是要什么花吗?”她微微一笑。

“嗯。”他点头,有点羞涩又有此一憨傻,摸摸脑袋又挠挠脖子,舒荷知道他一紧张就会有这些小动作.

“我想要一束玫瑰,要很热烈的红色。上次妈说过有从荷兰带回来一批,就是那个……”华槿还在找着他要的玫瑰。

舒荷笑起来,“傻孩子,妈知道是哪种了。你现在就要吗?送人的?”

“嗯,今天是一个朋友的生日,想送他。”

“生日?”舒荷愣了愣,“今天……生日……你朋友吗?”

华槿没在意她怔然的表情。还在想着要怎么把花送给修澈,毕竟从来没送过他东西,真要送出手,还真有些尴尬。

昨天他在修澈房里看到他在桌历上圈划的日子,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心里就想要送礼物给他。至于当作是庆生还是赔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舒荷很快弄好了华槿要的玫瑰花束,特地包碍很漂亮,递给他的时候,随口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华槿怔了一下,低头。“男的。”

他的话让舒荷一惊,拉着他在玻璃房的长椅上坐下。

“槿儿,我以为你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了,你应该知道,你的将来不可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华槿并不言语。

“如果被你父亲知道……”

“我并不介意被他知道!还有,你现在应该很高兴,佑然他已经明确拒绝了我!我爱了他十年,他说断就断,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他去留学,你对他说过什么!你用我父亲和他死去的父母来压他,费尽心机的拆散我们,现在终于如愿了!”想到佑然那让他痛苦的拒绝,他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槿儿……”舒荷睑色发白,强自镇定地看着继子。

“别叫那么亲热,我不是你亲生儿子!我母亲早就死了。如果她还在世的话,一定会理解我,不会像你那么残忍,无视她儿子的感情!但是,即便我和佑然分手,并不代表我就会去喜欢女人。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佑然个男人,我就是只喜欢男人,你不用再想着如何改变我,让我顺着你们的意思娶妻生子。”

“你……”舒荷又急又怒。

“我不在乎你去告诉父亲,也不要用华家的财产来压我,那些财产你想了十几年,全部可以拿去,至于我的性向,也不是你们改变得来的,怎样才能幸福,我比你更清楚!”

修澈在房间里整理自己的衣物,他的东西还是很简单,只是一会儿,便全部收拾妥当。

环顾住了一个月的屋子,居然会有熟悉和不舍。

但是,没什么理由再留下来了,方佑然已经和华槿分手,当初华槿雇他当恋人的事情就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昨天只是因为自己身体不舒眼,才没有说到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自己要走的日子居然是今天,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做这么不快乐的事情。

可是,生活就是如此啊。华槿昨天对他的细心照顾,已经温暖的保存在心里了,他很感激,他可以留耠他这样一个回忆。

当华槿捧着玫瑰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修澈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一个行车箱。

他匆匆放下玫瑰,走到他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走了,总要和你打一声招呼。”修澈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到底他还是做不到笑着对他说再见。“假扮恋人这件事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我也没有理由再住在这里。”

华横心一惊,脑子变得空空的。

他说的没错,佑然已经明白拒绝他,修澈的确没必要再假扮他的恋人来刺激谁,但问题是,他从没想过要他走,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修澈。

修澈见他没有响应,只当他是默允了自己。于是,他站起身,拉过行李箱便想离开。

在与华槿擦身而过的时候,对方的手却忽然紧紧攫住他。

他微惊,转头看他,就见华槿的眼神迷茫,落在他脸上,“不要走。”

修澈怔了怔。

“不要走!”华槿急切的将玫瑰递到他面前,“这是给你的!”

修澈被动的接过,那火红的玫瑰娇艳欲滴,正是最好的时候,只是,他为何?

华槿两只手都抓住了他,“我们交往吧!”

这话更让修澈脑子一片空白,一枝玫瑰从手里落了下来。

“你……”他半天才找回一点声音。

华槿的声音带着急迫,“别走,交往吧,不是演戏,真的和我交往看看!”

“为什么?”他的一颗心怦怦乱跳.毫无规则。

为什么?这句话在华槿脑海里也像警铃一样响个不停。他只是不想他走啊,他很习惯有他在身边,煮饭给自己吃,家事也料理得很好,甚至比佣人做得更仔细。

而且,他怕孤独。

佑然不要他了,如果有修澈在身边的话,这痛苦似乎不是那么难熬。

他不想失去他,他要他在身边,所以,交往吧。即使现在他还没爱上他,但也会试着爱他的。

华槿的心里兜兜转转着这些话,但怎么可能这样对修澈说呢?

他看着修澈的眼睛,那双眼闪着晶莹动人的光,仿佛照到了他心里的自私龌龊,让他狼狈得想逃。

但是,他的手还是紧紧抓着他。一闭眼,拥住那个细瘦的身躯,亲吻他的嘴唇。

接触到那微凉柔软的唇时,他的心稍稍安定了。想法也更为坚定。

这个人可以给他安慰,所以即使现在不是爱,也不能放手。

“交往吧,我会试着爱你,真的。”

修澈一阵颤抖,终于伸手,回拥住他。

“好。”

这个带着颤音的字,仿佛来自天堂的定心丸,华槿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手臂也更紧的箍住他,紧紧的相拥。

家里的一间房终于改成了舞蹈房,虽然修澈觉得不用那么麻烦,但华槿一直坚持。

对于突如其来的幸福,修澈有点措手不及,如果真可以叫幸福的话。

但现在的他的确感到很快乐,因为有人说喜欢他,会试着爱他。

被别人关心,被别人呵护,对于从未经历过的他来证有些不知所措,但心底的那份温暖与甜蜜,却时刻叫他回味。

很快就到了公演的日子。

从上午开始,修澈就不想吃饭,他想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因为太在意,毕竟这出舞剧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不仅是华槿编的舞,也因为这是他们确立关系之后,有纪念意义的一出舞蹈,他觉得如果自己不做好的话,会留下很大的遗憾,所以一定要成功。

他在镜中看着自己,此刻他上了浓妆,拿超眉笔细细的描画,一笔一笔,高挑而纤细的眉形,嘴唇涂上水润的红色,这张脸在镜子里,有种妖娆苍白的美。

修澈静静地看自己,挑了挑眉。其实他并不喜欢自己的样子,他不是刻意做出这种妖娆的姿态,这样子的他常常让别人误会,那些流言虽然是造谣出来中伤他的,但对比他的样子,很多人都相信他喜欢勾引别人。

他很害怕华槿会不能接受他,毕竟方佑然是那么温润高雅的气质,而自己总是带了一点隐隐的妖冶,虽是长相问题,但他总是在意,就怕华槿误会自己。

当扔华槿说的那些话他还记得很清楚,他分明是看轻了他吧,毕竟缺少了解。

修澈轻轻一叹,有些泄气的低下头,不想再看镜中自己的脸。

舒荷在佑然的陪伴下来到剧场,从车上下来,就看到涌入剧场的观众。她笑了笑,“看来,首演很轰动啊。”

佑然微微一笑,伸过手臂让她挽住。“槿的这出舞被媒体誉为新锐之最,应该会很精彩。”

舒荷拉了拉自己的披肩,踏上台阶,入口前,大幅海报挂在那里。十分引人注目。

他们停下来看,海报上并没有演员的照片,而是一片蔚蓝的海洋和近乎透明的丝带,前卫而有意境。

舒荷往下看.看到了华槿的名字,然后是主演舞者:杜修澈,王若兰……

杜修澈?!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闪光劈进她脑子里,她一下子僵住了,呆呆看着那名字。

佑然觉得舒荷挽着自己的手,忽然掐得很紧,有些惊讶的偏头看她,这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她脸色惨白,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身体竟还微微颤抖。

“伯母,你怎么了?”佑然很着急,急忙扶住她。

舒荷深深的呼吸,半晌才找回一点声音,“没事……就是忽然有点晕。”她闭了闭眼,“我们进去吧。”

“嗯。”佑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仔细看她的样子,“伯母,如果很不舒服的话就不要看了,我送你回去。”

“没事,现在好多了。”转过头,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蒙斯塔出现了。他迈着轻盈的舞步,修长的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双臂张开,像在迎接天空的第一道朝霞。

台下的佑然有些屏息,很专注地看,他知道那是杜修澈,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初见那次。

那人长得很漂亮,带了一些妩媚,若不是他清澈坚韧的眼神,会觉得他太妖了。

老实说第一次看到他,他心里是吃了一惊的,不解槿居然会看上这样一个人。这和他了解的槿完全不一样。

可聚会那次,他又看到了不一样的杜修澈。朴素的居家服饰,系着围裙的他,没有初次见面的诱惑妩媚,而是简单又温和。

佑然觉得这个男人认真的样子让人很服气,这种时候他身上才体现出男性的果敢坚韧,让人忘了他撩人的长相。

跳得真漂亮,他不禁赞叹。蒙斯塔连着几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地上,女主角舞了上来,蒙斯塔迎过去。双手揽住她的腰,两人舞出同样的舞步。

可下一秒,温暖快乐的音乐忽然转变,女主角匆匆消失在烟雾里,舞台灯光骤然变得阴暗,音乐也变成了哀伤。

蒙斯塔的梦醒了,女孩离开了他。他在荒凉的梦境里,继续自己一个人的独舞。

腰身轻折,蒙斯塔随着节奏扭动起来,栗色及肩的长发育着波浪的卷度,柔顺的随着扭摆的动作扬起妩媚的波纹,灯光焕然打亮,照亮他雪白妖娆的脸,他眼睛紧闭,似乎沉醉在舞蹈里,嘴唇微张,像在渴望什么,又像在倾诉什么。

啊,蒙斯塔的单恋之歌那么痛苦又那么迷人,他的爱情带着他的心灵和情欲,身体的渴求也在诚实的诉说,这样的爱情更加有血有肉,令人震慑。

佑然闭了眼,觉得心上有什么地方被打击了,舞台上的那个人,和自己是那么不同,所以,他得到了槿,是吗?

直到蒙斯塔下场了,观众还沉浸在他方才的热舞之中,寂静屏息。

佑然觉得自己眼睛干涩,无法呼吸,有什么东西憋得他透不过气来,可身边舒荷的举动却令他一怔。

他清楚地看见她正在擦眼泪。

“伯母?”

舒荷的手在颤抖。是那个孩子,孩子,她的孩子……

抛弃他的时候,他才十二岁,那么小那么瘦弱的身躯,到现在也还是那么瘦……

就算长大了,样子变了,还是依稀可以看出小时候温顺清秀的模样。

修澈,修澈,我的孩子,你还记得妈妈吗?

舞剧非常的成功,但华槿的脸却是黑的,开车回家的时候,他不怎么说话。

修澈坐在他旁边,不晓得他为什么生气,想着自己方才的表演,觉得应该不是表演槽糕的原因啊,但为什么槿看起来那么生气呢?

闷闷的洗澡,闷闷的睡在一起,做爱倒是不闷,甚至比往常更为热情撩人。

华槿深深吐了口气,把怀里的人抱紧了几分,手指流连在他细腻的肌肤,光滑充满弹性,非常诱人。

他一点一点,顺着那诱人的脊柱曲线,停留在那柔韧的腰上,想起方才谢幕时听到的议论。

“那个腰啊,真是……”一个男人啧啧出声。

“不晓得那种时候……哈哈!”猥亵的笑声。

“得了吧,要弄到床上还不容易,出点钱就可以了,据说他可是来者不拒啊。”

“人家现在可是总监的人,你想爽也不行啊……哈哈哈!”

华槿气得直想揍那几个龌龊的男人,要不是身边的阿袁拉着他,他可能已经干下蠢事了。

想到这里,他忍下住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疼……”修澈轻轻抽气,缩了身子,想避开他的手,但华槿却不放,反而更重的按在他腰上。

“槿!”修澈喊他,自己的腰本来就酸疼,又被他这样压着,疼痛的感觉就像从骨头里渗出来一样难忍。

细而柔软的腰身,如果伸出两只手就可以牢牢握住,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腰身太过纤细了,但是,又充满诱惑。

华槿觉得自己快被他弄得不成样子了,既无法抗拒他的诱惑,又不喜欢他这样媚人的姿态,总是想到那些关于他的流言,想到他的随便。

修澈的腰的确是销魂的所在,可他却又会有一点厌恶,想这媳态不仅只为他一人所展,只怕见过的人已经很多了吧。

这种时候,他就会莫名的怨恨起修澈,有嫌恶的心情,而这种心情自然是不能给他知道的。

带着这样古怪矛盾的心情,对于交往这件事也没太多经验的华槿来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以前只是单纯的喜欢着佑然,然而佑然是纯洁的,没有修澈的乱左八糟,不会让他有这样的烦恼,所以,他变得不知所措了。

“去把头发染成黑色,剪短吧。”他忽然说。

“嗯……你觉得不好看吗?”修澈轻声问。

“对,那个长度有点碍眼,老是在肩上甩啊甩的,而且栗色太亮了,黑色会朴实一点。”华槿闷闷的说,就想让他装扮得朴素一点,那样别人对他的暧昧想法也会降低很多吧。

“你喜欢的话,我就去剪。”

听到他那么听话的答应了,华槿心里有一点得意。

手指穿过那头栗色柔软的头发,其实真的很好看呢,不过还是要剪。他在心里说,像个孩子似的点点头。

“还有,眉毛不要修得那么细。”他又提出自己的意见。

修澈怔了旺,在漆黑的卧室里看不清华槿脸上的表情。

“你不觉得那样有些媚吗?清爽点就好了。”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华槿总结。

修澈的心却沉了下去,“你觉得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吗?”

“唔……那个啊,也不是说变就变的,你夹人的感觉就那样……”华槿的话渐渐含糊起来。

听着他渐渐绵长的呼吸,修澈知道他睡着了。

睁着眼睛,心里有一点疼痛在闷闷搅着,到底,自己担心的事,华槿也是在意的。他不喜欢他的样子,一定也觉得是不正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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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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