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老旧的公寓、潮湿黑暗的楼梯发出一股霉味,二十坪不到的空间里,现画成客厅、卧房、厨房和浴室。

简陋的家具漆已剥落,早该扔进废物回收场。

幸好屋子的主人整理的井然有序,倒也不会糟的让人落荒而逃。

可是,这对主修建筑、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樊御丞而言,根本不适居住。

“你住这种地方?”

他紧皱着眉,不太适应,并没有藐视的意味,但却足以让骆凡仙面红耳赤,心中的自卑一涌而上。

“我说过这里不适合总……你来。”

这里已经是她上台北来,所找到最便宜的房租,况且房东太太人很好、很照顾她,她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开。

一如她从没想过在平静无波的生活里,会认识这样的大人物一样。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

“呃……请坐。”

她不好意思的请他入座,然后走向厨房想泡杯咖啡招待他。

樊御丞倒是挺怡然的坐上破旧藤椅,硬邦邦的触感还是让他微微皱了下眉。

没一会儿,骆凡仙端了一只马克杯回到客厅。

“对不起,没什么东西请你。”

她歉然的说,头垂得低低的。

看着杯里滚烫的深褐色液体,散发一股廉价的咖啡香,压根引不起他品尝的欲望。

本来预计让她充当女伴,出席妹妹樊御妃下午所举行的时尚珠宝记者会,但看样子,他也别奢望她会有什么像样的服装了。

顿时,一个想法在他脑中成形。

“把重要的东西整理整理。”

她看他看得出神,没有反应。

“没有重要的东西?”见她没有动静,他不禁揶揄。

“什么?”

她如梦初醒,愣愣地问道。

真是少根筋的笨女人!他在心中暗忖。

连她这么笨都能考进育豪高中当老师,是不是表示素质降低了?

或者,有其他隐情?譬如说:色诱之类的……

思及此,樊御丞倏地涌起一阵不快的情绪。

“你这么漫不经心,怎么胜任育豪高中的老师?”

他似在训诫不懂事的学生,语气有着浓厚的质疑。

她低垂螓首,像个犯错的孩子。“对不起。”

“你除了道歉,还会说些什么?”

也才相隔一夜,怎么她原本喜欢说教的习惯就戒了?

他十分疑惑。

他如风般飘忽、快速的思绪运转,总令向来不疾不徐、脚踏实地的骆凡仙难以招架。

如果不准她道歉,那她实在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单纯没有心机的她,不懂得说花言巧语讨好他,只能默然。

“算了。”

樊御丞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拿呆板的她没辄。

再这样和她对峙下去,先疯掉的绝对是他。

标准双子座的性格,让他最受不了沉闷和一成不变的人事物。

不过,在他尚未对她烦腻之前,他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因此,改造她成了当务之急。

“过来。”他努努下巴,示意她坐到他身边。

她如他所愿的,慢吞吞绕过他,只是还没坐定,他伸手一捞,便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啊――”

她惊呼一声,为了稳住重心,反射性的环住他的颈项。

两人的暧昧姿势,被开门入内的苏毅恺撞个正着。

他刚从新加坡出差回来,一下飞机就到学校想跟她谈点事,她的同事却说她已经离职,生活单纯的她除了待在家里,无处可去。

“你们在做什么?!”他愤怒的大吼。

“毅恺?”骆凡仙慌张的想起身,却动弹不得。

“你是谁?”樊御丞冷冷瞟了闯入者一眼,丝毫没有受到对方如雷般吼声的影响,态度从容不迫。

苏毅恺被他的气势骇住,定睛一瞧这才认出他来。“你……你是……”

他不敢相信,纵横商场行踪飘忽的“虐君”,竟然出现在这又窄又小的屋子,而且还和他的女朋友搭上线?!

他在飞机上看过虐君的报导,因此对虐君的印象相当深刻。

“仙仙,这是怎么回事?”

苏毅恺难以接受、消化这荒唐的状况。

面对这种情况,骆凡仙也方寸大乱,她瘪着嘴盯着男友,发出求救讯号。

“他是谁?”樊御丞约略已经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仍放意假装亲密的附在她耳边问道。

他低沉浑厚的嗓音仿佛带着电,惹得她微微战栗。

他收拢在她腰上的手,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骆凡仙深吸一口气,全身神经紧绷。“他是我男朋友。”

“哼!”樊御丞冷啐,一把无名火在胸口燃烧。

“放、放开她。”苏毅恺提高音量喊道,无奈结巴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他的恐惧。

在男人自尊心的作祟下,他鼓起万分勇气向前抢回属于他的女人。

他的举动惹毛了樊御丞,狭长的鹰眼迸射出一道锐利的眼光,杀人于无形。

苏毅恺“救”回自己的英勇行为,让骆凡仙感动不已,可是却又有些无以名状的怅然。“你若想继续待在育豪,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过来我这里。”

樊御丞的声调没有什么高低起伏,却格外教人毛骨悚然。

听出他话中的威胁,骆凡仙左右为难,眉心紧拧,似要沁出苦汁。

公然抢夺,无须大动干戈,对方便俯首称臣,这就是“虐君”厉害的地方,这样的作风在商场上亦然。

“总裁……”她无所适从的定在原地。

看着她一副将要啼哭的可怜模样,樊御丞竟一时心软,不再刁难她。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个“鹣鲽情深”的男女一眼,挑衅的说:“凡是我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而且会用最残酷、冷绝的方式得到!

否则,岂不辜负他的“虐君”封号。

樊御丞走后,骆凡仙浑身处酸的靠在苏毅恺胸膛。

苏毅恺非但没有安慰她,反而还不悦的指责。“你怎么惹上虐君的?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我?!”他还顾忌着虐君阴沉的眼神,久久无法无平复。

苏毅恺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打滚久了,自然听闻许多关于商场五公子的种种事迹――

只有一句话足以形容他们的狂妄与自负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你怎么这么说?”骆凡仙猛地抬头,清澈的眸底满是失望。

苏毅恺轻轻的推开她,大剌剌的坐上藤椅,跷起二郎腿。

“他似乎对你很有兴趣。”

最近他因投资失利而挪用公款的事,似乎已引起注意,他必须尽快把钱补齐,免得到时没了工作,还要吃上官司。

八百万不是笔小数目,但对在全球百大集团企业中,名列前矛的“御霸集团”来讲,八百万台币根本不算什么。

何况,媒体前阵子才报导“虐君”花费上千万台币,添购一辆限量发行、最新款的宾士跑车,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能和鼎鼎大名的贵公子看上同一个女人,也算英雄所见略同。

那他就来个将计就计……

苏毅恺鬼迷心窍,决定找个时间好好计划、计划。

反正,以她单纯的心思,不会发现他的计谋。

骆凡仙的心微痛,即使她的个性再好,也无法忍受他事不关己的态度。

“毅恺,你别胡思乱想,他只是在惩罚我。”

她不希望他误会,所以连忙解释。

但苏毅恺显然觉得她在睁眼说瞎话。

“你没听见他的话吗?他已经挑明了要得到你。”

他一番露骨的话,竟让她心跳霍地加速。

“不是的……”

她答得软弱,不知是在反驳他,抑或是警告自己。

“不管怎样,你还是乖乖听他的话,否则要是他抓起狂来,我们两个都要遭殃的。”

苏毅恺晓以大义,告诫她绝对要服从“虐君”。

骆凡仙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男友分明应该为她打抱不平、并且保护她才对,怎么却恰好反其道而行?

他不断的在她面前替虐君说话,甚至还希望她能好好配合……

她真的感到迷惘。

“毅恺,我是你女朋友啊!”

苏毅恺扫过她纯美的脸蛋,撇撇唇。“就是因为你是我女朋友,所以我才苦口婆心的告诉你惹毛虐君的下场,不然,我何必管你死活?”

哼!女友?!

交往的三个月以来,两人顶多只接过几次吻――

而且还是蜻蜓点水的那种,当他想要跟她更进一步时,她就害怕的像只受惊的小绵羊,让人倒尽胃口。

若不是因为还没跟她上过床、贪恋她的美貌,像她这么无趣的女人,老早就把她甩了。

既然她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只好外出“打野食”。

骆凡仙无言以对,暗自摒除他灌输她的观念。

“你刚出差回来一定很累,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苏毅恺顺水推舟,毫不眷恋的离开。

晚些他跟董事长千金有约,得先回家梳洗一番。

他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将董事长千金追到手,她是雄鹰企业董事长惟一的掌上明珠,只要娶到她,可以少奋斗十年哪!

当鲜少人会造访的蜗居归于平静,骆凡仙乏力的瘫在椅子上。

打从她“拜访”虐君后,向来怡然自得的生活,再也不得安宁――

翌日也许是因为昨天淋雨的关系,骆凡仙半夜开始发高烧,寒冷的夜里忽冷忽热、醒醒睡睡,加上先天性气喘发作,让她整晚都没睡好。

其间好几次她费尽力气拿起话筒,拨电话给男友苏毅恺,家里电话没人接,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最后,她终于放弃,任由自己昏沉过去。

隐隐约约中,她感受到一股温暖,将抖得厉害的身体往暖源靠去。

她呼吸困难,呼吸中夹杂着浓浓的喘息,体温也高的吓人。

“该死的。”

朦胧中,她似乎听见总裁熟悉的低咒声。

怎么可能会是他她愈来愈渺茫的意识,否决掉自己的臆测。

事实上,她并没判断错误。

樊御丞特地绕到此处,打算实践他的挑衅,按了老半天门铃始终无人回应。

察觉到自己荒谬的行径,正准备走人,房东太太刚好前来收房租。

他谎称自己是她的男友,帮她付了房租后,房东太太很亲切的开门让他进来,毫无警戒心。

人,果然容易见钱眼开。

这里莫非全住了一群没大脑的蠢蛋?

他在房里找到她,看见她紧皱着眉,偶尔发出细微的呻吟。

“喂!你醒醒。”

他轻拍她滚烫的脸颊,试图唤醒她却徒劳无功。

她用力的呼吸着,胸口宛若被大石块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觉得自己就快要死去……

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样子,樊御丞的心蓦地揪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吩咐他的专属医生即刻赶过来。

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女人,而且还是他事业王国中的一颗小小螺丝钉。

盯着她遭病毒折磨而惨白的面容,一向冷情的樊御丞,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同情心。

怎么每次相隔一晚,她就出状况!

他不禁怀疑她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他并不排斥她成为他的女人――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再者,她有男友、又不若其他女人对他痴痴纠缠,完全符合狩猎游戏的条件。

综合以上种种因素,他就不能够弃她于不顾。

他为自己找了许多关心她、心疼她的借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骆凡仙的情况仍未好转,樊御丞则破天荒的打了数通电话催促医生。

而正处上班时间颠峰的台北交通,让医生也莫可奈何。

他用毛巾裹住冰块充当冰枕,企图让她退烧。

活了二十几年,他第一次亲自做这种事,服务的对象竟还是个女人。

好不容易,医生赶到了,立刻着手诊断。

“她受了风寒、气喘病又发作,我已经帮她打了针,不过最好还是送到医院治疗比较妥当。”

樊御丞接受了医生的建议。

撑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

四周鸦雀无声,静谧得仿佛置身天堂。

她死了吗?她闭上眼,然后再缓缓睁开,眼前突然多出一张俊颜,将她拉回现实。

“肯醒了?”

樊御丞面无表情,但嘴巴还是那么坏。

“我、你……”她心头乱糟糟的,导致有些词不达意,且如天籁般的嗓音此刻粗哑难听极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他的话意是关心,但口吻像在质问犯人。

她摇摇头。“我怎么会在医院里?”她没有半点印象。

“你说呢?”他把问题又丢给她。

“谢谢你……”她眼眶泛红,生病中的人,情感总是特别脆弱。

“很失望看到我?”

这句话若出自其他人口中,或许稀松平常,但出自于在情场上从未失利的虐君嘴里,就显得矫情。

他的自信,有一小部分源自于他人的赞美与崇爱的目光。

她翻过身让泪水潸然落下,不想被他发现。

真是讽刺。

她的男友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不见踪影。

而她避之惟恐不及的男人,却守在她身边。

瞥见她微颤的肩,晓得她必定在哭泣,他没有坏心眼的戳破她。

她拭干泪痕,用她干涸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没事了,谢谢总裁来看我。”

“你这是在下逐客令?”不等她开口,他接续道:“你休想摆脱我。从现在开始,我正式追求你――骆、凡、仙。”

这么说,是想让她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她,并非纯粹将她当成猎物。

他的宣告,让她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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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君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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