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新月如眉,薄淡的月光轻照山头,万籁俱寂中,一声夜枭的长呜陡地划破静谧的夜。

照悔猛然自睡梦中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抬眼四顾,神情仍有些怔茫。

待看清楚四周的景物之后,这才想起来自己被绿眼蛟精给掳到山洞里来的事。

她慌忙坐起身,一双眼寻遍整个山洞,却不见那名蛟精所化成之男子。

他上哪儿去了?

烛火在山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伴着洞外不知名的野兽厉吼声,她不禁微微抖瑟了起来。

勉强壮起胆子下了床,她一步步轻移至洞口。只见洞外一片漆黑,虽有银薄月光照射,但放眼望去,仍是一片昏昧合沉,山风呼呼地吹掠,更添几许苍凉,一阵寒意陡然袭上身,她忍不住伸手环抱住自己。

忽地,一道黑影猛然飞窜至她面前,并发出一声诡异骇人的长啸——

“哇!”照悔双腿霎时一软,跌坐于石地上,跟着发出一声惊喊。

耳边不断传来拍翅声响,她吓得动弹不得,只能以双手紧紧抱住头,口中喃喃不断地念着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等诸般神佛名号。

“哼,只不过是一只夜枭罢了,也值得你吓成这样!”鬼蛟低沉的声音自黑暗中讥诮地响起。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照悔勉强使出全身的力气,颤巍巍地爬起来,往黑暗中一双莹亮的绿眸扑趺而去。

“哇!那是什么妖怪!”她紧紧抱住鬼蚊的身子,仿佛他是一根浮木似地死攀着,纤细的身躯仍止不住地颤抖着。

鬼蛟蓦地怔住,自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若有似无地在他鼻端缭绕着,她娇软的身躯紧紧偎靠着的触感激起了他体内原始的渴望。

他猛然抱起她走进洞里,当他欲将她放倒在床上时,她却仍紧紧地搂抱着他的脖子,不愿松开他。

鬼蛟不由得哑然失笑,“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小,竟吓成这副样子,佛门子弟不会全像你这般胆小吧!”

照悔紧埋在他胸膛里的小脑袋抗议地轻晃着,发出模糊的呐语:“只要是人都会怕妖怪的,这跟胆子无关。”

“刚才那只是一只寻常夜枭罢了,不是妖怪。”他满脸笑意地望着她,浑然没察觉自己凝视着她的眼神里正流露着一抹爱怜。

“你那么怕妖怪,怎么还紧紧地搂着我,别忘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妖怪。”

照悔登时止住了颤抖,缓缓自他胸膛里抬起头来,微闪泪光的清滢大眼,明显地流露着一丝迷惑,怔怔地望着鬼蛟。

“我……我本来是怕你的,可不知为什么,后来就不怕了。”她喃喃低语着,神情困惑不解,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非但不觉得他可怕,反而下意识地寻求他的保护。

她迷茫困惑的眼直直望进鬼蛟那一双碧瞳里,蓦然间,脑海里陡地闪过一幕幕模糊的景象,她仿佛曾经见过这一双碧绿的眼瞳,在好久好久以前……

她迷茫怔愣却又专注的凝视,让鬼蛟心中莫名一动,眼瞳深幽地瞅着她那双水漾滢澄的晶眸,下一刻,他猛然抓住她的双肩往前一扯,激狂地吻上她喃喃轻启的瑰嫩唇瓣。

照悔登时傻愣住,他怎么又对她做出这种无礼的事!她想发出声音阻止他,却只能呆呆地眨着眼睛,脑袋突然混沌不清,心中唯一闪过的念头竟是——她并不讨厌他这样吻着她。

正当二人神智迷眩之际,一道悉悉簌簌的诡异声响陡地自洞外传来。

鬼蛟颀长的身子倏然一凛、面容一紧,他随即放开照悔,转身望向声音的来源。

照悔微微清醒过来,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忽见洞口处立着,一抹青色的身影,跟着传来一道娇媚的笑声。

“鬼蛟,你什么时候据了个凡间女子,难道我不能让你满足吗!”

青衣女子扭着腰肢走到他身旁,一脸狐媚的笑。

近看之下,女子身形婀娜、杏脸桃腮,秀长的凤目眼波流转、艳媚无双。

照悔怔怔地望着她,没想到深山暗夜之中,竟然还有女子逗留不去,她是谁!难道也是被他给掳来的?

“谁允许你擅自进入我的地方?”鬼蛟冷漠地看着青衣女子,对于她的出现似乎感到不悦极了。

青衣女子的脸色微变,随即又绽放出一抹媚笑,刻意地靠他更近,娇声地嗲语:“人家想你嘛,自从那一次之后,你就没再召唤过我,让我好失望哟!”

说毕,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倏地贴上他坚实的身躯,丰满的乳峰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胸膛,并高高地仰起脸,噘起丹艳红唇想吻他,—双柔软的手跟着贴上他的胸,挑逗地往下滑。

“我现在不需要你了,离我远一点!”

鬼蛟冷然地挥开她的手,将她推到一旁去。

青衣女子微微愕愣了下,随即不死心地又贴靠上去,展露淫荡妩媚的笑容,双手勾住他的颈项,丰满的乳房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揉弄着。

“鬼蛟,别故作无情地拒绝我嘛!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她在他身旁妖魅地呵着热气。

照悔看得目瞪口呆,她虽然不甚明白男女之间的欢爱情事,但也感觉得出来青衣女子轻佻冶媚的行为是不合世俗礼仪规范的。

不知怎地,看着她如此亲昵地贴靠着他,恣意地抚摸他,她心头竟生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闷闷的,她忽然好想将那名女子的手自他身上扯开。

然而,鬼蚊的动作比她更快,只见他大手一挥,便将青衣女子推跌在地上。

“我说过我现在不需要你,你听不懂吗?”他神情阴冷地瞪着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一脸狼狈地站起身来,一双风目陡然眯起,怨毒地瞪向照悔,不甘愿地指着她。

“是因为她,你才这么对我吗?从来没有一个凡人在擅闯你的领地之后,还能安然活着,你为什么要留下她?”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轻柔如魅的嗓音阴沉得让人毛骨悚然,一双绿眸隐隐进射出森冷骇人的精光。

青衣女子脸色倏地一白,和鬼蛟在一起也有些时日,她深知这是他发怒的前兆,而他是她激怒不得的。她只好悻悻然地看了他一眼,又转首狠狠瞪了照悔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奔出洞穴。

***

一阵静默后,照悔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她是谁?也是被你掳到这儿来的人吗?”

鬼蛟嗤笑了声,“你以为她同你一样是一般人类?”

“难道不是吗?”照悔蹙眉不解地望着他。

鬼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会儿,目光黯然地道:“曾经出现在我眼前的人类,没有一个能安然活下来,你是唯一例外的,其他能近我身的,皆和我一样,属于精怪之类。”

照悔思索了—会儿后,脸蛋微微泛白。“你是说……那位姑娘她并不是人,而是妖怪所化!”

“没错!”鬼蛟面无表情地回道。“紫陀山上妖怪可多着哩,举凡狼、狡兔、狐狸……修炼成精的不在话下,更有一些邪魔精怪是你从未见过的,方才那名女子便是一条青蛇幻化而成的。”

“啊?蛇精!”照悔惊愣了下,一想起青衣女子怨毒狠戾的眼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仿佛可以感觉出她心里的害怕,他轻柔地挑起她的下颚,以自己都感到讶异的温柔语气安抚着她。

“别怕,整座紫陀山的妖怪尽皆臣服于我,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保证没人能伤得了你。”

照悔微怔了征,呆呆地望着他健美摄人的脸庞,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如果他不是妖怪,那该有多好!至于好在哪里,她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你是个好人,本性不恶的。”她直接道出心里所想,“我相信你只要心存善念,静心修炼,有一天必能脱离妖魔之列,荣登仙籍的。”

鬼蛟的神情倏地黯然下来,不发一语地放开她,转过身望着荧荧烛光,好半晌才轻哼,“修炼成仙!?你以为我很希罕吗?”

“可是……”

“别再罗哩八唆的,我不想再听到这些令人厌烦的事情。”他打断她的话,狠狠地转首瞪视着她。

“喔!”照悔微微瑟缩了下,并不是怕他,只是被他过大的嗓门给吓了一跳,一双大眼有些委屈地盯着他瞧。

一接触到她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眸,鬼蛟只觉得心中腾升的怒火霎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未有过的怜惜与歉意。

“你饿了吧?”厌恶自己竟会生起这种不该有的感觉,他烦躁不已地粗声吼道,刻意以粗鲁的言行掩饰心中的躁乱。

他从衣襟袖口里掏出数个果子,扔在照悔身前,“拿去吃吧,今天只摘得到这些。”

照悔眼睛一亮,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经他这么一提醒,她确实觉得肚子饿得厉害呢!

今天一整天她只喝了几口水,根本没吃进半点东西。

“这些全是给我的吗?”她绽开一朵桀笑,一脸感动地望着他,“我不吃荤的,你刚刚就是特地去为我摘这些果子吗?”

“要吃便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鬼蛟心烦气躁地低吼了声,强迫自己不去看她那张笑靥如花的雪白芙颜。

照悔不以为意地抓起其中一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用力咬了一大口。

“哇!好甜呀!”她一脸满足地赞道,眉眼弯弯地笑看着鬼蛟,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挑出一颗最大的果子,朝他一伸手。“哈,你也吃一个。”

鬼蛟淡睨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我不吃东西。”

“喔,我忘了你吃人。”照悔光灿的小脸瞬间黯然,她不喜欢他吃人,那是不对的,而且对他也不好。

师父曾说过,杀生是会造孽的,将来必受恶报,她不希望他真有那么一天。

见她拿着咬了一半的果子,蹙眉扁唇地发着呆,鬼蛟不禁皱拢双眉,坐到她身边。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吃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漠又疏远,双眸却微微泄露出一抹关心。

照悔抬起眼定定地瞅着他好半晌,才幽幽地吐语:“你能不能不要吃人,杀生是极大的罪障,将来会受报应的。”

鬼蛟微眯起眼,“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那些会被我吃掉的人?”

照悔咬了咬唇,诚实地回道:“都有!被你吃掉的人固然可怜,但吃人的你更可怜,你犯下了这么多罪障,万一惹怒了老天爷怎么办?到时候你吃的苦头远比那些被吃掉的人更多更重。”

“哼!就算如此又怎么样?我早就豁出去,不在乎了!”嚣狂的语气隐含一丝几不可辨的怨恨之意。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呀!”照悔圆睁着眼,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希望你沦落至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哼!我看你是吃斋念佛念得傻了,慈悲心肠作祟,想找个对象让你大发善心是吧,还是想让我放了你?”鬼蛟装作不在意地嘲谑,心却不受控制地波动了起来。他掳了她,甚至还可能吃了她,而她却担心他罪孽深重,遭致天惩。

“不是这样的!”照悔急急辩白,“我……”

“别再说了!”鬼蛟霍然打断她的话,“赶紧把果子吃了,准备睡觉吧!”

语毕,他没再理会她,迳自走到一旁的石岩上盘膝打坐,想把心底那股因她而起的烦躁浮动压制下去。

“呃……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照悔小心翼翼地睨着他紧闭的双眼,小小声地道。

“你还有什么事,快说!”回应她的是一阵骇人的暴吼声。

照悔惊跳了下,抚着心口支支吾吾地说:“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能不能……”

“鬼蛟!”他倏地睁眼,碧绿的眸光直射向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求菩萨帮帮你,菩萨的法力无边,她一定有办法渡化你。”照悔毫无心机地老实回答。

鬼蛟一听,没好气地撇嘴冷嗤,“你该求菩萨保佑你逃离我的魔爪,好保住你一条小命。”说毕,她又闭上眼。

“你为什么老爱吓唬我呢?”照悔叹息地轻语:“我知道你不会吃我的。”

“你说什么?”鬼蛟几乎要弹跳而起,再次睁开的眼瞳净是恼怒之色,“你以为我真不敢吃了你是吗?”

“不是不敢!而是不会。”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哼,你凭什么这么以为?”真是见鬼了,他虽然气极,但确实下不了手杀了她,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不明白。

“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一脸认真地回答,“但我就是知道。”

鬼蛟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拳头反覆地握紧、松开,完全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一股躁怒之气在他胸口鼓动着,让他闷极、呕极,却又无可奈何。

“鬼蛟。”她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神色,忍不住轻唤了声。“你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没事!”他咬牙低吼了声,“如果你说够了就给我住嘴,别再来烦我!”

***

这一年来,紫陀山出现绿眼蛟怪的消息传遍了藜昌国境内,然而皇室却以为这只是无知村夫编造杜撰的鬼怪传奇罢了,所以一直没有认真放在心上,更不曾派人上山搜查。

这一次,照悔失踪了三天二夜后,水月庵的人也就没指望官府帮忙,只是征选了附近村庄的十来名壮汉,组成搜索队上紫陀山。

一群人手持刀斧弓箭,浩浩荡荡地上紫陀山,可无论他们怎么搜索,仍不见

蛟怪的踪迹,更遑论看到照悔的影子。

这日,薄月初升,十几名壮汉决定在一处山谷树林里停留休息,一群人围着勾火取暖煮食,一边低声交谈着。

“找了这么多日,还找不着水月庵里那个小师父,我看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呸,别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小师父人好,心地又善良,还免费替我们看病、供药材给我们,就算是把整座山翻过来,我们也要认真找他一找。”

“是呀,我们找了这么久,不也没见到绿眼蛟怪的影子,也许只是村人随口谄出来的,照悔小师父肯定还活着。”

“话不能这么说,砍柴的李老伯曾经目睹蛟怪现身,咱们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照悔小师父长得那么美,也许绿眼蛟怪舍不得吃了她,把她带回去当老婆了。”

见众人一脸沉重担忧的模样,其中一名年纪较轻的壮汉忍不住开个玩笑,给大伙儿解解闷。

但显然地,其他人并不领情,全部递给他一记白眼。

年轻汉子忙举双手讨饶:“别瞪我了,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一干人这才收回目光,吃着干粮,饮着热汤。

忽然间,不知打哪儿吹来一阵阴冷的怪风,寒气森冷地让众人浑身直打颤,跟着一道柔腻娇软的女音徐徐传来。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儿。”

众人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清冷微弱的月色下,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俏生生地倚在大树旁。

女子容色妖艳妩媚,身段婀娜有致,一双凤目格外地治荡,眼里闪着一抹算计的精亡,一一扫过十几名壮汉的脸庞。

霎时,众人双眼发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无一不被这突然在荒山野地里出现‘狐媚女子给迷得目瞪口呆。

半晌后,年纪较大的带头汉子率先回过神来,并用力咳了数声,唤回失魂的同伴们。

“嗯,这位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呼才是。”

女子掩唇妩媚一笑,娇声回道:“小女子名唤青珂,和爹爹二人长年居于深山之中,父女俩相依为命。”

“这深山之中还有人家?”带头汉子粗眉微蹙,沉稳的双眸闪过一丝警戒的神色。

“爹爹个性孤僻,不喜人烟,这深山之中只有我们一户人家。”女子秀长的眼睨向他,仍是一脸娇柔的笑。

“不知令尊如何称呼?”领头汉子又问。

“哎呀!大哥,你怎么这么罗哩八唆的,人家姑娘好心告诉咱们小师父的下落,你却像在审问犯人似的,问个没完没了。”

女子尚未回答,一名蓄着浓显的精壮大汉倒先大声嚷嚷了起来。

“是呀,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问清楚照悔小师父的下落,迟了个一时半刻,她活命的机会就愈渺茫。”其中一名壮汉跟着附和。

领头汉子见状,只好服从众议,向青衣女子问道:

“姑娘,既然你知道我们要找的人是谁,烦请你告诉我们她的下落。”

青珂悄然敛眸,唇边微微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佯装思索地说:“前日,我陪爹爹出外打猎,不巧让我们看见了那绿眼妖怪抱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走进一处洞穴里。”

“那洞穴在哪儿?你赶紧带我们去呀!”一名汉子焦急地嚷嚷。

女子抿嘴笑说:“我这就带你们去。”

语毕,她随即扭着腰肢走在前头。

十几名大汉赶紧跟了上去,唯独领头的汉子面露犹豫之色地在原地沉吟,神色微显不安。

“大哥,你还愣在那儿干啥?赶紧走吧!”

蓄着浓胡的精壮大汉,声若洪钟地呼喝了声,领头的汉子只得大跨步地跟上前去。

***

一行人来到峰顶处人烟绝迹的山崖,崖的一边是万丈深渊,另一边则有一个山洞。

青珂站离山洞远远的,只是以手遥指着洞口。

“就是那里,我亲眼看到那个绿眼妖怪抱着白衣姑娘走进那里。”

众人随即亮出武器,神情戒备地望着洞口,一步一步地朝前迈进。

待一行人靠近洞口时,领头汉子忽然回头一望,却没看见那名青衣女子的身影。

“大家等一等,方才那位姑娘不见了。”

众人回首一望,神情虽略显愕愣,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大哥,别理会那些了,咱们是不是该进洞里看一看?”浓胡子大汉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总觉得那名女子有些怪异,咱们还是谨慎点好。”

“是呀、是呀!”一名胆子较小的汉子连忙附和。“依我看哪,咱们先在外头喊着小师父的名字,她若没死!听到咱们的声音,自然会跑出来。”

“就怕连蛟怪都给唤了出来。”其中一人接着道。

“那也无妨,咱们此次上山,除了寻人之外,无非也是希望能除去蛟怪。”

另一个声音回应。

一行人就这样在洞口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许是声音太大,洞里微微有了动静,众人顿时凝神屏气,双手紧握着武器,神情紧张地盯着黑漆漆的洞穴内。

一抹白色的纤影在众人紧绷戒备的注视下飘然而出。

“啊,照、照悔小师父!”

众人莫不睁大眼睛,又惊又喜地注视着照悔,高举武器的手纷纷垂了下来。

“小师父,你没事吧?”十几名大汉团团围住照悔,莫不关怀备至地询问。

“我没事。”照悔绽开一朵婉柔纯净的笑靥,“你们怎么也上山来了!”

这些汉子全是山脚下铜锣村里的人,每一个她都认得。

“照悔小师父,你上山采药也有二、三天了,令师见你迟迟未归,担心得很呢!这才托我们上山寻你。”领头的汉子详细地说明缘由。

“小师父,你是不是被绿眼蛟怪给掳到这儿来的?”年纪最小的汉子一脸好奇地问:“那绿眼蛟怪长得什么模样,肯定很吓人吧?它为什么没一口吃丁你?”

照悔老实地点头,“我确实是被他掳来的,但他并没有伤害我。”

“它虽没伤害你,可它将你拘留在这儿,肯定不安好心吧!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领头的大汉一边说着,一边不忘警戒地抬眼四望。

“我……”照悔有些为难地垂下眼睫,咬着下唇支支吾吾:“我……恐怕不能跟你们回去。”

“为什么?”浓胡子大汉瞠大一双牛眼问道,“趁现在那绿眼蛟怪不在,正是逃走的好机会,你不走,难道要让它吃了你?”

“他不会吃我的。”照悔下意识地为鬼蛟辩驳。“被他捉来的这二天,他非但没吃了我,还摘果子给我吃呢!”

“小师父,你太单纯了。”领头汉子摇头叹道,“今天它没吃了你,可不代表明天它就不会吃了你,妖怪毕竟是妖怪,没有人性的。”

“是呀!小师父,你可别被那个妖怪给迷惑了,人妖殊途,千万别傻得走错路了。”

浓胡子大汉以为照悔是被蛟怪下了什么迷咒,才会说出这般反常的话来。

“不是这样的。”照悔慌忙摇头,“只是如果我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他肯定会生气,我怕他一生气,会……”

她无措地咬了咬唇,心里直觉地不想将鬼蛟威胁她要吃掉水月庵众人之事给说出来,因为她知道一说出来,大家一定会想办法捕杀鬼蛟,这不是她心理想要的结果。

“照悔,你别怕,有我在,绝不会让那恶蛟伤了你。”一名年约二十,长相颇为英挺的男子忽地出声,一双炯目难掩爱慕之意地望着照悔。

“哈!你这小子,一路上山来,一句话也不吭,现在倒肯说话了。依俺看,你是怕咱们照悔小师父被蛟怪给拐了去,这才愿意陪着我们几个老粗上山来寻人的吧!”浓胡子大汉咧开嘴,率性直接地嘲谑。

男子脸色蓦然一红,微带羞恼地低斥了声:“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哪有胡说!”浓胡子大汉心直口快地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照悔小师父情有独钟,巴不得她能嫁给你当老婆,其实这也不是不可能,小师父又没真的出家——”

“住嘴!”年轻男子满脸通红地怒喝了声,“你再胡说,休怪我不客气!”

一边喝道,他一边斜眼偷瞧着照悔,见她仍兀自怔忡发愣着,显然没将他们的对话听进去,心里不禁有些失望,怒气也不自觉地更加腾燃了起来。

“哎哟,咱们的成渊少爷害臊啦?”

浓胡子大汉兀自嘻皮笑脸,完全没将他的恫吓之语听进耳里。

“你堂堂一个城主之子,却愿意窝在咱们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村落里,不就是因为看上了照悔小师父,喜欢便喜欢,干啥扭扭捏捏的,像个娘儿们似的,教人看了真不痛快。”

“你!”成渊怒不可抑地瞪视着他。

正当二人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时,领头汉子极具威严地大声一喝: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嘴,别忘了咱们是为了什么事上山来的!蛟怪还没出现,自己人就先吵起来,能成什么事?”

浓胡子大汉被这么一喝,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地摸摸鼻子,退到一旁去,成渊则神色略显僵凝地掉开头。

“照悔小师父,你就赶紧和我们一起回去吧!”领头汉子转而望向照悔,

“令师非常担心你呢!她老人家身体微恙,你就别再让她为你操心了。”

“我……”照悔犹豫了下,随后抬起眼看着众人,“我跟你们回去,但我必须先进洞里留个信。”

说毕,她迳自转身走人洞里。

留信?

大汉们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这小师父是不是天真善良得过了头啦?寻常人等遇上妖怪,早就迫不及待地逃之夭夭,而她非但踌躇了半天,离开时竟然还要留信!

这还真教人傻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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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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