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

第九幕

理查·克莱德门「爱的旋律」专辑,传达了印象梦幻的旋律流泻于小小的空间,陪伴独守大年夜的孟羽童。

「去蓬!去蓬!去蓬!」他的名字在心中呼唤一遍又一遍,她的泪水沾湿了枕头,终于明白自己是爱欧去蓬的,爱上那个不结婚的人,更加觉得一切都那么坎坷无望。

她软弱无力的侧睡着,一动也不想动,在大年夜,没有人陪她,没有人向她祝福,她成了被遗忘的人,可怕的孤寂感穿透心胸而人,一颗心阴冷得彷佛世间只遗留她一人似的恐怖,恨不能自己也死掉算了。

月沉星没,思念穿云破雾,而欧去蓬呢,正在众人环绕下热闹的守岁,跟去年一样丢下她一个人,……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哭了起来。

如果他没有再次介入她的生命,也许她就不会发觉自己深爱着他,不会有今天的难受了,任泪水涓流湿透了枕头。

她听不进有人开门,直到突然背后有个声音说:

「发生了什么事!妳哭成这样?」

羽童简直难以相信他会出现,在她最寂寞的时候,欧去蓬来了。

她的心头笼罩太多愁苦的乌云,使她不顾一切抱住他,哭诉道:

「我一个人……我一个人……为什么我所爱的人都要离开我呢?每个人都有好多家人陪着,只有我一个人……」

「谁离开妳了呢?」

「我妈妈……爸爸……阿姨……还有你……」

「我没有离开妳,我不是来了吗?」

欧去蓬柔柔地说着,拥着她哭颤不已的身体轻摇着,仍无法使她停止下来,他脱鞋上床,把棉被拉上来挡住凉夜,继续抱着她哄着。

「好啦!好啦!明天就过年了,眼睛哭肿了不好看。」

他靠得好近,温暖的气息包围了她,她更抑制不住潸潸的泪水,但这是感动而温热的泪,伏在他肩上继续啜泣着。

「我就知道妳会这样子,而且书上也说,孕妇的情绪很容易受周围气氛的影响而波动,所以一吃完年夜饭,我再也坐不住的赶过来。」他的手抚上她的腹部。「为什么妳不告诉我妳怀孕的事?」

「你……知道?」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太明显了,妳不会期望我是傻瓜吧!」

他把她拉得更近,低头吻她濡湿的面颊,最后来到她等待的红唇。她似乎重生了,在光明中重新绽放生命的芬芳,这光明正是欧去蓬的怀抱、他的吻、他的人。

羽童不再悲伤,贴着他,安详而舒服地酣睡了一夜。

醒来时,暖和的阳光由小窗偷渡进来,已是大年初一了。

「去蓬?」他不见了。

莫非昨夜只是一场梦?羽童喃喃低语着。

「醒来啦?小懒猪!」他亲腻的笑脸又出现了。

「去蓬!」她飞奔向他,经过昨夜,她已将感情全释放出来了。「我以为……昨晚只是一场梦。」她细声说。

「哪有这么真实的梦。」欧去蓬的吻温柔地落在她唇上,怕碰坏她似的。「大年初一,妳应该向我说什么?」

「恭喜发财!」在笑声中,她又补一句:「红包拿来!」

「就怕妳不肯要,我还怕给吗?」

他再一次吻了她,嘴唇在她滑嫩的肌肤上移动着。

「你好狡猾!」她已完全融化在他怀里。

「不狡猾!」他的牙齿在她耳朵上轻轻啃咬着,发出梦呓般的声音。「为什么妳怀了孕,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

「噢,去蓬!」她把脸埋在他胸前。「你不讨厌知道我怀孕了?」

「这是可怕的误解,」欧去蓬激动地呓语着:「我很高兴妳能够怀孕,如果妳一开始就让我知道,妳不用自己吃这些苦了。」

「我很害怕,你过去表现得那么……我怕你知道以后会反过来取笑我想利用孩子绑住你,我觉得……你有些瞧不起我。」羽童支支吾吾地喃喃道。

「我真是遗憾,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不曾好好讨论过这种问题,我也接受了此生无子嗣的命运,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你不需要为难自己,我早明白你不结婚的决心,只要有空时常来看看我就够了,我和孩子会一直在这里。」她痴情地望着他,像是在梦呓。

「妳很认真的想成全我是吗?」

「我没有办法,」她柔声细气似在自语,「如果我能够,我会阻止自己爱上你,明知你不爱我,却不由自主地又傻一次!」

他开始痴视她多情的眼眸,如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有女人肯为他着想,他真的感到惊讶万分。

「羽童,」在片刻的静默之后,欧去蓬严肃地说,「我很迷惑,如果我对妳不是有情,那又是为什么?妳的一切都使我关心,我甚至非常害怕妳一个人生活可能遭受的困境,只愿守住妳,所以,我们要结婚。」

「什么?真……真的?」

他低下头,那种柔情蜜意的眼神是她从未在他脸上发现过的,他伸手摸摸她的面颊。

「昨夜临睡之前我就想过了,我不能老是两边奔波,一离开就担心妳会不会出意外,最好我们结婚,名正则言顺,我可以为妳做许多事,而妳也毋需为无端受惠而心中不舒坦。只要我们结婚,一切都简单了。」

「可是……你不要结婚的。」

「现在我要啊!」

「这是因为我有了你的孩子?」

「老天!没有妳哪来的孩子?假使我要的只是孩子,我大可以等妳生产后再争夺子嗣,打官司妳打不过我的。」他伸手按住她轻启欲言的唇。「我不会这么做的,孩子的妈都摆不平了,我哪有心情管那小子。」

羽童感到有些晕眩,因为惊喜过头了。

「不一定是小子,也许是小女孩。」

「那也好。」欧去蓬一想不对,她怎会不知道孩子的性别?急迫地问道:「妳该不会都没上医院做定期检查吧?」

「我……不好意思去。」她吞吞吐吐的。

欧去蓬咬紧牙关才没有骂出来。

「这个错误必须立刻弥补。」

「人家还没有答应嫁你,你就开始凶了。大过年吔!」

「我修正。我必须先把孩子的妈伺候好,孩子的妈才不会带着孩子跑掉。」欧去蓬很快既往不咎,笑语如珠的动手为羽童打扮起来。

羽童满心欢喜地笑了。

「我醒来时看不见你,你回去了?」

「我下楼找公用电话,拜托姨妈和表姊帮我应付拜年的人。」

「你很为难吧!」

「我才高兴,每年都来这一套,烦也烦死了!明年我们一家三口躲到国外过年,开开心心的度假去。」

羽童甜甜一笑,为他很自然说出「一家三口」。

「搞不好是双胞胎,那就一家四口了。」

「不太可能吧!我家没有双胞胎遗传,妳家有吗?」

「没听说过。」

「一个一个来比较好,我不欣赏双胞胎。想想有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随时可以冒充你,多恐怖!尤其我们这种家庭,将来要继承庞大的产业,不能让属下员工分不清哪一个才是董事长,这问题可大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非生儿子不可,我会有压力的。」她怪咎似地道。

「那妳就错了,想到生出一个跟我一样的儿子,也挺伤脑筋的。」他赶紧声明。

「你知道就好。」

羽童满意的笑了,低头打量自己一身淡雅的羊毛连身裙。

「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似乎少了点什么?」

「腰身?」

他嗤笑。「妳太敏感了,是首饰。过年嘛,不妨打扮华丽些。」

「我身边只留一件首饰。」羽童拿出珍藏的伽南香手镯戴上,古老的年代,柔润的黑木光泽,诉说吉祥与富贵。

「妳哪来这项宝贝?」欧去蓬捧起她左腕,仔细端详这只镶金里的木镯上用米珠组成的寿字。「我家里也有相同的一只,是我母亲的嫁妆。」

「我的也是,外公送给母亲的陪嫁,我爸爸又把它留给我。以前总嫌它老气不肯戴,如今却多见一次就多一层喜爱,穿再平常的衣服只要戴上它,立刻显得贵重起来。我爸爸说这是前清遗物,真的吗?」

「是真的。这原有一对,家母生前一直想找寻失散的另一只。」欧去蓬柔情的笑了,「刻意寻觅,偏生无缘得见,不去寻它,缘分到了自然出现。」

「缘分!」她心跃动,多神妙而不可预测的两个字啊!

「我不再迷惑了,羽童,我相信妳与我就是有缘,所以分不开。」

她看到了他眼中迷恋的情火,将他们牢牢系在一起。

羽童梳好头发,春风满面地和欧去蓬下楼。

他们先去庙里为父亲上香,报告将结婚的消息,然后手牵手顺着天母东西路闲逛,精品名店、艺术小屋不绝于途,不愧是精致雅痞的消费殿堂。

他们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孕妇装上,强调自然流畅线条,与取材自大地色彩的图案,美观且舒适,另有圆柔的裙襬设计,鹿皮与毛皮的运用,使孕妇装脱离传统的角色,也可以时髦亮丽,吸引他人的注意。

欧去蓬看上一串半宝石的五彩长形珠链,配在羽童胸前,使淡雅的服饰立刻亮眼起来,五彩宝石中有一色是墨晶石,正好与木镯的颜色相调和,不显唐突。

「去蓬,谢谢。」

羽童深情的眼眸,初春般滚动的笑靥,紧紧掳掠了他的心,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好维持住这份美丽。

走到一家集咖啡餐点、服饰卖场二者合而为一的庭园餐厅,门庭若市好不热闹,欧去蓬与孟羽童携手而入,一声「阿姨」的呼唤,使他们巧遇高天爵与高凤兮父女,很自然同桌午餐,羽童身旁就是上回与高天爵约会的那名女子。

「我应该谢谢妳,」高天爵诚意的说,「凤兮本来很反对我再婚,令我伤透脑筋,后来不但不反对,还很乐意跟我们出来玩,一问之下,才知是孟小姐开导有方。」

「不,是凤兮长大了,变得懂事了。」

凤兮开心的笑了起来。

「阿姨有宝宝了!」她发现宝藏似的叫起来。

「恭喜妳,孟小姐。」高天爵的利眼却看向欧去蓬。

「你可以改口称她欧夫人或欧太太。」

「你们结婚了?」

「正在筹备。」

两个男人都自负,难免话不投机半句多。倒是羽童这边,三个大女生小女生一熟稔后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情趣四溢,笑声不歇,小嘴难得空闲也瞬即被酸酸甜甜的桑椹蛋糕填满,融洽得不得了。

「不可思议的女人!」男人们同声一叹,彼此看了一眼,相互笑了起来,开始男人间的话题,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反要羽童她们抗议,两路人马才依依不舍的分道扬镳,继续下午的节目。

欧去蓬抽空打了一通电话回去,在郑温温嘀嘀咕咕埋怨中,他笑嘻嘻的望着羽童说道:「妳就告诉那些人说,我要结婚了,正努力说服我孩子的妈答应嫁给我,相信大家都会谅解的。」手指玩着羽童的一绺鬓发,笑看她眼珠子瞪得好大,在郑温温惊喜的尖笑声中忙挂了电话,免去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问号。

「到底有哪些人来拜年啊?」

「政客、厂商、慈善机构、亲戚朋友……」

「哇!那我们继续逛街吧!」

「好主意。」

他们一起选了许多用品,请商店送到欧宅。

终于逛累了,天色也转为昏黄,羽童可惜道:

「眼看新年就要过去了,好快哦!」

「同样是廿四小时。」

「为什么过年不能有四十八小时?」

「就算有七十二小时,时间一样会过去,到时仍有人要感慨:『过得好快哦!』别瞪眼,我只是提醒妳,今天是农历新年的开始,不是结束。」

欧去蓬准备带她回欧家大宅,还得意的说:

「这时候拜年的人都该走了,所以我们可以回家了。」

「你这坏东西!」她骂得一脸妩媚。

「我可是受了妳的引诱才这么做哦!」

「你少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羽童在欧家受到热烈的欢迎,显然郑温温把话传了出去,那些自认为交情够的访客都留了下来,抢先为新人祝福。欧去蓬无奈的一耸肩,但他太高兴了,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笑容,陪伴羽童应付突来的情况。

他也不肯再让羽童一人回小公寓,安排她住在三楼欧老夫人生前最喜欢的房间里,有鲜花和各式收藏品围绕着。

当夜,他将母亲那只伽南香手镯套在羽童右腕上变成一对,在众多宾客与亲戚面前,等于正式订下鸳盟,永不言悔。

「真是神奇!遍寻不着的镯子竟因你们的结合而再度成双,看来你们这段姻缘是老天注定好的。」郑温温的母亲郑太太感动得频频拭泪。

郑温温内心里却暗自为黎嫘可能会有的反应担心不已。

***

诗人郑愁予说:

春来啦

冬眠的人呀!看花吧,而且折花吧

樱花只有五日,桃李也不长久

春神旋舞过山林莽野

也低回在你小小的宅第了

你的灌墙,你的窗

你如蓓蕾未绽的雅淡的眉尖

在欧家宅第的花园内,最受注目的是山茶花了,此时正当花季,粉红、深红、桃红的茶花盛开点缀庭园,白山茶、黄山茶、斑色山茶更是奇致妍丽,多彩多姿。小仲马的「茶花女」是位千面女郎,恰恰代表了山茶花的特性,其善变之姿令人叹为观止,它可以突然在同一株枝干上开出不同形状与颜色的花朵,使人惊叹自然界造化奥妙之余,却又摸不着头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每日晨起、傍晚,脚下一双便鞋,羽童随意的在庭院里散步,高大的林树为她遮阳,过去探探风信子那美艳的色彩与圆穗状的花朵,啜饮一口玫瑰花的香甜,隔壁的桃花尽情地舞春风吧,花香韵丽,开满枝头。

音乐室的白色钢琴在蒙尘多年后重新启开,欧去蓬请人来调音,这往后底下人就常听到先生和太太合奏的旋律,一次比一次有默契,到后来竟像同一双手在按键。

然而每到夜深时,羽童惯常要作噩梦,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一个人在三楼游荡半夜,直到有一天被欧去蓬发现。

「妳为什么不睡觉呢?」

因为检查的结果不是很好,欧去蓬怕他一时无法克制伤害到羽童或胎儿,他仍旧住他原来的房间,羽童留在三楼。

「我必须听一点声音。」她閤上音乐盒。

「很晚了,妳早该上床才对,医生的话妳也不听吗?」

「我有睡,睡醒了。」

「才一点刚过,」欧去蓬谨慎的问,「羽童,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睡不着而已。」

「这情形多久了?」

「很久了,自从我得知怀孕后就常常如此。」她一副习以为常的口吻。

「那么久了,妳居然都没告诉我。」

「我有午睡,不觉得特别疲倦,所以……,何况半夜我也不能去吵醒你,你要上班嘛!」她憨直的说。

欧去蓬以吃惊的眼神望着她。

「如果我今晚没上来瞧瞧,妳打算忍耐到什么时候?」

「不会很久了,」羽童看着隆高的腹部,爱怜地抚摸着,「等孩子生下来,我不会再害怕,自然可以安心睡了。」

「孩子让妳不安吗?」

「不是孩子,孩子很好。」

「羽童!」欧去蓬叹口气,耐心的说,「妳为什么失眠,妳一定要把原因说出来,我才知道能不能帮妳。」

「我很害怕,」羽童缄默了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地说道,「以前我一个人住,白天还好,可是等我睡着时就会作噩梦,梦见我要生了,没有人帮我,我好害怕啊,所以我不能睡,我醒着孩子要落地时我才能救他。」

「都是我不好,应该早点找到妳。不过,大年夜那晚,我看妳睡得非常香甜。」

「那是因为有你在,我很安心,我知道你会保护孩子的。」

「住在家里不能使妳安心吗?」他动容。

「我……还是一个人啊!」

欧去蓬起先有点莫名其妙,接着恍然大悟。放眼整个三楼,虽说宽敞舒适,布置得美轮美奂,然而这些全是没有生命的东西。

「我不应该留妳一个人在黑暗的地方,我们下楼吧!」

他牵着她手来到他二楼的卧室。

「从今晚起妳就睡在这里,妳可以相信我会保护妳和小孩,安心的睡吧!至于三楼,就当成妳的休息室好了。」

羽童笨拙的躺下来,肚子很大了。

「我觉得比较像藏宝室哩,好几只柜子,好多的抽屉,我每天彷佛寻宝似的挑中一只打开来看,东西好多呢!」

「我母亲有蒐集癖。」

「我找到一本珠宝欣赏的专门书,原来每颗宝石都有它的来历,学问很大呢!」羽童说着说着,打了个呵欠。「现在我觉得睏了,下次再把我看到的告诉你。」

「我拭目以待。」

欧去蓬轻轻说着,亲吻她逐渐沉睡的脸。真奇妙,他不再困于母亲带给他的心魔,可以和羽童谈及母亲过去的种种。

他在工作时变得更有干劲,早点处理完一天的事,好早些回来陪羽童,除了绝对必须的应酬,他尽可能的推辞。

天气日暖,羽童产期的迫近使欧家上下全兴奋紧张不已。

黎嫘突然在这时候前来拜访新欧夫人。

黎嫘始终觉得自己输得好冤枉,要不是半路杀出程咬金--一个大肚婆娘--她肯定自己要披白纱了。

她知道今晚欧去蓬有应酬,她也刚从同一家饭店不同的宴会厅脱身出来,亲眼见到欧去蓬被客户围在中间,只怕再两个小时也讨论不完,所以决定来看看。

当得知欧去蓬再婚后,黎嫘也劝自己要死心,人家快当爸爸了,她还能怎么样?可是,她又好不甘心,觉得孟羽童真是太会耍心计了,照理,情妇是没有资格怀孕的,孟羽童却捉住了欧去蓬渴望一个子嗣的心理,设局套住了欧去蓬这条大鱼!她也不照照镜子,她配当欧夫人吗?一个离过婚的二手货,一个曾被丈夫抛弃的女人……黎嫘一想到自己输在这样一个不值得她嫉妒的女人身上,真要气得吐血了。

情敌间一开始还客客气气,可怜羽童一脸幸福的光辉刺痛了黎嫘的眼睛,看刘嫂将羽童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想到这间华屋、这些奉承本应该由她来享用,给了这女人鸠占鹊巢,还敢笑得那样问心无愧。

刘嫂一退下,黎嫘再忍不住满腔怨气,讥笑道:

「妳算是我见过手段最厉害的女人了,攀龙附凤、设陷阱套金龟的本事一流,连去蓬那样精明的人也教妳骗了。」

「妳……请妳自重一点!」

「妳才应该自重,一个给人包养的情妇也敢大声哼嚷,若不是妳怀了孕,妳想去蓬会娶妳吗?我们刚才一起应酬,很多人在问新欧夫人,看去蓬一脸尴尬的样子,我真替他可怜,这么难看的大肚婆怎么带得出去。」

「妳住口!去蓬绝不会那样子,完全是妳在挑拨离间,妳在嫉妒,因为去蓬没有选择妳而选择了我。」

黎嫘心如刀刺,双目着火般怒视羽童。

「他真选择妳了吗?他有说过爱妳吗?」

羽童的心微颤,在剧烈的跳动下,她仍想不起欧去蓬曾对她倾吐一句「我爱妳」!没有啊,去蓬不曾提到爱宇。

「果然被我猜中了。去蓬也真是的,何必为孩子结婚,等妳生产后付妳一笔遣散费不就得啦,孩子终究姓欧嘛!现在可麻烦了,像妳这样有野心的女人哪肯把吃到嘴的肥鱼吐出来还我,我看去蓬想离婚只怕不太容易。」

「妳说什么?」羽童的声音变得狂野起来。

「原来去蓬还没向妳说明真相?也难怪,他怕妳激动之下伤了他的儿子。」

「什么真相?」

「就是妳生儿子,他付妳一千万元的赡养费,若生女儿,只有五百万。总之,你们根本不相配,他答应在妳生产后,三个月之内和妳离婚娶我。没办法啦!我们这样的家世无法忍受私生子的出现,娶妳只是权宜之计……」

羽童纤弱的神经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奔驰着……,希珑要娶谷琇晶,希珑当上主任就要抛弃她……,去蓬要娶黎嫘,等她生产完后……。她的血液在体内狂速地翻搅,她的神经陷入了混乱,她迷失了自己。

「去蓬,去蓬--」羽童疯狂地尖叫起来,冲出小厅要找欧去蓬,她要问明白,蓦然腹部一阵剧痛,她倒了下去。

刘嫂等全慌了手脚,羽童仍在哭叫着:「我要找去蓬!去蓬--」

「羽童!」欧去蓬突然跑到她面前。他也瞄到黎嫘的离去,一股不安使他赶了回来。

「妳怎么样了?羽童!」

「你……你跟黎嫘……你是不是跟她在一起……你说过你没有其他女人……你骗我……你等我生完就要跟我离婚……你要娶她……你跟卫希珑一样坏……都只是利用我……利用完了……就不要我了……」羽童哭着,一声比一声弱。「不!我绝不再忍受一次……我……我……我会带着孩子一起死去……」

欧去蓬的眸光和黎嫘的撞在一起,几乎要宰了她一般,咬牙切齿:「妳这女人!给我滚出去!要是羽童有个三长两短……」怀中的羽童身体沉重地往下沉,已快失去知觉,他害怕地叫着:「羽童,振作一点,黎嫘说谎,她在骗妳!」

「不要,去蓬……我宁可死了……」她带着惨苦而绝望的声调低语哀鸣,绞杀人的疼痛令她咬紧牙关几乎晕去。

「我爱妳啊!羽童,妳听见没有?我只爱妳一个女人!」

在驰往医院的车上,欧去蓬搂抱住羽童好紧好紧,不断在她耳边重复一句「我爱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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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女的青春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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