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人之所以请神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大老虎也不例外。

松伯不是神,是一个平白出现的人,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失踪的,又不知怎么突然出现的人。松伯的消失出乎意料,松伯的出现也无比的神秘,松伯只记得自己是在三月的某一天在风竹园被迷倒,却在六月的某一天在百里之外的恶虎阁门外被叫醒。松伯没有被鬼刺杀死本是正常,毕竟没人付杀松伯的钱。

兰子不是神,兰子也是人,只不过她有个叫赌神的爹。虽然兰子的爹死了,并不代表兰子从她父亲那里学的赌术没有了。

他将兰子请来了。只用一个肉饼就把兰子请进来了,一个松伯做的肉饼,兰子只在九岁时吃过一次,但那味道直到现在兰子也记得了,由于太难吃而记住。而现在他的请神的目的达到了,但这神却不走了,用了二十一个死士,加上他的右耳加左脚,也没请走。

大老虎用松伯引来了兰子,再用兰子引来了易悱文。大老虎真正要请的是易悱文。其实大老虎不用那么麻烦,他只需要直接将松伯在恶虎阁的消息传到风竹园,易悱文自然会出现。但大老虎手痒,难得遇到赌神传人这种机会大老虎怎么会错过。

大老虎好赌,大老虎爱赌,大老虎善赌。但别人却不敢与他赌,因为大老虎喜欢用人命做赌金,大老虎手下的死士足够他赌,大老虎的赌运也特别的好。别人就没有那么多人命和运气和他赌。

易悱文静静的看着,竹君更是静静的看着,竹君没有打过麻将,竹君很好奇,四个人围着一个桌子,对着自己手里的十三张牌看来看去,对于摸在手里的牌是小心翼翼,打出去牌是深思熟虑,对于他人打出的牌更是咬牙切齿。

「这张牌你也敢打,不怕老子胡你的。」眼闪金花,指着兰子打出的四万,大老虎大叫。

「胡呀,我怕你胡。」兰子轻声说。

「老子不胡,我……」

「自摸。」很深沉的,松伯发出一声。

松伯不是接大老虎的话,而是松伯胡牌了。

这一局下来,兰子十五张,母老虎十六张,大老虎四张,而松伯五张。

接着又开始了一局,大老虎其实已经不想打了,但是不打,以后他的的四肢就只有手了,他也只能骂人,因为五官也只剩下舌头了。

看来,易竹二人的到来,带来了松伯的运气,不一会,松伯又一次胡牌了。

终于母老虎忍不住了。毕竟现在她只有鼻子少了。手一推,娇声的说:「不玩了,坐了那么久,太累了。」的确很久,这桌麻将他们已经打了整整一天半了。

既然妹妹都说不打了,做哥哥的当然要敬老爱幼,再加上他真正请的神已经达了,自然要先办正事。

这边把麻将一推,那边便满脸笑容的对着易悱文,如果说慈笑书生的笑是自然亲切,那大老虎的笑就是做作可怕。但大老虎不在乎,因为不是他看。

「哈哈,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医魔,易悱文。好好,果然是英雄少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请请那边大厅上坐。」说着便在前面带路了。

「耵水阁」正门进去是一个大厅,四四方方,与寻常大户没有什么差别。这边各位坐下,那边便有人上茶。

大老虎很直爽,一坐下便开门见山:「易大侠,今天我们就不绕圈子了。其实这次有事相求,所以用这种方法以求相见。请见谅。」

「大当家是求医。」像是司空见惯,易悱文很平静的说道。易悱文很清楚,要毒无需自己亲自上门,求医也无需自己上门服务,除非病人已经不能移动。

「好直爽。我只请易大侠能救一人。」大老虎脸上的笑意已经没有了。

「那大当家知道我医病的规矩。」端起了放在边上的茶,易悱文浅浅的喝上一口。

「知道,非疑症不医,非重病不医,非上门不医。」

「那大当家认为所有的规矩都符合了。」淡淡的笑了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

「当然没有,这非上门不救,可不是说要让悱文哥上门。」兰子站在易悱文的边上插上了一言。

大老虎脸色微变了。大老虎变脸,兰子可不怕,笑咪咪的说道:「大老虎,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利用我引来悱文哥我还没有找你算帐。现在我们先将这几天的赌帐清清,前几天我赢的人,我先放在你这里,现在就算算你要割给我的其他东西。」

「哎,兰子妹,大家都是赌着玩的,那当真。再说我们那能割松伯的,你说是不是?」娇滴滴的,母老虎终于发话了,边说着那脸边开成了花。

「兰子不许胡闹。」易悱文知道,大老虎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粗犷,母老虎也不是像表面上那样娇弱,不然他们也不叫老虎了,什么叫老虎,吃人不吐骨头。松伯在这里,兰子没有事,那都是因为他们有事相求。否则,那此躲在暗处的人早已经将他们变成肉浆了。

「兰子年岁还小,不懂事,还望见谅。现在易悱文有个不请之请还望二位当家的答应。」嘴角边带着淡淡的轻笑,冷静而锐利的眼神轻轻的扫了面前的二位。易悱文这边笑看两人,那边母老虎的脸已经是红晕上来了,双眼如丝看着易悱文。

竹君没有看见过老虎,更没有看见过老虎害羞,但今天他不仅看到了比老虎还厉害的人,更看到了不输老虎厉害的母老虎害羞。

轻声娇笑着,看着易悱文,母老虎很温柔的说:「不知易大侠所求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易悱文自知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是一诺九鼎之人,对于赌约之事自然更是一言九鼎,但现在易悱文就肯请两位当家收回赌约。」

「这是为何?」故做为难,大老虎大声的说着。

「本大当家和二当家胜待兰子和松伯,悱文已经万分感谢,又那能让大当家二当家再破费。今天,易悱文只想带走兰子和松伯,不想再增加或减少什么了,不知两位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就做罢。」

易悱文的意思很明白了,一是他要带走兰子和松伯,带走的是两个完整的人。二是他不想带走其它的人,不管是不是完整或不完整的人。在一阵推违中,最后大老虎勉强的同意了易悱文的要求。

事情本要结束,但是大老虎依然想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这次换大老虎请求易悱文了。

「我知道,这样做不合易大侠的规矩,但事出无奈,所以才会想到借用松伯和兰小姐的名义,请来易大侠,还望易大侠看在我的薄面上,看上一看病人。」

「哦,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看一看病人,这事就算了了。」波澜不惊的易悱文很平静的注视着大老虎。

「只要易兄看了病人,如你不愿意治,我绝不勉强。」刚才还诚惶诚恐的表情,突然却变得几乎带着得意而自信的表情,那脸只说明一句话,易悱文看了人一定会救人的。

凡人都有好奇,易悱文不好奇,竹君也不好奇,就连站在竹君旁边的松伯也不好奇,只除了一个人,兰子。兰子很好奇是什么人让大老虎如此毫无理由的自信,是什么人让大老虎如此费尽心机。

而眼前的人值得大老虎无理由的自信,也值得大老虎如此费尽心机。

***

竹君惊呆了,美人,竹君不是没有看过的,荆美人的媚,兰子的俏,莫大娘的艳,甚至是曾经遇到没有细看的书生的俊,那都是属于世上男女不同体态的美,也包括站在他旁边,见到面前的人有一丝分神的易悱文的魅。而眼前的人却美得无骨。

人正躺在一个小园亭的凉床上,美丽无暇的脸孔,乌黑弯弯的眉,一双眼眸幽深婉柔,静静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闪亮的头发柔顺的散落在床上,苍白肌肤在灿烂的阳光下几近透明。

惟怜是个美女不但很美而且很柔,不只是她的气质柔,长相柔,还有她的身体也是柔的,她得的病叫柔骨症。惟怜活了二十年,有七年都在床上渡过。

惟怜虽然美,但还有至于美的让人说不出话,但易悱文说不出话来,因为她长的太像过去的一个人,一个易悱文记忆深处的人,易悱文的妻子,一个让他感受到十天的家庭幸福,却让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来痛苦的思念,一年时间来怀念。

***

易悱文出风竹园时有无数的朋友,现在回去是却是无数个朋友再加二个,一个大老虎,一个母老虎。

易悱文出风竹园时是二个人,现在回去却是五个人,易悱文,竹君,惟怜,兰子,还有就是松伯。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着,易悱文像平日一样的看病冶病,兰子像平日一样打理饮食,松伯也像平日一样料理着花草,只有竹君感觉到已经不在像平日了。

渐渐的易悱文的怀中不再出现竹君,易悱文手中握住的也不再是竹君,易悱文静静注视的也不是竹君,一切都被另一个名字所代替。面对这一切,竹君无助了,从来就无欲无求的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向别人说出自己的愿望,如何去争取自已想要得到的东西。更别说对于事情的发展感到高兴的兰子和松伯会帮助他。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一个从内到外,一言一行都让人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女人味,美丽而不嚣张,温柔而不软弱,多病而不自怜,多才而不高傲。自然兰子和松伯对于惟怜非常的喜欢,特别是兰子,从惟怜那里她感受到早已经失去的母爱。

竹君被刺痛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笑得如此开心的易悱文,也没见过如此温柔的易悱文。看着被易悱文细心的抱在怀中的惟怜,看着被易悱文轻轻的握着手的惟怜,看着被易悱文轻轻扶着能走动的惟怜,虽然竹君知道易悱文对惟怜如此温柔关心是因为她长的像一个人,而抱和握着惟怜更是因为惟怜的病。但他依然感到了一股从心里慢慢升起的恐慌,一切都在悄悄的变化中。

竹的目光在追逐着不再注意自己的易悱文,竹的微笑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易悱文,竹知道自己在等待,等待着易悱文发现自己的恐慌,等待着易悱文重新握住自己的手,或等待着自己的心全部死去,等待着自己的最后希臆的绝望,等待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快乐彻底消失。竹只敢去等待,竹没有去破坏现在的勇气,他怕,怕即使用尽一切都无法得到自己的希望。

竹很坚强,即使耳不能听,他就用眼睛去听着人语鸟叫,嘴不能言,他就用自己的手叙述着自己的故事。右手残了,竹咬着牙,用了一天时间学会用左手进食,用了一年时间学会用左手写出整齐的字,竹本想用一辈子的时间,静静的站在易悱文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学着易悱文教他的功夫,因为他知道自己与易悱文永远无法握着手相拥出现在阳光中。但现在竹发现,一辈子已经变成永远的梦,因为他根本无法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一种陌生的叫嫉妒的感情摧毁了他的平静。无法忍受的像无数的针刺在全身痛得全身像被撕裂成碎片一般,他从來沒有像此刻被煎熬。

竹很自卑,竹君在叫小六,在莫大娘身边十年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自卑,小六叫竹君,在易悱文身边一年的时候,竹君知道了这个词的含义。他曾经从来不在乎的他的嘴,他的耳,他的手,甚至他的性别都成了他自卑的地方,因为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实现的愿望,一个他感觉是高不可攀的愿望。而面对这个愿望的另一边却是美丽,温柔,动人,聪明的惟怜。因为他知道惟怜看易悱文的眼神和自己的一样。

八月的气候很好,幽静而清凉的风竹园,让人睡意绵绵,但竹无法入睡,因为冷。

竹从也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冷,不是天气的冷,而是体温的冷,当他偶然间触摸到惟怜的手时,惟怜的手很软,惟怜的手很热,一种熟悉的热,一种与易悱文相同而不同的热。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好像是一块冰,一块已经块要碎去的冰。而易悱文看自己的眼神,更让竹知道了,他终于在了解并眷恋着人体的温暧同时也可能失去了那份温暧的。

静静的竹君躺在床里边,那是竹在三个月前养成的习惯,因为床的外面,易悱文会躺着。竹看着那本应躺着另一个人的另一边床,感觉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个荒诞滑稽的美梦,那个爱护着自己,拥抱着自己的人是竹自己寂寞而荒凉的心制造出来的。

「不,不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梦,我不要让这一切变成梦,我要它依然是现在。我不要等待了,我不想失去那个梦。」

竹君的心在体内跳去着,竹君的足在石路上跑着。

今天的月亮很亮,月光很柔,轻柔而朦胧的照在树间花丛,像是一首伤感的诗在虫叫鸟鸣中传唱着。

迷乱的心,急促的步子,深深的喘气中,竹的全部意识都在轻轻的祈祷着。

他会等着我的,像那天一样开着门看着我,他会握住我的手告诉我那一切都出自于我的多心,自忧。

我为什么要自卑,我第一次遇见他是也是现在的样子,他抱着的时候也是现在的样子,一切都没有变。悱文请你等着我,等着我告诉你,我一直没有对你说的话,我要说出我的害怕,害怕我太重视你,害怕你太重视别人,害怕自己太在乎你,害怕你不够在乎我。请你一定要等着我,不要让我感觉一切都迟了。我不需要世人的认同,只需要你的确定。

竹从没有想到自己的感情原来如此的激烈,原来自己已经陷了下去,一开始就陷下去,也许早在几世前已经陷下去了。

第一次感觉自己原来是活着的,他的心也能跳如此的快,他的血也能流如此的急,原来从失去亲人那一刻起,他一直就寻找着一个人,一个带给他做人所有感情的人,快乐,迷茫,嫉妒,恐慌,还有幸福。原来自已也拥有这样激烈的感情。原来自己的心里还能容下另一个人。

门就在竹的面前,竹站在那里,看着这扇门,颤抖着却虔诚的推开了门。

站在开着的门前,竹第一次希望自己的眼睛是瞎的。

月亮还是那天的月亮,竹君还是那天的竹君,易悱文还是那天的易悱文,房间还是那天的房间,只是房间中多了一个人,一个正被易悱文抱在怀中轻轻吻着的人。

不可相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竹君的血液凝固了,那是易悱文从来不曾对自己做过的事。那也是竹君从来不敢奢望的事,被易悱轻轻的抱着,进行只有情人才会做的亲吻。

那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进入的世界,慢慢的竹的脚向后退去。为什么我的呼吸那么重,我的心跳那么快,我的脚那么僵,为什么别人会得到我从来不敢奢望的吻。发生的事就象梦境一样虚幻而不真切,只是场噩梦吧,我所看到的只是自己幻想的最不希望看到的而已。悱文不在这里,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为什么我要跑到这里,我还是等明天早上来好了。

但易悱文抬头的眼神,告诉了竹一切都是真实的。竹崩溃了,他从没有想过易悱文会用如此的眼神看自己,没有不快,没有不悦,甚至没有惊诧,有的只是一片漠然,好像竹君只是走错门的人。一个旁人,无关紧要的旁人。

竹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自己听不到声音,他无法忍受着从易悱文嘴里说出的:「出去。」那么简单的二个字的冰冷,那二个字不仅仅是从房间里出去,也许更是叫自己从他的心中出去。一种会将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割裂的痛苦。

门关上了,竹静静的站在易悱文的门口。

世界最残酷的事并不是从来没有得到过,而是得到并失去。

今天的月亮很大,呆呆的竹看着倒影在水中的月亮。月亮边上的人是谁,那么丑,那么苍白,今天很冷,为什么他穿那么少。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带着悲哀的嘲笑,嘲笑我的自不量力,你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嘲笑我的无能吗?

请不要嘲笑我,我累了……我不停的找一个人,我找到了那个人,不要他全部属于我,我只想我能属于他,在我无助的时候能静静的拥抱我,在他痛苦的时候,我能静静的站在他身边,我很高兴我找到了他,但……我没有想到,他并不需要……我属于他……请不要嘲笑我……我无法抗拒十多年来从来没有的被重视的幸福。那种空空的心被填满的幸福……也许那只是我单方的……幸福。请不要嘲笑,我如何能赢得了一个在人心内住了六年的鬼魂化成的人形……

你为什么笑,那笑看起来像哭,为什么不哭,大声的哭,大声的说出你的怨,让天下的人知道你为什么哭。不要像我,我已经忘记了如何哭了,难道你也像我一样,永远都哭不出来,叫不出来。

「唔,唔。」竹笑了,压抑的,死死的咬着唇笑,竹不敢笑出来,怕笑过以后他什么也没有剩下了,连同泪水都没有了。

看着人越离越远,我却无能为力,我到底那里出错了。难道过去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

是我的自作多情。还是那只是老天的一个玩笑,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玩笑笑的最后就是,那世界根本就不属于我。

如果我能说话,你是不是会停下你的步子,倾听我的心声。如果我能听见,你是不是会加重的脚步,让我听音寻踪,如果,我有一双健康的手,我能不能紧紧的抓住你,不让你离开。如果,我是女人,你是否会拉着我的手并肩走。

拼命的竹摇着头,不是,一切都不是!如果永远只是如果,你从来不会为了什么停住步伐,但为什么你要在我毫无防备,措手不及时,结束一切。为什么你给予以后,又无情的剥去。

水中的人,你为什么哀伤,你的脸在述说着寂寞,痛苦还是惊恐。你现在一定和我一样孤单,如果你无法上岸,那你允许我下水吗?也许说不定我们都不会感到寂寞。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我怕拒绝,太怕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寂寞,这里那么冷,和我的体温一样冷……这里好静,没有风吹过的发飘,雨下的地动,只有天上挂的月亮……月亮好远,我升着手都无法触摸……

是什么流进了我的口里,那么的凉冰,为什么我看不清月亮了。呵呵,我现在躲在这里,不知道悱文会不会找到我。

我有点累了,我想睡一下,如果悱文找到我,记得要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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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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