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我哥在哪儿?」

常相思焦急地望向七巧,她伸手指向东方。

她见到了。

就在东方观音庙的飞檐一端,一个青衣男子衣袂飘飘,宛若神只天降,又像随时将展翅高飞的鹏鸟,孑然傲立其上。

她昂首,在这不远不近之间,终于瞧见那张神似爹爹的俊逸容颜,和娘亲如出一辙的美丽眼眸正幽幽凝望着她,挺直鼻梁下,绯红朱唇微启,轻轻吐出二宇——别了。

不知为何,大哥明明淡笑着,神情却让她心头涌上一阵哀伤,仿佛两人这一别,今生再会无期……

「哥!」

眼见大哥振袖飞离,不祥的预感更是紧紧揪住她的心,让她急着要挽留,却忘了自己还身处刑台上,一脚踩空便往下摔,还好左永璇眼明手快,一把将她给拎回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的魂差点没被她吓飞。「你哥不是失踪多年、毫无音讯?」

「是,但他回来了!是七巧带他——」

她一转头,顿时愣住。

台上只剩他们,安七巧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悦来客栈最上等的客房里,待常相思净身、饱食后,左永璇才追问她关于安七巧和她大哥之事。

「照七巧的说法,她是为了让你大哥安心才来照顾你,而你大哥也一直因你而身不由己?」

听完常相思的说词,他觉得脑袋更糊涂了。

「为什么?你们不过是普通人家,你也只是个独居在城郊的女大夫,谁会想对你不利?又为了什么要以你胁迫你大哥为其所用?又要你大哥为他做些什么?」「我也想知道。」她紧蹙眉,娇容满布愁绪。「我不懂为什么大哥都专程来救我了,却不上前和我相认?为什么连七巧也不告而别?永璇,你帮帮我,帮我找回他们!我有不好的预感,求你——」

他伸指轻覆她樱唇。「求什么?你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不用你说我也会派人去找他们。」

「谢谢。」她娇颜微红。

「跟我客气什么?」他一把将她拉到大腿上,丰牢抱住,恶狠狠地说:「就算你不说,我也非得揪出那个胆敢以你的安危威胁我大舅子做事的家伙!竟敢让我心爱的妻子如此伤心,我非得剥他的皮、拆他的骨!」

她掩唇轻笑。「你真是位世子?我怎么看你比较像个市井无赖。」

他讨好地说:「娘子怎么说怎么是,反正不管我是什么,你已经当众答应我的求婚,就非嫁不可,休想抵赖。」

瞧她总算愁眉稍展,还有心情调侃他几句,左永璇被说无赖也开心。

「我真的可以吗?」美眸忽又含忧凝望他。「我没想过你出身竞如此显赫,定远王府不同一般,可我曾被退婚,又——你在做什么?」

他轻扯她的脸皮。「看看真的是你,还是别人易容乔装?」

她不悦拢眉。「你连我是真是假都认不出来?」

「思,这标致脸蛋是一模一样……」左永璇摸着她那吹弹可破的细嫩面颊。「可是我钟意的常相思明明是位自信勇敢,傲气不让须眉的女英雌,怎么可能说出如此怯懦之言?难道脑子被人偷换了?」

听出他的揶揄之意,她又好笑又好气地白他一眼。「是,被换了,如今我胆小如鼠,你想悔婚还来得及。反正侯门深似海,当个布衣大夫肯定比当什么世子妃逍遥自在。」

「你若不喜欢,我能为你放弃继承王位。」左永璇正色,不再嘻皮笑脸。「虽然我希望你能随我回王府生活,可是你若真如此难以适应,我也愿为你放弃荣华富贵,做一对平凡夫妻。」

「永璇……」她深受感动,不再忧愁。「有你这句话,我已心满意足。既然决定嫁你为妻,就不能只想着自己,更该住进王府尽为人媳奉养公婆的本分,何况与其将你留在这穷乡僻壤做个平民百姓,不如让你以定远王世子的身分造福百姓更有意义。」

「造福百姓?嗯,不愧是我自小认定的妻子,果然已有身为世子妃的气势。」他扣住她下巴,微笑双眸渐渐转为凝肃。「不过,想以我的力量为天下百姓谋福利,势必得跟正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昏君作对,万一失败,就算免死金牌也无用,恐怕会连累你——」

「再上一次断头台?」她无所惧,反而笑花更盛。「无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有你陪着,我什么都下怕。」

「有你这句话,我总算能毫无后顾之忧。」他着迷地望着她那如花笑靥,一语双关道:「知道吗?你这一笑,即将倾国。」

明白他已决心起义,她没有不安,反而钦佩他不耽于荣华富贵,肯为百姓揭竿而起,若事成,他拯救的人何止千万,就连翔儿也能和他娘团聚,重享天伦。只是……

「届时,你是否会自立为帝?」她相信他会是位明君,却更明白自己绝无和三宫六院共事一夫的雅量。

看出她眉间隐忧,左永璇浅笑,抱起她来到西窗榻下并坐,一起仰望明月。「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左家子孙个个与生俱来便患有一种不治之症,成年后遇上钟爱的人儿就会发作,让我们纵有经世济民之才,却无法胜任帝王之位,我先祖如此,我父王、我亦如此,所以我只负责打天下,这皇帝,我心中自有别的合适人选。」

他俊拓脸庞带笑看向她,随意中自有一股天成威仪。「但是,你若想当皇后,即便是被说成昏君,我也会为你坐上王位——」

「不,我一点也不想当什么皇后。」她仰着小巧细致的下巴紧瞅他,水眸里满盛不安。「我只想知道那不治之症是什么,会危及性命吗?你快坐下,让我先为你把脉。」

「放心,死不了。」他牵起她的小手贴在自己心窝上,好不可怜地皱起眉。「只是每每想起自己心爱的人却见不着,这心就像针刺刀割,非得见着了、抱紧了,这痛才能消。」

她心疼地揉起他心窝。「怎么会有这种怪病?我行医多年连听都没听过。」「有啊,这病就叫做——相思。」

「相——」她一听,气得一把将他推开。「那叫什么不治之症?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让我担惊受怕好玩吗?」

「我没开玩笑。」他按住她双肩,目光炽热地锁定她似水秋眸。「我们左家男人这‘相思’一生只对一人犯,无法分情三妻四妾,遑论三宫六院,什么为皇朝开枝散叶,从众多皇子中遴选储君的蠢事,我都做不来。我若称帝,必废后宫,专宠你一人,万一无嗣,皇朝便会因此断绝,届时为争王位,诸强纷立,百姓又将陷于水深火热,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只为夫、不为‘君’,不是吗?」

见她仍低头不语,他不禁苦笑。「自从钟情于你后,我受的苦还少吗?好不容易两心相许,却又不得不为了国事和你两地分离,这些时日我饱受相思折磨,偏偏无药可医,这「相思’若非不治之症,又怎会让你我如此憔悴?相思,我下想让你担惊受怕,只想让你明白,权势对我如浮云,唯独你,是我一生所求。」瞧她仍螓首低垂,左永璇以为她还在生气,直到发现她双肩微颤,捧起她的脸,才发现佳人早已泪满香腮。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难得有情郎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难得有情郎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