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春去秋来,当绿苗升上高中部的那一年,黑翔冀也成为大学部新生中的风云人物。至于吴晓彤,未若绿苗所担心的分手,两个反倒愈发地亲密,直到夏末,黑家大老黑鹏举为两个人举办了文定的仪式,吴晓彤正式成为他的未婚妻,倒是让一向和吴晓彤亲近的绿苗乐了好一阵子。

但绿苗唯一遗憾的是,快乐的日子并没有过得很久,吴晓彤申请到国外的学校,到德国留学去了,少了可谈心事的保护者,她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然而她更不能理解的是,主人居然在晓彤姐出国后的两个月,交了新女朋友。

一如往常地隔著一段距离保护著和女人约会的主人,绿苗觉得自己的脚步好深重,看著主人和那个陌生的女人卿卿我我,像换衣服似的天天换不同的人女人,她实在没有心思继续看下去。

但是面对主人时,她又不敢对主人的行为做出质询,影子在主人面前没有说话的分量,她只能觉得远在异地生活的晓彤姐好可怜,被主人封封写去的情书蒙骗了事实,然而那些写去安抚晓彤姐的情书,事实上都是由她拟稿后再转交给主人的。

主人真是个很差劲的男人吗?绿苗不否认几乎所有和主人交往过的女人,有一大半会颔首同意,但是她不可以也跟著这么想,她没有立场,就算主人再风流,再冷酷,他毕竟是她的主人,这是永远也改不了的事实。

绿苗顿下脚步,郁虑的水瞳盈亮地望著黑翔冀与那名陌生女子拥吻,心中蓦然冒出一丝苦楚感觉,觉得晓彤姐可怜又如何?倘若主人想在晓彤姐回国前花心,她也没办法代替晓彤姐监督主人。

亲密的爱侣在长吻后分开,目视女人进了家门后,黑翔冀回头瞅著绿苗总跟在身后的身影,她在路灯所照射不到的黑影中,暗得让她的整个身躯几乎无法让人察觉她的存在。他缓缓走近她,略微瞄过她清秀却无表情的脸蛋,「回家了。」

「呃。」绿苗点了点头,但若仔细瞧她的眼睛,就可以发觉她隐藏在长睫下的那抹不悦,「主人,今天……不在她那里守夜吗?」她还以为自己得在外头站上一夜呢,主人不喜欢把女人带回家,通常是在她们的公寓做那档子事。

「早点回家不行吗?」突然发觉绿苗今晚有点多话,黑翔冀回头望了她一眼,却察觉她眸间极尽所能掩藏起来的情绪,他微微眯细了眼,如鹰般犀利的眼光在暗夜里闪著熠熠的光芒,「小苗,你在生气?」

「怎么敢?」

他嘲弄地勾起嘴角,「你的意思是,即使你会生气,你也不敢对我生气,对不对?」

绿苗委屈地抿嘴摇头,面对主人突来的怒气,她静默了好半晌,才从喉头吐出几不可闻的低语,「我只是觉得……晓彤姐……」

黑翔冀冷笑,仿佛自嘲自己的驽顿,「对了,我怎么会忘了晓彤跟你情同姐妹?和她相处几个月,原来你已经把她当成比我还重要的人了。」

「我、我没有。」削薄的发尾在绿苗耳际间因摇动而飘著,她总算将一双眼对上黑翔冀的面孔,却觉见他眸中翻滚的怒意,冷冷的,活像风雨前的幽暗混沌,她全身因他眼神而僵直起来,生怕会惹怒他。「我只是……不懂。」

「不懂什么?」黑翔冀瞧绿苗惊慌得开始结巴,不禁怀疑他的小绿苗胆量到底有多大,以她比蚂蚁还小的胆子,恐怕在真正面对危机的时候不但保护不了他,还可能得换他保护她才行。

小苗八成是黑家有史以来最不称职的影子,胆小就算了,防卫性低、天真得吓人,唯一可以算得上优点的,只有她对他的忠心,如狗般的忠心。

绿苗支吾了半天,在他锐利的眼神下实,在说不出她心中想说的话,最后只好咬了咬唇,低下头来。「我不懂……主人。」

「不懂我?」他蹙了蹙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绿苗偷偷地瞄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眼盯著自己的鞋子。她真的不能理解,在她看来所有的男女都是一对一的,连法律都是这么认定,但是主人明明有了晓彤姐,为什么还要找其他女人?就像她,她这辈子只认定他是主人,她是不可能去认其他的主人。「主、主人……为什么需要那么多……女朋友?」

黑翔冀低低地笑出来,眼神只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小苗,你已经十六岁了,该不会还是没谈过恋爱吧?」十五岁谈过不算什么,但是小苗的条件,十六岁都没到思春期,太不可思议了。

绿苗瞳间闪过不解,愣愣地抬头瞅他,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又把话题岔开。「谈、谈恋爱和这有什么关系吗?」她是没谈过恋爱,她也不想谈,看到主人身边的女人被主人甩,都是一个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回家,她哪敢谈恋爱?

「是没什么关系。」黑翔冀缓缓步向座车。

绿苗见状也紧跟上去,怕漏听主人的话。

「每个女人对我来说都像一道不同的料理,个性不同,仪不同,尝起来味道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黑翔冀瞅著绿苗纤小的身子轻盈地钻进前座,眼里的冷淡却与言语间的笑谈背道而弛,「你想像我这样的饕客,会放弃世上所有的山珍海味,每天只吃相同的一种料理吗?」

「料理?」绿苗愈听愈迷糊,主人说女人是料理?好奇怪的论调。

黑翔冀难得主动伸手揉揉绿苗的秀发,柔软的发丝却削得和男生一般,令他来不及感受那种顺,发比就已经从他的手中滑过,又从头摸了几遍她的头发,眉峰微攒,「你的头发,怎么这么短?」

「呃?」绿苗突然面对他的抱怨,不自学地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冰凉的柔荑一触及他修长温热的手,她的指尖微微地一颤,马上抽回手,乖乖地在自己膝盖上,紧张地盯著手不放,「呃、呃,方……方便。」

「方便?」黑翔冀的手在她的发间顿了下,又恍若无事地抚弄著手中细柔的背丝,口吻有著不可置喙的专制,「我不喜欢,把它留长。」

「呃。」绿苗呐呐地颔首,完全没有反抗的权利,虽然她觉得留长得麻烦,而且练习的时候更是麻烦,但是主人要她留长,就算长到脚底下,她也得忍下这堆麻烦,乖乖地把她的头发留长,因为那是主人的命令。

*****

日子依旧在过,在绿苗被颈边半长不短的头发搔到恨不得把自己剃成光头时,她四年来的平静生活却起了莫大的波澜,强大到令她无法想像的地步,而危机的起源正来自于黑翔冀的花心。

习惯于跟著主人约会,不过凌晨两点不可能回到家中得到好睡,绿苗睡意正酣地无意识伸手拨了拨颈边发痒的发尾,半梦半醒地望著黑家灯火通明的宅子,虽然在她的心里隐约泛起一抹奇异而不太正常的预感,但她还是跟著主人出了车库,步进大门。

平常不曾在这时候等门的陈略,满脸严肃地望著两人进门,口吻不卑不亢地朝黑翔冀报告,「二少爷,老爷来了,目前在厅里等你。」

「老头来了?」黑翔冀微微地挑了挑眉,将钥匙抛给打著瞌睡的绿苗。

绿苗的脑袋被钥匙砸个正著,忍痛闷哼一声地接著钥匙,心里也转到刚才主人讲的那句话,老、老爷来了?几年来难得见一次面的老爷?

黑翔冀嘲弄地声音从她的头顶上传来,随著陈略走进大厅,「哼,他来干什么?看我死了没吗?」

陈略并没有回话,倒是回这番话的人有著森冷的语调,一双如虎的烔烔眼神怒瞪著进入客厅的黑翔冀,威严地坐在主位上,「冀,你死了倒好,起码死人不会给我捅楼子。」

黑翔冀不悦地眯细了眼,桀骜不驯地在黑鹏举面前坐下来,两人之间完全没有父子的气氛,反而像仇人相见,「你来干吗?」

「这是我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来?」黑鹏举瞧著儿子不长进的模样,心中的不平更是明显地起伏,「让我等到这么晚,你死在哪个婊子的温柔乡里?」

「这你管得著吗?突然来我这儿,是你的宝贝儿子给你气受了,跑来找我发泄?」黑翔冀冲口冷哼了声,漫不经心地瞄过黑鹏举怒气冲天的脸孔。

「住口!黑翔冀,你也是我的儿子!」黑鹏举猛烈一拍椅背叱吒黑道的教父气势顿时展现,怒咆声犹如雷声般惊人。「翔翼虽然风流,但不像你那么下流,别以为你没待在我的视线里,就可以顶著我的名号胡作非为。」

黑翔冀要笑不笑地抿嘴,「我何时顶著你的名号胡作非为?」笑话,他从来不将黑鹏举当成他的父亲,又怎么随便拿著黑鹏举的名号去唬人?太可笑了!

「你玩大了钱慧雅的肚子!」黑鹏举的眼珠几乎瞪突了出来,脸上的青筋隐隐可见,「你明知道钱家和我们交情深厚,你居然在玩大人家的肚子后把她给甩了,故意玩大她的肚子,你存的是什么居心?」

绿苗在旁不由自主地瞪大眼,气息全梗在喉间。主人玩大别人的肚子?

「我会对她有什么居心?」黑翔冀嘲弄地冷笑了声,明白原来今晚黑鹏举是来鞑伐他的,「违反游戏规定的人不是我,那女人自动贴上门,甚至为了想当上我的妻子,不惜牺牲,试著想先当上我孩子的母亲。我已经跟她说得很明白了,玩玩可以,用怀孕这种卑鄙的手段,永远也不可能当上我的老婆。」

黑鹏举著实听不了儿子哪能些轻描淡写,置身于外的话,「你还敢找借口?什么女人不好玩弄,偏偏去碰钱慧雅,你分明就明白钱老和我是八拜之交,还让她有机可趁,故意让我在钱老面前下不了台,你……气死我了!」

「这么说来,我的错只在『玩错了人』?」黑翔冀邪笑地掏出根烟,就著黑鹏举的面当场吞云吐雾起来,他冷嗤了声,「我还当你哪能时候也变成了道德老学究呢,原来只是为了你的面子。当年你不也这样玩弄生我的那个女人,让她难产而死,留下我这个私生子,连死都得不到名分?」

「黑翔冀!」黑鹏举忍不住地暴喝,「就算你妈是我的情妇,也不代表你就可以这样污辱她,你妈是个好女人。」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黑翔冀五官中遗传了她的神韵,然而她为他生的儿子如此恨他。

黑翔冀在烟雾中微微眯了眯眼,脸上露出的残酷笑容是绿苗所熟悉的。

她的心头狠狠地颤了下,不明白主人为什么除了在玩她时会露出这种笑容,连谈到如此骇人的往事时,竟然也可以这样笑?她不安地瞄向暴怒的黑鹏举,难道主人也把惹怒老爷当成一种游戏?

黑翔冀缓缓地喷了口烟,「就算我玩弄了钱慧雅,那又怎么样,你要我娶她吗?别忘了前几个月你才帮我和晓彤在众人面前举行过订婚仪式,如今你反悔,我想你的面子也挂不住。」

「你、你……这个不肖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难以给钱老一个交代。」黑鹏举一个箭步冲到黑翔冀面前,直接从腰侧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他的脑门,厚实粗糙的手气得猛颤。

「老爷,不、不可以……」绿苗不假思索地冲到黑翔冀身边,脸色刹那间转为惨白。完了,瞧老爷气成这样,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来得及保护住主人。

黑翔冀的眼眸转为深夜中最晦暗的颜色,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的生父,单手制止绿苗替他送死。他唇边依旧带著淡淡的讽笑阴冷的声音一如他带给人的感觉,「杀啊,有胆你就杀,如果你是为替我的母亲赎罪而收留我,那你大可以放心下手,少了我一个祸害,也许我的母亲还会感谢你。」

「主人不要……」绿苗慌忙之下失礼地将手捂住黑翔冀的嘴巴,以防主人继续激怒老爷,她急得泪水如泉水般涌出眼眶,回头直愣愣地瞅著黑鹏举,带著必死的决心,「老、老爷,如果、如果要杀,杀……绿苗好了,一切都是绿苗的错。」

「滚开!」黑鹏举毫不留情地移开枪头,用枪柄重击绿苗的额。

她的额间在硬铁的重击下立即见红,却怎么也不肯离开黑翔冀。

「叫你滚还滚!」瞧绿苗仍没有退开的意思,他补了一脚喘在她的小腹上。

她无法自抑地咬牙蹲下身痛呼出声,身子仍旧紧紧地护住黑翔冀。

「不准碰小苗!」眼瞅著绿苗痛苦的神,黑翔冀瞅著绿苗痛苦的神,黑翔冀冷静的心情猛然地落了一大截,他不自学地捏紧拳头,冰冷的杀意在他的眼眸中翻搅。

黑鹏举的眼神中飞速地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讥嘲的冷笑掩过,他瞪著自己的儿子,表情像个修罗,「不准碰她?你在说笑话吗?呵,谁不知道黑家的影子就必须为了主人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你竟然为了一个影子心软!」

黑翔冀不语,眼神间的杀机足以令恶鬼退避三分。

「我就要碰她,你想怎么样?」黑鹏举刻意地又朝绿苗的胸侧猛力喘了一脚。

绿苗几乎痛得在地上打滚,拼命地不让自己痛呼冲出喉头。

黑翔冀伸手扳住黑鹏举的枪,技巧地将枪转至自己的手中,将寒冰般的枪口对准他,「别拿其他出气,想杀我就冲著我来,她是我的影子,只有我能决定她的生死。」

黑鹏举殴打绿苗的手悬在半空中,瞅著那把离自己不到一公尺的枪,又瞪著浑身充满杀意的儿子,非常明白如果黑翔冀有杀自己的意思,他绝不会留情,「冀,你该知道逆子杀父的后果吧?」倘若他杀了自己,不论黑白两道,从此没有他可以生存的空间。

「我从来不承认你是我的父亲。」黑翔冀体内野蛮的血液逐渐地在他血脉中窜起,而可笑的是,他的血居然来自这个男人。

绿苗抱著胸口,痛苦地爬到黑翔冀脚边,紧紧地抓住他的裤管,「主……主人,不要……」不能杀老爷啊!这么做主人会害死自己的。

黑翔冀动也不动地任由绿苗扯著他的裤管,神情却没有一丝软化的迹象。

绿苗见无法动摇主人的心意,只好将眼神求助地望向黑鹏举,猛力地摇头:「老爷、老爷别和主人计较,有、有事……就找我出气好了……」

「小苗,闭嘴!」黑翔冀低喝出声。他明白小苗对他的忠心,但是这种忠心,未免也太愚蠢了点,她居然想为这种小事送掉她的一条小命,不论如何,他不会让他的影子替他挨打受骂,蒙受半丝委屈。

「好一个『不把我当父亲』,亏我养你,育你十几年,得来的却是一个不肖的败家子。」黑鹏潜冷冷地睨著他们两个,从鼻头冲出一声冷哼,「好,今天我可以不计较钱慧雅的那回事,你不把我当父亲,我同样也可以不要你这个儿子。」

他危险地眯起双眼,残酷地开口,「黑翔冀,从今天起,我们断绝父子关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就算你饿死在路边,我也不会给你半点援助,等到你走投无路,我看你还能猖狂到哪时候。」

*****

就从这一夜起黑翔冀变得一无所有,没有身分,没有半毛钱,甚至没有一个可供栖身的地方,他穿著那夜的衣装,毫不犹豫地离开住了十几年的黑家。虽然从不留恋黑鹏举曾经给他的富裕生活,他还是从黑家带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绿苗。

绿苗是他的影子,同时也是黑家给予子孙特别的待遇,但是黑翔冀明白他若不带走她,她也没有可以生存下去的机会,黑家人不多养一口气,这点在当初和她第一次相见时,他就已经明白了。

离开蔽护他十余年的环境,黑翔冀才真正深刻地体会社会的现实,没有钱、没有身分,走在路上只会惹来白眼相待,他不曾为自己的生活出过一丝力,而中途辍学也无法找到一份可供两人生活无虞的工作,在无计可施下,他找了一份出卖劳力的苦工,和绿苗两人住进阴暗狭小而又肮脏的工寮里。

在出走的两个月后,黑翔冀满身脏污地步进两人栖身的工寮,打算趁午休,补充简短的睡眠,他隐约可听见外劳在寝室里高高低低的谈笑声,夹杂著人鼻混混沉闷的空气,而后绿苗的一声怒喝闯进他的耳朵,他立即不假思索地冲进寝室。

「怎么回来?」他瞪著四、五个围住绿苗的外劳,其中有一个人正仰躺在她的眼前,脸上表情痛苦不已。

绿苗清秀的脸庞上充满警戒的神情,制服一边的袖子上有一抹肮脏的手印,像是有人试图搭上她的肩。她见到黑翔冀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主人,他、他们……」她防备的手在胸前紧握成拳,任谁瞧了这场面,都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想对小苗做什么?」黑翔冀声音严厉而森冷,内敛的眼神迸发出精锐的光芒,愤怒突然涌上他疲惫的身躯。

「小姐,漂亮,你有,我们也要。」其中一个外劳用十分不标准的国语嘻笑地说道,边笑还边露出一口缺了几颗牙的满嘴黄牙,指了指脸色微变的绿苗,又想伸手触碰她。

绿苗眸中闪过一抹惊慌,随即施展一个大内,将那个企图轻薄她的外劳摔跌在前一个人身上。

「好凶!」其他几个外劳见第二个人倒地后,马上群起企图抓住绿苗。

绿苗摆开阵式自卫,却不料她的拳头还没揍到那些色欲薰心的外劳身上,黑翔冀已经挥开他坚硬如石的拳头,抓起身边的几个外劳饱以老拳,没几下工夫,四、五个人全倒在地上呻吟,有力气还能爬出他们的寝室。

「主人……」绿苗难以置信地瞅著黑翔冀,不敢相信主人居然动了手,她从没见过主人动手,也压根不晓得主人的身手竟然这么好。

黑翔冀愤怒地将最后一个杂碎踢出寝室,一脚踢上房门,脸上仍带著肃杀之气地回瞅绿苗,他静默了好半晌,充满魔魅的噪音仍旧酷得吓人,「小苗,这个时间你应该还在学校,为什么没有去上课?」

「上、上课?」绿苗错愕地瞪大眼珠,怎么也没想到主人第一句话居然和刚才的事情无关,而是问她为什么不在学校?

他抿了抿嘴,「你耳朵有问题吗?需要我重复几次?」刚听到她的叫声还以为自己的错觉,却没料到她人真的在寝室里。「为什么不去上课?」

「我、我……」绿苗在黑翔冀犀利的目光下低垂著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嗫嚅地低声说道:「我……休学了。」

「休学?」黑翔冀的声量顿时有如雷吼,「为什么休学?你的学业有问题?」她念书念得好端端的,怎么会在没告诉他的情况下办休学?

绿苗摇了摇头,及肩的秀发在肩边飞扬著,情急之下口吃更加严重,「不是,我、我的学业没……问题,但、但是我……念、念书要学费,我们没、没钱。」

黑翔冀的心猛地揪成一团,发出几近痛楚的感觉,他不语地瞪著脸色苍白的绿苗,她说得没错,他们两个现在根本一穷二白,他努力工作所挣到的血汗钱只够两个人生活,剩余的钱连间像样的套房也租不起,更何况是她的学费?

她跟他过了两个月苦日子,没喊过半声苦,可他却没有想到他单纯的小绿苗竟然还考虑到学费的问题,决定牺牲她的学生生涯来让他的负担不致过于深重。他黑翔冀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田地?还需要他的影子来为他刻苦勤俭。

「小苗,你以为这么做我会高兴吗?」黑翔冀喉中满是苦涩的味道。

「我、我休了学就、就可以帮主人啊!」绿苗拼命地想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想好未来的计划,「我、我出去工作,主人就可以不、不用兼差,身体……」

「不要说了!」黑翔冀猛然打断她的话,瞪著她,眼里兴起前所未有的风暴,「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我是你的主人,你的一切都只能由我作主,你凭什么擅作主张休学不念书?我是很穷,但我还没穷到连让我的影子去念书都不成,明天、明天给我去办复学,就算你的学费贵到几百万,我拼了命也会付!」

怎么也未曾料到主人得知她休学后会如此暴怒如雷,绿苗惊惶失措地瞅著他,「可、可是……」

「没有可是,明天给我乖乖去上课!」黑翔冀气得想揍人,更想揍的人是他自己,瞅著绿苗因害怕而发颤的纤小身躯,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拉过她的肩,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绿苗的身子震惊地僵了下,却又不敢反抗主人的举动。这是……主人头一次和她这么靠近,主人身上还传来源源不绝的温度,在初春的午后,外头虽下霪雨,却让她觉得好暖和。

黑翔冀无法分析他心中的那抹苦涩是从何而来,是因为小苗跟著他只会受苦吗?虽然兼了两差,但他明白这样永远也不觉得贫苦。

一群人住在拥挤的工室里,绝不是小苗能过的生活,更何况她是个正值青春豆蔻少女,说不定方才那些人想轻薄她的场面,早已经在他外出兼差时发生过好几次了,要是小苗只是一个弱女子、要是小苗没有学过各种武术……

黑翔冀不能不自责自己的疏失,他明了她对他的忠心,不论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再怎么差,她也绝不会说出口。然而他却无法像以往那般嘲弄她的「奴性坚强」。在小苗忠心如犬的温驯下,其实也有著一颗如嫩苗般婉约的心思。

为了不再让她跟他过苦日子,他必须想办法在短时间里赚更多的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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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性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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