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二000年——

每天早上蓝宝儿都像一朵清新的百合,出现在他的眼前,吸引着他的目光,今天也不例外。

james隔着百叶窗频频望着外面办公室的蓝宝儿,想着昨天晚上她问他的话——“叶飞声!你是不是爱着我?!”那么大胆的质问,着实吓得他不知如何回应。

难道她看出端倪了,是他太低估她的智商,还是他不小心泄漏了心情?

犹豫了一阵子后,他故作镇定地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兜到蓝宝儿身边,轻咳两声,告诉她,他来了。

蓝宝儿掀起眼帘:“james,早啊!”

“咳咳,早!”他的表情一定很尴尬。

昨晚他挂断手机后,想了一晚,想到天都亮了,今早面对她,仍不知如何答复。还是她厉害,昨晚说了那样的话,今天见了他,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果真是单纯得几近白痴。

“有些事,你知我知就好,别太张扬了!”

他这个人对感情向来很低调,尤其不想惹出办公室恋情,破坏工作士气,更不想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无聊八卦,所以即使心里爱恋着她,也百般隐忍,不轻易表露,等待适当的时机。

“哦。”蓝宝儿若有其事地点头深表同意,“你是指什么事?”

她还在装,而且装得挺像不知情的:“就是昨晚你在手机中问我的事。”

“哦哦。”她频频点头,终于明白了。

“明白就好。”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要有共识,别让办公室的人知道了,引来不必要的风波。他知道办公室有不少女性同事偷偷爱慕着他,所以他必须用冷酷铁血严阵以待,对她也是一样。

当他转身要回自己的办公室时,蓝宝儿拉住他,偏着头皱着淡淡的细眉:“昨晚我有打手机给你吗?”

她如果不是装蒜科毕业的,就是得了间歇性失忆症。

james快被她气炸了:“当我没说,上班!”要装大家来装嘛!

昨天晚上明明跟他说得真真切切的,还诅咒他会发生车祸,想到这点他就很火大。这个蓝宝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真让人摸不清,叫他又爱又气。

快五点的时候,james的两只脚又不听话地走到蓝宝儿身边来。

今天蓝宝儿不必留下来加班,他怕她会准时下班,五点一到,人就不见,被业务部那些男同事吆喝着一起去唱ktv。

同样是男人,他闻得出来,那些男同事一个个早就对她这个花瓶蠢蠢欲动了,只是这个笨女人少根筋,根本不知道,就连他对她的心意,她也毫无察觉。这样也好,等中东那个大订单拿到手,他就不必那么拼命工作了,届时可以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

他都已经站在她的身旁一会儿了,她还没察觉,净顾着忙手边的事,真是个少根筋的傻大姐,嗟,这不就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吗?

“蓝宝儿!”他出声喊她,虽然很想温柔些,但办公室的同事都还在,他不想招人耳目。

她像弹簧似的弹起身子,立正站好,那动作滑稽得惹人笑。

“james,今天不是不必加班吗?”

那张清丽的脸庞透着疑虑,等着他扫去。

“是不必加班。”

脸上立刻绽放光彩,灿烂的笑靥飞上她的唇颊之间,摆明是个单纯得全无心机的女孩。

“那我就放心了。”她松口气,坐下来,继续忙着未完的杂事,嘴角边的梨窝还映着浅笑。

过了一会儿,见桌脚旁那双每天擦拭得光亮鉴人的意大利皮鞋还在,她立刻又站起来,好奇地问他:“你有事找我吗?”

自从她进公司那一天起,她的一颦一笑在在牵引着他的目光,教人无法移开。

“我想……”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身旁投射过来的好奇眼神,于是他便换一种寻常对她的严厉语气吩咐,“蓝宝儿,你进来一下。”

他走回办公室,蓝宝儿马上跟进。“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吗?”

没有人监视他们了,他可以稍稍放松一些。“是有件事要交代你。”

“什么事?”只要不加班,一切都好说。

“今天我不想一个人吃晚饭,所以你就委屈一点。”他只要一把她当女人看,心就柔了起来,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颠三倒四的,就怕这个傻大姐有听没有懂。

“你想请我吃饭?”

看来她的智商不只三岁,真是低估人家了。

两人来到城东那家高级的法国餐厅,他曾带她来过一回,是上个月招待美国客户时,她当然又是来当花瓶。当他的花瓶,专为他赏心悦目而用,美国客户可不在意她,因为对方也是个女的。

才坐下来宝儿就跟他抱怨了:“只是请我吃个饭而已,不必来这种又贵又吃不饱的地方嘛!”

这是一种补偿心理,平时从没给过她好脸色,总不能连个好食物都没有。

“那么你想去哪里吃?”

她马上站起来:“去路边摊吃就好啦,我这个人很容易打发的,干吗那么浪费,来这种昂贵的法国餐厅。”待她皮包一拿准备走人时,服务生却送来两杯餐前酒。

“你什么时候点菜的?”她一脸讶异。

“我在公司打电话来订位时,就顺便点了。”

“你怎么能自行打电话给餐厅订位,竟然抢了人家的工作。”她噘着嘴娇嗔。

她经常那样噘起嘴唇,总是一脸委屈,一定是他太凶了。

“下了班,你就不是我的秘书了。”

“不是秘书,那是什么?”

没想到她也会狡猾,试探他的心意。

“你希望是什么?”看谁狡猾?他在商场上打滚多年了,没有斤两怎能坐上这家美商公司的亚洲区总裁。“不跟你说了。”是灯光的关系,还是她真的脸红了,晕成一片,好妩媚啊!

她拿起餐前酒,一仰而尽。

“小心酒醉失身。”不过有他在,就算失身,也算“失”得其人。

“哼,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嘴一噘,娇媚无比。

佳肴陆续上桌,一开始她还吃得津津有味,待主菜一来,她却已经撑得不行了。

“james,你怎么点这么多菜?”

“就是怕你嫌这家餐厅又贵又不饱,只好想办法喂饱你。”

“又不是在喂猪。”

哪有像她这么美丽又清新的猪呢?

“咦!你怎么没打嗝?吃得还不够饱吗?”

谁叫她老在他面前打嗝,每回都推说是吃太饱,现在肚子真的快胀破了,却半个嗝也迸不出来,穿帮了。

“讨厌啦,美女打嗝有损气质的耶!”她只好耍无赖撒蛮娇。

“哪有自称自己是美女的?”

“如果我不是美女,你干吗老叫我去当花瓶?”

“你不是比较喜欢当‘慰安妇’吗?”

“哇,james,你很坏哦!”

“哪有你坏啊——”

两个人边用餐边斗嘴,你一句我一言,引来旁桌不少钦羡的目光。

很久,没有这么开怀了,真希望今晚不要结束,最少不要结束得太早,让他多拥有一些和蓝宝儿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服务生送来最后一道菜,是甜点telamisu,意大利式的软cheese蛋糕。他的胃却再也容纳不下任何食物了,尤其是甜食,他从来不吃甜食,太腻了。但是如果女人像甜食一样腻着他,那就又不同了;而如果那个女人正是眼前连吃一片小小的蛋糕都觉得幸福的蓝宝儿,那么就让他腻死吧!

看着她吃得笑逐颜开,每吃一口便要用舌尖再舔一遍嘴唇,仿佛品尝着人间美味。

“哇,我爱死这道甜点了。”

james真希望自己是那道telamisu,能被她爱死。

“我的也给你吃吧!”把甜点推到她的面前,托着下巴欣赏她的吃相,率真可爱毫不矫饰。

她今晚应该也很开心吧!他也很开心,因为跟她在一起,心情变得格外轻松,无拘无束,自然得像家居生活。

正当他深情地欣赏着宝儿一小口一小口、依依不舍地蚕食着他给的那份甜点时,忽然有人在他背后发出一声——

“蓝宝儿?!”

一个男子,就站在两人座位中间,表情诧异又欣喜。

宝儿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一跳,telamisu卡在喉咙,险些噎到了。

james不悦地瞪一眼那名陌生男子,然而那男子却很不识趣地继续说:“蓝宝儿,真的是你!”

宝儿赶紧拿起水杯,往嘴里猛灌水疏通喉咙,心里想着这个男人是谁啊,想害死她呀!

“你是……”

陌生男子哈哈大笑:“我是江大伟,你的初中同学啊!”

james看着宝儿的神情,由忿转喜,甚至是惊喜,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江大伟——我想起来了,初中时连续三年的体育股长,还是篮球校队的队长。”

管你大尾还是小尾,根本就是半途杀出来破坏他和宝儿烛光晚餐的程咬金!james的眼神含着怨恨,微微眯起的眼眸化为无数枝利箭射向不识相的江大伟。

“哈哈哈!没想到当年风靡全校男生的‘校花’居然记住我江大伟,小生真是三生有幸,何等光荣啊!”

james不屑地睨一眼那个讲话像在“搬歌仔戏”的程咬金先生,他最不喜欢这种油腔滑调打花腔的男人。问题是瞧宝儿的表情,倒好像挺喜欢的,他忽然感到危机出现了。

“喂,江大伟,别闹了啦!什么校花,是好笑的花吧?”

james有点闷了,他们两个居然叙起旧来了,完全无视于他的存在,当他是桌子还是盆栽?!

“咳!咳!”他只好咳个两声,唤回宝儿的十二条神经。

“真巧,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这个少根筋的蓝宝儿居然对于他的咳嗽暗示听而不闻,倒是程咬金先生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转过来看他,还点个头致意,假装客气地问宝儿:“这位——是你的‘阿娜答’吗?”

他和宝儿同时被校队先生的话吓一跳,对望一眼。不过,这倒是程咬金自出现以来所说的漫天废话里他最满意的一句,呵呵,宝儿的阿娜答,看她怎么回答?

蓝宝儿的视线一对上james脸就红了,怕泄了心事,赶紧收线。她和james看起来像一对夫妻吗?如果是,她希望是恩爱的一对,可惜james性情太凶悍了,一定不懂得“恩爱”两个字怎么写,连写都不知道了,又如何扮得来呢?唉!

“江大伟,你别胡说八道了!”

james的心口像被她那句话揪了一下。痛呀,真伤他的心,是他配不上她吗?还是在宝儿的心目中,根本就不屑和他做夫妻?这个笨女人,有眼不识泰山,她才胡说八道呢!

“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板,james。”

那个程咬金竟然还不知死活地伸出手来要和他握手,天知道他有多想一掌将程咬金的手捏碎。

“你好,我叫江大伟。”

james的手微微用力,脑海里想象着情敌的手指关节被捏碎一地的喀啦声。

“程先生,多多‘指’教!”每一字都是咬牙切齿。

宝儿皱着眉说:“james,人家是姓江啦!”

江大伟干笑两声,表情不太自然,大概是收到james的敌意了吧!

“因为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这个程咬金不但杀风景,还很白目。

“真的?!我像谁?”

“程咬金!”

四周的空气突然降到冰点,很冷场。

“呵呵呵……宝儿,你老板好幽默啊!”

宝儿忙着在瞪james,两眼几乎要冒出火花来。她可不觉得他幽默,否则就不会恶狠狠地瞪着他了。

两人对峙着,高手过招似的,用彼此的眼神比高低,也比火气的高低,只有那个大白目程咬金还在吠着。

“以前你说过,长大后的最大志向就是嫁给一个好男人,所以我才以为——”

这句话又教james好生嫉妒,为什么她从没对他提过人生志向,而那个白目却知道?

而宝儿大概在气他的出言不逊又无理取闹,忿然别开脸去,但是回答程咬金的时候却又堆满笑容,她真的很讨厌他吗?那昨晚为何又要在手机里问他,是不是在爱着她呢?

“好男人像稀有动物一样,可遇不可求。”硬求的话就会像她这样,遇人不淑。“现在是凶猛的野兽当道呢。”眼角丢过来瞄james一记,哇,这句话摆明是损他而来的。

之后,蓝宝儿和江大伟就自顾自地在一旁聊开来了,存心不理睬james满腹翻腾的醋意。

程咬金在骗到宝儿的电话号码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送宝儿回家的路上,james的眼角不断地偷瞄着坐在身旁、心却离他几万里的女人,脸上映着娇憨俏媚的微笑,很迷人,伤感的是那倩笑不是为他而献上的。唉,瞧那张悠然神往的表情,显然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场小小的两人同学会里。

“宝儿。”紧抿的双唇,是执意要将她从篮球校队的梦幻中抢回来。

恍惚了一下,蓝宝儿不确定是车窗外的风吹声,还是james在唤她。

她斜过脸去问道:“你在跟我说话吗?”

他蓄意放慢车速,不让回家的路太快结束,希望能多争取一些和她相处的分分秒秒。

“你好像从没问过我,为什么要那么卖力地拼命工作?”

她早就想问了,只是忙得没时间问,既然他主动提起,她就顺着问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卖力地拼命工作?”

整句照抄,连字眼都懒得换,太敷衍他了吧!

“因为我要赚很多钱。”

俗气!蓝宝儿皱一下淡淡的细眉:“赚很多钱之后呢?”

“有了很多钱,就可以把我小时候的‘家’买下来。”

家,也能用钱买到吗?好奇怪的说法。蓝宝儿质疑地瞄着james,但是看他一脸严肃又不像在说笑。

“把家买回来,是我前半生最大的努力目标,然后,我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比如追求爱情。

基本上她是听不太懂james的人生大志,房子可以用钱买,但家要如何用钱买?“好像有点复杂。”

“那你呢?你想追求的又是什么?”james也想知道她的一切,她的大小事包括人生目标。

“我的志向比你简单多了,我只想找个好男人结婚,生四个小孩,合组一个‘甜蜜家庭股份有限公司’——”眼尾瞥一下james,心怀戒心地说,“而且,我的家,是不能买卖的。”

后面那句话又是针对他说的,她是不解他要买一个家的意思,还是在暗示他没资格成为“甜蜜家庭股份有限公司”的一员?看来如果是那个篮球校队程咬金要买的话,她大概兴奋得廉价抛售了,还买一送四——买一个老婆,送四个小孩。

嫉妒两个字噬咬着他的耐性,他忽然想起昨晚她在手机里说起一件令他很不高兴的事——

“你很讨厌我是吗?所以才会在手机里咒我发生死亡车祸。”他的语气很冷,因为他的心很冷。

嗟!“都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还说得跟真的一样,她昨晚根本没打手机给他,更何况那支手机她从来也没打过,向来都是他打给她的。

“我是说——”

“到家了,我要下车!”

看她夺门而出的匆忙,像逃亡一样,是心虚吗?

他花了一整天的心思,好不容易准备好台词要回答她昨晚的问题,却没机会说,只好再收回心底。

他想说——

宝儿,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过着流离颠沛的生活,长大后又忙着拼命挣钱,所以没时间培养爱人的能力,但是遇见你之后,已经开始学习如何去爱一个女人了。

还有,今天是他的生日!

但是两人却不欢而散,他的心里有点感伤。

他还想问,宝儿,你是不是也在爱着我?

二00一年——

蓝宝儿现在是一步也不敢离开那间房子,因为好像只有在这儿手机才收得到讯息,她也才能联络得上叶飞声。

整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啥事也不做,寸步不离地守着手机,一个白天下来就险些把膀胱给憋爆了送急诊,只好调整活动范围,以手机为圆心,半径约她的五个脚步,最远刚好可以走到洗手间,这样就算手机响了,她随时可以冲过来,绝不漏听。

距离叶飞声将发生死亡车祸的时间,只剩下三天了,她却只能像个白痴一般地干等着,真是度秒如年,磨人耐性。

一想起昨天那通电话,直教她欲哭无泪。和james聊了那么久,重点虽然问到,但却没得到答案就被他挂掉电话,甚至连抢救他的计划也失败。她真是没用,难怪james老要骂她笨女人,唉,实话果然令人难以接受。

蓝宝儿好生难过,心情沉到谷底,为了转移不佳的情绪,拿了电视遥控器一按,看看新闻吧。某甲先生不是说,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没有常识请多看电视。她更惨,连智慧也没有,看来她是非看电视不可了。

电视新闻台里的年轻主播正播报一则nancy说过的什么太阳黑子的新闻——

“据天文馆表示,太阳活动平均周期为十一年,今年适逢活动极大期,九三九三号的太阳黑子,堪称是这波周期最壮观也是面积最大的,对地球的影响当然也是最严重的——”

看了电视更证明自己真的是智慧、知识、常识都没有,而且是严重缺乏,什么是太阳黑子?她仰天长问,却连太阳都懒得理她。

铃——铃——

终于又响了,她立刻从自怨自艾的自怜情境里活过来,心想一定要把握住james来电时的机会,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他吧,别顾什么笨面子了。

手机一接起来,她立刻问道:“喂,james,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铃——铃——

瞅着被她握得紧紧的手机,居然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原来不是手机在响!循声找去,电话响得震天价叫,如果它是人,大概跳脚了。

es怎么改用电话和她联络呢?

不管他用什么方式和她取得联系,她想理清的疑问还是那一个,“喂,james,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可惜——我不是james。”

搞什么鬼嘛!“nancy!你打来做什么?快挂断,别占线了,我在等james的电话呢!”

“知道啦,我是特地跟你讲清楚一点关于james发生车祸的细节和时间,你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叫他避开。”

她是很想救他,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没有办法,james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甚至不相信她是未来的蓝宝儿。

nancy不知道她的难处,却很古道热肠地描述车祸发生当时的情形。

“你辞职后的那天,也就是二000年三月十八日,james整个人失魂落魄,精神恍惚。那晚他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跟中东那个超级大户,为了拿下明年度的大订单,他虽然心情不好,还是赴约了,james那个人你比我还清楚他的个性,向来是工作至上,什么也不能影响他的事业企图心,包括爱情。”

nancy说得真是一针见血,包括爱情也是牺牲品之一,她就是这样被牺牲掉,才气得辞职的,回乡相亲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呢!

nancy巨细靡遗地细诉着james在人世的最后一晚:“人家说情场失意,职场就会顺利。那晚,大概快八点的时候,james就拿到中东客户的大单了——”nancy发出由衷的赞叹,“真不是盖的,james真是做生意的料子!”随即又轻叹一口气,“可惜,天妒英才!一个小时之后,他就在高速公路前的交流道上发生车祸了。根据现场的目击者说,james的车子是停在红绿灯口上的第一辆,绿灯一亮,他马上踩下油门冲出去,对方的车子闯红灯,也开得飞快,可想而知,那一撞有多猛,才会造成james当场死亡——”

蓝宝儿不知不觉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眼泪也不知什么时候爬满她的脸颊,像水龙头的开关坏掉了一样不断地流出水来。

nancy不胜欷地说:“有一件事大家都觉得很奇怪,james为何一拿到订单就飙快车准备上高速公路?”

“他是不是想回家去,跟家人分享成就?”她将心比心地想象着当时james的心情。

“你不知道吗?他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从小就是个孤儿,是育幼院院长把他养大的。”

蓝宝儿好不容易才止歇的泪水又溢出来了,一股女人天生的母爱,疼惜着james不幸的身世。

她抽抽噎噎地说:“他一定是要回去找育幼院,那儿就等于是他的家了。”

曾经有一个晚上。下班后,james忽然说要请她吃饭,那是她到城市以来最快乐的一个晚上,james送她回家的路上,好像说过他前半辈子的目标就是要努力工作,拼命赚钱,才能买下一个家。当时,她还觉得很怪异,家哪能用买的?现在她知道了,james想买的家,一定是养他长大的育幼院。

nancy却说:“james不是要回去育幼院,因为育幼院是在北部,但他的车是开向往南的交流道,他到底要去南部找谁?”

不管他是去找谁,反正总不会是去找她的,想到离职时,两个人还恶言相向,他大概恨她入骨了。

nancy忽然说:“宝儿,你家不是在南部吗?”

“是呀!”

“你想james会不会是去找你呢?”

她的心口像被猛烈撞击了一下,james是去找她的吗?她才刚离职,他会这么念着她吗?

蓝宝儿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像是有一股感动在体内流窜似的。

她的脑海里萦绕着有如雷鸣般的声音,不断在回响着——“快去救你的叶飞声啊!”

天晓得她有多急着要救叶飞声,才会傻呼呼地守候着没有讯号的手机,期待它会发出声响,传来叶飞声的讯息。但是再多的守候也没用,眼看着一天又要结束,距离他的死亡时间又更逼近了。

再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如果身处在二00一年的她,不试着打手机给二000年的james,她永远也救不了叶飞声。

管它有没有讯息,她拿起手机,一鼓作气,像要出征打仗一样,目光炯然如炬,毫不犹疑地直按下james的手机号码,按下号码的那一刻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居然连想都不必想就能记得他的手机号码……

每当午夜梦回时,她最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她一直把james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并且刻意地忽略他的存在,不想承认自己爱着他。其实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她的身体就以爱意之嗝透露出这个讯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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