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墨朗出院后,墨家又恢复往日的吵杂纷扰。他住院住了将近一个月,这段期间所累积要打小报告的、要评理的、争宠邀功的亲人,不断挤进他和妻子养老用的那座大宅邸。

底下的总管和佣人电话接不停,全都是来打探前天谁谁谁有没有去,昨天谁谁谁留到最后跟老爷子说了什么。

再过一个月就是他九十五岁生日,儿子们准备帮他筹备一个盛大宴会,不过,他真不知道这些儿孙是希望他多活几年,还是要让他气得早点一命呜呼。

他明白自己剩下的日子下多,只想和一直默默陪伴着他的妻子安静过日子,而且,到这种岁数还要操心儿女的家务事,实在太浪费生命了,他想想不行,拨了通电话给墨行殊。

“孙子欸——”他先跟孙子拉近感情,口吻热情得不得了。

“又想找我麻烦了?”墨行殊扯扯嘴角。

自从墨朗公开表示对墨行殊的偏爱之后,他就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这层办公室愈来愈热闹,三不五时就有吃饱太闲的人过来酸个几句,以长辈的身分训导他做人的道理。

这一切,当然都是拜他爷爷所赐。

“不是。你帮我想个办法,怎么样才能让你那些伯伯、姑姑还有堂哥、堂姊,暂时不要来打扰我跟你奶奶的生活?”

“喔……”墨行殊嘲讽地笑了笑,这些人愈来愈没耐性了。

“快想想,别只是‘喔’。”

“有什么好处?”他问。

“我生日之前都不找你麻烦。”

“……”就清静一个月?

“怎么?嫌太少了?”

“不会,成交。”墨行殊知道,如果不马上答应,一个钟头过后,司机就会载爷爷进公司了。

“乖。”墨朗很满意孙子的孝顺。

“你请傅总管联络翁律师,每天早上十点到你那里。”

“就这样?”墨朗等半天等不到下文。

“就这样。”他不想把话说白。这些亲戚,包括自己的父母和兄长争的都是爷爷身后的那份财产,就怕他突然一觉不起,来不及妥善安排身后事因而损失了自己的利益。

很可悲,却也是事实。如果让那些人以为爷爷正在修改遗嘱,至少会安静观望一阵子,然后,就换翁律师遭殃。

“翁律师来了之后要做什么?”

“让他陪你下棋,不然,从后门溜回去办事也行。”

“我知道了……”墨朗当然明白墨行殊的用意,自己也心知肚明。他只是想知道凡事总抱持冷漠态度的孙子,是否看得见这个家正在分崩离析。

“如果……”墨行殊感觉到爷爷语气腥蛔淠闹胁蝗蹋崃硪桓龇桨浮!叭绻胍寰玻野锬惆才鸥龅胤剑硗庹胰苏展四愫湍棠蹋夷喜坑卸氨鹗依锩蝗酥馈

“那你怎么敢让我知道?”听见孙子这么说,墨朗差点老泪纵横。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

“狡兔有三窟,不怕你知道。”他笑说。

“不用了,就按你的第一个计划吧!我一失踪,还不天下大乱,我可不想自己的照片被登在新闻头条。”

“好吧……”墨行殊在墨家一向特异独行,所有眼见的、耳听的都让它随风而过,不曾放在心上,所以,即使明白那些人暗地里在计划什么,他也全当不知道。

“对了,什么时候带小晴来看看我?我和你奶奶都好想她,你们的婚事可以办一办了吧!”问题解决了,墨朗话锋一转,又绕回了孙子的终身大事。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也没有婚事好办,你想乱点鸳鸯谱,麻烦记得把我的智商考虑进去。”

“等你吃到我这个岁数,就会知道人千万不要太铁齿,哈哈!”墨朗神秘兮兮地语露玄机。

墨行殊一直将墨朗视为“天下第一大狐狸”影响。,不敢轻敌,但也不会轻易地受他

结束电话后,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说是不受影响,可是脑中却自动浮现甄芷晴的身影。

她那双如潭水般清澈温润的眼眸,窘迫脸红时拚命为自己漏风的动作,异想天开为体会失明的感觉去撞墙,天真的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他的捉弄,他对她这么坏,她却为他红了眼眶……

她喜欢他。后来,每当想起这件事,他的胸口总会涌上一股难言的悸动,如黄昏时刻,独自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见到车窗外那大片大片温暖的橘黄光辉,瞬间驱走所有的孤独与清冷。

他以为很快会忘记她,但是没有,一天也没有。

叩!叩!

办公室门上响起敲门声。

“进来。”墨行殊收起回忆,将视线调往电脑萤幕。

“经理,有您的……一位……寄来的。”秘书困难地抱着一个长方形纸盒,连话都说不清楚。

“先搁着吧。”他继续浏览因电话而中断的国际新闻——油价不断飙涨,已经到了无关供需的长期态势,美国次级房贷危机影响各国股市,全球都面临通货膨胀与经济成长减缓的压力……

四年前成立并购部门至今,他前后收购了二十几家公司,让“凤肴集团”尝到了异业结盟,快速占有市场的甜头,总公司里不少人也跃跃欲试,想砸下更多钱,拿到更多甜头,抢去他头上的那顶光环。

只是,以公司目前居上位者的私心与贪婪,就算并购再多具有潜力的公司,最终,人才会离去,市场会衰退,一切还是要归于零,再大的企业也免不了定向衰败。

这些问题短时间还不至于严重影响公司命脉,他只是遗憾,一般人的眼界总跨不过活着的几十年。

不过,他只掌握自己的命运,其他人的,就自求多福吧!

他松松肩膀,起身坐到沙发上,看向那个包裹,发现寄件人的名字是甄芷晴后,他迫不及待将外包装纸撕开,打开纸箱。

里头的东西用两层的泡棉包起,接着又是层层叠叠的纸,墨行殊拆出一堆的包装纸垃圾,终于看见……是一幅画。

他将画取出,笑了。

是她答应送他的画。

这幅将近有半人高的油画,画的是他和她坐在花圃前谈天的情景,橘蓝的天,白色雄伟的建筑物,花园里绽放着艳丽的花朵,龙柏树下的一角,坐着两个小人儿,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无论是用色、构图,都相当活泼。

他将画摆在沙发上,站起来远远地欣赏。

柔和的光线、丰富的色彩,一下子为他这间冷硬的办公室添上了暖意。

那些时空仿彿静止了的午后,再想起,竟是他记忆中有过最美好、最恬静的时光。

忘了工作、忘了家族里的纷纷扰扰、忘了这个现实残酷,弱肉强食的世界,单纯的只记得微凉的风、芬芳的香气和一位甜美的女孩。经过记忆的筛选,她的笨,此时却令人怀念……

他想她,想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叩!叩!

“经理,我进来了。”敲门的是苏子妃。

“哇……好美的画,你买的?”苏子妃一进门就注意到沙发上的画,走到他身旁,一同欣赏。

“一位朋友送的,她自己画的。”

“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有艺术气息的朋友了?”她取笑他。“不过,这幅画给人一种幸福宁静的感觉。”

“事实上,背景那栋建筑物是医院的病房。”

“哪有医院这么美的?”

“是画这幅画的人眼中看出去的世界很美吧!”他想起甄芷晴纯净的眼和无忧的笑容。

她好吗?是不是认识了新的朋友,又开始叽叽喳喳地问人家有没有坐过捷运、分享着教人一头雾水的心得?

会不会人家给她一个微笑,她就傻傻地把全世界的人都当好人了?

苏子妃注意到墨行殊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好温柔,仿佛眼前伫立着他深爱的女人。“你这位朋友是个美女?”她不禁想知道。

他摇头,笑说:“是个笨蛋。”

“蛤?”苏子妃被他搞糊涂了。

“待会儿找个人帮我把这幅画挂起来。”墨行殊走回办公桌后。“你有什么事?”

“设计公司的人事都安排好了,你看一下。”她将手上的资料递给他。

忍不住,她又回头看看那幅画。就算是笨蛋……也是对他很重要的笨蛋吧!因为,这是墨行殊办公室里,唯一的一件装饰品。

嘟嘟……桌上的内线响起,秘书通知墨行殊二线是老董事长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先调侃他爷爷一番。“不是说好一个月内不吵我了吗?才刚过不到十分钟……”

“行殊,芷晴被送进医院了!”墨朗没时间跟他开玩笑,紧急通知他这件事。

“什么?!芷晴……”他轰地一声,脑中有一瞬间只剩空白,转头看向那幅画,然后闪过她的心脏问题,他站了起来。“哪间医院,几号病房?”

“龙柏,321,你快去!”

“我知道了!看情形怎样,我再打电话给你。”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整个脑袋里乱烘烘,他告诉自己不要去猜测,一切到医院问清楚再说,可能只是小感冒,也可能不小心扭伤了腿,可是大脑偏偏不受控制地往最坏的方向钻去。

因为墨朗那急促慌张的音调加深了他的恐惧,恐惧最后一次见面坚持不说再见,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bbs..cn***bbs..cn***bbs..cn***

甄芷晴昏迷之后被送往“龙柏综合医院”,没多久就醒过来了。

看着床边围着关心她的家人,她很内疚,说了声对不起之后,眼泪又涌了出来。

“没事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睡饱了再说。”甄母揉着她的发,轻声地安抚她。

她点点头,闭上限,但内心似乎有着难以排解的痛苦捆绑着她,即使闭上眼,即使什么都不想,仍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

甄家人个个面带愁容,谁也没见过她如此伤心欲绝,可是就算心里着急,却不想在这时候逼问她什么,甄家老大让她服用镇定剂,大伙又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儿,才见她缓缓地睡去。

甄母和刘妈在她床畔照顾了一夜,隔天她醒来,甄母又哄又安抚,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如此悲伤。

“我喜欢一个人……”她低声道出这些日子困住她的烦恼。

她的悲伤缘于过去太单纯的世界、太空白的经验,使得她完全无法消化喜欢一个入之后衍生的种种莫名起伏的情绪。

从一开始的羞怯与期待,到分别之后的思念,她有时快乐、有时悲伤,她想见他,却又找不到理由打电话给他,就算电话已经握在手上了,却又被顿时涌上的紧张、胆怯、信心不足给打败,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

小小的脑袋里塞了好多无法处理的难题,她的心房累积了好多思念、好多无处倾吐的情感,就像要撑爆她的身体。

这阵子她没好好睡过一觉,饭吃得少,又因为心理因素导致肠胃不适,吃下去的东西过没几分钟全吐了出来。

这次昏倒,全是血糖过低造成的。

“那为什么说要搬出去住,说待在家里很痛苦?”甄母问道。“这句话让你爸一整晚坐在办公室里,愁眉不展,他损伤心。”

“对不起……”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又滚了下来。

“别哭,妈没怪你,妈只是想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甄母连忙抱抱她,安抚她。

“我知道不该让你们担心,知道要表现得像平常一样,可是我觉得好难、好痛苦,好像被硬生生拆成两半,一边笑着,一边哭着……我想只有搬出去,才不会让你们再为我的事担心……”

虽然甄芷晴没有表达得很完整,但是甄母可以体会这段时间她内心的痛苦,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即使悲伤还要装出笑脸。

她这傻女儿,家人给她的爱太多,反而害得她只能将烦恼往肚子里吞,这样的爱,到底对不对?

“妈知道了,我去和你爸爸谈谈,你也长大了,是到谈恋爱的年纪了……”

“不要……”甄芷晴拉住母亲的手,就怕她父亲知道后会难过,会更严厉禁止她出门。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她突然想起墨行殊对她说过的话,那时,她受到鼓舞,也曾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要据理力争:才多久……她就忘了,又缩回她以前那个备受保护的世界。

“你躺着休息,我先去找你爸‘谈判’。”甄母朝她眨眨眼,随后走出病房。

甄芷晴心乱如麻,茫然地调头看向窗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再让家人为她操心?

她好无助,好彷徨,想做爸爸的乖女儿,又渴望飞往高处看看外面的世界,喜欢一个人,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就如十六岁那次的离家出走,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办不到。

墨行殊抵达321病房,推开只是轻轻掩上的门,就看见手腕上插着针头,一脸寂寞,注视着窗外的甄芷晴。

他心头一窒,仿佛重石压下,无法动弹。

瞬间他看清楚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在他心里悄悄地占去了大片的位置,拥有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影响力,轻易地牵动着他的思绪。

他以为她笨,以为不必设防,以为妯的存在是为提供他忙碌生活里的小小娱乐,以为他不可能对她……

如果一切都如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又怎么会从停车场到这间病房短短的距离间,举步维艰,被恐惧,湿透了背脊。

他不懂爱不爱,只知道,她对他好重要,他不想面对突然间可能失去她的恐惧,不想再见到她眼底的寂寞。

甄芷晴听见轻微的声响,将脸转过来,发现是他,惊讶地撑坐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揉揉嘴唇,搓搓脸颊,不愿让他看见此时的苍白。

他连忙走过去将她按回病床,而后坐下来,握着她的手,以一种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目光,直直地,教人心慌地凝视着她。

一时间,他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她更瘦了,看起来很虚弱,他好心疼。

看着他,她又开始觉得胸口闷痛,又开始感到一股压抑不住、急欲冲出的悲伤,困在她身体那个小女孩的单纯心思,处理不了再见到他时的激动情绪,莫名又红了眼眶。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我快要哭了……”她忍着、忍着,不想再掉眼泪,不想再让人替她担心,可是……她扑向他,环上他的脖子,哗啦哗啦地放声大哭。“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喔……”

墨行殊拥着她削瘦的身子,被她这一声声想念念得心都融了,被她这满满的想念给收服了。

她哭得好伤心、好委屈,仿彿在怪他,怪他丢下她,让她尝到了恋爱的滋味,又独自承受失恋的痛苦。

他不明白为什么想自己会害她哭得如此伤心,只是认了,认了被这个小笨蛋缠上就必须负起照顾她一辈子的责任。

“再哭,我就要走喽!”甜言蜜语他不会说,也没说过,他还是习惯语带威胁地捉弄她。

“不哭。”倏地,她坐正身体,胡乱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忙不迭地挤出笑容。“我不哭了。”那晶莹剔透的泪珠还盈满着她的眼眶。

“傻瓜,想我不会打电话给我?”

“我有想过……可是不敢……”她敛下眼帘,可怜兮兮地说。

“不是告诉过你,做什么事之前要下定决心,先想着失败就一定会失败,心里想着不敢,到最后就真的什么都不敢了。”

这女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恼。

“对不起……我会改的,以后,不管做什么我都会鼓起勇气,不怕失败,失败了就再试一次,直到成功!”

他来看她,对她面言,这是无法言喻的狂喜,她快乐得想哭,想告诉他她好喜欢他,喜欢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可是……她不敢了,怕他会真的走掉。

“嗯……这还差不多。”他瞅着她毕恭毕敬的反省模样,满足了捉弄她的成就感。“那现在敢不敢嫁给我?”

“啊?”她一下子意会不过来,圆滚滚的眼睛直瞪着他。

他扬起唇,心想有她在身边,他接下来的人生肯定比之前有趣多了。

“疯狂”两个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在其他人眼中,他是带有疯狂基因的,那是因为他们不清楚,他心里对每一次的决定有多少把握。他承认在还没弄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前就冒出“结婚”的念头是很疯狂,可是他却有种瞬间一片清明的轻松感。

爷爷喜欢她,她喜欢他,他见鬼的觉得对她有责任,见鬼的挂念她,在听到她入院的消息疯了似地冲过来,他还需要什么理由?

只有娶回家,摆在自己身边,最安心。

“我说……”这一次,他和缓了语气,再次牵起她的手,认真地说:“嫁给我。”

在等待她消化完毕给他一个答案的同时,忽然想起她曾问过他的一个问题——“会不会娶一个失明的女人?”

当时,他只觉这是一个蠢问题。

虽然他有足够财力请人照顾生病的妻子,可是,在他的想法里,除非责任驱使,除非是无法承受众人压力而懦弱地选择接受,没有人会愿意自找麻烦,而且这麻烦可能一背就是大半辈子。

他是个自私的人,更不在乎别人眼光,自然答案也是不可能。

可是,这个时候,他竟就做了自己过去认为是愚蠢的事,不清楚她的家庭背景,不清楚她的病情到底如何,只确定这个女人必定会成为他的麻烦,而他愿意。

只因为,她是她。

“墨行殊……”甄芷晴眼眶泛起泪光,她还在消化,消化他这句话是真心还是玩笑。

她看着他包覆着自己的那双大手,看着他沉稳笃定的眼神,看着他好看的额头,想着见不到他的时候好难熬,想着她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得心都疼痛了起来……

但是,他只需简单给她三个字,她的心被抚慰了,她的世界瞬间变得不同。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如花苞慢慢绽开花瓣的微笑,眼角还淌着泪珠,她用力点头,说:“好。”

她还没理解到“结婚”这两个字代表的真实意涵,也没想过“结婚”会对她的生活产生什么变化,只是单纯的以为就像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嫂嫂们,可以跟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一起做很多事,一起说很多话。

墨行殊在她眼中是那样的完美,拥有她难以想像的力量,代表着她不懂但期待能懂的世界,充满吸引力、充满美好的希望。

知道他喜欢她,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感动并且难以置信,她的爱情得到了回应。

他听见她的答案,笑了。

能够这样想也不想地答应一个其实还很陌生的男人求婚,大概全世界也就只有这个笨女人了。

她对他的全然信任,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骄傲与感动。

“可是我现在生病了,不能马上嫁给你。”她皱起细细的眉峰。

“没关系,不管你生什么病,我都会娶你。”他有时间慢慢了解她,现在,只想她好好休息。“要不要睡一下?”

他得先找到她的主治医生,了解她的病情。

“不要……我已经躺了一天,骨头都生锈了。”她扭扭腰、曲曲膝盖。“你有没有听到喀啦喀啦的声音?”

“哇,这么大声。”他故作惊吓状,哄她开心。

“呵……”她反握着他的手,抚摸着他好长的手指。“你会在这里陪我聊天吗?”

“当然,你想说什么给我听?”他渐渐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如此温柔。

“我想想……”她翻翻眼,思索着。

他静静地等待,静静地端详着她美丽的脸庞,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我画的画,你喜欢吗?”

“喜欢,我会挂在我的办公室里,正对着我办公桌的墙上,以后一看到它就会想起你,每天看它好几次,每天想你好几次。”

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恶心的话,为了她,他说了。

“嗯……”她倏地脸红。

觉得他好像很不一样了,他的声音好好听,眼睛里黑黑亮亮的,还有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不知怎的,让她又开始心跳失序。

“你知道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

“结婚前你是我的女朋友,结婚后,你就是我的妻子。”

“女朋友……”她轻声念了一次,然后像不确定地问:“那我们要先谈恋爱吗?”

“从现在起就算开始谈恋爱了。”他不禁笑倒。这个女人实在是笨到家了,想必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刚才答应了他的求婚的意义。

他是怪叔叔诱拐小女孩。不过,他保证不会欺负她的,至少,不再让她哭泣。他会照顾她,让她像只纯洁的白鸽,享受自由、享受快乐,她的世界完全可以像过去那样单纯有如一张白纸。

“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她低头扭着衣角,轻咬着唇瓣,一时间脱去了稚气,变成了一个娇羞的小女人.

“你忘了我捉弄过你,这样还对你好?”墨行殊故意弯身瞅着她瞧,他爱看她脸红的模样。

“嘻……”她笑了,表示还记得。“如果以后我说你对我不好,你要提醒我,我曾经说过你对我很好。”

“什么意思?”像绕口令似的。

“万一以后我们吵架啊什么的,吵架一定会说气话嘛,可是你只要提醒我,我就会想起你对我的好,然后就不生气了。”

“这样就不生气了?”这女人的脾气也太好安抚了。

“嗯,生气不好,会很难过。”

“我会记住的。”他笑了笑,她说生气会难过的意思应该是指难过伤害了别人,也难过受了伤,不过,他很难想像她跟人吵架的样子,大概话还没骂出口,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墨行殊的世界不曾出现过像甄芷晴这样心思单纯的人,而他也开始犹豫,以后究竟该教会她看清别人的心思好保护自己,还是让她保有这世上难得的真诚?

“不要一直看我啦……”她被瞧得心慌慌,害羞地捣住他会勾魂的眼睛。

他拉下她的手,一直握在掌心中。

他愈看她,她的头就垂得愈低,那娇柔的神态,害得他想一口把她吞下。

但是……这里是医院。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单纯宝贝娇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单纯宝贝娇妻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