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走出了树林,风萧遥气吸丹田,做个深呼吸,干燥的空气,被强力吸入体内,屏气凝神,将全身的注意力集中于耳部,约可收纳百步之内的任何声响,他全神贯注地倾听,寻找附近的溪流水声。

沿着溪水潺潺之音,他找到了一弯河流,取出系于腰间的利剑,以河面为镜,削去长发长须,还他帅气英俊的面貌,岂能教那个傻丫头当他是土匪之相的讨厌着。

一撮撮冗长的发须随着河水,渐流渐远,低头看着河水映照出那个昔日风流惆傥的风萧遥,他信心满满地忖度着。“一定要让那丫头看一眼就爱上我。”

正当他洋洋得意之际,忽听到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救命呀!”

惊慌而无助的求救声,显然是女音。

判断声音来源,似乎来自于他身后的河谷,他施展轻功火速赶去。

“嘿嘿嘿,来,大爷我帮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顺便也洗一洗……”

“别过来!”被逼得狗急跳墙的女子,惊慌之中想到捣衣的洗衣棒,连忙拿起来自卫,朝眼前色眼眯眯的恶人挥舞。

“我好怕喔!哈哈哈——”留着络腮胡的恶人笑起来满脸横肉乱抖,不停地淫笑,还回头对他身后的几名喽说:“你们想不想看这位洗衣姑娘光着身子洗自己的衣服啊?”

“想,好想喔!呵呵……”那些人眼睛贼兮兮的,还露出恶心的笑容,频频擦拭着嘴角不经意流出来的口水。

“姑娘,你就做做好事吧,他们很久没看过女人的身体了,来,别跑呀!”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似乎不急着夺下洗衣女子手中的捣衣棒,即使那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因为那姑娘害怕的尖叫声,很挑逗他的感官。

他们一步步逼过来,女子一点点往后退,走没几步就被散落满河谷的鹅卵石绊倒了,洗衣棒掉下来,还砸到她的脚,痛得她连爬都爬不动了。

“哎呀,大爷心疼,”那恶人淫笑着靠过去。“早叫你别乱动的,要动也是动手脱衣服!”

说着他那两只毛茸茸的魔掌就伸过去了,粗暴地撕扯下洗衣女子粉色的前襟,露出半截肚兜。“救命呀——”

“你省省力气吧!”络腮胡的恶人望着唾手可得的美色嘿嘿大笑,预料再一下子,这个可人的小姑娘,将会光溜溜地被他抱在怀里了。

可,此时忽然传来一句。“你也省省力气吧!”恶人猛地抬起头来。

“是谁?敢管本大爷的事!”

“凭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啧啧,那堆犹如长在草丛之中的横肉气成了一脸的狰狞,小孩子看了都要作噩梦的,而且连作三天三夜。“原来留络腮胡真的那么难看,难怪那丫头那么讨厌我。”他早该在离开逍遥湖时就剃掉的,否则或许谷小观现在已经迷他迷得茶不思饭不想。

语毕,风萧遥像一道狂风从天而降,陀螺似地在几名歹徒之中狂飘而过,旋风边缘飞出一件一件的衣物,当那些歹徒们看得眼花撩乱之际,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脱得精光,最后“那阵风”停在洗衣女子的身旁。

“姑娘,你认识这几个暴露狂吗?”

那平地刮起的旋风教洗衣姑娘也看得目眩,根本无暇注意其他,直到风萧遥开口问她,才回过神来。

“啊!”定睛一看,刚刚那些色迷迷想脱下她身上衣服的恶人们,竟然脱人不成反被脱,个个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她忙不迭地躲到风萧遥身后,颤抖地说:“我不认识他们!”

风萧遥两手一摊。“既然大家都不熟,那也没什么好聊的,后会有期了!”他拉着洗衣姑娘的手便要离去。

“站住!”那个络腮胡的两手护住下半身的命根子,表情凶悍的像直要把人给吞掉似的。

洗衣姑娘想快快逃离,但是风萧遥却停下脚步。

他一脸的厌烦不耐,为什么会有这么自不量力的人呢?太惹人讨厌了,他连头都不想回,只是冷冷地说:“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杀人,你们最好别惹我生气,否则下次狂风再起,剥掉的不是衣服,而是——你、们、的、皮!”

几个较胆小的小喽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再多留下来一刻钟,那个带头的络腮胡顽固了点,但是看到手下一个个逃命去,他才发觉苗头不对了。“嗳,你们等等我!”最后还是决定留条小命,多吃几年闲饭。

洗衣姑娘感激万分。“多谢大侠相救!”

“大侠?!”风萧遥冷笑两声,他这个人亦邪亦正,凡事率性而为,那样正气凛然的称呼,他可消受不起。

“我刚才说过,今天心情不错,又路过此地,所以只是顺便而已。”意思是说下回他不一定会这么做。

但是不管风萧遥怎么说,那位洗衣姑娘都当他是谦虚客气的说词,真正行快仗义的人不会说自己是个“大侠”,心里头对他只有更加的欣赏。

她羞怯地说:“幸好遇上大侠拔刀相助,否则小女子已经……”说着才发现方才被歹徒扯开半敞的亵衣,脸色倏地翻红,赶忙以手遮掩。

风萧遥无意占她便宜,只是他的眼睛又没瞎,该看的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连那姑娘胸前乳沟处垂挂着一条形状奇怪如钟又似鼎的古玉饰物也没放过,不过,他真的毫无邪念,赶忙将头别开去,脱下自己身上的羊皮外衣。“你快穿上。”

她既羞又喜地接过手,衣服上有他的气息,一股浓烈的男人味,将之遮在胸前,仿佛贴着他的身体一样,脸无端躁热起来,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正视他,连声谢字都不敢说出口,一颗心怦怦乱跳。

“姑娘,你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风萧遥看她的模样有点不太对劲儿。

风萧遥越问,她的头低得越是厉害,姑娘家的心事,怎能说出口?

看到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了,他得趁天黑前回去,明日再去找谷小观,让她见见“中原第一美男子”的真面目。

“在下要回客栈了,告辞。”

不过他离开前,还是好心地提醒她。“天快黑了,姑娘还是快回去吧。”否则,万一那些歹徒又踅回来,他可不会再跑回来救她。

“谢谢大侠的关心。”她窝心极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里抚着那件羊皮衣,她的心湖起了波浪。

本来以为今天只是平凡中的一天,没想到遇上了歹徒,险些遭受侮辱,就在危急当头她还直后悔今天不该出门,但是由于“他”的出现,这一切都值得了。

风萧遥走了之后,她还在原地发呆了许久、许久。

???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谷小观就被二娘唤起来劈柴,冬天快到了,她必须把整个冬季所需要的柴火准备妥当,关外的寒冬,冷起来会要人命的。

打从秋风在她们家门庭前打旋那天起,她每天除了劈一些当天要用的柴火之外,还会多劈一点留着冬天时备用,只是今早体力有点不济,劈柴时猛打着呵欠,一个不留神,那柴刀可差点把自己的脚给劈成两截,吓得在一旁烧煮早粥的二娘惊叫失措,险些翻倒了整锅热粥。

“谷小观,你想吓死老娘啊?别劈了,去叫水灵起床!”二娘一向待她不友善,呼来喊去像使唤个下女似的,幸好她天生乐观开朗,多做些粗活也不以为苦,但她并不是一味地让二娘颐指气使,有时太过火了,她也会跟二娘插腰对骂,而水灵妹妹总是夹在中间,不知要护亲生的娘,或是最挺她的姐姐。

“哦!”揉揉惺忪的睡眼,大清早的她没精神和二娘对抗,就当是敬老吧。

她昨晚一夜都没睡好,因为作了个怪梦,那梦本来是很幸福的,梦见李玺骑着一匹白马来找她,就在她要扑过去时,李玺却变成了风萧遥,他还嘿嘿嘿地笑着说:“谷小观,我才是你命定的夫君!”她吓得醒过来,天也亮了,没多久就被二娘唤起来干活了。

那个土匪杀手简直阴魂不散,连她的梦都敢闯进来骚扰!真倒霉,怎么会遇上这种连在梦里都像土匪的人呢?

她看着那只差点被自己给劈断的脚,又自言自语地说:“算你走运!”打了一个呵欠,才慢吞吞地往水灵的房间走去。

水灵小她两岁,是二娘生的,二娘是娘去世后,爹再娶的,后来爹也去世了,所以整个家就只剩下她们三个女人。

二娘很疼水灵,舍不得让她做些家事粗活儿,说是怕她的手会变粗变大,影响将来嫁给好人家当少奶奶。虽然水灵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两人很亲,水灵明白她的个性好动又好玩,天生静不下来的性子,因此,即使她每天被二娘虐待得从早忙到晚,也不曾嫉妒水灵妹妹的好命,因为她是疼水灵妹妹的。

然而越是被宠着,她知道水灵心里就越想帮她分担家务,不忍见她家事一手包,忙到没空出去玩耍,所以就常趁二娘和她不注意时,偷偷拿了衣服到河谷去洗,减轻她的工作量,就是这样,她才疼妹妹疼入了心坎。

晃着一颗不甚清晰的脑袋瓜来到了水灵房间的走廊前,谷小观先掀开一小缝窗,瞧见水灵坐在床沿上,手里抚着一件皮衣,一会儿拿来脸颊磨蹭几下,一会儿又拿到鼻前闻闻,整个人像中了邪似的。

谷小观忍不住开了房门走进去,在她面前转两圈,可水灵妹妹却像是根本没瞧见她似的,她又伸出五指到水灵的眼前挥一挥,仍引不起水灵半点注意,只是一味地捧着那件皮衣又闻又抱的,像嗑了鸦片一样。

“别再搓了,再搓下去,那羊皮衣服早晚要被你搓破洞的。”

“哪里破了洞?在哪里?”水灵上上下下地翻找着皮衣,紧张兮兮的。

谷小观觉得不对劲儿,水灵从没这样失魂落魄过,该不会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吧!

水灵是个温柔可人的小姑娘,性情和她大相径庭,是个娴淑婉约的姑娘家,不似她大咧咧的,像个猴儿。“水灵,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惊吓到了?要不要姐姐带你去街上王半仙那儿镇镇惊?”

水灵回过神来。“好,你陪我到街上去一趟。”说着脸就烧起来,红通通的,像蹲在炉火边烤了很久似的。

“真的受到惊吓了啊?!”谷小观伸手去摸摸水灵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否则二娘又要哇哇叫了。“好,吃过早饭后,我就带你去王半仙那儿,别让二娘知道。”

水灵又把那件羊皮衣抱在胸口,表情很怪异,一副幸福满足的模样,不像是受到惊吓。那种表情她也有过,就是昨天,当她和李玺同坐在马上时,脸颊贴着李玺宽敞结实的背,两手抱紧他的腰时,差不多也是那样的神情吧。

“不是去王半仙那儿。”水灵离开床沿,走向谷小观。“去客栈。”

“王半仙的摊子什么时候搬去客栈了?”谷小观不解地搔搔头。

水灵跟姐姐撒娇地说:“我不是要去找王半仙啦!”

谷小观更不解了,水灵妹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尤其是客栈那种龙蛇杂处的地方。

“那地方很乱的,你去那儿作啥?”她马上产生一股保护妹妹的意识。

水灵小小声地说:“找一个人。”

“谁啊?”谷小观觉得水灵妹妹今天的言词很神秘喔。

水灵坐下来,终于把那件羊皮衣拿开胸口,放置在桌子上,轻轻地呼了口气,准备细诉心中的秘密。

“姐姐,我昨天遇见了一位大侠……”水灵才一开口,脸就先红了。

“那个大侠住在客栈?”谷小观马上联想在一起。

水灵点点头。“你一定要陪我去哦,”她焦急地握住姐姐的手。“拜托嘛,我一个人真的不敢去。”水灵从小就害羞内向,容易紧张,一碰上不认识的人就手足无措,经常话还没说,脸就红了,但是她现在居然主动要去客栈找一个昨天才认识的“大侠”,哇,这太不寻常了!究竟是水灵转了性,还是头壳坏掉了?

“你先跟我说,那个‘大侠’是谁?”他必定是生得一表人才,长得英俊潇洒又拥有无敌的魅力,才能教水灵妹妹心神如此不宁、眼神如此痴呆,咦,那种会令女孩儿家脸红心跳的男人,她昨天不就遇见了吗?

水灵一五一十地向姐姐细诉了昨天下午在河谷的惊险和奇遇,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是害怕惊慌,一下子又喜悦害羞,尤其是说到那段大侠脱下羊皮衣为她遮住胸前的裸露时,那神情说明了她的心在那一刻里已经奉送出去了。

谷小观用一种羡慕的表情看着水灵,妹妹虽然小她两岁,却比她早熟,而且身形也发育得比她好,她是指该凸该翘的那些地方,至少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姑娘家的模样,哪像她还要梳洗干净了,才能证明她是女儿身。

“哎呀!”谷小观突然没预警地大叫一声。

不妙了!她忽然有个很不好的联想,水灵妹妹刚刚提到了“客栈”,还提到她昨天遇见一个“大侠”……那么水灵嘴里说的大侠,他会不会刚好是李玺呢?

“姐姐,你怎么了?!”水灵被谷小观的叫声吓了一跳。

“水……灵……妹妹。”谷小观开始结巴起来,全身沁出冷汗。

“姐姐,你是不是又被口水呛到了?”姐姐常因为性子急,说话又快,所以老被口水给呛了。

谷小观拚命地摇头,话却像卡在喉头一样,挤不出半句来,水灵急得团团转。“我去倒杯水给你喝。”谷小观拉住妹妹的手,不让她去倒水。这个时候,她不希望水灵对自己太好了,因为水灵很可能是她的情敌。

她拍抚自己的胸口几下,极力要将不安定的情绪给安抚下来。

“你告诉姐姐,那个‘大侠’他……”该怎么形容李玺呢?为什么一想到李玺,她就变得呆呆的呢?“这么说吧,那个大侠他是不是个男的?”

“姐姐——”水灵踩了一下脚,声音很是娇嗲,要是男人听了,怕骨头都会酥散。

“我太紧张了!”大侠当然是个男的。

水灵不懂姐姐在说什么。“你紧张什么?”

对啊,她在紧张什么?自己长得不比妹妹逊色呀,就算不是国色天香,至少也有个国色“地”香。“我是怕你年纪轻不懂事,被无聊男子给骗了。”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张狡猾的脸孔,那个在湖边偷看她洗澡的风萧遥,用“无聊男子”这四个字骂他,算是客气了。

水灵立即斩钉截铁地说:“他才不是无聊男子呢!”

当然啦,李玺怎么会是无聊男子,如果无聊男子都长那么迷人,她就算被骗了,也心甘情愿,就怕人家不想骗她,还叫她滚远一点,唉!

水灵见姐姐唉声叹气,神情落寞,不知在难过什么?她便自己形容起大侠的长相来。

“那位大侠长得高大英俊,有点不苞言笑,却是冷酷而帅气。”水灵妹妹羞答答地掩嘴而笑,脸又红了一大半。

“啊?!”那不就是李玺了吗?毁了。

“嗯……”水灵偏着头,脸上绽放出少女矜持的微笑。“而且他很侠骨……柔情……”

哇,侠骨柔情?!李玺对水灵妹妹“侠骨柔情”?!对她却凶巴巴的!太过分了!再怎么说她也是关外第二美女啊,只是不小心吃了他一只鸽子而已嘛,没理由差这么多啊!

谷小观像泄了气的球,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侠骨柔情……侠骨柔情……”

水灵只急着想知道姐姐到底陪不陪她去客栈。“姐姐,你会陪我去客栈吧?!”

现在换成谷小观失魂落魄了。“去啊,怎么不去?去看看‘侠骨柔情’长什么样子。”

门外二娘大声喝叱一声。“什么侠骨柔情?!吃饭了啦!”

谷小观被二娘那么一吓,三魂七魄全散了。

看来是她得去找王半仙收惊了。

???

谷小观根本没有心情吃早饭,随便扒了几口,就急着要出去,二娘要她再去多砍点柴火,她脸上蒙了一层怒气。“我现在不想砍柴,想砍人。”砍那个大小眼的李玺。

那番话把二娘吓死了,以为她跟人结仇了,又念了一大本的金刚经给她听,听得她耳朵都长茧,才准她们出去。

谷小观很快就带着水灵来到那一百零一间客栈,一进客栈的门,店小二还没过来招呼,眼尖的她马上瞄到坐在窗棂旁正吃着东西的李玺和小路。

她心里那股不平衡的情绪还没消呢,大剌剌地走向他们,劈头就对李玺说:“喂,李玺,我想看看你的‘侠骨柔情’!”

好端端吃着早餐的李玺,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瞧一眼,因为光听那声音就知道是谁大驾光临了,他的额角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小路嘴里正好喝口热粥,被她突来的一吼,呼噜两下,便吞下那烫嘴的粥,一边忙着用手朝嘴巴里扬着风,一边又要训斥谷小观的无礼。“要跟你说几次才明白,不准直呼我们少爷的名讳!”

谷小观哪有心思理睬少爷旁的小厮,她两眼直直地盯着李玺,就不信他还吃得下饭,为了让他正视她的存在,一屁股就往李玺对面的椅子坐下,脸上蒙了一层醋意。“你不是很‘侠骨柔情’的吗?”她就是不放弃,非见识一下妹妹嘴里说的侠骨柔情不可。

小路凑过来想帮李玺挡一下那个疯丫头的疯狂行径,却遭谷小观用力一推,跌个四脚朝天,倒在地上疼得哇哇叫。“少爷小心,那个疯丫头还挺有点蛮力的!”

谷小观听了更火大。“干么小心我?我又不是坏人,只不过是烤了一只鸽子而已嘛,就跟我生那么久的气!”她嘟着嘴,越说越气。

连个早饭都不能好好吃一顿,这个专搞破坏的丫头到底想做什么?李玺火爆的性子再也忍不住了。

桌子一拍,啪!“你到底有完没完?!”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连正准备要上菜的店小二也不敢靠过去,怕被台风尾扫到。

正走下楼来的风萧遥满脸不悦,压低的眼角充满怒意烧向十三皇子,李玺居然对他喜欢的谷小观这般凶悍?若不是碍于身份,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他的剑早穿过李玺的咽喉了。

一直躲在门口不敢进去的水灵,见到走下楼的风萧遥走向姐姐,她才赶忙踩着小细步过去拉开谷小观。“姐姐……”

谷小观一看到水灵妹妹就更生气了,指着李玺就说:“你对我妹妹就‘侠骨柔情’,对我却凶巴巴的,你……你……”她气到头也昏了,舌头也打结了,妹妹又在旁边吵。“姐姐,我说的大侠不是指他耶!”

“啊?!谷小观的手还指着李玺的脸,浑身的怒火几可烧掉整间客栈,一张利嘴正咄咄逼人地戳向李玺。

然而,这时候水灵妹妹竟然说……她的脑子有点来不及意会水灵妹妹方才那句简单得连三岁小孩都明白的话。

小路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一把将谷小观那只指着十三皇子的手用力地拨开,语带威胁地说:“你最好一辈子待在关外,否则,只要一脚踩进中原,就断你一腿,两脚踩进中原,就断你一双。”

谷小观马上缩回脚,跳上椅子,屈膝蹲着,一脸无辜地看着李玺。

水灵妹妹出面替姐姐圆场。“这位公子,很对不起,我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谷小观把妹妹拉回来。“你干么跟他对不起?!他本来就是凶巴巴的。”亏她还那么喜欢他。

这时,风萧遥走到谷小观面前,故意语带嘲讽地说:“原来你们是姐妹啊,怎么同一个娘生的,气质差这么多?”这是他另一种救她的方法,总之,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喜爱的人被李玺糟蹋,虽然她很泼辣,但他就是不舍。

蹲在椅子上的谷小观先是一愣,哪里冒出来一位美男子?凑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剪掉了土匪头、刮掉了土匪胡须的风萧遥,害她差点不认得了,但她又随即恢复泼辣,一脚踹过去,喝道:“闭上你的狗嘴!”

武功高强的风萧遥若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谷小观给踢中了,那还当什么杀手?他及时闪过,蓄意引开谷小观的注意力,边跑边说着风凉话。“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把妹妹生得千娇百媚、温柔婉约,但是姐姐就惨了,姑娘家没气质就算很可怜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连她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呢!”

谷小观哪能忍得下这种批评,气得跳下椅子追着风萧遥猛打,将原本气氛冷清的客栈炒得纷闹不已。

就在谷小观追着风萧遥绕着客栈满场跑的时候,李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水灵身上,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心里默默期望着,如果她是阴女那该多好,即使要和她行周公之礼也是一件很美的事。

与其在心里臆测半天,不如上前查问明白。李玺走过去瞅着水灵问道:“姑娘,你可知道自己的出生时辰?”

水灵愣愣地望着心里喜欢的人,他竟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却和姐姐一路打打闹闹,好不热络,心里不禁有点嫉妒。忽然,那个被姐姐误认的人走过来和她说话,而且一开口便问她生辰八字,她觉得很奇怪,因为从没有人问过她的生辰八字,除了王半仙。

“我不是来收惊的。”她以为只有替人收惊,才会问到对方的出生时辰。

李玺还想再追问点什么,但此时谷小观却放着风萧遥不追了,跑过来兴高采烈地说:“李玺,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出生时辰?”她的脸就挡在水灵和李玺之间,刻意遮住水灵的脸蛋,存心教李玺只看到她,还不问自答地报上自己的出生时辰。“我是丁亥年正月初八戌时出生的……”

“我没兴趣知道!”

她都还没讲完就被李玺一口回绝,不禁噘着嘴,气恼地瞪着李玺。

风萧遥站在一旁心疼着,这丫头就这么死心眼吗?他已经改头换面恢复昔日的俊挺模样了,难道她一点也不心动?

“哇,你怎么知道自己的出生时辰?!”小路挺好奇的,没几个人会将自己的出生时辰,记得倒背如流,这个姑娘真是怪得举世无双。

“我从小就背下来了,因为我娘说——”

“小路!”李玺阻断了谷小观的话,找人心切的他,没心情听她在那儿闲扯淡、瞎蘑菇,转开身去向小路说:“你去外面等老爷的东西。”说着斜过眼去,睨了谷小观一眼。“别教那种饿鬼投胎的野丫头又给抓去烤了!”

“是的,少爷。”小路掩着嘴偷笑,瞧瞧谷小观那快气炸的腮帮子,鼓得像吃坏肚子胀气一样,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谷小观有点难过了。“李玺,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没想到烤了他一只鸽子竟然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是关系她一生幸福的事呢。

风萧遥心里也想问谷小观同样的问题,为何她的注意力始终不在他身上呢?

就在李玺要回房前,谷小观一个箭步拦在他面前。“喂,你看清楚我有什么不一样?”

李玺连眼睛也没抬一下,闪过她挡路的身体,依然是一副冷酷模样,没表示任何意见。

谷小观仍是不死心,又兜回他面前,这次她决定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我已经洗过澡了耶!”轻盈的身躯在原地转了一圈。“你瞧,我不是昨天那个‘泥巴女’了!”两手云袖往上摆,臀部一翘,摆出一个她自认为很有女人味的姿态。

碰到这种麦芽糖似的姑娘,连冷酷的李玺也要摇头自认没辙了。

“那又怎样?”这姑娘的性情倒挺坚强的,一般姑娘被这般羞辱,大概不想活了,而这丫头却越挫越勇,这一点令他不得不佩服,然而他对她一点兴趣也没,倒是觉得她妹妹很不错。

谷小观睁大了眼睛。“怎样?”她伸出了食指,不过这回指的是自己的脸。“我专程为了你去把身体洗得干干净净,露出平常不为人知的美貌,你应该要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的啊!”

风萧遥听了,心都凉了,因为谷小观对李玺讲的每句话,都跟他想对谷小观说的一模一样,那么谷小观对李玺的心意,是不是也和他对她的情意一样深?为什么?他哪点比不上李玺呢?

李玺很认真地上下打量她一回,淡淡地说:“你现在比较像个人了。”少了泥巴,多了点人味。

“喂,你——”谷小观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无情的答案,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风萧遥又何尝忍心见她被李玺如此欺凌,就算要欺凌,也该由他来,至少他对谷小观的欺凌,都是基于想保护她的善意谎言。

为了替谷小观解除难堪僵局,风萧遥只好使出绝招,先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故意撇着唇角,露出一脸的淫笑。“嘿嘿,你还是没穿衣服好看些!”这招虽然毒了点,但应该有效。

谷小观果然猛地回头怒瞪着他。“你居然说出来!”这个偷窥狂竟然把这种事说出来,还故意当着李玺的面把两个人的关系说得那么暖昧。

她又急忙回头去跟李玺解释。“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然而李玺只是斜着眼瞄了她一下,很不在意的离开了。

所有的怒气一股脑儿全聚到她的两只手,十根手指的骨头早已气得轧轧响,这时候她只想做一件事。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两手勒住风萧遥的脖子。“我掐死你这个无赖——”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风萧遥的脖子掐断。

“姐姐!”水灵连忙走过去阻止姐姐的暴行。

谷小观气得快要丧失理智。“水灵妹妹你走开,我今天非宰了这个无赖不可!”

风萧遥文风不动地站在那儿让她掐住,眼睛却盯着那个远远走去的身影——李玺,眼角闪过一丝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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