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最怕老婆的西晋名臣

第十六章 最怕老婆的西晋名臣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上台,总会提拔任用一批自己认为信得过的人,或是对自己的上台立有大功的人。曹魏后期,司马氏能够取代曹氏,建立自己的政权,除了因为司马家这些人确实比较厉害,综合素质比曹家子弟高出许多,有一批大臣肯为司马家效忠卖命,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这批人当中,最忠心,功劳最大的,就是那个我们先前已经多次提到的贾充。这样的人,你说司马氏能不提拔重用他吗?

贾充字公闾(这字够难听的),平阳襄陵(今陕西省襄汾县)人。他老子贾逵,是魏国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做过豫州刺史,被封为阳里亭侯。生贾充时,贾逵的年龄已经相当不小了。年近桑榆,喜获麟儿,贾逵对这个儿子的喜爱是可想而知的。他把这孩子举到眼前,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像是以后要大富大贵的面相。老头儿于是断言,等这孩子长大了,一定会给家族带来充闾之庆,于是贾逵拿“充闾”二字,一个给孩子作了名,一个作了字。所谓充闾之庆呢,就是指能使门第光大的喜庆事,后来贾充果然没有辜负期望,官位比他老子高得多了。

贾充很小的时候,他爹就没了。贾充这人,从小就比较会来事儿,他在居丧期间,不但哭得逼真,而且言行举止都很符合孝礼,引来不少人的称赏。服丧期满以后,贾充承袭他老子的爵位,得以封侯。贾充天生是个学法律的材料,他对前朝历代的法例条文都非常熟悉,当时掌握大权的司马懿很重视他这方面的才能,于是拜他为尚书郎,让他“典定科令,辩章节度”。司马师上台执政以后,贾充更受重用。正元二年(公元255年)春,魏国镇东将军毋丘俭和扬州刺史文钦兴兵征讨司马师,这件事我们在《痛啮被破》中详细地介绍过。当时贾充跟随司马师与州刺史邓艾会师乐嘉城(今河南商水),打退了文钦军队的进攻,又在其他几路兵马配合下,彻底扑灭了?丘俭、文钦的反叛。叛乱平息后,司马师回师许昌,留贾充监督诸军事。在这次战役中,贾充因平乱有功,得到增邑三百五十户。

司马师死后,贾充继续为司马家的人效力,他做了司马昭的大将军司马。司马昭知道这个贾充是他们家的死党,所以有什么重要的任务都分派给他去做。甘露二年(公元257年),魏镇东大将军诸葛诞收养勇士,建造新城,图谋反叛。贾充向司马昭献计,请他派人去慰劳“四征”(魏设置征东将军屯兵淮南,征南将军屯兵襄阳、沔阳,防备东吴;征西将军屯兵关中、陇中,防备蜀汉;征北将军屯兵幽州、并州,防备鲜卑;这四个将军称作“四征”)。司马昭认为这个意见提得非常好,可是这件事也非常地重要,万一所任非人,让诸葛诞获悉自己的想法,他可能马上就反啦。因此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让贾充去做这事。

贾充去见诸葛诞,打的是伐吴的幌子,表面上要跟他商量伐吴的具体事宜,其实是想打探他的政治态度。俩人见面以后,贾充先是说了一通废话,纵谈一番天下大事,然后突然转入正题,对诸葛诞说道:“天下人的意思,都是希望魏帝能够禅位给司马公,依您看来,这事该做还是不该做呀?”诸葛诞一听,马上变了颜色,他厉声说道:“您不是贾豫州(贾逵)的儿子吗?你们贾家世受魏恩,怎么能够允许把国家社稷送给别家的人呢!倘若有人图谋不轨,在京中动叛乱,我死也要阻止他们!”贾充听了这话,默然不语。后面又随便敷衍几句,就赶紧跑回京城向司马昭报告说:“这个诸葛诞在扬州威名很盛啊,有不少死士肯为他效力。我通过这趟查探他的心思啊,感觉这人一定会造反。咱得抓紧兵征讨他,最后马上就兵。”司马昭刚开始还担心调不动诸葛诞,反而逼得他造反。贾充说道:“早反祸小,迟反祸大!”这种坚决的态度,让司马昭采纳了他的计策。司马昭立即请魏主曹髦下了一道诏书,拜诸葛诞为司空,叫他回京师上任,将兵符交给扬州刺史乐林。诸葛诞又不傻,他心里明白着呢:无缘无故地,干嘛给他加封三公的衔儿啊?这是想把他骗了去干掉啊,他一咬牙,挂起小旗,干脆反了。

司马昭那边呢,也早就料到诸葛诞不会束手就缚的。因此,诸葛诞这边刚刚挂起小旗儿,司马昭那边也打起小旗儿,亲率军队来讨伐他了。这一趟征讨,贾充又跟在司马昭身边,充当参谋。这次反叛,诸葛诞调动十几万大军固守扬州,而东吴也兵三万助战。双方打了好几仗,魏兵都占了上风。此时贾充又向司马昭进计道:“楚兵轻锐,肯定想跟我们战,我们要是能深沟高垒,跟他们玩相持呢,一定可以不战而克。”司马昭采纳了他的意见,把诸葛诞围困于寿春,并积极用计策去分化诸葛诞内部。文钦在内讧中被诸葛诞除掉了,甘露三年(公元258年),司马昭攻破寿春城,杀死诸葛诞,这次叛乱遂告平定。这次事件的始末,我们在《路人皆知》中有详细地介绍,大家可以参看。战事结束以后,司马昭对贾充大加慰劳,后来他有事要先回洛阳,跟他老哥司马师当年的安排一样,司马昭也是让贾充留下来处理后事。大家千万别小看这个“后事”,大战之后的善后,牵扯到军队的调配,当地士民的安排等许多复杂的事务,这种工作,做一把手的往往都把它交给自己最信任人的。从件事看,尽管贾充没少在司马家这爷儿几个跟前阿意逢迎,却也甚有谋略,不可简单地以一介谗臣视之。

??贾充为司马氏立下的头等大功,还得数帮司马昭戕杀高贵乡公曹髦那一回。公元26o年,魏帝曹髦以司马氏三世专权,政非己出,恼恨交加,决定同司马氏进行一次最后的较量。司马昭闻讯后,立即通知中护军贾充,叫他整兵防备。魏帝曹髦集合了宫里的卫兵和一些奴仆,鼓噪着从永宁宫出来,直奔止车门。曹髦自己挥舞着宝剑,俨然是领队的将军一般。这一队由皇帝带领的数百名老弱病残兵一出来,就被司马昭的兄弟,屯骑校尉司马?引兵拦住了。可是曹髦毕竟还有个皇帝的架子在那里,他令左右一声吆喝,司马?手下的士兵们就被吓退了。曹髦带着人一路来到司马昭的相府,这时候只有贾充带着兵士数千人前来迎战。曹髦挥动着宝剑厉声喊道:“你们难道要反吗?”众人感到和皇帝打仗非同小可,都准备放弃抵抗,转身逃跑。就在那个紧急的时刻,太子舍人成济跳出来,向贾充请示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您说该咋办?”贾充一看有主动请缨的,心说那感情好啊,于是义正词严、**昂扬地说道:“司马公平日善待你们,为的不就是今天这种状况吗?你们还有啥可顾虑的,放手干吧!”成济也是个没脑子的,听了这话,热血沸腾,于是从兵器栅上抽出一支长矛,运起轻功,跳到銮舆跟前,把小矛往里头一送,就把高贵乡公那条小命给送没了。

这件突事件总算是平息了,可是这事的后果太严重啦。因为死的不是别人,那是名义上的皇帝啊!皇帝率人来攻打相府,那肯定不是皇帝本人的错,一定是有人在他跟前妖言蛊惑的结果。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对皇帝进行思想教育,让他意识到自己被别人利用了,怎么能做得这么过分,怎么能使用武力,直接让皇帝到地下去接受再教育了呢?群臣们纷纷议论:“看看这一矛戳得,哎哟,做孽哟……谁干的啊这是?一定得严惩不怠!”那还能有谁呢?当然是那个大脑抽风的成济呗。那么应该怎么样处理这种灭性弑君的畜牲呢?分尸!夷三族!大臣们群情激昂,认为这样都不足以惩罚成济的罪愆,这些人里头其中喊得最凶的,就是贾充。关于成济在作出当时那种白痴行为之前的心理活动,我们在《路人皆知》中作过分析,最后得出结论:存在三种可能性。无论是三种可能性中的哪一种,有一个事实我们是确信无疑的,那就是成济被抓起来后,肠子都得悔青了喽。哎,这个成济傻哟,既然他贾充那么忠心,那么英雄,那这种壮举,就让他去做呗,其实啊,他要真会去做,那才怪呢!这件事情,是让让我对贾充一直怀有一些反感的最重要的原因。危难关头,自己不肯挺身而出,却攒掇别人去冒险犯死,等到事件平息了,领了人家的功劳不说,还落井下石,借打击别人来洗脱自己的罪名,这样的人,就是在我们现实的生活中,还少见么?

高贵乡公这一死,司马昭,贾充等人都抢着写检讨,揽责任,忏悔得快要死掉的样子。然后呢?没过俩小时,在司马昭那相府里,这帮人就开始搞庆功宴了,功劳最大的,那肯定没别人儿啊。司马昭说:“我的充啊,这回不是你我就完了啊。”贾充说:“您别这么说啊,主子,要不是有成济这样的傻瓜蛋及时出现啊,还不知道会怎么着呢。所以还是您洪福齐天啊,我那点功劳算啥哩?”言毕,两人遂仰天大笑,觥筹交错,于是主仆尽欢,醉饮达旦,不知东方之既白……曹髦死后,司马昭另立十四岁的曹奂为傀儡皇帝。至此,曹魏政权及其支持者们再也无力反抗司马氏了。曹奂(魏元帝)即位后,受到司马昭的指示,进封贾充为安阳乡侯,增邑一千二百户,统领城外诸军,加散骑常侍。

在那场宫廷政变中立下大功的贾充,在司马昭跟前是红得不能再红了。从那以后,朝中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司马昭都要找贾充商量。景元四年(公元263年),被司马昭派去伐蜀的邓艾和钟会,在灭蜀成功后,一个因功大而骄矜不受节制,另外一个的,则拥重兵图谋割据。这件事,说实在的,很出司马昭的预料。其实说谁造反了他都会信,就是说钟会造反,他在情感上实在不能接受,因为司马昭对钟会实在太信任啦。可是后来消息确凿,钟会那是不打商量地反了。怎么办呢?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得采取措施应对啊。钟会在蜀地造反,他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向汉中进军,进而长驱直入关中了,因此这一线的军事布防就变得至关重要了。司马昭把贾充喊了来,让他持节,以本官都督关中、陇右诸军事,派他抢在钟会兵之前进据汉中,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贾充,没有别的,还是因为司马昭对他的信任。不过,司马昭没想到,被他任命为监军随军出征的那位卫?会那么牛拜,凭借一己之力就把邓艾和钟会这两个有闹事嫌疑或已经有闹事事实的家伙给搞掂了。这件事,我们会在《此座可惜》中向大家精彩呈现,在此且从略了。叛乱被平定的消息传来时,贾充刚走到半道上,既然事情已经平息了,那就打道回府呗。回去以后,司马昭照例对他表示慰劳,之后无论什么样的军国大事,朝廷机密,贾充大多参与其中,他跟裴秀、王沈、羊祜、荀勖等人,都被司马昭引为腹心之臣,隆宠无比。此外,司马昭还把修定法律的重任交给了贾充。到公元268年,由贾充主持修订的《晋律》完成。这部律令将汉律令和说解七百七十三万字压缩为十二万字,不仅在法律的编纂上是一大进步,而且也使人民多少减轻了动辄得罪,轻重无准的威胁。我们在前面的文章中已经提到,这次修订法律,功劳最大的其实是杜预,可是贾充在统筹规划,总揽全局上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后来晋武帝司马炎为了嘉奖贾充修订新律的功绩,赐贾充子弟一人关内侯,绢五百匹。

有件事情,我们之前已经提过多次,司马昭原本想把位子传给他老哥司马师的儿子舞阳侯司马攸,这个决定一旦拿定了,司马炎可就没戏唱了。这时候幸亏贾充等人在司马昭跟前大夸特夸武帝的好,说他性情宽仁,又是长子,有人君之德,应该把社稷交托给这样的人,这样武帝的位子才算稳当下来。后来司马昭病重的时候,司马炎跑去看他,向他询问后事,司马昭对他说道:“知汝者贾公闾也。”这句话是啥份量啊?这可是钦点的辅政大臣啊,武帝敢慢待了这位司马家的大功臣吗?于是等到武帝受魏禅后,就封贾充为车骑将军、散骑常侍、尚书仆射,又封他为鲁郡公,封贾充的母亲柳氏为鲁国太夫人。贾充修订完《晋律》后,武帝让他代替裴秀担任了尚书令,接着又改常侍为侍中。后来贾充在因母亲去世而离职行丧期间,武帝还专门派黄门侍郎前去慰问。

贾充这个人,应该说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人,想要对他做一个总体的评价的话,不是那么简单。他做官的时候,提倡务农节用,并官省职,这些都是有利于经济展和制度改革的好举措。不过从做人的角度来看,贾充在道德操行方面存在不小的问题,却是不争的事实。他平生很喜欢提拔后进,而且只要是他认定要举荐的人,就一定会帮忙到底,于是当时的天下之士很多人都投到他的门下,以他为表率。可是问题是贾充这个人并不足以成为别人的表率,他能够取得后来的地位,多半是靠在司马家这爷儿几个跟前谄媚取容,拍马逢迎,因此尽管也不乏才情,格调却实在不高。那群人成天跟着这么一位学,能学来啥好儿呢?贾充的这些言行举止,招来不少正直之士的反感,其中任恺、庾纯就是这么两位。他们向武帝陈言,劝他不该老是宠信旧臣,从而让那些年轻的后进之士们看不到希望。武帝听后认为有理,于是下诏,要把贾充调出去镇守关中。贾充接到圣旨后,恨任恺他们恨得牙都痒痒,可是皇帝把他这个国家重臣派去镇守关中那么重要的区域,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又不好推辞,于是成天在家唉声叹气,最后无奈地命人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就在这时,贾充那个死党荀勖又来给他支招了。荀勖这人,跟贾充其实挺像的,也不是没能力,就是人品不大行。他跟贾充说,要想推了这差,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想办法把他闺女嫁给太子当老婆。荀勖对他说道:“这事儿要成了啊,你贾充就是太子的老丈人啊,皇帝怎么好意思再把你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泥?”贾充听了,说这计好是好,可是人家皇帝怎么就这么巧,偏偏会选了俺家的闺女给太子当媳妇呢?因此,这事得有人去跟皇帝提啊。谁去好呢?荀勖自告奋勇,说他要去,结果他这一去,还真给说成了。这件事很有戏剧性,我们留到后面的文章中去介绍。贾充成为了太子的岳父,地位可就更尊贵了,皇帝不好意思让这个一把年纪的国舅跑到外地去,再加上当时突降大雪,地上的积雪达二尺多深,军队根本没法开拔,这事最后竟然就这么算了。

贾充一辈子最糗的一件事,该算是伐吴的那场战役了。武帝号召群臣商量伐吴大计时,朝臣们分成两派,大部分人对伐吴这件事持反对态度,主张坚决不伐;只有羊祜、杜预、张华、王?等几个人坚持要伐。其中反对伐吴的这一派里的带头人物,就是贾充。不过当时呢,在杜预、王?等人的坚持下,武帝伐吴的主意已经很坚定了,他再怎么反对也没用。不但没用,武帝还下诏,任命贾充为伐吴大都督,让他总统六师。贾充心里那个不情愿啊,他心里牢骚了:“我是一直说吴不可伐的,怎么还让我去?我冤不冤啊,您干嘛不让张华他们当统帅啊,这仗要打输了,赖到我头上,我冤不冤啊。”他于是向武帝上了一封奏表,说什么国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幽并之戍,天下劳扰,年谷不登,兴军致讨,惧非其时。又臣老迈,非所克堪。”晋武帝阅表后大为不快,下诏说:“君不行,吾便自出。”贾充无奈,只好拿了节杖,坐守中军,南屯襄阳,总督各路军队。读者朋友们可以想想看,带着这么一种情绪,贾充这仗能打得积极吗?不过其实呢,他这统帅也就是挂个名儿,真正的战事,还得由杜预、王浑、王?他们那些人来指挥。可是就在王?已经打下武昌,眼看就可长驱直入,向吴都建邺进的时候,贾充还派人去跟皇帝奏报,说什么:“吴未可悉定,方夏,江淮下湿,疾疫必起,宜召诸军,以为后图。虽腰斩张华,不足以谢天下。”不但以为伐吴必将失败,还将爱国大臣张华看作国家的罪人,由此可见,贾充不但在重大事情上目光短浅,而且心胸有些狭窄。与此同时,在京里,荀勖也在武帝跟前吹风,劝他听贾充的意见为好。结果怎么着呢?贾充派去送奏章的人刚走,前线已经传来消息,说孙皓投降了。这下贾充可糗大喽,他假模假样地向武帝请罪,武帝老毛病又犯,他不但没追究他一个劲儿蛊惑军心的责任,反而又给了他一堆封赏,这一回,贾充就是脸皮再厚,估计也是受之有愧的了。

贾充死时年六十六岁,他死后,武帝还颇流露出一些悲伤的神色,又赐给他一大堆的封号和丧葬的仪仗。这儿就不一一地列举了。考虑到贾充给司马家立下的那些汗马功劳,这种悼念的形式的背后,倒或许还有几分真实的情感。在议定给他的谥号时,有的人提出来谥他为“荒”,武帝不答应,后来有人说用“武”比较好,武帝这才表示满意。可是贾充的人品,显然是配不上“忠武”这一类美好的词藻的,天下人因此纷纷对此表示出了不屑之意。是非善恶自有公道,这话看来真的不假。

我们读《晋书•贾充传》,其实对贾充所取得的那些官位啦,封号啦什么的都不怎么感冒,真正让人觉得有趣的,倒是《传》的最后所记载的他的几件比较私密的事情。贾充的老婆广城君郭槐,是只威力加强版的母老虎,她那个妒忌的程度,跟贾充他闺女丑女贾南风比起来,那是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郭槐给贾充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做黎民。黎民三岁的时候,有一回乳母抱着他在屋子里玩。玩着玩着,贾充正好路过那间房子,就进去看看。黎民看见他爹进来了,喜笑颜开;而贾充呢,看他那胖小子笑得那么可爱,心下好生喜欢,就走到跟前摸着他玩儿。这一幕被郭槐给看见了,这下麻烦可就来啦。按说做父亲的看到儿子可爱,过去摸摸他,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嘛?可是人家郭槐就能理解成贾充只不过是借摸孩子玩儿为幌子,其实是在那儿跟那个乳母胡搞。于是等贾充一走,她就找人把那乳母拖了来,然后抄起一根皮鞭,把那乳母活活给抽死了。黎民从生下来就一直吃那乳母的奶,跟她感情好得不行,这下忽然整日见不到那位乳母了,就又哭又闹,茶饭不思,最后竟然病死了。这下可给贾充疼坏了,可是他怕老婆怕得很夸张,这事居然就这么忍了。后来呢,郭槐又给贾充生了个男孩,有一回,另外一个乳母抱着他玩儿的时候,又让贾充看见了。贾充就跟不长记性似的,又走过去拿手摸孩子脑袋,这一幕,又习惯性地让郭槐给看见了,于是她又习惯性地理解为,贾充不是在那儿摸孩子呢,他是摸那乳母呢!于是又把这个乳母给杀了。说也巧,这个儿子呢,又跟乳母的感情很好,成天嚷着要奶娘要奶娘的,时间一久,也害病死了。这下子贾充可就绝后喽,郭槐当时年纪已经太大,不能再生了,他有心想再娶个小的,却也没那胆儿啊。贾充死了以后,没人继承他的爵位,说不得,最后还是把他外孙贾谧找了来,权且充作是早先死掉的那个儿子黎民的儿子。说起来古人也真够逗的,这样都可以,看到这儿我直接无语。

这则故事有趣,可是还有比这更有趣的呢。其实在郭槐之前,贾充还有个老婆李氏。这个李氏,人长得漂亮,而且知书识礼,颇有才情。李氏给贾充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叫贾荃(这名字……),一个叫贾浚。可是后来呢,李氏的父亲李丰因事论罪,被杀了头,李氏也受到牵连,被流放到偏远的地方去了。后来呢,贾充这才娶了城阳太守郭配的女儿郭槐为妻。武帝即位以后,大赦天下,李氏因此得以还乡。贾充在朝中地位尊贵,武帝对他的家事还是很上心的,他特意下诏,准许让贾充分置左右夫人,也就是说,让李氏和郭槐都做正妻。贾充他娘一直很喜欢他儿子前头这个老婆,这个时候也逼着贾充去把李氏接回来。按说这是件好事啊,跟夫君破镜重圆,还有皇帝给撑腰,李氏的命也算不错了,可是且慢,皇帝允许他左右夫人并置,可是贾充也得敢啊。这事一传到郭槐耳朵里,她直接就飙啦,她把袖子一卷,两手望那水桶腰上一叉,脸贴着贾充骂道:“你在外头风风光光的,家里都是我忙前忙后,你的功劳啊,有姑奶奶我的一半!她姓李的凭啥跟我平起平坐啊?”贾充没办法,只好拒不受诏,他给皇帝回话道:“臣罪该万死啊,实在是不敢接受这左右夫人的盛礼啊,要真那样做了,我对不起我老婆郭槐啊。”武帝听了,直接给笑歪了,没想到他堂堂的一位辅国重臣,竟然这么怕老婆,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啦,那也只好就此作罢喽,不好再强为李氏争取什么权益了。皇帝是个外人,他可以不管,可是人家李氏亲生的俩闺女可不干了,李氏,那可是人家的亲娘啊,以前受到牵连那是没办法,现在人都已经回来了,怎么还要受这委屈呢?李氏的大闺女话了:“不行,老爹,你得把俺娘给接回家去!”有人可能问了,李氏的闺女,说话有这么管用吗?那肯定管用。为啥哩?因为这个李氏的大闺女贾荃啊,她嫁给了齐王司马攸做妃子,而且很受宠爱。司马攸这个人,我们前面已经提过好几回了,他名义上是景帝司马师的儿子。尽管武帝跟他多少有些过节,可是因为这人的能力摆在那儿,同时又是他大伯的儿子,他的堂兄,因此再怎么也不敢怠慢了他啊。所以贾荃说话,那绝对是管用的。

要说贾充这人啊,还真是蛮搞笑的,他觉得自己身为宰相,应该为天下人做个表率,家里有两位正堂夫人,这总是有悖于礼法,于是他给李氏在永年里(街名)买了套房子,也算是给她个交代吧。让他把李氏接到家里来啊,那是说啥也不行的。不但不接,贾充把李氏安顿好后,也从来没去看过她,无论贾荃和贾浚在他跟前怎么哭求,他就是不去看李氏。后来郭槐的闺女,丑妹贾南风嫁给太子傻衷做老婆,她为了让她娘郭槐安心,整天跑到她公公武帝那儿去腻歪着不走。最后武帝没有办法,只好下诏书宣布,像李氏这样的情况啊,一律不许接回家去。这个命令一下,等于从法律的角度彻底断绝了李氏恢复名份的可能性。贾荃为她娘鸣不平,气得害了病,竟然不治而亡了。就是这样,贾充竟然都没去看过李氏一回。这与其说是贾充做人有原则,倒不如说他怕老婆怕得够夸张呢。当时郭槐知道贾充把李氏安顿在永年里时,醋劲儿上来了,打算找上门去,窝囊窝囊李氏。贾充对她说道:“她那个人……挺有才的,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免得自取其辱。”后来郭槐的闺女做了太子妃,郭槐心想这下我可威了,一定得去压压她,于是就梳妆打扮一番,让仆从们排好仪仗,敲锣打鼓地向永年里而去了。郭槐刚进大门,就看见李氏从屋子里迎接出来。郭槐定睛一看,眼前这个人儿:浓妆不施,浅笑盈盈,不卑不亢,淡定从容。刚才来的路上,郭槐还雄纠纠气昂昂的,这会儿呢,就突然觉得有点脚软,结果一步没踩结实,她倒先拜了下去,还是李氏抢上一步给她扶住,才没让她跟大地亲密接触了。一个小小的细节,却再朴实不过地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人格的力量,不是凭借金钱和权势就可以得到的,你若想成为真正的强者,那力量的源泉,还是要从你的内心去寻找。那件事之后,贾充每次出门过一小时,郭槐就会派人去找,唯恐他跑去看望李氏。这样的举动,却更加反衬出她的自卑与可笑,一个女人有时间去满世界打听她丈夫去了哪里的话,不如考虑一下怎样才能让自己变得更有魅力一点。再说,我看哪,贾充那样一个男人,也根本不值得女人去为他那样地挂肚牵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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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说两晋南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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