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撞击

第六章 撞击

母亲啊!

你的离别对我就象一场风暴,

众神因我行不义之事

给与猛烈的惩罚

但炼狱里的烈火

也比不上你离开的炙痛

1995年10月

纽约市的郊区新落成一座华丽的三层楼房,宽阔的屋子里只有佣人进出,而美丽的女主人孤独的坐在火炉前。

克莱儿在纽约的新家中落寞的独坐著,她的眼中闪烁著恨意。

路西法!该死的恶魔!毁了我一生,还敢叫人控告我!?我就知道应该打死你!

她跟前夫离婚後,身边也不乏追求者,可是她是华人圈商业钜子的下堂妻,有权有势的人追求她,跟她交往,只是贪图她的美色,有地位的人谁要一个带著拖油瓶的弃妇?

何况她的离开当时是商场的八卦主题,让大自己二十岁的先生在她怀孕时毅然抛弃她,宁可付大笔的膳养费也不要她腹中的孩子,其中的原因不言可喻。

没身份的人她看不起,带著那个死人脸拖了快十五年,直到去年路西法在英国公演後,查尔斯就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还一口就要求她嫁给他。

查尔斯才三十多岁,人又有钱长的又体面,她当然要好好把握,她兴奋不已,连一向惹她厌恶的路西法当时看来都可爱多了。

结果呢?天杀的!才结婚没多久她就发现查尔斯看路西法的眼光越来越不对。

逼问的结果竟是查尔斯告诉她:「我真的很喜欢路西法,你让他跟我睡一晚,以後再多钱任你花用都行。」

路西法!该死的!除了给她挣钱争面子,让人称她为天才神童之母以外,路西法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她为了隔离路西法对查尔斯的引诱,让路西法去奥地利教琴,结果路西法却一去不归,还控告她精神虐待,要法院让她转移监护权给哈布诗铎格皇室。

圣乔凡尼斯·克里斯多福罗纳可·哈布诗铎格?

花花公子一个,看来路西法又勾引了人了,这麽多保镳会防不了人家强迫吗?肯定是路西法主动的。

克莱儿咬著洁白的贝齿:「从小就给我多少麻烦,要不是我的生下你又逼你练琴,你有现在?哼!恩将仇报,我还不知道要怎麽整你吗?我就是拼了命也不让你好过!」

查尔斯这时正好推门进来,他看到克莱儿美丽的脸上那股残忍的杀气,不禁打了个冷颤,「克莱儿,你要整谁?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喜欢男人,要我只跟你……实在不行。」

克莱儿冷笑一声:「哼!你追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麽说的。」

「这……我老实的告诉过你了,我那时想要的是路西法。」

克莱儿眼中的神情是半疯狂的,「你在结婚後才说!这样有用吗?你害死我了!连路西法都敢离开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让他离开纽约?」

查尔斯狼狈的说:「你要怎样?离婚?现在我们这样不也挺好的。」

「shit!要跟别的男人分享老公这叫好?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

「怎麽骂人呢?至少我给你无缺的生活啊!」

克莱儿恨恨的瞪著他:「路西法给我赚了多少钱,如果他在,我又有钱又有面子,哪需要你的可怜?」

查尔斯摇头说:「也是你自己逼走他的,你自己不正常,把路西法也折磨的快疯了,他一离开你,当然流连在正常人的世界。」

克莱儿上前用手指抓著查尔斯,边打骂著:「还替他说话!他是天生的怪胎!他本来就有神经病!怪我?你敢怪我!」

查尔斯用力推开她:「你抓我的脸?疯婆子!现在不是你要提离婚,我才要告你伤害!谁敢和你这种疯子一起生活?」

克莱儿跌坐在地上开始哭诉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都是路西法害的!」

查尔斯摇摇头说:「你还是怪他?我跟你谈不下去了,你等我律师打电话来吧,我要搬出去住。」

克莱儿抬起头来,脸上却带著笑:「你搬不搬出去住都一样吧?反正你每晚都跟别人……别走!」

查尔斯转过头来,看到克莱儿拿起火炉上的手枪,他忙蹲下来。

「躲?不用躲,我把路西法送给你。」

查尔斯抱著头紧张的说:「你要干什麽?」

「哈哈……你不是想要路西法吗?我让你得到他,我折磨他?真正的折磨你还没看过呢!」

克莱儿疯狂的笑著,往自己口中放入手枪。

「克莱儿!!」

树荫中跺步的鸽子被一声剧响惊起,纽约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

维也纳音乐学院的门外停了路西法的礼车,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下车前没有保全人员紧张的顾盼,而罗夫跟司机坐在前坐,悠地看报,以前克莱儿雇用的大批保镳都让圣乔凡尼斯请走了,他说要让他尽可能跟正常人一样,所以只留下罗夫在他身旁。

乔凡尼下车时原本帮路西法提著琴盒,想想又对他说:「手还痛吗?不痛的话你自己提琴盒吧?」

路西法一下车就做了个鬼脸,「本来我就要自己拿的,谁叫你先拿出来了。」

乔凡尼笑著亲吻他的脸颊,「不是不帮你,我想让你早点独立。」

「知道了,你回去吧!」说完路西法自己往门口走去。

路西法揣揣不安的踏往维也纳音乐学院大门口,他用受伤的左手提著琴。

乔凡尼紧跟过来拍拍他的肩,「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走进去可以吗?」

路西法深吸口气,「嗯……」

环顾著匆匆赶进学院大楼的年轻学子,他是整个学院中最小的一个,却是他们的教授,四周的人忍不住好奇的打探著,路西法觉得胃部又开始不适。

乔凡尼担心的问:「还是我陪你进去?」

路西法摇头。

「不然叫罗夫下车,让他陪你上课。」

路西法勉强自己笑著说:「不用了,我可以。正式开课後每次只有一个学生,每天才两堂课,四个小时一下就过去了。」

圣乔凡尼斯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你很勇敢,能克服自己最大的恐惧,我以你为荣。」

阳光洒在路西法黑亮的头发上,他灿烂的笑著,两个酒窝浮现在小脸蛋上。

「我等克莱儿说这句话等好久了耶,没想到你会这麽说。」

乔凡尼愣了一下,亲腻的拨乱他的头发,「傻瓜,快进去吧!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学生会笑的。」

路西法看看清澈的蓝天,甩甩头笑著走进学院大门,人生中第一次,他因为自己的选择而踏出步伐。

雷诺瑞可一早就在琴室中告诫舒曼,「你不要再像上次那麽没礼貌了,如果再让我听到颜教授有什麽不满,我就把你从资优班踢出去。」

舒曼无辜的说:「我才犯一次错耶!好啦,保证绝不会有下次,等会颜教授一来我就先跟他道歉。」

雷诺瑞可高兴的拍拍他的肩,「你就是这麽聪明,所以我最喜爱的学生就是你,对了,你上课时记住,颜教授如果没靠近你,你不要主动靠近他。」

舒曼挑了挑眉,「我们都知道了,那天大家都看到了,他有点怪怪的……」

路西法正好推门走进来。

舒曼捂住嘴吓呆了。

雷诺瑞可慌张的想解释:「舒曼这张嘴不知得罪多少人!路西法你别在意,我扣他学分!」

路西法原本难过的想转身离开,低著头深呼吸几次,他又坚强的抬起头来,教室外的阳光衬著他纤弱的身影,他突然露出两个酒窝。

「我是跟你们不大一样,我有社交恐惧症,还有自我认同障碍和轻微的忧郁症,那是心理医生说的,不过就是一般人说的疯子吧?你要上我的课,最好带个防身武器,以免我一时发疯伤了你。」

他故做轻松的装著笑脸,但提著琴的手却明显的颤抖著,让舒曼和雷诺瑞可看了一阵心痛,他不过是个无助的少年啊!

舒曼嘻皮笑脸的过去帮他提起琴盒,「颜教授,你有没有听过洪水疗法?」

路西法眼看著他抢走手上的琴盒,他唯一的依靠,又爱又恨的依靠,像他的母亲。

「什麽叫洪水疗法?」路西法看著琴被放在桌上,像是他的母亲离他远远的,焦虑的把注意力都放在琴上。

舒曼趁路西法不注意,上前紧紧的抱住他,「就像让怕狗的人养狗,怕人的你,就要这样接触人。」

拥住路西法,舒曼才发现他有多娇柔,於是更心痛的抱著他。

「放开我!放开!我要吐了!」路西法惊恐的挣扎著。

舒曼抱紧他拍拍他的背,「嘿!你没事啊,你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反胃,冷静一点嘛!」

路西法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只是害怕而已,并没有出现身体的不适。「我……我没事?」

舒曼放开他,凝视著比自己矮的「教授」,他开心的说:「天才都是与众不同的,你不要太在意,就算是疯子又怎样?谁都有发疯的潜力,像你这麽敏锐的人当然对事情反应也激烈一点,又不像我,走音了都不知道。」

路西法垂著眼轻轻的说:「我只想跟大家一样,我不要当天才。」

舒曼收起笑脸,正经的说:「上帝选择不同的方法使用他的器皿,每个人都是主的独特的创造物,你要相信自己受到主的恩宠才能成为今天的路西法·颜,你跟大家一样,在主的照看下,无需惊恐,因为神是无所不在的。」

「可是我……我是残缺的人,这种如影随形的恐惧让我好像快掉落到地狱里了,我想神一定忘记我的存在,我像遭神放逐的人。」

舒曼柔柔的说:「路西法……是撒旦的名字,我不知道为什麽你会取这种名字,不过我知道,大天使路西法是按照自己的选择掉入地狱中,而不是遭到主的放逐,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处境,但你知道上帝公平的给予每个人一样的条件是什麽吗?」

路西法茫茫然的摇头。

舒曼轻声说:「死亡和自由意识,我们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上帝给我们最大的恩典是自由意识,颜教授……你可以选择。」

路西法的泪终於延著完美的脸庞流下,「我可以……跟大家一样?我也可以像你一样笑的这麽开心?我可以不要再觉得自己这麽肮脏这麽疯狂?」

舒曼夸张的吸口气,「你肮脏?有没有搞错?你像天使一样美好纯洁,你演奏的时候连上帝都要感动的落泪,你笑的时候连风儿都要驻足窥探,说真的,你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是你太过美好,谁说你肮脏疯狂的?」

路西法回避著舒曼探究的目光。

谁说的?……克莱儿……我亲爱的母亲……

雷诺瑞可本来含笑听著舒曼大放阙词,听到这里又看路西法僵硬的表情,马上明白路西法想起了什麽,忙打断他们的谈话。

「舒曼!你再说就不用上课了,还不快拿出你的琴来!」

舒曼晃然大悟,忙闭上嘴拿出自己的琴,在弓毛上抹好松香後便架上琴,摆好准备动作。

路西法擦乾泪痕,「等一下!把琴上的肩垫拿起来。」

舒曼又开始不甘心的说:「没有肩垫怎麽夹的住琴身?」

雷诺瑞可正要开口斥喝舒曼,路西法回头说:「没关系,校长先出去吧。」

等雷诺瑞可出去後他回头说:「塑胶肩垫会影响琴身的共鸣,我的垫布给你用。」

说著从琴盒中取出自己常用的垫琴绒布披在舒曼肩上。

「胸口要再挺出来一点,让琴身颤栗的共鸣传入心脏,左手掌心放松,再放松。」

二十二岁的舒曼也很高大,左手持琴的位置正好在路西法面前,路西法一面调整他的手势,温暖的鼻息一阵阵吹抚舒曼的手心。

舒曼低头看著认真中带著几分羞涩的小教授,觉得一阵心悸,路西法低垂的眼睫毛卷翘著,在那张无暇的脸上像个瓷娃娃。

「颜教授……」

路西法抬起头来,「嗯?你可以叫我路西法。有什麽问题?」

「你有没有……」舒曼说著脸就红了。

「有没有什麽?你要什麽?」路西法天真的直视舒曼。

舒曼叹口气,很想问他有没有恋人,想想他才十五岁,问这种问题不会太奇怪了吗?而且他是自己的教授,如果被他拒绝,以後见面就尴尬了。

「喔,我想跟你借擦琴布,松香块沾的弦都发白了。」

路西法疑惑的看看舒曼的琴弦,「还好啊,这样音色反而比较响亮,没有润滑怎麽会磨擦出声音呢?」

润滑……磨擦……声音……

舒曼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路西法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样子……

「你的脸好红……哎呀!流鼻血了!」路西法慌张的替他拿下琴,手边没有可以擦的东西,他只好解下手腕上的纱布。

「这是早上才绑上去的,很乾净,你先捂住鼻子,我去找雷诺瑞可。」

舒曼拉住路西法,「不用!只有流一点点,你的手腕……」

触目惊心的伤痕映入眼中,在白嫩的肌肤上更显眼。

路西法担心的拨开舒曼压在鼻梁上的手,「你止血了吗?」

舒曼尴尬的擦擦脸,「止了,最近天气变化所以容易流鼻血,对了,你还没说清楚,你手腕上的伤……是为什麽?」

他抓住路西法的手,心疼的打量那道显然很深的伤口。

路西法抽不回手,只好低著头说:「我说了……我不正常嘛……我自己割的。」

舒曼执起他的手腕,「为什麽?很深耶!伤口是新的,你是这几天割的?」

「上个月……割的很深,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心跳停止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给我电击,只像睡了一觉似的,醒过来的时候胸口痛的要命,我的保镳在急救时按的太用力了,他很紧张,呵~我把所有的人都吓坏了。」

舒曼震撼的看著他一脸顽皮的样子,好像在诉说著一个有趣的故事。

「你还能笑?不痛吗?」

「很痛啊!连按弦的力量都没有。」

「那你还这麽开心?」

路西法甜蜜的露出酒窝,「可是他回来我身边了,我爱的那个人,一睁眼他就在眼前喔,他很心痛耶!自杀事件之後他更疼我了。」

舒曼这才知道他晚了一步,路西法的心已经被人占有了,他气极败坏的说:「你不能拿自杀来当做引人注意的手段啊!如果真死了呢?」

路西法无辜的说:「我没有要谁注意啊~那时只觉得没人爱我这个怪胎,不如死掉好了,一个人关在琴室割腕,本来一练都是十个小时才出来,谁知道乔凡尼突然想到了,叫我的助理进琴室来看。」

「十个小时!?」舒曼不相信的摇头,「不可能,平常人一天能练三四个小时就不错了。」

路西法也摇摇头,「怎麽可能?你也只练三四个小时吗?难怪音感这麽差,以前我的母亲都要求我一天练十二个小时的。」

舒曼拉起他的左手,仔细的翻看他的指尖,发现他的指尖连指纹都没有,心疼的叹气说:「没人可以这样练的,你的手一定很痛吧?」

「我五岁学琴,不这样练是不可能九岁就上台演奏的,刚开始练的时候手指被琴弦割的流血,母亲还是要我再练,为了练琴不知道挨了多少打,还好圣乔凡尼斯现在收养我,我不用再回纽约挨打了。」

路西法说的轻松,可是脸上却出现了复杂的矛盾神情。

舒曼轻声问:「你其实很爱你的母亲吧?」

路西法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泪,「我爱她没有用,她并不爱我,我一直让她很不高兴,从小就是这样,我太奇怪了,连母亲都不喜欢我。」

舒曼把路西法拉进自己怀里温柔的低语,「我不是要批评你的母亲,可是路西法,你或许没想过,既使是母亲也会犯错,你是个小孩子,能多奇怪呢?小孩子都是照被养育的方式成长的,如果你母亲觉得你有多不好,那也是她培育出这样的你。」

舒曼把唇靠进了路西法的唇前,若有似无的低语著,「更何况,你是这麽美好,不爱你的人,简直是犯了一种亵渎的罪,我不想犯罪,让我也爱你…让我吻你。」

路西法惊慌失措的挣扎,「你不能吻我!乔凡尼会生气的。」

舒曼抱紧了他,「那你呢?他生不生气并不重要,你愿不愿意我吻你?你讨厌我吗?」

路西法不断回避他的唇,「我不讨厌你,你对我很好,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乔凡尼,如果他吻别人我会难过的,我也不能吻你让他难过。」

「他不知道你吻我,只是一个吻!我只想要一个吻。」

路西法红著眼喘息著说:「你不要这样好吗?放开我。」

舒曼的脸上出现受伤的表情,「你连吻都不能给我?」

「我……」

路西法不忍的看著他,「只是一个吻?轻轻的……小孩子那种……」

舒曼笑著用手帮他盖起眼帘,「就一个吻,闭上眼。」

路西法长长的睫毛盖上,舒曼轻柔的用唇覆盖住他,舌尖也不安份的想钻探可爱的小口。

「嗯……」路西法害怕的想转头,却被舒曼的大手压紧了。

「咳!」雷诺瑞可站在门口忿怒的清清喉咙。

舒曼抬起头来,却笑著不肯放开路西法,「校长,有事吗?」

路西法被搂著挣脱不了,尴尬的低声斥骂著:「都吻过了你怎麽还不放手?」

雷诺瑞可不悦的说:「路西法·颜教授,你先是借用我的别墅自杀,又在学校跟我的学生公然搂搂抱抱的,这样有点无礼吧?」

舒曼忙放手说:「是我强迫路西法的,请不要怪罪他。」

雷诺瑞可挥挥手说:「你不用说了,到校长室来,你的奖学金我要取消!」

舒曼忙说:「我们还没下课……」

「不用上课了,哈布诗铎格大公待会要来接颜教授回去,他家里有事情要处理。」

路西法心里一阵不祥,「什麽事?」

雷诺瑞可沉默了一下,为难的说:「还是让圣乔凡尼斯告诉你好了,准备收拾东西,他快到了。」

路西法慌张的收好东西,舒曼让雷诺瑞可带到校长室,他一个人走到学院大门口,站在高大的牌楼下。

没多久乔凡尼开著银色积架跑车停在门口,他从车上看著路西法一手拿琴,一手拨开眼前的乱发,孤独的身影在高耸的大门前,看来像个迷途的孩子。

乔凡尼下了车,「路西法!」

路西法转过头忧伤的笑了,敏感的他已经感觉不大对,乔凡尼的叫唤充满担忧,他的眼神也带著同情,路西法不愿移动脚步,彷佛一走动,就要落入万丈深渊。

乔凡尼走过来温柔的说:「怎麽不上车?一个人孤单的站著,好可怜的样子叫我舍不得极了。」

路西法乖巧的让乔凡尼搂著走向车子,「为什麽突然要我回去?」

乔凡尼沉默的发动车子,顺手点了根烟。

路西法转头看著他俊俏的侧脸,风吹动他的金发,他一手紧握著自己,一手拿著烟握住方向盘的样子帅气的叫人心动。

乔凡尼瞥了後照镜一眼,飞快的转换车道,那一眼似乎也瞥视著路西法。

他把烟丢出窗外,紧紧的握住路西法的手,眼睛直视著路面,「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路西法看著他性感优雅的动作,心酸的说:「我也爱你呀!到底怎麽了?」

「无论发生什麽事我都陪著你,你不会孤独的。」

听著低沉磁性的声音,路西法哽咽了,「那是发生什麽事?告诉我……」

乔凡尼把车慢慢停靠在斯洛安不拉宫廷大教堂前,「来,下车吧!」

他绕过车後,来到路西法的车门旁拉开车门。「我们为克莱儿祈祷。」

路西法纤弱的手臂捂住脸颤抖著:「为什麽要替克莱儿祈祷?」

乔凡尼蹲在车门旁拉下他的手,凝视著他悲伤的眼

「勇敢一点,克莱儿昨天回到主的身旁去了。」

路西法张大了深遂的眼,痴痴的望著乔凡尼,「怎麽会呢?你有没有骗我?她明明还好好的啊!你骗我是不是?」

「我很遗憾……是真的,她……她自杀死的。」

路西法推开乔凡尼冲出车外,扶著车子乾呕著。

「不要这样,坚强一点!你可以控制自己。」

路西法趴在车上搥打著车子,「走开!你走开!谁都不要碰我!」

乔凡尼忙拉住他的手,「不要这样!手会受伤,你听我说,你的继父明天就来了,我陪你回纽约参加葬礼,你不会一个人面对的,有我陪你……」

「你滚!我不要你陪!你说等下礼拜亲子法庭开庭的时候要带我回纽约,你说到时候我可以向克莱儿道歉的,我还没告诉她我有多爱她,我还没向她道歉!你说官司结束後我每个月可以看她一次,现在我看不到了,我再也看不到妈妈了!」

路西法绝望的跪倒在地,乔凡尼心痛的安抚著他,「快站起来,你手上的绷带呢?伤口又裂开了,不要再搥了,来,我抱你回车上。」

路西法挣扎著,「不要碰我!我的琴呢?拿我的琴来。」

乔凡尼忙打开车後座拿出琴盒,「在这里。」

「拿出来,快点拿出我的琴。」

乔凡尼急迫的打开琴盒,路西法抓起了琴抱在胸口像是搂住了母亲

「克莱儿!妈妈……你怎麽走了?我会每天练琴,我会很听话,你不要生气……呜……都是我不好……」

路西法悔恨的抱著琴痛哭,他应该知道克莱儿的个性很激烈,而且又好面子,面对法院的传票她怎麽能忍下这口气?如果他不要离开她,如果他不要遇见乔凡尼,那克莱儿还是活的好好的,因为他的恶劣而害死了自己的母亲,都是他的错,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

路西法纤细的手抱著琴,像是遇溺的人抓著浮木,乔凡尼这才领悟到小提琴在他心中的含意,正代表著让他爱恨交织的母亲,琴弦割痛他的手像克莱儿割痛他的心,他这麽恨小提琴却怎麽都遗忘不了那把琴,他也一定无法离开克莱儿,自己莽撞的把路西法从母亲身旁拉开,路西法却根本还没准备好离开母亲……

乔凡尼抚开他脸上的黑发,「路西法……我先带你回家好吗?」

路西法凄楚的抬起眼,「家?我没有家了,你知道吗,我需要母亲,你替代不了她,没有人可以替代我的妈妈……她无法回到主的宝座旁……自杀的人会在炼狱中受永火的惩罚,是我害的,我要去陪她……」

乔凡尼惊恐的捧住他的脸,「不可以!你还想再这样伤害我一次?难道你狠的下心让我受折磨?可怜可怜我吧,看你这样我都要心疼死了。」

路西法无奈的看著他,「我很差劲,都是我怯懦的想逃到你怀里克莱儿才会死,以後要我怎麽再去面对你面对我自己?」

「自杀的人要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她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胸口翻腾的自责没有出路的在体内猛烈的撞击著路西法,他的母亲多年轻美丽?他常常从克莱儿身後看著她的黑色长发,她的情绪时好时坏,但一头黑发无论如何总是那麽温柔。

他对从未真正亲近过的母亲几乎是用一种爱慕的心情瞻望著,如果不是乔凡尼的煽动,他绝不可能会离开克莱儿。

「是你……你要我离开她……」

乔凡尼看著路西法的眼中竟透露著忿恨,心痛的不能自己。

「我……我只是想让你快乐,你恨我?」

恨他?他未曾了解过爱,又何以知道恨?胸口高涨的情绪会是恨?他能恨乔凡尼吗?

「不,我恨我自己,都是我的错,我一声不响的离开她……」

路西法说完抱著琴又痛哭出来。

那双温柔的蓝眼,那温柔的唇……他到底做了什麽,世界在一瞬间就翻覆了,为什麽他的母亲会自杀?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我错用太激烈的手段,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控告她,她一定是收到法院的传票才会想不开。」

「……你告她?怎麽……是因为我?」

路西法突然想起电视影集「法律和秩序」,原来克莱儿面对牢狱之灾?乔凡尼要争取他的监护权,一定要提出有利证明,而这证明不仅让克莱儿失去他,更要面临坐牢的危机……

他开始轻笑著,对他而言一切来的太快太多了,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作梦?对了,一定是梦……难道连乔凡尼也是梦?

乔凡尼看著路西法的眼神竟开始散涣,忙抱起他,「先回家,你不要太伤心,日子还是要过的,哪个孩子能永远留在父母身边?你对克莱儿的依赖该断了……路西法?路西法?」

「乔凡尼……为什麽你……要这麽做?为什麽?你……」

责备的话说不出口,路西法无力的让乔凡尼抱著他,就是这麽温柔的拥抱,让他忘了自己还有母亲,他的自私、可耻的欲望,天呐!他的罪!

路西法被抱上车後张大双眼看著天空,乔凡尼叫唤了几次他都没有回答,乔凡尼只好先开车返回天使之光。

一路上他不停的叫唤路西法,但他一直没有反应,让乔凡尼差点慌了手脚。

他不知所措的从车上抱下路西法,走进屋内路西法轻轻的开始啜泣著,乔凡尼不舍却也松了口气,至少他有了知觉。

乔凡尼把他放回床上不舍的替他拭泪,「我拿颗安眠药让你吃好吗?你镇定一点睡一觉会好多了。」

看著乔凡尼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著,路西法只觉得无比悲哀,他是他第一个动心的人,他给他前所未有的快乐,但突如其来的打击却为他们甜美的恋情带来重创,

他无法再用相同的挚爱面对乔凡尼。

「我不想睡,乔……抱我。」路西法伸出双手。

乔凡尼俯在路西法身上紧紧的抱著他,这样好像是高大的乔凡尼向娇小的路西法索求安慰,而乔凡尼的心确实是不安需要抚慰的,在路西法开始啜泣的那瞬间,他死灰的心或许活了过来,但却也明显的可以感觉到有什麽东西在那小巧的体内蕴酿著,克莱儿无论生死都影响著路西法,盲目索爱的路西法似乎不再是过去那个路西法了。

乔凡尼轻轻的说:「小乖乖,你不会离开我吧?」

路西法默默的看著窗外,眼泪延著脸庞蜿蜒而下。

「你不会离开我吧?嗯?告诉我。」乔凡尼开始著急了。

路西法无力的笑了笑,「你很不相信我耶,不是要当我的监护人吗?这样一来我怎麽离开你呢?」

「还没开庭啊!你的继父是第一顺位的监护人,除非你出庭证明他不适任,或是他主动放弃监护权,不然排除克莱儿因心理状况不稳定的因素不适合担任母职外,纽约州的法官还是会按照亲属法规定让你留在继父身边的。」

路西法听了他的话,痴痴的发呆著,原来是这样……他不一定要留在奥地利每天看著乔凡尼,他爱著的……害死克莱儿的,他的爱人。

路西法伸出纤纤的手用指头卷曲著乔凡尼的头发,「我不想出庭,你知道我怕人,不过我会说服查尔斯主动放弃监护权的,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路西法凄冷的笑著,手指不安份的爬到乔凡尼胸口解开了几颗扣子,「我需要安慰,乔…用身体安慰我。」

乔凡尼还疑惑的想追问:「你真的没事了吗?等你继父到了我会跟他讨论……」

路西法把剩下的字都用唇封锁住,「别说了,我要,我现在就要你激烈的拥抱。」

克莱儿……我的母亲……我害死你了,我不配再得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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