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连夜的豪雨导致交通事故频传,医院的急诊室显得特别不安宁,医生及护理人员忙著处理满床的伤病患,焦心等待的家属著急地连络亲友,更急於安抚伤者痛苦的哀嚎。

柏皑倩在第二急诊室找到江阿姨。她面带愁容地在急诊室门外等候,哥哥颓丧地坐在一旁。

她心急地跑过去。「江阿姨!」

长者看到柏家唯一值得依靠的人,一颗焦虑的心总算缓下来,而且,大小姐身旁跟著一位很体面的男士。

「大小姐,老爷正在急救——」

「爸怎麽会心脏病突发?」

江阿姨瞄著一旁的柏家少爷,欲言又止。「大少爷他……」

柏皑倩冲向前,怒声质问:「你真的和他提卖地的事?你明明知道他身体不好,你怎麽可以跟他说这个?!」

「不是我说的!」

柏皑倩低吼:「那是谁说的?!」

「邱董派人来家里讨债,是他们说的!」

柏皑倩愤恨的泪在眼眶中滚动著。「邱董不是你口中的好人吗?他不是你的好夥伴吗?你大可继续抱他大腿求他保全你啊!柏皑城,到底要怎样你才会知道这一切全是因为你的关系,你没在外头欠一屁股债,会有人上门讨债吗?!」

柏皑城自小被家里长辈宠坏,娇生惯养、自私自利,不可能被妹妹骂几句话就会忏侮。「还不是因为你!我叫你嫁给邱董,我叫你卖土地,你什麽都不帮,我怎麽还债啊!」

「自己的债务不是靠别人来还的!」

她转身,在自己的情绪失控崩溃前,跺到一旁,双手覆面。

一旁的利世珩不发一语,只是陪伴和支持。他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温柔地抚著她的背脊。

「乖。」

「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麽……不堪的一面。」

「不会。」

两人亲密的互动,柏皑城全看在眼里。这人应该就是那天在相亲宴中带走小倩的男人……今天仔细看看,他才发现不得了!

他不是「投资之神」利世珩吗?!

老天啊,他老妹当真挖到宝了!他有救了!利世珩的财富,几十个柏家都比不上。

「利先生!」

柏皑城冲上前,激动地拉住利世珩的手。「利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谁会想到华尔街杀手级的投资大享竟然是我妹妹的男朋友?」

「不敢当。」

「皑倩,你怎么都没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柏家少爷兴奋得几乎失控。

柏皑倩黯然地闭上眼。老哥不关心、不过问她在外头的工作,但和投资有关的人事物,他倒是很了解。

她冷冷地瞪他,厉声警告:「柏皑城,你别想打歪主意。」

利世珩伸出手。「柏先生。」

柏皑城仿彿看到顶级松阪牛肉在他眼前晃动。「别这么生疏,你也可以和皑倩一样叫我哥哥,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客气、别客气!」

哥哥卑躬屈膝的模样,和当初讨好邱董如出一辙。如果他把利先生当成金援的对象,那么最难堪的会是她自己!

她一把推开谄媚奉承的兄长,冷淡地对利世珩说:「谢谢您送我到医院,执行长,时间晚了,请您回去休息吧。」

「柏皑倩!」

「他只是我老板,柏皑城,你别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骗鬼啊,老板会跟你抱在一起哦?!」

柏皑倩不理会他,她拉著利世珩的手,转身离开。

直到停车场,站在他的车旁,两人始终沉默。

「我可以协助你。」他说。

柏皑倩拭去颊上屈辱与愤怒的泪水,眼睛笔直地望向前方,身子僵挺著,连抬头看他的自信都没有。

「不,那是个无底洞,你是我哥哥眼中的大肥羊,你最好别跟我有任何关系。」

「我会再次跟你求婚。下一次肯定是花前月下、烛光美酒。」

她摇头,泪水无法控制地如大雨般倾泄。

「因为这个薄弱的理由而要我放弃你,我做不到。」

但,这薄弱的理由却会摧毁她的自信与骄傲,没了自信,她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你上车吧,我要进去看我爸爸的情况。」

利世珩将雨伞交到她手上,浅笑说:「我二十四小时待命,别让自己独自承受寂寞,好吗?」

她低著头,失神地望著地上的水洼。

利世珩弯下腰,在她的唇上印上一个吻。「我爱你。」

「再、见。」

他以手背温柔抚著她细致的脸庞,最後,依依不舍地上车。

她哽咽著,看著他发动车子,目送车子缓慢离开停车场,驶上车道。

柏皑倩的泪无法停止,漆黑的天空就像她的心情,没有一丝光亮。

柏皑城站在急诊室外,打量著这一切,当然没遗漏投资之神对妹妹的深情之吻。接著,彷佛拨云见日般,他绽开笑,眼中净是狰狞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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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是不要命似地下著。

父亲的状况控制住了,只是医生的警告言犹在耳,老人家的状况禁不起刺激,下一次再送进医院,不一定像这次这麽幸运。

可这次的幸运,有百分之八十要归功於利先生。就算柏家资产傲人,但仅止於有钱,并没有人脉关系,利先生离开医院後,迅速邀请国内最著名的心脏科权威半夜前来医院探视会诊,并在状况稳定後,立即转院至大型医学中心彻底检查。

入院的第三天,由於美国公司出了重大问题,老总裁下令执行长必须立即前往美国处理。尽管如此,他还是命令自己的秘书每天前往探视,更不会少了国际长途电话的问候。

柏皑倩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可以避开虎视耽耽的哥哥。他几乎时时刻刻在追问她利先生何时从美国回来,到医院的目的根本不是陪伴老父亲。黑道逼得愈紧,他愈发失去控制。

「倩倩。」父亲虚弱地呼唤。

柏皑倩离开窗前。「爸?」

柏父叹了口气。「我想了又想,还是把房子卖了吧!」

「爸?!」

「儿子是自己的,捅了楼子,也不能不管他……」

柏父又叹了口气。「一直想要利先生帮忙,对你而言,总是难堪……」

哥哥的动作太明显了,完全不掩饰自己贪心的嘴脸。

老人疲惫地揉揉眉心。「他在想什麽,我不会不知道。人家已经帮我们这麽多了,不要再麻烦利先生了……何况,城城野心勃勃,帮了他一次,就会无止境地要求下去……」

柏皑倩心疼父亲脸上的悲伤。「爸,那是祖产最後一块地了。」

柏父的双眼投向好远、好远的地方。「怪只怪我不该贪,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好逸恶劳,我还把土地给卖了,换了上亿的现金供儿子挥霍!唉,我没脸见柏家的列祖列宗,还有你母亲啊……」

「爸……」柏皑情握住父亲的手。她无法以任何字眼安慰父亲。

「把房子卖了,一切从头开始。我们本来就不是有钱人,就当这几年是作了一场荣华富贵的梦吧……」

柏皑倩轻轻拭去父亲脸上无奈的泪水。

父女的感伤和无奈,在安静的头等病房里荡著,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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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院第五天,柏家大宅出售的消息正式传了出去。这块信义区难得的山坡地,引起所有投资客和财团的觊觎,掮客纷纷找上门来,柏家少爷天天有接不完的客人。

只是,虽已决定卖屋了,父亲的状况却每况愈下。他挂上了呼吸器,多半的时间都在昏迷中度过,医生认为情况不乐观,要家属有心理准备。

柏皑倩几乎以医院为家。她二十四小时守在父亲身旁,不断和他说话,不断替他打气,而柏家长子还是忙著将房子变现金的大事。

入院第七天,医院发出第一次病危通知,她无措地在一旁祈祷父亲能度过难关。柏皑城还是没出现,陪伴在她身旁的只有心疼她的江阿姨,和利先生的天才秘书。

「哥,老爸的情况很不好,你应该来医院看看他老人家!」

「哎呀,有你顾著就好,我现在哪有时间?没空啦!」

入院第八天,医院二度发出病危通知,他依然没有出现,电话始终占线。

「执行长今天搭机返国。」秘书带来好消息。

一听到他要回来的消息,情绪脆弱的柏皑倩顿时失去所有的坚强。「肩膀借我一下……」她抱住秘书,虚弱、失控地痛哭失声。

在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多麽地需要他。

只是等不及利世珩回来,第八天晚上,柏父还是因心脏衰竭,带著遗憾病逝於医院。

柏父去世时,仅有女儿陪伴在一旁,从小娇宠的独生子仍旧缺席。

柏皑倩忍住悲伤,在江阿姨和天才秘书的协助下,著手安排父亲的丧礼,护送父亲大体返家。冷血的柏皑城却在这个时候出现,残忍地以「会破坏卖屋价钱」为由,不愿接父亲回祖屋。兄妹僵持不下,父亲的遗体只能转放在殡仪馆。

「为什麽?!」柏皑倩怒吼。

柏皑城没有回答。他离开柏家,逃避亲妹妹的愤恨和众人的指责。

深夜,天空下著倾盆大雨,利世珩风尘仆仆赶到柏家,在庭院中找到失神的柏皑倩。她浑身湿透,眼底蓄满浓烈的悲恸。

他拥抱住她。「小倩。」

她望著他著急、关心的黑眼,紧绷、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崩溃。

「我爸走了——我爸他走了!」

她悲伤的哭声,在大雨的夜里,格外孤单、凄凉。

「我爸……他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梦境里,她回到小时候,妈妈在、爸爸也在的那段美好时光。长她一岁半的哥哥当然还是很跋扈,破坏她的玩具不说,还一天到晚找机会恶整她,在学校的作业簿上画鬼脸,只是柏家小少爷欺负妹妹的小把戏之一。虽然有爸爸的疼宠,但那往往只是事後的安慰,她知道,要对付坏哥哥的欺负,她必须智取。

可,至少那时一家人在一起,除去哥哥使坏的部分不说,小康的柏家还算是幸福、美满又快乐的一个小家庭……

梦境跳得好快好快,回忆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她看到母亲在她高中时因病去世,她看到自己取得会计师执照时,老爸开心得手舞足蹈;她更看到一夜致富的柏家,一辈子不曾来往的远房亲戚川流不息地踏入柏家,想来分杯羹。她看到祖屋大兴土木、小房变成豪华别墅、哥哥变成花钱不眨眼的暴发户、邱董的淫笑、破产、老爸心脏病发、垂死前的急救……她彷佛闻到心脏电击器烫焦皮肤的味道——

「不!」

她由杂乱的梦境中惊醒,恐惧地从床上弹跳起身。

利世珩的拥抱随之而来。他拥抱著她,轻拍她的背脊,轻柔地说:「没事了,嘘,没事了。」

柏皑倩泪眼迷蒙地睁开眼。「执行长?」

他轻笑。「有人叫男朋友『执行长』的吗?」

依偎在他宽敞的胸膛里,她彷佛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心一静,慌乱没了,但舍不得父亲的哀伤还是让她泪流满面。

「我爸爸他……」她哽咽得无法言语。

他抚著她颤抖的背。「我知道,我很遗憾来不及见他最後一面,当面向他承诺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宝贝女儿。」

柏皑倩泪眼婆娑地凝视著拥抱她的男人。他总是对她好,她一直是个接受者,享受他所有的温柔。

「谢谢你。」

他吻著她的额。「傻瓜。」

两人紧密地拥抱,没有任何距离。

「我睡很久了吗?」她记得他抱她进房,她记得他很绅士地、「几乎」是闭上眼睛帮她沐浴更衣、她记得自己是躺在他怀里疲惫地入睡……

「天快亮了。」

他的衣服湿透,只能光著上身,下半身围著一条大浴巾,半裸地怀抱著自己心爱的女人,每分每秒都是意志力的考验。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她身上那件薄得不能再薄的丝质睡衣,他敏锐地感受到她浑圆的酥胸贴在他胸膛,修长的腿抵著他的腹部……

她半眯著眼,凝望著身下男人满足的表情。她想沈溺於人类原始的欲望,逃避所有她不想面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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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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