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细雪飘落,放眼望去冰雾氤氲,积雪的道路难走,马车夫特别放慢速度,以免香车太过颠箕,也好明辨方向。春儿在前头的驾驶座上,车厢内唯玉绯雪一人。

而此刻,玉绯雪直是喜得要坐立不安了!

她不敢相信——大夫说她有喜了!

轻抚平坦的小腹,清丽脸蛋有说不出的欢欣。才一个多月大的孩子,就在她的肚子里……可想而知,庆熠生辰那一天,他会得到两样想不到的「大礼」!

他如果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也会像她这么欣喜若狂吗?初初两人新婚相见时,他曾说要用七出的「无子」下休书与她,而今,他们的孩子就在这儿,足以证明他不可能会抛弃她,他绝对是要她的!

不过大夫也凝重提醒,她的身体太虚弱,血气营养都不足,若不马上加强、补充,胎儿流失的机会很大;另外,因为体虚,情绪起伏也不能太大,剧烈的动作都必须避免。

回想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早餐固定,她午餐随意,晚上庆熠不回来,她跟着把晚餐省略,几乎每天只吃一餐,实在对不起肚里的孩子呢!!

香车平稳前行,她在车上自行想象起腹中胎儿将来的模样,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窃笑,真恨不能今天就是元宵、夫君的生辰庆,好让她把这大喜告诉最该知道的男人!

积雪难行,往篆刻大师别苑的这一趟路,走了好久啊……终于在她快睡着之前,车停住了。

「到啦?」打开车门,春儿过来搀扶,她怡然下了香车。眼前是一楝幽静馆筑,然而所见尽是全然不熟悉的奢糜华丽,不同于金大师的朴素居所。

「这是哪里?」她怔怔四处环顾,意会不过地望向驾车的车夫。

「咦?奴才不知道。」车夫一愣,「奴才照春儿姑娘的指示走,她说这是夫人您的意思,奴才也不知道这里。」但可以确定,是和上回小别苑大大不同的一个地方。

「春儿。」玉绯雪投以质询的眼光,「这是哪儿?为什么……」话语未竟,忽然响起一阵拊掌声,几名大汉伴随一个满身华服的男子出现。一见到那甚具浪荡气息的笑容,她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她的贴身丫费刖去福身,声音是不曾听过的娇腻,「贝勒爷。」

「好!真是好!春儿,你办事,我很满意。」皓琰点头拍手赞道,示意大汉上前架制住势单力薄的无辜车夫和弱女子。

春儿特地附耳几句后,皓琰面色骤变,目光往玉绯雪的腹部集中,狞笑着缓步踱近,「没想到你有孕了……看来我得给你一些特别招待才行……」

「春儿,你——」玉绯雪震惊贴身女婢的背叛,更恐惧这可比剧毒的男人,但在两名大汉的箝制之下,她无法挣脱,也无处可逃,只能怯懦哭求,「不……求你不要伤害我!求求你……」

她记得他狠戾击在她腹上的那一拳。他还要这样待她吗?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啊!

脸儿极度惨白,她不住地喘息,在男人的大手触碰到她那一瞬,她终于透不过气,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

「啊……嗯啊……贝勒爷……啊啊……」

谁?是谁在无病呻吟?

「贝勒爷……啊啊……」

哪里传来如此淫荡的音律?好吵!浓郁的麝香味儿熏透了整间房,好刺鼻!

四肢沉重得近乎瘫痪的玉绯雪,在雅苑二楼暖阁里的贵妃躺椅上,从幽冥的黑暗中恍惚转醒。

一睁眼,她即被不堪入目的淫靡画面给震呆了。

「你……你们!」又是一次打击。

这个异常豪放的女人居然是——春儿!

虚弱的身体动弹不得,玉绯雪只能侧过头不看,却挡不住惹人心痒的声浪侵耳。她不敢相信,这声音是来自那陪伴了她十多年、形同友伴的贴身丫鬓之口。

「啊啊啊——」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恶劣的春宫戏才在女子的高潮尖叫中结束静止。

皓琰推开她,漠然而从容地起身掸理好衣褂,「这就是给你的奖励。现在马上把衣服穿上,出去!」他的话有不可抗拒的威势,春儿撑起一身酸软着裳,听令退下了。

房里只留下他和玉绯雪。顷尔,他走上前来,分拄两臂于座椅把手上,弯身靠近瑰容白如纯璧,强作镇定却禁不住发颤的玉人儿,「看着我。」见她低侧一边的头迟迟没有动作,他伸手托扳她的下颚,逼迫她正面相对。

「面对自己曾经爱慕过的男人,不该是这种脸色。莫非你在吃醋?」俊容轻绽浅笑。

玉绯雪瞠瞪他一眼;谁希罕吃他这笔馊烂醋帐!

「那识趣的丫头,不过是我从前在学士府里一个无聊消遣罢了,你毋需在意。」言下之意,就是春儿早在先前便已经背着小姐,攀上主子恋慕的男人了!

玉绯雪这才发觉丫头背叛的行为比她所臆测的还要早、还要久!她真宁可自己再昏倒一次,也不想知道残酷的内情。

「雪儿,我已经对你太好太好了,你知道吗?我皓琰若要一个女人,不出三天便能使她心甘情愿破身。只有你,我不但费心等着,还认真地……想了又想……」敛下狂佻笑颜,他目光里写着不曾见过的认真,和一点由衷的痴。

玉绯雪为他这从没见过的模样,些许动容了;也许这个男子的心,还有可贵的柔软之处。「如果你更想对我好,就该放手让我过平静的生活。」

她垂眸轻语,「过去不能重演,我现在爱的人是庆熠,而且……」纤手覆上腹部,眼神无尽爱怜,她笑得幸福又满足,「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爱庆熠?你怎么能对着我说爱他?」皓琰捏紧她的下巴,脸色复显阴鸷,「我不许你爱他,听见没有?!」

「为什么?感情不能勉强,我爱他而无法爱你,是谁也不能改变的啊!」他捏得她好痛!

他加重手劲,俊颜因咬牙而扭曲,「闭嘴!我偏不许,我偏不准!你们……」

「贝勒爷,请客奴才禀奏一事!」忽有人在阁外叩响房门,语气颇为紧急。

「哼!」皓琰不甘地悻啐松手,转身迈步去将房门微启一缝,听门外的奴仆短短细声簌语几句,后撇嘴而笑。「是吗?那么,好戏该上场了。」随后挥手指示退下。

再回来,方才冲动的怒火已熄,他脸上浮现一抹佞笑;玉绯雪瞧着,孱弱的身子直发麻。

「记得我警告过,碰脏我喜欢的东西是个忌讳,要你千万别犯。可你偏偏不听话……这会儿,你说我该怎样办?」

「你……要怎样?」早从被春儿推落入他这个圈套开始,她就已经无从做主了。「只要……别伤害庆熠,也别伤害我腹中胎儿,我都——」

「很好!我也干脆一句——就要你的人,现在!」

玉绯雪苍嫩的小脸瞬呈白里透青的惨色。

「没有得到你,是我最大的遗憾。只要让我圆满一回,我就从此放手,让你回去当你的一品夫人。很简单,是不?」他把她歪在贵妃椅上的娇躯搀正,开始动手帮她宽解襟扣。

「不,不行,我现在有……」她使力想拨开他的手,却怎么也凑不够力量摇撼他丝毫。

「不准反抗!别忘了,你丈夫的前途和孩子的命,都是我手上的谈判筹码!」他沉声喝止,继续解扣这熟练已极的动作。「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丈夫的前途,孩子的命……用她的身体来交换、保护……

闭上眼,她听由皓琰打开层层织锦皮袄、翠缎旗服、丝棉儒衫、纨素单衣,直到最后的抹胸卸去,她倒抽一口冷气握住无力的粉拳、咬紧牙关,要自己别理会滑落脸颊的清泪。

她没有退路了。

庆熠……求你原谅我……请你谅解我的用心……

即使极力克制,当皓琰触碰到她丰挺胸脯时,她仍倏然紧揪蛾眉,忍不住啜咽出声。

「嗯……很美丽的身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诱人;能尝尝你,不无是则福气。」皓啖啧啧赞云,尔后命令她,「把手环上我的颈!」

玉绯雪如行尸走肉般照做,撇开不视,眼神空茫。

「你会遵守自己的话,只这么一次就放我回去,再也不来打扰,不伤害我、孩子,也不伤害庆熠?」幽冥缥淡的音调吐出她唯一放不下心的疑问。

「我当然会遵守,大方放你走。只不过……」他吻过她白腻的细脖、琵琶骨。「能不能回去,可得看你自己。」

看她自己?什么意思?

她也不再多问,只想紧闭所有的感觉,试着熬过这场最悚骇的噩梦,用自己的皮囊换得日后长久平静,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在庆熠身边,倾尽心力赎罪。

皓琰每一吻都是毒,过了今天以后,她再也不能让所爱的男人碰触,因为她不能给他一具染毒的肮脏躯体……她不能啊……

正当她浑浑噩噩屈服于毒蛾牙口之下,待死而将息时,暖阁房门猛然「砰」的一声被人踹开,大批人马顿时涌入!

如此突兀的惊扰,却好似是在皓琰拿算之中;他一点也不惊讶,微微扬勾起唇角,仍旧品尝着当前的温暖香甜。

「你们……狗男女!」愤怒的尖啸,来自一名衣着显贵的女子。

她大步奔来拉开两人,玉绯雪还来不及看清来者何人,即吃上了一记重重的耳刮子,清脆声响传遍整间暖阁,让人听了心惊。

扶着热辣辣的左颊,玉绯雪眼前又是一阵晕昏的旋转。皓琰将她揽进怀里,一脸甚是心疼煞了的神情,低头慰问:「雪儿,不要紧吧?」跟着放她轻躺下,怒不可遏地起身去奉还那逞凶女子一掌!

男人的气力岂是女子可比,他这一巴掌掴得响彻云霄!女子痛叫一声,脚步跟跄后跌,幸而身后一高伟颀健的男子及时上前接扶住,她才没一屁股蹬至地板。

「嫣蔻,还好吗?」男子声音醇磁沉厚,关心问道。

乍闻这再熟稔不过的嗓音,玉绯雪慌张地拢回衣扣,掩住胸前风光,撑起身怔望。那一对她心心念念几多个晨昏昼夜的璀翠睛瞳映入眸底时,她恍若坠入万丈之深的冰渊……

痛心疾首!庆熠相信自己脸上有这样无法遮掩的神情,说明他的椎心之痛。

亲眼目睹宠爱的娇妻沉沦在别的男人手下,不啻是个重大打击。虽早有心理准备,但难堪的一景真正出现,他发现先前假设的坚强,完全是自己骗自己!

满心的愤懑、怨怼、郁恨、怏悒……他别开头,无视于她的苍白病弱。

「皓琰,你不该对一个女子动手。这一掌,让你在人格上失了品德,身分上更失了体统!」语中带有谴责之意。

「是她不该。」皓琰望向嘴角流有血丝的嫣蔻,他的夫人,眼神冰凛无情,「她居然对雪儿动手,我绝不能允许!尤其雪儿她……」他笑瞥玉人儿一眼,「才刚有一个多月身孕,我更要加倍呵护,谁都不准伤害她。」

「什么?!」嫣蔻直睦贵妃椅上女子的肚腹,简直要吐血,「你有他的孩子了?」

「皓琰!你……」玉绯雪咬牙切齿,面容愈发青白。

这天杀的男人,是把她逼上绝路啊!

抬起头,正对上一对冷然的碧眼。她使出全力摇头否认,却泣喘得语哽难言。

「恭喜了。」庆熠昂首凛语,不让任何人发现他撕心裂肺、鲜血淋漓的痛,睨着玉绯雪似笑非笑,「一个多月……想必是去碧云寺拈香时,发生的好事吧?」

碧云寺?!玉绯雪又怔住了。

他早知道了!他知道她去碧云寺拈香是谎话!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可他不知道她真正用意,反而彻彻底底误解她,给她安了为偷情而出门的罪名!

他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变化,原来是……

「不!不是这样!」她拖着羸弱的身体扑向他,「我承认去碧云寺是撒谎,可我绝对不曾跟贝勒爷幽会,我们根本没什么……」

「没什么?」俊美的面孔愈加冰寒,「那么刚刚缠绵的一幕,也叫做『没什么』,是吧?」

「我……我是……」她泪流满面,百口莫辩,仅能哀凄细喃,「我是……为了你……和孩子……」

「为我?」他冽笑点头,「为我去偷人?我庆熠真要对你铭感五内哪!」这该死、该受千刀万剐的贼女人!

「相信我……求你相信我……」她跪倒在地上,哭得更凶,下腹泛起些许

不稳定的疼痛。「你说喜欢玉印,我就为你寻访玉印;我想给你惊喜,所以捏造去碧云寺的谎言……是真的……」

「哦!原来如此。」他浅浅笑开。

事已至此,她还在假造自己的贤淑美好,鬼也不会相信!她以为他会笨几次?

「你待我这么好,我若再无回报,就显得小人了。」翠绿眼眸闪过深黯的怨鸷,他挑动浓眉,「我决定了,就送你一份休书聊表心意吧!」

他……他说什么?士绯雪诧仰香首,不敢置信所听见的,是自己爱到至死不渝的男人所言。

庆熠俊绝的脸庞唯存淡漠,旋过轩飒的身形,抛下最后一语,「你不用回无非园了,直接跟皓琰去吧!休书待我修毕,再派人送上。」

「不!你不能休我!」她凄厉哭喊,跪爬去揪扯住他长袍下摆,「你不可以!我有孩子,肚里的孩子是你的!是你的……」

他旋首俯瞰,「我不认,也不要!放手!」

不认!不要!斩绝的话语、带刺的目光,锐利如刀斧,顷刻劈裂玉绯雪摇摇欲坠的脆弱世界。腹部陡然掀起狂烈剧痛,她蜷曲抱住肚子,暖热黏稠的液体自腿间流出,潺如涌泉。

决堤溃流的悲伤,不仅汇流成泪海,也卷走了体内一条生命……

「你……不要我们的孩子……也不要我了,对不?」惊愣好一会儿后,她似乎也懂了。

「对!不要,都不要!」庆熠愠怒咆哮。

他已经成全她了,受伤的、心痛的人该是他!而这女人到底还要用让他割心的眼泪蹂躏他到何时?她还想要他继续陪着演什么好戏?

「我知道了。」轻轻颔首,意外地,玉绯雪笑了。

肚里未能出生即先殒灭的生命其实早有智能,它懂自已全然被父亲拒绝,于是乖巧地走开了……在众人的冷酷下,它流出生命中仅有的温暖,安慰她。

抬眼环绕四周,皓琰的逼磨、嫣蔻的欺辱、春儿的背叛……他们都让她尝到悲哀痛苦的滋味,可是真正给她致命一击的,却是她最深爱的人。

她勉强站起,紧抓着衣襟捂住心窝被众人刨绝剁烂的疼,笑得凄极愀切,蹒跚地缓移莲步至门外的廊上,靠着栏杆不动。

庆熠眯眼瞅着。她要做什么?是不是等会儿她就会笑咪咪地转过身,露出真面口口讥谑他这个被她戏耍了好久的笨蛋?

皓琰也走向前廊,搂住袢硕的瘦肩,低声笑语:「瞧,雪儿,这下就算我马上放了你,你也回不去了。乖乖待下,他的孩子我乐意代养,将来就由他的子嗣继承我的爵位,嗯??br

陡然间,纤纤小手用力一扬,赏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星瞳泪光合恨,哑碎地诅咒,「皓琰!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在大伙的愕愣中,她蓦地回身倾出栏杆,飘飘地脱离了前廊,往纯白的地面飞落。

未及一瞬,她的视界由白转黑,身体沉入了柔软的冰冷,天地寂静。

她,再也无求了。

××××××

她竟然选择坠楼自戕?!

事情发生在交睫之间,快得不及反应,直到雪地发出重物砰然落下的闷响,几个嫣蔻带来的丫鬟此起彼落地尖叫,庆熠才爆出心神俱裂的呼号。

「绯雪——」他飞纵出房间,立即从二楼矫健翻身跃下。

大雪白蒙漫天,幸好雪地是软的。他拨开落在玉绯雪身上、脸上的雪花,焦急呼喊:「绯雪!绯雪!」

没有任何回应,紧闭的羽睫上还沾着雪,一张脸像刚塑好、未上任何颜色的白瓷娃娃,且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皓琰!她还有气,快找人医救她!」他对站在二楼栏边的男人喊话,一边将雪地上的人儿抱起,赫然怵见地上的人形浅坑里,有一半染得殷红!

「皓琰!她和孩子都有危险了!」他暴吼。这该死的男人为什么立在楼上不闻不问?他当初费心哀求,又历经苦苦等待,不就是想要她吗?

楼上的皓琰掩着方才挨了一掌的面颊,眦目冷道:「哼!竟敢动手对堂堂贝勒爷无礼!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死活都是她自找的,我不想管!」

「你……」说这是什么浑话?!

「皓琰!你这无耻禽兽,根本不是人!」嫣蔻遽然挺身而出大声怒斥,并解下自身貂毛披肩覆盖住玉绯雪,仰睇庆熠,「她定是小产了,你必须立刻送她进城就医!你今儿个策马前来,她万不能再颠,我派我的马车送你们去!」

「庆熠!就算她死了,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可惜了孩子而已。」楼上男人不放弃地喊话。

「这么说,你是不要她了?」庆熠昂瞻楼上的男人,第一次感觉那张清俊的面目是无比可憎。「既然如此,我要了!我再也不会把她给你了!」

皓琰神色焦躁吼道:「是吗?我真没想到,你会想捡我用过的破鞋回去当宝贝!」

「皓琰!」回望的绿眸跃动着狂炽的怒焰,十多年来第一回,低沉的嗓子叱出含有杀意的警告,「这是我爱的女人,既然你不会珍惜,就别想我再让给你!还有,嘴巴放干净点,否则别怨我翻脸!」他转身大步飞快往马车奔去。

嫣蔻快步随行,走前不忘狠瞪她口中的禽兽一眼,「皓琰,今天这事儿,我绝不善罢甘休!」

「庆熠!」皓琰十指紧抓沿栏,关节泛白,「庆熠——」

他不在乎嫣蔻怎么追究,也不想管玉绯雪生灭与否,他唯不能接受庆熠一去不回!

「爱她?你怎能爱她?女人不过是衣摆上的污渍、只管解欲用的工具,你怎么能把心沾染上那种低贱的肮脏?」他发着怔,细细独喃,「你是黑夜主高洁的寒月,我保护了十几年,为什么你还不了解……」若不是玉绯雪愚蠢地寻死,他当真可以让她肚里的孩子继承爵位的!

因为那是庆熠的孩子!

××××××

当日傍晚,恭勤郡王府嫡长贝勒的夫人,上宗人府状告夫婿皓琰与一丫鬟勾结设套,掳掠卫事大臣庆熠之妻意图染指,逼得庆熠之妻不得已为守节而坠楼,不但致使腹中仅月馀的胎儿夭亡,甚至自身性命堪虞!

宗人府闻讯,漏夜派人拿办皓琰贝勒同春儿丫头,圈禁问案。皓琰只对罪名坦承不讳,却不交代原因,也没多辩解。

翌日,这事儿更如丢入清潭的火药般,惊爆了原本平静的北京皇城,炸开激荡扬沸的喧哗讨论!

当事的两个男主角乃总角之交,情谊之深厚,众所周知;皓琰又是玉大学士门生,比庆熠更早识得先生的千金,若真对玉绯雪有意,为何不早迎娶,却在各自婚嫁后才回头招惹,爆出这骇人听闻的夺妻事件?

消息如火如荼蔓延,传扬范围上自贵族公卿、下至贩夫走卒,为此喧闹得不可开交。三人之间复杂且甚具渊源的关系,令众人玩味甚深,茶馀饭后总要拿出来猜忖上千百度才能过瘾。

×××××××

「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嫣蔻。」

无非园里典雅的大厅上,庆熠眉头深锁睇着来访的女子。

嫣蔻冷淡一笑,「我这是为你、为你的夫人、你的孩子跟为我自己,出一口恶气,甚至说是为民除害都不为过。再说,这事情让不少人瞧见,传出去是迟早的,这下由我来说,帮你们避开了那些难堪画面,也好听多了,是不?」

「皓琰是你的丈夫,闹到这地步,吃亏的是你自己。」

「不。」她摇摇头,「我就要自行回瑞王府去,再不当他的贝勒夫人了。」

「你……」把丈夫推下坑,然后自己拍拍屁股回娘家走人?「你做得太绝了。」

「绝的人是他!」嫣蔻怒喊,骄傲的美眸带泪,「当初要不是他花言巧语哄诱我,让我昏了神,进宫去向太后请旨嫁与他,我也不会……」不会错失眼前真正能待她好的男人!

她咬唇跳过心中咀嚼了千万次的感慨语。「是他一再提及你的出身,才让我畏于你的血统、你的庶出身分、还有瑞燕姨太曾是瑞王府舞伎的事实,误以为一个空泛的头衔能当依靠……」

「胡说!皓琰不可能这么说我!」嫣蔻当初弃他另嫁,竟是皓琰引诱?

那时他只以为嫣蔻图好贵族头衔,故任性择取皓琰,却不知有此内情。

没错,他的亲娘曾是瑞王府舞伎,二十多年前在王府筵席上翩翩一舞,娉婷婀娜的身影掳获阿玛的心,遂向瑞亲王讨求纳作侧室。

身为舞伎的儿子并不光荣,连同血统、身分,皆是他的忌讳。皓琰素来维护他,遇上有刻意以此嚼舌根者,翻脸得比他还快!他说什么也不相信皓琰会在背地里拿这些扯他后腿!

「骗你有什么好处?」单纯的男人!难道不懂什么叫没有永远的朋友吗?

「当时传言说他似乎对玉府千金情有独锺,为了杜绝后患,所以我连带跟太后央求,指了你和玉小姐的婚事;但嫁给他之后我才发现,我自始至终都弄错了妒忌的对象。」

庆熠更不解,「你是说,皓琰所爱,另有其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嫣蔻意有所指地简言。

巡视这只有她和自己两人的大厅,庆熠皱了皱眉,「那……还是你?」

「是你!」不愧是靖王府最漂亮的书呆子,真呆得可以!「他对你的心思,远超过一般朋友兄弟,你如同他的星、他的月,是他的唯一!这世上除了你,他恐怕谁都不爱!」

「你……你在鬼扯什么?」庆熠勉强挤出一丝笑,「嫣蔻,这玩笑不好笑。」

皓琰爱他?

搞什么?两个男人耶!老带他上酒楼荒唐、玩女人比谁都凶的皓琰,从未发觉有任何断袖、分桃之癖,又怎么可能爱一个男人?

「皓琰对绯雪不同,他喜欢的分明是绯雪!」

「女人之于他,仅作解欲之用。到底他对玉小姐怎样想,我不知道;不过春儿那个丫头是他布下的眼线,你俩一举一动都让她泄漏殆尽,恐怕你也不知道吧?依据她的招供,玉小姐腹中所怀的孩子,确是你的。」

春儿?!那么,从一开始和绯雪在梅树下险些走火的事,以及尔后两人隐私之事,都是那丫鬟泄的密,而绯雪只是默默承受他随意安派的莫须有罪名?

「不……」庆熠倾垮在座上。

这是事实吗?如果从一开始就是皓琰说谎,那么回首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他不禁要心惊自己可悲的无知,也心痛绯雪可怜的无辜!

「那个人正被拘禁在宗人府。万岁爷最痛恨无道之人,得知此事后怒将他革爵,贬他为庶人,并罚在宗人府圈禁三年。」嫣蔻平淡起身,「我该走了。听说这些天你只顾着照顾玉小姐,足不出户,我此行前来探望,趁便告诉你这些事,若你想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不妨自己去问问吧!」

莲步移往厅门,她难舍地旋首回望那俊雅绝尘的男子一眼,由衷叹语:「我真的……羡慕玉小姐……」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着棋错,步步皆输!这盘棋局,她最终成了大输家,把终身托错了人,和本来唾手可得的幸福擦身而过,如今只能徒呼负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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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情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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