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祎痕玦以退为进,只因为耿府在几天後,便忙著向城里的首富柳家提亲,他决定慢慢进行自己的计画。

今天,正好是耿将伦外出的日子,他得知之後,便抓著耿府的总管询问老夫人何氏的下落。

问了之後,才知道何氏已移到西院休养,整天不省人事地躺在床榻上,就算清醒了也是神智不清。

得知何氏人在西院,祎痕玦身後跟著绝筝妶,两人一同来到西院主房,想见见当时杀害他娘的凶手。

推开精致的房门,扑鼻而来的是阵阵的药味,前方的纱帐半掩,里头躺著一个人,轻浅的呼吸声正从里头传来。

四周都没有奴仆看顾,所以祎痕玦与绝筝妶很轻易地便进到房里。

来到纱帐外,祎痕玦并没有伸手将它揭开,只是透过纱帐看著里头的动静。

「唔……」里头躺的正是府里的老夫人何氏,她正痛苦地**著。

祎痕玦冷眼瞪著邵道人影,终於决定揭开纱帐——

一个脸色枯槁的老妇躺在床上,两颊枯黄凹陷,唇色黯淡,已不复当年美艳威风的模样。

他心中百感交集,难以相信谋害他娘亲的凶手、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何氏,此时竟如此落魄地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伦、伦儿吗?」难得清醒的河氏,缓缓地睁开双眼,然而见到来者是祎痕玦时,不由得惊讶地瞠大双眼。

好、好熟悉的一张脸……

一抹记忆飘回何氏的脑海中,而一张与祎痕玦相似的美丽睑庞彷佛也出现在她眼前,哀怨地诉说著过去的一切。

「不——」她的呼吸突然转为急促,差点喘不过气来。

「爷……」绝筝妶又害怕又担心地想将他往後扯。「您吓到老夫人了。」

他冷笑一声,并不打算移动身躯。「何氏,看来你没忘记当年的所作所为,是吧?」

何氏躺在床上,虚弱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不断喘气。「你、你……」

「我就是祎雨晴的儿子,当年你来不及铲除的敌人之子。」他冷冷地道,说出口的话无疑像是一枝冷箭,狠狠刺透何氏的心。

「你、你……」已经如同半个废人的何氏,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这几年的重病让她体力大不如前,无法恢复以往的精神。「你回来做什麽?」

「做什麽?」祎痕玦轻笑一声。「原本是想找你报仇的,但看来你的气焰早已不比从前,现在对付你,恐会被人说我乘人之危,所以我决定拉你儿子来还债。」

「不、不……」何氏摇头,脸上老泪纵横。「我、我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儿子,好歹他也是你的兄长呀!」

「那当初你怎么不念在我娘与你算是半个姐妹、跟你共待一夫的份上,放她一马呢?」他的黑眸倏地眯起,口气冷如冰雪。

何氏病了许久,连说话都很费力,空洞的眼神不像以往那般意气风发,反而透著许多无奈。

她喘著气,最後累得闭上双眼,没有回答。

「爷……」绝筝妶著急地上前,想探探她的气息,却被他揪住手臂。

「别理她。」他心一横,眼睁睁看著何氏又晕了过去。

「若是老夫人断气了怎麽办?」她皱眉望著他。

「死不了的。」他冷眸一瞥,望著何氏惨白的容颜。「她还有呼吸,只是气得昏过去罢了。」

绝筝妶定睛一瞧,发现她胸口仍有著微弱的起伏,这才松了一口气。「爷,虽然老夫人不是您的亲生娘亲,可如今她都病这麽重了,是不是……」

「住口!」祎痕玦冷眼睨著她,斥责一声。「我说过,你没资格插手管我任何事,你应该要认清自己的身分,我买下你,可不是要你处处跟我作对的。」

她连忙噤声,懊恼自己又惹他生气了。

他甩袖离开何氏的床一刖,步出间房。

绝筝妶急忙跟上前,将房门合上之後,便又跟在祎痕玦後头,望著他落寞的背影。

其实跟在他身边的这几天,她将府里的一些传言拼拼凑凑後,大致上弄懂了他的身世背景。

祎痕玦原本是耿府的二少爷,但当年他在娘亲去世後,也跟著消失不见,没人知道他上哪去,就在众人逐渐淡忘之际,他又忽然回到耿府。

从刚刚的事不难推测,当年他母亲的死,肯定与老夫人脱离不了干系。这次回来,也一定是为了报复当年老夫人迫害他亲娘的仇恨……绝筝妶在一旁推敲猜测,大致上猜出一半的答案。。

然而她依然弄不懂他的心思,接下来他会怎麽做?

府里的大少爷待他如同亲手足,没有任何心结,甚至还把府里大半财产都交到他手中,难道他真会如刚刚所说的,要拿大少爷偿债吗?

「筝妶,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的,是吧?」他突然将她拉入怀里,大手扣住她的下颚。「我将你收为贴身婢女,就是因为信任你,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两人的距离靠得如此近,祎痕玦温热的鼻息喷拂在她脸上,他身上那阳刚的檀香味亦随之飘入她鼻端。

莫名地,她的小脸渐渐酡红,心口也怦怦跳著,只因为他与自己的距离是如此靠近。

祎痕玦也感受到她那如兰的气息,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撩拨著他的理智,让他舍不得放开怀中的可人儿。

明明心已受到悸动,却又得佯装不在意,他勉强收回波动不已的心绪,逼自己恢复冷静。

「爷,妶儿不懂你的意思。」绝筝妶好不容易稳住慌乱的呼息,轻声问道。

「意思就是别扯我後腿。」他火热地盯著她那柔嫩的**,薄唇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咱们现在是坐在同条船上,要是我栽了跟斗,你也没好日子可过,知道吗?」

她双唇微微颤著,蹙起两道好看的眉。「爷……」

「记住我的话,别背叛我。」语毕,他毫无预警地吻上她的樱唇……

「我是你的主子,我命令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千万别跟我唱反调,否则你会有吃不完的苦头,知道吗?」

纵然她再怎么甜美,他的心依然被仇恨的枷锁扣住,无法自由、也不能解脱。

她眼里浮起一层哀怨,但却只能咬唇点头。他说的对,他是她的主子,她若不听他的话,就枉费自个儿跟了他!

只是她不懂,过去她曾经强烈地想逃脱被控制的命运,但如今成了他身边的禁脔後,却一点也不想逃?

心底似乎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她没办法离开眼前这男人……

没有办法让自己逃脱,反而一天又一天地沉沦下去,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似乎愈来愈重了。

「回答我!」他强硬地逼她回答。

「妶、妶儿知道。」她轻柔回答,个性温婉的她,没有理由抗拒他的要求。

「很好。」他轻抚著她红肿的**。「我曾对你说过,命运是用来改变的,而不是用来臣服低头,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别利用我的信任而背叛我,好吗?」

第一次见他拉下身段哀求她,绝筝妶心软地点头。

她的柔顺却让他的心意微微动摇,他竟然把她的柔美、善良当成棋子,以後,他还能坦荡荡面对她吗?

或许……这并不重要!他强逼自己忽略心中的罪恶感,绝不能因为一名女人绊住自己。

「乖妶儿。」祎痕玦轻笑一声,抛开原本的罪恶感,眸里浮起深沉的算计,让人难以猜测他心里在想什麽。

然而绝筝妶却还不知情,她所臣服的主子,已将她当成一颗棋子了。

日子过得很快,耿府与柳府订下亲事已两个多月,双方也决定在年前完婚。

这两个月来,祎痕玦与绝筝妶依然住在耿府,这期间祎痕玦非但没有出什么差错,还到耿将伦的商行帮忙,让府里的人都松懈了心防。

只有时时刻刻跟在他身旁的绝筝妶,才明白祎痕玦其实并未放下心中的仇恨。

他的目的是要等待机会折磨氏,每回经过何氏的房外,他的嘴角总浮起讽刺的笑,冷冷望著房门,提醒自己别忘记仇恨,因为里头住的,就是当年一让他娘亲备受痛苦的刽子手!

他等了十几年,这点时间对他来说并不难熬。

一直到柳府的千金柳蝶儿决定住进耿府後,祎痕玦便知道是她是颗能利用的棋子。

柳府的马车驶进前院,耿将伦脸上噙著一抹笑容,似乎也在期待未婚妻进门。

马车缓缓停住,耿将伦迫不及待地上前,待帘子掀起,他便急忙扶著刚探出脑袋的柳蝶儿下马车。

「蝶儿,你这趟辛苦了。」耿将伦唇上勾起一抹笑容,温和地说著。

「一点都不辛苦。」柳蝶儿有著一张可爱的脸庞,她笑呵呵地回答,眼光扫视著四方,也见到站在一旁的祎痕玦与绝筝妶。「好不容易说服爹让我出府走走,我总算可以到外头见见世面了。」

「呵。」耿将伦将她扶下马车,便形影不离地站在她身旁。「对了,这位是我的二弟祎痕玦,你一定不曾见过他。」

柳蝶儿含笑,笑弯美眸。「祎公子,您好。」

祎痕玦一反之前的冷漠,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弧。「柳姑娘……或是该尊称一声大嫂?」

柳蝶儿羞红了小脸,轻咬著**。「祎公子别笑蝶儿了,蝶儿还没过门呢!」

「哈哈,这不是迟早的事吗?」耿将伦爽朗地笑了几声。「外头风大,咱们先回大厅吧。」

柳蝶儿依偎在耿将伦的身旁,有说有笑,一点也不生疏。

而祎痕玦则紧紧地跟在他们後头,几乎能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进耳里。

被冷落在一旁的绝筝妶,也紧跟在祎痕玦的身後,直到他的脚步愈放愈慢,与前方的一对俪人拉开一小段距离时,他才收回那虚伪的笑颜。

「你对柳蝶儿有什麽感觉?」他特意停下脚步,望著绝筝妶一张美丽的小脸,想听听她的意见。

绝筝妶一阵错愕,随即衷心赞叹道:「柳姑娘很漂亮,又知书达礼,是名很温婉的女子。」

「你喜欢她?」突然,他的唇角有著诡异的笑容,脑中浮起一个计谋。「我需要你的帮忙。」

绝筝妶不解,侧头望著他。「妶儿不懂爷的意思。」

他将绝筝妶搂进怀里,以食指抬起她的下颚。「接近柳蝶儿,最好能与她做朋友,把关系打好一点。」

「为、为什麽?」她不解地问著。

「我要你做的事,还需要问为什麽吗?」他冷笑一声放开她,为她问得太多而感到不悦。「主子要奴婢做事,还需要什麽理由?你倒是教教我。」

她轻咬**,急忙摇头。「妶儿知错,不该多嘴……」

是呀,他是她的主子,身为奴婢的她根本没有资格多问一句。

她黯然垂下小脸,连叹气声也显得轻微如风,而她在他的心中,或许就如一阵风,没有任何重量。

他的心里,似乎载满了仇恨……

而她竟也昧著良心,甚至还帮他完成计画,因为他说他信任她。

基於信任,她是不是就得这样帮下去呢?

「好了,我不是责怪你。」见她一张委屈的小脸,他的口气倒是放柔不少,用一双深情的黑眸望著她。「我只是希望你能与柳蝶儿做好朋友,对我日後的计画比较有利。」

毕竟绝筝妶是无辜的,他利用她,已是一件毫无人道的做法,於是他的态度也跟著放软。

她不懂他口中所谓的计画,只觉得他的温柔,是一种束缚一切的枷锁。

他对她愈好,她愈是沦陷在他的手掌心里,任他挂图搓扁,却离不开他。

「如果爷希望这样,那妶儿会找机会接近柳姑娘。」她乖巧地轻声回答著。

「妶儿。」他用手背轻拂著她的脸颊。「你待在我身边快三个月了,这几个月咱们也培养出不错的默契,有关我的事,你也知道了不少,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他的声音低沉温柔,似乎在诱惑著她。

她轻咬著**,面对是主子的他,她当然无法抗拒他所有的要求……

这几个月来,她也听了不少下人间互传的流言,众说纷纭地猜测他是回来为娘亲报仇的……至於恩怨大概是来自於他母亲的死……

他母亲是怎么横死的没人知道,答案只有祎痕玦知情。

基於她体贴善良的本性,她不免想关心他、想要踏入他心底,为他分忧解劳,无奈他的心就像一道高墙,让她无法横越。

「妶儿会帮爷到底的……」是呀,她现在只剩下他可以依靠了,若不帮他……要帮谁呢?

「放心,只要你好好帮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他轻轻地笑了,接著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只是淡淡的一吻,却在她的心口上降下深深的痕。

他愈是这麽温柔对她,她的心只会不断沦陷……

秋末冬初,翩翩落叶道不尽人世间的愁。

东院阁传来阵阵的琴声,悠扬中带著一抹愁。

正巧从东院阁经过的绝筝妶,忍不住停下脚步,不知不觉中,双脚就被这优美的声音吸引过去。

一到东院阁的院子,只见院中摆了一张桌几,桌几前坐著一个粉红身影,那纤细的身段正优雅地拨弄著琴弦,空气中流泄著缓慢却又有节奏的律动。

四周吹过一阵又一阵的秋风,桌几前袅袅上升的檀香,伴著她的琴音缓缓飘舞著。

一切如此绝美,令绝筝妶好生羡慕。

自出了美人楼之後,她就再也没有碰过琴了,现下眼见柳蝶儿正尽情拨弄著琴弦,她突然怀念起以前那拨弦的快乐。

此时,柳蝶儿的琴声戛然停止,眼角瞥见绝筝妶站在角落,双手从弦上放了下来,轻柔开口:「咦,这位不是祎公子身边的姑娘吗?」

绝筝妶被柳蝶儿发现身影,只得往前一站。「柳姑娘,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偷窥,我只是恰好听到你的琴声,被优美的乐曲吸引而来。」

「呵呵。」柳蝶儿掩嘴笑著,最後站起身子。「真的吗?没想到我的雕虫小技还能吸引人,真是难得。」

「没的事。」绝筝妶急忙摇头。「柳姑娘刚弹的曲儿,非常动听,尤其在高低音时,转得正是恰如其分,丝毫不差。」

柳蝶儿一愣,吃惊地望著绝筝妶。「啊?难道姑娘也懂琴?」

「略懂一二。」她客气地回答。

「唉呀,那快请姑娘一坐,展个身手让蝶儿瞧瞧,就当作互相切磋。」柳蝶儿热情地上前拉住她,让她往椅上一坐。「姑娘,弹首曲让我听听好吗?」

绝筝妶原本不想展露身手,可一见到眼前的筝琴,她又忍不住探出双手一触,一阵清亮的声音便随之迸出。

於是她伸出双手,拨了几根弦,便凑成了几个音,几个音之後,又渐渐成了一首曲。

柳蝶儿一听,就知道眼前的绝筝妶有不错的底子,要不然不可能在弹指间,就弹出一首好曲。

再看看她的身手,俐落而不做作,也绝不会拖泥带水,那身段犹如一只蝶儿,翩翩地在弦上不断舞弄。

忽高、忽低,忽柔、忽刚,总是拿捏得恰如其分的绝筝妶,彷佛又找回以往弹琴的乐趣。

她喜欢弹琴,甚至喜欢见别人听她弹的曲……

柳蝶儿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而在一旁的人影,也因为绝筝妶这一首曲,忘了再移开脚步。

直到最後,绝筝妶终於弹完一曲,嘹亮激昂的弦音似乎还缭绕在四周。

「好、好。」柳蝶儿忍不住鼓掌叫好。「姑娘的琴艺真是高超,令蝶儿羞愧万分。」

「柳姑娘言过其实了,妶儿只是献丑。」绝筝妶急忙站起,小脸因为刚刚弹琴而显得有些红润。

「你太客气了。」柳蝶儿眨眨一双美眸。「没想到府里有人对筝琴如此厉害,改天你教教我好不好?」

「这……」绝筝妶犹豫的同时,忽而见到一抹身影从不远处走来。「爷?!」

「啊,祎公子。」柳蝶儿一见到祎痕玦,急忙点头问安。

「柳姑娘。」祎痕玦脸上有著笑意,在望了柳蝶儿一眼後,目光便落在绝筝妶身上。

她的琴音,依然能勾动他的心弦,震撼得令他久久无法回神。

「没想到祎公子身旁藏了名高手。」柳蝶儿嘟起小嘴。「这位姑娘琴艺可真高超,若没有深厚的底子,恐怕弹不出这麽美妙的曲子来。叹,祎公子可有福了,每天都能听到如此好听的琴声。」

祎若有所思地看著柳蝶儿,最後出声:「若柳姑娘有兴趣,大可到我住的东院,相信筝妶会很乐意为你弹奏一曲。」

这时柳蝶儿的眼都亮了起来。「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每天去叨扰吗?」

绝筝妶一愣,最後见祎痕玦一挑眉,於是乖巧地点头。「只要柳姑娘肯来,妶儿当然愿意献丑。」

「太好了。」柳蝶儿笑呵呵地说著。「那么我不怕在耿府会无聊了。」

祎痕玦冷笑,看来眼前的柳蝶儿的心思还很单纯,这颗棋子或许能善加利用。

至於绝筝妶,一见到祎痕玦那眼里的深沉,她的心里浮起一阵不安……

她开始悄悄问自己,这样帮他……到底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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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定小笨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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