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南方燕子国

燕子国国王燕赐独自伫立在“石燕楼”楼台前,双手反交叠于背后,神色凝重,目光眺望北方。

从外头走来,看见父皇一副忧心忡忡,心事重重的模样,燕子国公主燕水灵,款步盈盈步上屋顶立著一只火石燕的石燕楼。

“父皇。”来到父皇身后,燕水灵轻声唤。

“水灵……父皇没注意到你来了。”转身,面对唯一的女儿,燕赐压下心中的忧愁,撑起唯独对女儿展现的溺爱笑容。

“父皇,你是不是在担心二皇兄?”

一语道出,慈爱的笑容瞬间被重叹声掩去。

“欸,都怪父皇,明知道你二皇兄个性冲动,还让他知道天鹰国新任国王想铲平燕鹰山,完成一统南方大陆的野心。”燕赐无奈叹了声,“探子到现在都未回报,恐怕你二皇兄……”

“不会的,二皇兄武功高强,就算没有达成任务,必能全身而退。”细眉微蹙,燕水灵明白这番安慰话,起不了太多作用。

半个多月前,卧底在天鹰国的采子,回报天鹰国新任国王想铲平燕鹰山,完成一统南方大陆的野心,当时父皇忧心忡忡找来大皇兄和二皇兄商议囚应对策,孰科,隔日她二皇兄便独自启程,仅留字条告知他要前往天鹰国刺杀新任国王,阻止北鹰王茶毒生灵的行动。

先别说二皇兄能否在刺杀北鹰王后,全身而退,他人能不能平安翻山越岭到达天鹰国,才是教人担心的。

燕子国自愿到天鹰国当采子,维护南方大陆和平的人,何止千百,可是,仅少数人能平安越过燕鹰山,大部分的人全陷在山中身亡,少部分幸运回来的人说,不只山路崎岖难行,山中还有吃人野兽——

思及此,燕水灵眉心紧蹙.

南燕王面向北方,语重心长地道:“律儿虽是冲动,但他肩挑一半维护燕子国人民平安的使命,若……牺牲他一人,能换来和平,也……值得!”

听出父皇强忍悲伤说出这番话,燕水灵心中甚为不忍。

“父皇,请你答应也让我去天鹰国。”燕水灵再度提出先前早已请求多次的一提议”。

“水灵!?”

“父皇——”燕水灵屈膝跪下,仰首心坚意定地说:“你说过,我们皇室一族的人,从出生落地那一刻开始,就肩负著燕子国和整个南方大陆和平的使命,没有任何人例外,那也包括我,不是吗?”

“……”

“二皇兄可以不顾自己性命前去,我若去,未必会牺牲性命,和二皇兄比起来,我幸运多了。”

南燕王的手腾在半空中,微微发抖,倏地,转身背对女儿,眼眶泛红,默然无语。

历代祖训皆告诫,除非燕鹰山这座天然屏障消失,否则,绝不能在老天爷恩赐的土地上动武,并且积极和天鹰国达哎和平共处,让人民免于战争恐惧的协议。

他的父皇恪守祖训,将他两个姊姊送往天鹰国和亲,由于是走水路,却意外全葬身于茫茫大海之中。南方大陆四面临海,海平面看似平静,水中却暗藏急流,沉于海底的船只不可数,这也是野心勃勃的天鹰国迟运未能南攻的原因之一。

若以南燕王的身分,他是该让水灵前往天鹰国,无论成功与否,皇室的人都该为南方大陆的和平尽份心力,若单纯以一位父亲的立场……

合眼,南燕王重叹了声,他不该存有私心念头。

“父皇,我若能去天鹰国,或许还能……保住二皇兄。”

“水灵,起来。”燕赐扶起女儿,眼眶泛红。“父皇答应你。”

“父皇……”

“你先下去,让你大皇兄来见我。”燕赐强忍住心中悲伤,不在女儿面前落泪。

“是。父皇。”

见到父皇强忍悲伤的模样,燕水灵跟著难过起来,鼻头一酸,她急急转身,含泪离去。

知道父皇舍不得她,燕水灵告诉自己绝不能在父皇面前展露一丝惧意,虽然她怕,她比谁都怕去天鹰国,那是一个陌生又残暴的国家,但纵使百般不愿,她仍是得去。

半个月前,父皇让大皇兄修书给天鹰国新任国王,提及和亲一事,一眨眼,半个月已过,天鹰国仍未回覆,探子也未回报二皇兄的消息。

她心系二皇兄的安危,忧虑得好几夜都睡不著。

“公主——”

躺上床,想歇会儿,婢女喜儿从外头急匆匆进入。

“喜儿,发生什么事?”坐起身,喜儿一睑如丧考妣的哀色,令她攒眉。

“公主……”一脸苦容的喜儿,抬眼对上主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喜儿,别哭。”燕水灵下床,握著婢女的手,突然想到可能发生的事,脸色倏地刷白,语颤地说:“莫非是我二皇兄他……他……”

说不出,也不敢、不愿道出那不吉祥的话,燕水灵红著眼眶,朱唇微颤。

喜儿摇头,“不是的,公主,二皇子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闻言,燕水灵松了一口气。

“那你为何哭?”

“是,是天鹰国回消息了,北鹰王答应和亲的事。”说著,喜儿又大哭了起来。

燕水灵怔愣住。

等了半个多月,终于盼到回音,没有一丝喜悦,心头大量涌上的全是惧怕。

她不想离开祥和的燕子国,去到那个人人口中残暴至极的天鹰国,她不想离开父皇、不想离开大皇兄,也不想和喜儿分开,更不想……不想……

总之,她万般不想离开。

可是,一想到二皇兄不顾自己性命,翻山越岭前去天鹰国,至今犹下落不明,她怎么可以因自己私心,而畏怯不前?

和亲一事,是她主动提的,如今北鹰王已答应这事,若她临时反悔,那后果,可是要全燕子国的人民来承担。

“公主,如果你不想去天鹰国,那你和国王说去,国王最疼你,他一定也舍不得你,他会有办法解决这事的。”

是啊,父皇绝对有办法的,可,她能去开这个口吗?

“公主,你不要去,海里有大妖怪,它会吃了你的。”喜儿害怕的哭著。

“没……没这回事,海里哪会有什么妖怪?”水灵知道,这些妖魔鬼之事,全是喜儿从一些爱说故事的人那儿听来的。

“可是,好多人都被海里的妖怪给吞下肚。”

燕水灵默然。喜儿说的,是在海上罹难的人,那是天候和海域的关系,压根不是有妖怪,何况,靠海捕鱼的渔民,不也常出海,平安归来的,大有人在。

“公主,你不要去,喜儿求你了……”喜儿哭得好伤心,“你这一去,就算没被海怪吃掉,到了天鹰国,也会被北鹰王给凌虐至死……公主,你不要去,千万别去送死!”

喜儿这一哭一求,把她弄得更加害怕。

轻咬著唇,把涨至喉间的惧怕压回肚里,燕水灵勾起一抹足以令人安心的笑容。

“喜儿,你说得太过,小心奶娘会拿竹藤打你手心。”

照顾水灵的云大娘,也是掌管所有婢女的头头。

“对,找云大娘,她一定也能帮忙想办法,让你可以不用去……”喜儿突地想到一个好办法,睁大眼,笑道:“对了,天鹰国的人又没看过公主你,让国王派个人充当公主嫁去,不就得了!”

“若被识破呢?你能担保北鹰王不会因为我们欺瞒他,恼怒之余,更加坚定想攻打燕子国的决心?”

“这……他未必会知道……”

燕水灵打断婢女的话:“喜儿,我要去天鹰国,你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公主……”

“我想去看看天鹰国和我们燕子国有什么不同,听说,天鹰国冬天会下雪,不知道雪是长什么样子,我真的好好奇。”燕水灵将一直以来对天鹰国的一丁点好奇念头道出。

“可……探子不是有回报过,那冬雪……会冻死人的。”喜儿被主子唬得一愣一愣,当真以为主子心中充满好奇,想到北方看个究竟。

燕水灵浅浅一笑。“那是在外头,下雪时,只要躲在屋里不出门,就不会被冻死。”

“是这样的吗?”

“喜儿,你留在这儿帮我整理一些衣物,我先去见父皇。”

语落,心中忐忑不安的燕水灵,垂首,往外走去。

穿上大红喜服,燕水灵在南燕王和大皇子燕新,以及燕子国所有将领的护送下,上了漆著大红色的喜船。

拜别了父皇和大皇兄。燕水灵含著泪,挥手和至亲道别。

直到离岸越来越远,父皇的身影越来越小,她才在喜儿的搀扶下,进入船舱,甫坐下,两行热泪扑蔌簌地流下。

“公主,呜……”见主子伤心的哭起,喜儿也跟着哭。

“喜儿,你别哭。”

擦拭脸颊上的泪水,芜水灵不想让自己的伤心,成了主仆俩泪水涡流的源头。

此行前去天鹰国,船上有两名将领和二十名士兵随行护送,原本不在护送行列的喜儿,坚持跟随,是以,除肩负和平的使命之外,她更得保护喜儿的安危。

“公主,喜儿不哭。”喜儿硬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喜儿……喜儿会高高兴兴,陪公主嫁到天鹰国……”说要高兴的人,话一出口,又哇咧咧哭了起来。

燕水灵垂首拭泪,“喜儿,你去请林将军放出第一只信鸽,好让父皇知道我现在很平安。”

上船之前,她特地请随行护送的林将军带几只信鸽上船,目的是为了每隔一段时间,能回报父皇她平安的消息。

她知道父皇会担心她的安危,这会儿父皇说不定还未离开岸边。即使已看不到船只,父皇挂心她,一定不肯离开。若是信鸽能将她平安的消息带到,父皇说不定就能安心些。

“是,公主,喜儿这就去。”

望著纲镜里的自己,燕水灵悄然落泪。昨日夜叙,父皇担忧的神情浮现在眼前,当时,她微笑的安慰父皇,说在天上的母后会保佑她平安的——

泪水沾湿身上的大红喜服,若母后还在世上,今日最伤心的人莫过于母后。

嫁娶之事,本该是件喜事,可前方充满太多不安定的变数,能否通过这鬼魅传言众多的海域,是眼前最大的考验。

从嫁妆盒里拿起一只玉手镯,那是母后临死之前,亲手交给她的“嫁妆”,没能亲眼看见她披上嫁衣,是母后最大的遗憾。

“母后,你若怜水灵,请保佑水灵能平安踏上天鹰国国土,完成和平使命,并能顺利找到二皇兄。”

泪如雨下,把玉手镯贴在胸口,燕水霞在心中默默祈求。

贴著大红双喜字样的灯笼,高挂在喜船上,海上航行已进入第六天,船上的所有人又晕又吐,夜里,风浪无预譬地加大,船身大晃,晃得大黟儿头晕目眩。

“公主,我……我快受不了了。”喜儿一脸苍白,跌坐在地。>:Rc%ILym

“喜儿……”燕水灵想弯身扶起贴身婢女,不料,甫一弯身,肚里的酸水逆流。她奔出船舱,跌在甲板上,吐出酸水。

“公主,你还好吧?”林将军奔上前想扶超她,但一阵大浪袭来,没站稳,自己反跌了一跤。

“公主——”喜儿尾随爬出船舱,和燕水灵跌在一块儿。

“公主,快进船舱里,外头太危险了。”林将军半蹲半爬来到主仆俩身边,“喜儿,快扶公主进去。”

林将军面色凝重,为免加深公主担忧,他不敢告诉公主,船上已有三名士兵不慎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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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晕头转向的喜儿,自顾不暇,才起身,狂风吹来,她被风吹到甲板另一边。

此时,另一头有士兵大喊:“林将军,莫将军落海了!”

“莫将军……”林将军想前去一看,但碍于公主尚未进入船舱,他得先保护公主。

知道林将军的顾虑,燕水灵忍下欲吐的动作,“林将军,别管我……你快去看看,务必救起莫将军。”

“是,公主。”

林将军往船的另一头去,喜儿又爬回主子身边。

“公主,这风浪真可怕……我们会不会也被海浪卷走?”

“不会的,喜儿,你不用怕……”

燕水灵的话语甫落,船身被接连几个大浪袭击,瞬间倾斜,惊呼声四起,喜儿的哭喊声刺穿她耳膜。

“公主……救我……”

“喜儿,拉著我!”

无情的海浪未歇,几个强劲的浪翻,把船上一干人全打落海,燕水灵伸手想抓被浪冲走的喜儿,无奈自己也逃不过大浪的袭击,身子一个翻转,只知道自己也落入水中,当狂猛的海潮将她淹没的那一刻,数日未进食、身子虚弱无比的她,霎时昏迷了过去。

海面上,狂风大浪未歇,高挂著喜字灯笼的喜船,渐渐沉没在漆黑的无情大海中。

天鹰国的第三大舰——海鹰舰,照往常惯例在海面上巡逻之际,同时撒网捕鱼,海鹰舰捕的渔获,全数供应给皇室。

这晚,天鹰国新任国王傲天鹰也在船舰上,他不是“下海”亲自指导巡逻海面的士兵捕鱼技巧,而是在观测海鹰舰能抵抗的浪高程度。

天鹰国历任国王纵使有野心想一统南方大陆,但光说不练,有何用?在他眼里,历任国王全是一群窝囊废,是以,他起兵动众夺下主权,成为天鹰国新任国王,同时誓言要一统南方大陆。

除了派人铲平天鹰山,他频频探测由海上攻打燕子国的可能性,但海面上天候难测,也许白天气候晴朗、艳阳高照,但一入夜,狂风大浪犹如鬼嚣般,令人防之不及。

今晚,风人浪大,但海鹰舰还能承受这等大浪。

傲然伫立在船头,傲天鹰锐利的视线眺望一望无际、黑漫漫的海面,沉声,他对著站在他右后方的心腹下令。

“尤巴,傅我的命令,叫舰长继续往前行驶。”

“国王,千万不可!”

“我下的命令,还需要经你批准?”眯超黑眸,锐利的视线透露不悦。盯著浪翻的海面。

“不,国王,臣下只是担心……”

一脸惶恐的尤巴,单膝跪下,霍地,船的另一头。士兵们嚷喊声响起,一名士兵匆匆奔来。

“尤将军、尤将军……呃,国王——”发现国王也在,士兵吓得双膝跪地。

“有什么事?”尤巴皱起眉头问。

这个时候,若无真正紧要之事,光是那阵骚动的喊嚷声,就足以让国王有杀人的念头。

“是……是……”面对杀人不眨眼的新任北鹰王,纵使无犯错,士兵仍吓得直发抖。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留你在世上何用?”

听出傲天鹰想卜令杀人的不耐语气,尤巴紧张的为结巴的士兵捏一把冷汗,瞪了士兵一眼,尤巴怒道:

“那头吵吵闹闹,究竟发生什么事?”

原本被吓呆的士兵,听到尤巴的“提醒”,忙不迭地逸出要来禀报之事——

“国王,我们撒网捕鱼。捕到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年轻女子。”

“这是在跟我炫耀?”傲天鹰缓缓地回头,神色冷厉,“还是那名女子可以代替渔护,成为本王的主食?”

“……”士兵被问傻了,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

“要不要本王下令叫所有士兵全跳海,好能让你练习救人的技术?”他眼尾甩上一道不悦的光芒。“想当活菩萨,你就求上天保佑,让你下辈子投眙到燕子国去。”

“……”这会儿士兵总算听明白,却再度吓呆。

“等等,国王,穿著喜服的女子——”尤巴想到“和亲”一事,猜测道:“该不会是燕子国的公主?”

傲天鹰突地沉默片刻。若不是尤巴提及,他早把和亲一事给忘了,虽是他批准答应,但他可不认为燕子国有那能耐把人送到。

算算日子,若燕子国公主迫不及待想嫁他,急急启程,大约也是这时候会到此地。

“人在哪里?”

“……”士兵还在呆滞中。

“国王,应该就在另一边。”尤巴恭敬退开身,让敞天鹰先行,临走前,不忘踢呆滞的士兵一脚。

命都快没了,还在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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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你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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