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办公室里，百叶窗全部打开后，金光跃入眼帘，傅唯高这才发现天气竟是那么晴朗！

看着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他内心的悸动却仍无法舒缓下来。

就是颜艳那妖精搞得他不识晨昏！

自从他取消第三次约会后，他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天到晚心神下宁，就怕颜艳找上门来。但另一方面，他竟又暗自期待着她会主动来找他？！

不行、不行！不能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了，他应该要有具体的行动，才能消除这份莫名其妙夹杂着酸甜苦辣的怪滋味！

好！打电话给妙妙好了！希望她能给点温柔的慰藉，解救他的反常，虽然他已经拒绝妙妙那么多次，但他知道她一定还在等待着他的邀约。

傅唯高拿起电话，动作迅速的拨了号码。

果不其然，他就知道她是期待他的，电话才响了半声，她就接了！

「唯高！你终于打电话给我了！」透过手机，孙妙妙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瞧，她多兴奋，接电话的声音那么响亮悦耳。如他所料，自己是多么的被她热烈期盼着。傅唯高的大男人心态在揪结了几天之后，获得初步满足。

「妙妙，我今天想见妳，妳来吧！我在公司等妳。」他专制的命令着那等他眷顾的女人。

「好，我立刻去！」获得「宠召」，孙妙妙恨不得插翅飞去！

「好，快来。」傅唯高讷讷的挂断电话，不解自己为什么在听见孙妙妙那么热情的回应之后，他竟又觉得一阵心凉。

太不对劲了！到底是哪里不对？悸动再度猛烈进攻他的心和躯体，他慌忙坐上椅子，揉了揉眉心，啜饮一口茶，再闭上眼睛仰靠于椅背上。一连串的动作，都只为了解救那颗怦然乱跳的心脏。

是不是病了？太阳那么大，他可能「得痧」了？不过，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才会怀疑一整天都待在冷气房里还会中暑。

闭目养神好一会儿，他确定自己镇静不少，待睁开眼，视线所及是那本「爱的距离」。

巨人与小小，让他内心好不容易平息的波浪又开始翻搅。

感受到内心情绪的反反复覆，他想，他完了！

但为什么完了，原因他不清楚……或者说，他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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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艳一双脚直想踩进傅唯高办公室，怎奈秘书小姐挡驾，害她不得其门而入。

「颜小姐，真的不好意思，傅先生有客人，现在不能见妳。」秘书小姐不是恶婆娘，但坚守职责，自她进入公司至今四年，她深知傅唯高的习惯！在办公室内，除非他应允，否则任何人他都不接见，连通报都不必。

「我有要紧事找他，麻烦妳帮我通报一声，好不好？」颜艳不想勉强别人，只好动之以情。

「颜小姐……」她的态度如此态度谦卑，秘书小姐实在不忍拒绝。

「好吧。」

「谢谢妳。」颜艳报以一个宛若春风拂过的微笑。

「傅先生，颜艳小姐等着见你……」

颜艳不知傅唯高在电话中说了什么，只见秘书小姐请示完毕后，立刻请她进傅唯高办公室去。

「请往这边走。」秘书小姐指引颜艳来到一扇门前。

「谢谢。」颜艳再回首道声谢，旋即转动门把进入。

此时傅唯高正一把将妙妙揽入怀里，奉送一个激烈的热吻。

「唯高！」孙妙妙娇吟一声，惊喜交错之下，却也立即热情响应。

颜艳看着那火辣辣的画面，她当下能做的，也只有发愣。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别人热吻，她的感觉好奇怪、好差！

她立在一旁，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更不知是否该将视线回避。千头万绪，却什么也没做，总之，她就像个痴呆的观众，即使看见限制级画面，也仍是呆呆的，身体里面完全没有躁动的因子。

但是，在怔仲当中，她却又感受到了一股酸涩的气流在心里乱窜，虽不明显，但铁定有。

许久，傅唯高从激情中抬起头来，侧转着脸望向颜艳，他的眼神里出现一抹难解的疑惑和迷乱。倏地，他触电般的放开手中的女人，在颜艳面前吻孙妙妙，他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痛楚和犯罪感。

要命！他怎会有这种感觉？什么感觉都行，就是不能有罪恶感！他跟那三个字根本不认识，完全不熟！

「唯高，你好讨厌！」孙妙妙热脸红晕，发着娇嗔的同时，却发现情人的眼光落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她的红晕倏地退去一半。

「请问，你忙完了吗？」颜艳冷冷的问着，此刻她的立场，尴尬至极。

「唯高，这位小姐是谁？怎么那么没礼貌闯进来？」孙妙妙质问着，音调随着情绪往上飘高几度。

傅唯高将孙妙妙推离，沉下脸。

「妳可以走了！」

跟随他喑哑嗓音流泄出来的，是令在场两个女人都无法理解的暴躁！

「你要我来，难道只为了一个吻？」孙妙妙错愕不已，怀疑的眼神更说明她的下满。

只为一个吻？傅唯高闻言不禁自问。

他要孙妙妙来，只为了一个吻？不，不是，他并不想吻她，甚至打完电话后，就后悔了他的主动邀约，那吻，只是在知道颜艳会进来，一时起意。

至于动机，则茫然无绪。自从颜艳这个矮小的身影进入他高高在上的世界，他就一直在寻找自己屡屡失常的原因。

「妙妙，我没时间也没耐心跟妳说明，你先走吧！」说明？他如何跟她说明？他自己都对自己说不明了。

「气死我了！你要我走，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孙妙妙一怒之下，哭了。突如其来的哭声，尖锐又刺耳。

傅唯高终于了解唐曜凡为什么对妙妙那么敬而远之。

「不要无理取闹，妳走就是了。」傅唯高脸色败坏，没耐心的下命令。

孙妙妙满脸无辜和委屈，却又莫可奈何。

颜艳冷眼旁观，自知来得不是时候，但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反正场面会这么尴尬，一切的错都是因傅唯高而起，她丝毫不必负责。谁教他无缘无故取消约会，不然她也不会来。

而泪眼婆娑的孙妙妙，没再抗拒傅唯高的驱逐，提着名牌包包，婀娜多姿的往外离去，经过颜艳身旁时，还睨了一个怨恨且不屑的眼神。

颜艳扯着嘴角，看出她的不友善，也知道她以竹竿的高度在看她这个矮冬瓜，不过她丝毫不在意，因为她的自信不建立在那些度量衡的单位上面。

「这下你可真忙完了。」孙妙妙离开后，颜艳揶揄了傅唯高一句。

「妳来干什么？我是不是没跟妳说清楚，我并不欢迎妳。」解决了孙妙妙，并没有使傅唯高心情变好，仍是持续板着不可一世的脸孔。

但他怀疑，自己能摆这样的脸孔摆多久？面对颜艳，他真怕自信垮台。

举凡他说的绝情话，颜艳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反正她知道他除了铁齿之外，也很嘴硬。

「你不欢迎我，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无缘无故取消我第三次约会，是不是该补偿补偿我？」颜艳无畏于他的高大，自信且自然的站到他面前，即使必须仰着头同他说话，她仍不以为苦。

「为什么要补偿？妳又没损失什么。我警告妳，不要再跟我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傅唯高佞视着她，她的馨气近在鼻下，他突然内心一阵惶然，神色微变，愈是不想在她眼底留下任何可疑的情绪，愈是隐藏不住，只好以邪恶的语气代替。

「谁说我没损失？你害我生气了好几天，失望了好几天，这不严重吗？心情不好，人是会消瘦的，你看，我又瘦了。」颜艳伸出手腕要他瞧个仔细，以兹证明她真的「为伊消瘦」。

傅唯高握住她细瘦的手腕骨，并不是为了要测量她是否消瘦，而是出于一股内心的冲动和本能……他怀念她的温度。

「妳到底要什么？」傅唯高震惊于自己的渴望，他冷冷的放掉她的手，别过脸去，沉声问着。

「补我一个约会。剩下的也不准再取消。可以吗？」颜艳高举双手，再度将他的脸像操纵方向盘一般的转过来。

傅唯高内心又是一阵反复，他该不会是被她这个习惯性的举动给掌控住了？

从没有人这样碰过他的脸，唯有她敢，而且一而再、再而三。

「不可以。因为我再也不想跟妳约会。」

「不想跟我约会，却偷偷想我？」颜艳打断他的话，语出惊人。

「谁想妳啊？妳太厚脸皮了！」傅唯高立即否认，翻着白眼，又将眼光飘向别处，心底却是忐忑不安，如果他承认、或被她发现他的确都有想到她，那「代志」就大条了。

「那，是我想你，我想你，总可以了吧？」不知他是否男性自尊心作祟，颜艳大方赠送他几斤面子。

「想我干嘛？妳花痴喔？」不领情之外，还尽是辱言。这就是傅唯高的风格。

「你如果一定要辱骂我，你才会高兴，那你就骂个痛快吧！不过骂完了，请补我一个约会，不然我今天就不离开这里。」

「妳是欠骂！」傅唯高仍是不留情面。

「你骂，我不会回嘴。」胆大心细是颜艳的特色，她之所以这么大胆向他讨骂挨，其实也是看准他不会将时间浪费在骂人上面。

「不骂了！骂妳我的心情也不会变好。」傅唯高无意间透露心思而不自知。

「你看吧！就是没跟我约会你才会心情不好。」颜艳一副「早知你会变这样」的神情。

「是看见妳，我才心情不好。」是或不是，傅唯高已经茫然不知。

没见着她，只觉得怪，见着了，却一肚子不快，他也不明白自己生的到底是什么罕见疾病。

「你就这么讨厌我？那你那天为什么还要去救我？」

「不要再提那天的事！」丢脸！那天晚上是被魔神牵引，他才会以为她发生危险而企图相救。

对这乌龙事他已经悔恨下下数十次，如今还被她误以为他关心她，他真是气恼得无以复加。

「好！那你给我一句话就好。取消的第三次约会，你到底补不补给我？」颜艳也不再啰嗦，反正她今天来的目的是讨回约会权利，而不是来安抚他的负面情绪。

「补。这总行了吧？」傅唯高不堪其扰，只得应允。哪知应允之后，他纠结的心竟瞬时觉得豁然开朗？！要命，真是见鬼了！

颜艳不解他脸上的线条为何时紧时缓，唇边扯了又扯，总是欲言又止。

「你还好吧？」他太不寻常了，之前他都不会这样，是不是身体状况有问题？「你的气色不稳耶！」

「我答应补妳一个约会了，妳还不走？在这里啰嗦什么？」傅唯高下逐客令，对于自己的心情时好时坏，他已觉得不太正常了。

「好，那这次约会地点我决定，去BellHouse，有意见吗？」

「随妳高兴，但别忘了高跟鞋。」

颜艳才不理会他喋喋不休的高跟鞋规定，踮起脚尖，原本想吻他的唇一下，但想到他刚才吻过别人，她迟疑了几秒，就停止后续动作。

「我虽然很想吻你，但你刚才吻过别人了，我只好放弃。告诉你，这绝对是你的损失。」说毕，旋即丢下一声再见转身离去。

没得到她的吻……是他的损失？他竟暗自认同这说法。

她真是个厉害角色！虽然她对他吻妙妙很有意见，但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却在最后以实际行动做抗议，让他难堪，如果这还称不上是厉害角色，那至少也是属于城府很深的那一类人。但为什么她身上藏有那么多令他迷惑和心动的东西？

傅唯高此刻强烈觉得自己像是困在山洞里的巨人，找不到方法逃出绝地。

但最令他害怕的是，颜艳将会化身为那个小小……他不乐见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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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唯高站在路口，表情异常严冷，直到看见娇小的身影姗姗来迟，他也没能缓和一下脸部线条。

没办法，一想到他一时失察就答应与她在BellHouse约会,心情就很郁闷。

「迟到。是谁说要约会的？结果却迟到。」

「我故意耍大牌，试验你的诚意。」颜艳一见面就拉住他的手，极为亲密，就像情人般的自然。

「妳没穿高跟鞋，最好离我远一点。」傅唯高将她的手推开，嫌恶的瞧了她一眼。

「我偏不！你就是非得习惯这样的我。」他爱摆嫌弃的脸孔给她看，她偏不以为忤。

「我不可能习惯的！而且也不需要习惯，五次约会结束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你真的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颜艳斜睨着他。

「这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好，我拭目以待。」颜艳抿着嘴微笑，眼睛闪闪发光，表情极其高深莫测。

因着她此刻奇特的神韵，傅唯高竟有点不祥的预感，好似自己已半踩入她设下的某种圈套一样。

「我们上去吧！」颜艳不理会他防卫的眼光，亲昵的随着他往大楼电梯方向走去。

夜晚正灿烂，BellHouse的浪漫气息已经穿透三十二层楼四处飘散，她迫不及待要在钟形咖啡座里喝着香浓咖啡，观赏万家灯火的夜景。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勾引他献出第一次主动的吻。

一听到「上去」，傅唯高的脸色倏忽暗沉，再看见打开门的透明电梯，他的脸色就愈发阴森。

「走啊！」他站住不动，颜艳只好用力的拉着他。「怎么不走？」颜艳一脸狐疑，是进电梯又不是上电椅，他干嘛犹豫半天，好像很紧张？

傅唯高眉心深蹙，眼神放空了好一会儿，才以破釜沉舟的心情踏入电梯。

电梯快速升起，颜艳面对玻璃墙看着外面下坠消失的景物，心里的快感难以言喻，她最喜欢搭透明电梯了！「傅唯高，你看……」她挥着手直拍他的手臂。

只见傅唯高站在两片紧密的门前，平视前方，一动也不动。

他实在不愿意被她发现，他……有惧高症，所以非常害怕搭乘透明电梯。

「你自己看，不要管我！」他不耐烦的回应。

怎么这么久电梯还不停下来！

他按着自己的胃部，恶心感随着电梯的上升而层层加重，就快叠到喉咙口了，再不快点让他离开这个密闭方形空间，他铁定会吐出来的！

「你不敢看外面？太高了你会怕是不是？」颜艳猜测着。

他一向那么高高在上，怎么会「惧高」呢？若真如此，那简直可列入年度十大奇闻！

就在颜艳提出质疑的同时，电梯终于停止，门一开启，傅唯高像被外星人绑架获释一样，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一冲就是十几公尺远。

很难想象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才搭个透明电梯就变成软脚虾。

啊！怪不得！他每次一听见BellHouse就显得非常厌恶的样子，还有在地窄人稠的都会区里，他的公司不惜占地一两百坪却只盖一楼，而不往上发展，原因就在于他的——惧高症！

「你还好吧？」不管他的感受如何，颜艳比他更加的震惊，她情不自禁的抱住他，希望以她小小的身躯给他一点「安全感」。

傅唯高倒是毫无异议的接受了她的拥抱，将她整个包在怀里，寻求温暖和稳定的感觉。但他绝不会让她知道，他刚才快停摆的心跳，竟逐渐在她散发的体温中回稳了。

「你如果早点跟我说，我就不会坚持来BellHouse。」颜艳满怀歉疚，即使她真的很错愕，觉得他表里不一，但她没有办法嘲笑他。

傅唯高没响应，仍是紧紧抱住她，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可以抱颜艳抱得如此扎实而心满意足。但是另一方面，彷徨和迷失的感觉却又油然而生。

他就这么被颜艳吃定了吗？才第三次约会就这样，接下来不知还会有怎样的进展，他真能如当初自己所下的狂言，全身而退吗？信心已经一点一滴被她渗透……不！他该反击，而反击的第一步就是，终止这个怀抱！

「你……」正当颜艳要再说什么，他略嫌粗暴的将她推离。

「来都来了，讲那么多干什么？」恢复正常后，他仍是那副傲慢不近人情的死样子。

「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力道之强劲，让颜艳肩膀发痛，怒气也按捺不住。

「不能。」傅唯高无情的回话。

「不是要喝咖啡？快点喝一喝早点回家，还杵在这儿干嘛？」路边买珍珠奶茶都没这么随便，在如此高级的咖啡厅里，他的态度还是这么轻率。

「赶时间喔？你态度很差耶！」约会的重点不在喝咖啡，是在培养感情。也难怪颜艳会抱怨，他总是恶声恶气，好像留下太好的印象给她，他划不来似的。

「妳自找的！」傅唯高怒斥了一声，出其不意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往其中一个钟形咖啡座去。

颜艳讶然于他突来的举动，却也忍不住窃喜，他牵她的手，而且不在意别人投来的奇异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