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璃儿滴滴答答专心打著电脑，输入他的个人资料——巨蟹座？哼，一点也不像。人家巨蟹座的男人可是很顾家又温柔的呢，哪像他，粗暴又花心……
祈远帆也很专心的打量著她，这才发现，她今天穿著纯白的棉质宽裙，像个十八岁的少女，纯洁得像个天使。
他回想起第一次在晚宴上见到的她，娇媚而冶艳，昨天见到她却是一身成熟干练的职业女性装扮，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为纯洁性感的居家小女人。看那素净如婴儿般的粉嫩脸庞，轻柔衣料下隐约可见的诱人线条……啧啧啧！瞧这女人真是风情万种，而每一种风貌都是如此地吸引人。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璃儿手里拿著一张问卷，不停敲著笔杆，抬头瞟了他一眼。
“啊……你说什麽？”他欣赏得太过入迷，压根儿没听见她在说话。
“我说你确定你的出生资料是真的吗？”她怀疑地看著他。
“当然确定，你是不是想说我不像巨蟹座的男人？”他一脸智者的表情，洞悉她所有的心思。
“是不太像。”她不怎麽友善地瞟了他一眼。
“我是一只成熟的巨蟹，懂吗？一只发育完全的蟹子就不再需要壳的保护，所以你会觉得我不像。”他的解释还真有趣。
“是吗？好吧，成熟的巨蟹先生，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请你根据自己最近身体与情绪的真正感觉，诚实作答！”
他耸耸肩，表示没什麽意见，顺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往嘴里灌。
“你最近常常觉得想哭吗？”
“噗——”这什麽问题啊，害他水都喷了出来。”你问这什麽鬼问题啊？”
“请据实回答。”她突然觉得这个问卷调查挺好玩的。
“没有啦！”他没好气地吼著。哭？他祈远帆是什麽男人，怎麽可能哭？！咕！搞不清楚。
“你最近常觉得心情不好？比以前容易发脾气？”
“嗯……稍微吧。”他脾气本来就没多好，只不过最近火气似乎是大了一点。
“最近会不会睡不著或睡不好？”
“这不是废话吗，我就是因为睡不好才来这里的啊——”他的脾气果然不太好。
“凶什麽凶？问卷上有这个问题嘛——”她只是照问卷上的念而已啊。
“好，还有什麽问题快点问，好不好？”见她一脸受委屈的模样，他只好放缓语气。
璃儿低头看了一下问卷，继续问道：“那你最近会不会觉得胸口郁闷，心肝头或胸坎绑绑？”她这次换作台语发音。
“胸坎绑绑？偶尔吧。”他受不了的扶住额头，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更专业一点的心理医师。“小姐，请你问一些有营养的问题好吗？”
璃儿瞪著他，第一次有人来看诊还这麽嫌东嫌西罗嗦一大堆。“你最近是否常觉得身体疲累、觉得自己很没用？”
拜托！他真的快吐血了。
“小姐，我体力好得很，而且我自认为自己‘非常有用’，这点，我随时可以证明给你看。”他意有所指，眼神邪魅的看著她。
“不必！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她这才意识到这麽晚了，和这色狼共处一室是件很危险的事，她也希望能赶快结束。
“好，最後几个问题，请问，你最近是否觉得身体容易疲劳、没元气、对爱做的事失去兴趣、对自己没有信心、想不开，甚至常常想死？”
璃儿一口气问完最後的问题，祈远帆听了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真想撞墙死给她看。
“医师，我工作很忙，压力很大，所以身体会很疲累，但绝对不会比在这儿接受你的这种询问更累。还有，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对爱做的事一样很有兴趣，而且从来没有想死的念头，这样你听懂了吗？！”说到後来，他几乎快从沙发上跳起来了。
“祈先生，这只是一个医界惯用的身心健康评量表，只是一些例行调查，你大可不必这麽反应过度。”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台湾现在每四个人就有一个有心理不适的问题，只是大部分的人没有自觉而已，所以对於祈远帆这种抗拒了解自己身心状况的态度，她早就习以为常。
“请你放心，我的身心状况好得很，只是最近比较容易失眠，麻烦你针对这个状况治疗就可以了，好吗？”他跷起修长的腿，斜倚在沙发上。
璃儿不悦地努努嘴，现在的人都是这样，大家都只想针对明显的症状做治疗，感冒就吃药，发烧就打针，胃痛吃胃药，头痛吃止痛药……却没有人关心如何去改善自己的体质。
算了，总之先帮他解决失眠的问题，也算是她的职责嘛。何况，这麽英俊的脸庞上添了两道黑眼圈，看起来是满可怜的。“好吧，我们先尝试情境治疗法，希望能帮助你舒缓情绪，这样对睡眠也会比较有帮助。”
“等等，你该不会是要我在这种地方接受你的治疗吧？”祈远帆蹙著眉头。
“你说这话什麽意思？”什麽叫“这种地方”呀？
“一般来说，不是应该都有个安静的小房间，里面贴著温暖的壁纸，充满芳香精油的味道，还有柔和的灯光、美妙的自然音乐吗？”他再次环视屋子的四周，脸上挂著轻蔑的笑容。“哈！你这里该不会简陋得连那种小房间都没有吧？”
“请你注意一下你的用词好不好！什麽‘小房间’？那叫咨询室啦！”璃儿噘著红唇，不满地纠正他。
怎麽会有这麽讨厌的人呀？爱挑剔、爱批评、话这麽多又很鸡婆，人际关系一定很差，这种人失眠活该啦！
“那我们为什麽不在‘谘商室’里进行治疗？这里的灯光很刺眼耶……”
“我刚才是进行第一阶段的面谈诊断，现在第二阶段的情境治疗才需要到小房间……不不，是咨询室啦。厚——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医生啊？”真是会被他气死，璃儿发现不能跟这个人讲太多话，不然连说话都会被他传染。
“OK，那我们现在可以参观你的咨询室吗？”他扬著眉。
璃儿深呼吸一口气，她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一定要保持平稳的心情，不能那麽容易让人影响自己的情绪。
“祈先生，这边请——”璃儿挂起她的招牌微笑，起身转进旁边一间半开放式的咨询室。
璃儿按下墙上的开关，暖橘色的灯光洒亮一室。所谓半开放式的房间，其实就是用不透明的毛玻璃代替整面墙壁，给人宽敞舒适而又具隐密感的空间设计。屋内简约典雅的和风设计，带给人心灵平和的感受，绿色植栽与清香的空气更具有舒缓心情的作用。房间里有一张书桌，中央摆著一张看来极为舒适的躺椅。
“请坐。”璃儿指著躺椅，同时挑了一张收录大自然音乐的CD放入音响，霎时间美好的山涧流水、鸟叫虫呜，柔和地在空气间流动著。
祈远帆早就安安稳稳的躺在椅子上了。”嗯，这还差不多，这张椅子还比较符合人体工学，满舒服的！”
“请躺下，并且从现在开始尽量不要说话，只要听从我的指令，静下心去感受和想像。”璃儿把室内灯光调得稍微暗些，然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想像什麽？”要一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不能说话，只能照著别人的指令行动，实在是件困难的事。
“现在，请你轻轻的闭上眼睛，用你最舒适的姿势躺在这张椅子上，把所有烦恼的事都先丢在一旁，全身放松，每一根神经都让它放松……”她柔和的声音彷佛具有催眠的效果，让他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然後深深的吸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不要使用任何力气，让身体尽量的放松，就好像躺在一片软绵绵的云上……”
他脸上原本紧绷的表情逐渐放松，线条柔和了许多，眉宇间的摺痕也渐渐舒缓。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不高不低，柔柔的听了很舒服，让他卸下了防备。
“你想像自己飘浮在云端，很安全、很温暖……，所有不愉快的感觉都消失了，头痛消失了，紧张也消失了，你感觉自己非常轻松、非常自在。”璃儿从他脸上表情的变化，知道他应该已经进入情况。
这是璃儿第一次这麽仔细的看著祈远帆，才知道为什麽这麽多女人为他著迷、为他疯狂。完美如雕刻般的深邃面容，有时飞扬跋扈、意气风发，强势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而此时此刻这般宁静的神情，却又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看到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璃儿竟也感到开心。
“现在，告诉我，你感觉怎麽样？”她温柔地问。
他舒服得几乎快睡著了，但是全身放松後，体内潜藏的倦怠和疲累竟一涌而上，他稍微翻了翻身子。“我肩膀酸痛死了，快帮我捏一捏。”
哼！才好不容易觉得他有点可爱，一说话又惹她生气。
“帮你捏一捏？拜托，我这里又不是三温暖SPA！”真是够了，那个秦茵茵老把她这里当征信社，现在他竟又把她当作SPA的按摩女郎。
“拜托一下嘛，好心的女孩，我肩膀这麽酸痛，回去一定睡不著的，你不是要帮我治疗吗？那就麻烦你帮我按摩一下，我付双倍的咨询费好不好？”之前本来不感觉疲累，所以一直亢奋得睡不著，现在却发现累反倒是一种不错的感觉。
他这种软语拜托的语气和懒懒的声调，实在让人很难拒绝。
璃儿脸上不甘不愿，却还是起身走到他身边。“……哪里酸啊？”
“这里……还有这里……”他指著肩膀，再指著脖子，惑人的双眼仍旧舒服的闭著。
璃儿举起双手，搓热了手心，放在他肩膀上，用指腹缓慢而均匀的施力。几乎才一碰触到他的身体，璃儿就能从他僵硬的肌肉判别此人身体所承受的压力，他一定工作很辛苦，又不知道好好休息，放松自己吧。
“嗯！”从他脸上舒服愉悦的表情，看得出他非常享受。“你按摩的技术不错。”
那当然。她没有出声回答，嘴角却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祈远帆没睁开眼，却能想像她现在的表情。奇怪，他认识她不久，却好像有种能了透彼此心思的熟悉感，这一切是因为……她是个心理咨询师吧？
璃儿的手感温柔却富有力量，均匀柔和的力道恰到好处。祈远帆很想说：喂，你按摩的技术比心理咨询要专业多了。不过这次他很识相的关上嘴巴，因为他现在正舒服，才不会笨到想惹怒她，何况他的脖子还在她手上呢！
“小姐，我肩膀还有点痛，麻烦你用力一点。”他扭扭头再松松筋骨，真想这样让她把自己全身的骨头一一拆下、重整。
哼，这家伙真把她当按摩小姐了啊？还指使她做这个、做那个的。
好心的璃儿心里虽然抱怨，手却没有停下动作，调整了一下姿势好用全身力量推在他肩膀的肌肉上。按摩的时候不能只靠手指的力量，一定要身体、腰部、手臂用力才能产生足够的力道，尤其他是个肌肉发达的大男人，肩膀颈部都硬得不像话，而璃儿的身材却是那麽的娇小。于是璃儿向他靠近一些，并把身体压低倾向他的头部，让她的施力更加顺畅。
她温暖而柔软的掌心贴著他的颈、肩缓缓施压，舒缓了他身体的僵硬与不适，好久不曾感到这样轻松、舒适的他，甚至想随手抓个枕头就这麽进入梦乡。就在璃儿倾身向前时，一股淡淡的芳香沁入他的嗅觉，不是玫瑰，不是薰衣草……他知道，那是璃儿的香味，属於她特有的高贵香氛。这气息毫无预警地袭入他的感官神经，害他忽然有点睡不著，还觉得口有点干渴，喉头有股燥热。
“你好香喔。”祈远帆忽然睁开眼睛，视线刚刚好对上她的双眼。
正专心推拿他肩膀的璃儿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在两人靠得这麽近时睁开眼睛，她急忙往後退，不料祈远帆双手往上一伸，环住了她的腰。璃儿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在他身上，幸好双手及时撑住，不过，她的双唇距离他的，也不过就那麽几公分了。
这距离近到她甚至不敢吐气，更无法开口骂人，只能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眸地瞅著他。
“我发现我开始对你有点感觉了……”他那勾人魂魄的眼神又开始对她犯罪了。
去死啦！“你真把我当作按摩女郎啦？”又跟她调情？这种男人啊，不对他凶一点是完全没有吓阻作用的，可是不知怎地，璃儿听听自己的语气却也没什麽吓阻作用啊！
“当然不是。”他伸手勾住她细白的颈。“我要是把你当成那种女人，那我早就不跟你客气了。”
“怎麽，你现在这样对我就算客气吗？”她直率地回问，冷眼瞪他证明自己的胆识过人。
“当然是非常客气，不然，我早就把你压在这张椅子上，热情的吻遍你……”他火热的手掌抚摸著她的颈口。
“闭嘴！”这个轻薄的魔鬼，竟然这样大胆地挑逗她，可恶，害她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啦。
“很难——”他手臂一使力，把她往下一拉，就这麽贴上彼此的嘴唇。
“你、你卑鄙无耻肮脏龌龊下流——”她的手掌早应该挥在他的脸上，可是末端神经并没有听从她虚伪的指令，只是忠于她内心真正的渴望，抵上他的胸膛。
当然，祈远帆炙热的眼光并没有放过她。
“我知道你嘴巴很坏，可是你的心比任何女人都温柔，在你的内心深处渴望被人热热烈烈的爱著，渴望一次激情的拥抱……”
有没有搞错啊？现在到底谁是心理医生啊？他居然分析起她的潜意识！
“你少乱讲，你凭什麽分析别人？你又不是——”她气鼓鼓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模样煞是可爱。
“这是本能。”他冷酷的薄唇噙著一丝笑意。“我虽然不是心理治疗师，但我是男人，一眼看穿女人的心思，这是男人的动物本能。”猎人当然要有本事看透他的猎物在想什麽，否则怎能手到擒来呢？
她想回嘴，不过又被他的唇堵上。她好气，哪有人这样的，自己说话就可以，别人要辩白的时候就用这招。
她头发好香，身体好软，唇好甜……天啊，没想到本来只是和她闹著玩，现在却——不仅心动，身体也忍不住想行动了。他反手抱住璃儿的身体，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不过，这样的姿势有点高难度，璃儿趁他一个不注意，挣脱出他的怀抱，踉跄地跌下躺椅，柔细芬芳的发丝轻拂过祈远帆的脸颊，无意间触动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一段回忆。
“璃儿，把头发剪了，当我的女朋友吧！”他可是第一次要人家当他的女朋友。不对，这好像是第二次了，因为第一次也是对她说的。
“当你的女朋友已经不可能，叫我剪头发更不可能！”璃儿跌的姿势有些狼狈，赶紧爬起身，随手拨整头发，镇定地走出房间。”今天的治疗到此为止，你请回吧。”
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咨询室，心头却小鹿乱撞，六神无主。可恶，明知道他是个风流恶霸，怎麽自己的心却不听使唤的老被他吸引呢？
祈远帆一手撑著身体，斜坐在躺椅上，一副就是璃儿形容的“风流恶霸”模样。
不过，这恶霸今天可挺有良心的，他原本可以在这间小小的躺椅上“解决”了她，不过他却想尊重她的感受。
“好吧，那我走了喔。”他在咨询纪录表上签了个名，便拎起西装往门口走去，离去前还转头对她抛了个勾魂笑容。”祝我今晚有个好眠吧。”
“哼！”为免被人发现自己红得发烫的脸，璃儿只好低下头假装忙碌。
门关上，他走了……可她的心却还跳个不停，急促地跳了一整个晚上。哼，祝他好眠？！是啊，他睡得倒好，这会儿却换她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