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开诊室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的李欧站在医院门前的台阶上，望着马路上来往穿梭的车流发了一会儿呆，直到被某个经过他身边的人无意中碰了一下才感觉到室外空气的寒冷，连忙竖起了外套的领子，走到路边的小咖啡馆里，在窗子边的位置坐下，喝了一口虽然味道一尝就知道是劣质品但足够温暖的咖啡，点燃一根香烟，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对着天花板吐出一连串烟圈。
他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滑过喉咙的液体驱散了附在肌肤上的寒气，全身被一种慷懒酥麻的坠感包围着。吸了吸因为冷热交替而变得敏感发酸的鼻子，他拉开拉链脱下身上的外套，打算在这里吃点东西，耗到晚上，再回去找卡莱顿。把外套放在身边，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却发现手指上沾到了什么，红红的，是血？他皱起眉扭过头检查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的脸，除了嘴唇边的一边小伤他几乎是完好无损的。那么，这是他的血？
果然，皮外套肩膀部分的表面似乎有一层亮亮的东西，拿起餐巾纸一抹，是已经干涸的血迹的棕红色。于是下意识地仔仔细细把血迹抹干净，因为他看到这些会莫名其妙地心慌。这件外套其实是卡莱顿的，他看不过自己穿了两年“看起来就像两层缝起来的破布”的旧外套，硬逼着他穿上他的衣服。
“这是他去意大利时买回来的，他喜欢意大利的东西，皮鞋、衣服、食物还有……”
“还有男人，对吗？”
李欧抬起头，对着脱下长风衣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的拜瑞笑了笑。
“也许，因为那些男人都英俊性感，而且不拖泥带水，也许可以说他们是他的同类。不过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也有意大利血统？”拜瑞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漂亮的墨绿色眼珠有趣地望着李欧。
“不知道，搞不好我的某个祖先真的是意大利人，所以我才会被那家伙咬住不放。你看，我除了长得还不错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优点，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感兴趣！你相信他真的会爱上什么人吗？而且是毫无理由地爱。”李欧咬着自己的牛角面包说。
“啊！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才好——难怪你对他一点信任感也没有，连我都没有看到他真正的和某个人恋爱过。他的心实在太活了，得到的同时总是能看到不远的地方出现了更新鲜更有趣的东西，我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的确仍像个不成熟的小男孩。”
拜瑞嚼着食物，摇着头说，“但是我相信你对他绝对是不同的——起初我也认为他只想和你上床，可是现在，不管他用了什么手段，可以说他已经得到你了，但他并没有立刻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不是吗？为什么不试着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凭良心说，你真的完全不能接受他吗？”
“我承认他非常有魅力——没错，他很性感，吸引人，而且很温柔，是个完美的情人……可是他就像毒药一样，沾上他只会令自己受伤！他说耐哲尔只爱钞票，可是我知道他是真的爱卡莱顿，虽然他的表达方式是过激了一些……”李欧把面包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丢进嘴里，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狡猾的伪善家，他同情耐哲尔，可是刚刚对他出手的时候又没有一点余地，卡莱顿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他是把他当作敌人来对待的——
“而且我不相信爱情，我不想要爱情，我对爱情没有兴趣。”
“对吧！我只是随便说说，并不想勉强你做什么。不过答应我，至少对他稍微温柔点，因为今天耐哲尔对他的惩罚实在重了点。而且他刚才明明气得半死，但还是答应了你不会起诉耐哲尔不是吗？我不能说他这样做是因为他心里对耐哲尔有所愧疚，他是为了你。”
吃完自己的晚餐，拜瑞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在起身前拍了拍李欧的手说。
“恩，我知道了，放心，今晚我不会和他吵架的。”李欧点点头，答应道。
“谢谢！再过些时候，你会慢慢发现他的优点的！明天见！李欧。”拜瑞俯下身在李欧腮边吻了一下，留下自己的餐费走了出去。
“唉……”李欧叹了口气抱着外套趴在桌子上，脸蛋接触到柔软的皮革，吸进那同时混合了自己与卡莱顿两个人的气息的特殊味道，心脏再一次揪紧，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其他什么——
其实从一开始处于劣势的就是他，被卡莱顿拥抱在怀里亲吻时他是真的不小心沉溺其中了，如果不是那家伙色胆包天地在医生的诊室里摸他的屁股也许他根本不会那么快清醒过来……他可以与霸道的卡莱顿针锋相对，却抵挡不住他的柔情——他对温柔的渴望已经达到了饥渴的地步，可是又害怕再次受到伤害，再次被无情地抛弃。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样坚强啊……独自在咖啡馆坐到晚上七点，店里的顾客一下子多了起来，安静的环境变得有些嘈杂。李欧招呼侍者过来付了帐，穿上卡莱顿那件肩膀部分略微松垮但还算合身的外套走回街上，又在医院门口抽了一根烟才推开门，乘着电梯上楼，在服务台问到了卡莱顿的房间号，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抬起手敲了敲白色的木门——
“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进来！”
卡莱顿一边拿起摇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小一边回答，然后看着李欧走进来反手锁上门，把外套脱下来丢在一旁的椅子上，站在床前看着他——
“你想马上来还是等一会儿？”除了这个，李欧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说的。他垂下睫毛，等着他的回答。
“你想怎么做？马上？还是等一会儿？”卡莱顿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李欧面前脱掉上衣反问。“今天的天气很冷，你需不需要先暖暖身子，宝贝？”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李欧的脸蛋，使他自然地和他四目相对，半挑起眉毛，一双深蓝的眼睛诱惑地朝着他邪笑。
“随你，又不是我想上床。”李欧再次垂下眼帘避开卡莱顿的目光。必须小心，他是个会用眼神做爱的男人，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没有准备的人电得迷失了理智，沉迷在他短暂却无比滚烫的温柔中。尤其是他现在受了伤，头上的绷带白得刺眼，虽然知道他是自作自受，他还是会忍不住心软，不愿像平常那样粗鲁地对待他。
“哦？是吗……”卡莱顿勾起唇角，凑到李欧耳边低喃着，同时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光裸的胸膛慢慢地移动，另一只手则直接探向他的腿间，隔着牛仔裤抓住他的要害。
“f##kyou！你这个变态！”李欧对卡莱顿咬着他的耳垂讲那些下流话嗤之以鼻，用野蛮粗鲁的态度掩饰自己迅速加快的心跳。
“f##kne?宝贝，你刚刚还说不想上床的……”卡莱顿低笑着解开李欧牛仔裤上的铜扣，手掌沿着内裤的缝隙滑入，“哇哦……这是什么？”他收放着手掌挑逗那半勃的热源。
“那这该死的又是什么？不要耍花招，我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因为你的几句黄色笑话就脸红的！”李欧捏了一下卡莱顿股间隆起的部位回敬道。可恶，怎么会看到他的身体就开始全身发热了呢？难道自己也受了他的不良影响，变得低级又好色了？
“一定要在言语上取得优势的行为就像是小孩子，宝贝……对大人来说行动应该多于口头的语言……”在之前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卡莱顿觉得自己对妖男恶毒的舌头的免疫力又增强了不少——
也许他说得对，现在他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对他究竟是真正的爱情亦或只是由于他的拒绝而产生的征服欲，总之他要得到他，至少他在绝对忠于自己的欲望这一点上是毫无疑问的！
“恩，今天这件毛衣比上次那件要好多了，我很喜欢他！”他一手勾住李欧的腰让两人的身子贴在一起，随着电视中传出的音乐缓缓摆动着腰部，一手将毛衣的拉链一拉到底，慢慢地把它从他的肩膀上褪下来。
“如果你想跳舞我们可以去随便哪一家PUB，这里是医院，你的动作能不能快一点？如果晚上有人来巡视怎么办？”李欧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愚蠢——两个裤子都解了一半的半裸男人在医院的病房里抱在一起跳舞，怎么看都像是精神失常者的行为！
“宝贝，你的浪漫细胞都被猫儿吃掉了吗？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培养你这方面的能力。”
卡莱顿皱起眉在李欧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然后把他的牛仔裤和内裤一起扯下来。
“浪漫是人类想出来麻醉自己的东西，是或大或小的白日梦，真正的生活从来都和浪漫沾不上边。”李欧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声，略微推开卡莱顿，自己把鞋子踢开，把裤子从脚上脱下来，然后重新靠过去抱住他的肩膀，“一切不实际的东西都与我无缘，卡莱顿，因为我的梦早已经醒了。”
“我也一直不做白日梦，我只爱努力把自己的愿望都变成现实，得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卡莱顿把李欧推倒在床上，迅速除掉自己身上多余的累赘，覆上他的身体……
“这回好多了，我喜欢你为我发出的美妙的声音，喜欢你只看着我只想着我时的眼神，即使你现在正在心里把我骂上几百遍！”他压低身子含住他的下唇，品尝着他的滋味说。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至少他此时此刻占据着他全部的心思！
十二月十五日，耶诞节来临前夕，拜瑞迎接了他的第二十九个生日。和往年一样，卡莱顿在公司的顶楼大厅为他举行了一个不大不小、热闹而隆重的生日PARTY，来参加的全是他们的私人好友。
在艾文忙着应付自己的父母时，拜瑞端了两杯酒悄悄远离了人群，到窝在角落的沙发里一言不发的李欧身边坐下——
“不想跳舞的话至少喝杯酒吧？”李欧其实并不想来，是他和卡莱顿硬把他拉来的，因为不想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谢谢，拜瑞。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没问题，等一下艾文看不到你会着急的。”李欧接过酒杯笑了笑，喝了一口香醇的葡萄酒说。
虽然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公司的同事，大家已经混熟了，可他还是觉得无法融入到他们的世界里去。卡莱顿说过，他们大都是他认识多年的朋友，而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外人而已，没有人会介意他是否在这里，甚至连卡莱顿自己也一样忙着和他的朋友们谈笑风生，无暇顾及到他。
“他正在和我爸爸妈妈讨论耶诞节的菜单。”拜瑞摇摇头，向后靠进沙发里，伸展了一下四肢说，“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卡莱顿那家伙在干什么？”他边问边在随着热辣的节奏舞动的人群中寻找着卡莱顿的身影。那个笨蛋，他难道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陪在李欧身边避免令他产生寂寞的感觉吗？
“他在那边。”李欧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抬起手指了指靠近摆放各类饮料食物的长餐桌的方向，卡莱顿正和一个一身红衣的娘娘腔男人贴在一起跳得起劲。他的双手像平常对他那样搂着那个人的腰，略低着头凑到那家伙唇边，不知道他对他说了些什么，他竟然笑得那样开心！
“噢……是凯伊……放心，他们只是朋友而已——他们身边那个高个子的家伙就是凯伊的男朋友。”拜瑞在李欧的大腿上捏了一下，笑嘻嘻地安慰道。
“那没什么，我并不在乎他和谁一起跳舞。这并不关我的事，我只是看不惯他的舞姿而已——”又不是在跳脱衣舞，需要扭成那种样子吗？而且还在别人的男朋友面前对人家搂搂抱抱、上下其手！李欧别开脸，不屑地皱了皱鼻子说。
“如果他和你一起跳就不会用这种舞姿了，你可以告诉他你喜欢的方式，他并不是只会在PUB里乱扭，对各种正规的跳舞方式也很在行的。”拜瑞无视于李欧的解释，继续说道。他相信他刚刚的确是嗅出了那么一丝丝醋味！
“我才不想和他一起跳舞！像那个人一样跳女人的舞步！”李欧倔强地抬高下巴，喝了一大口酒说。
“那有什么关系？可以让他来跳女人的舞步嘛！只要能和你共舞，我相信他不会在乎跳那一种舞步的！”拜瑞说着就站起来，不顾李欧在身后的反对，灵巧地穿过人群，抓住正要去寻找下一个舞伴的卡莱顿，“嗨！大情圣！”
“嗨！亲爱的，生日快乐！”卡莱顿一把搂住拜瑞的腰，抱着他转了个圈，并用力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笨蛋！为什么不去请李欧跳舞？”拜瑞攀着卡莱顿的肩膀在他耳边问。
“噢！我当然请过他了，可是他拒绝了。”卡莱顿耸耸肩，无奈地说。
“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他拒绝，他每天都在拒绝你，你还不是一直厚着脸皮赖在他身边不肯松手？”拜瑞把卡莱顿拉到一边，戳着他的胸口说。
“可是那不一样，我不在乎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偶尔被他的尖牙利齿咬上一口，但我不想大家面前丢脸，你知道他是怎么拒绝我的吗？‘我对跳舞没有兴趣！离我远点，色情狂，否则我就把番茄酱全倒在你头上！’”卡莱顿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装出一副恶狠狠的口吻。“我相信他真的会那么做。”
“现在他手边根本没有番茄酱！而且他说他只是不想跳女人的舞步，你应该不介意委屈一下吧？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度过一个快乐的夜晚！”拜瑞拉了拉卡莱顿的衣服，替他拿掉那个碍眼的领结，把黑色丝质衬衫的最上面三颗扣子解开，“好了，这个样子更适合你！快去吧，别让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他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把他推开。
“好吧！今天一切都听你的！”卡莱顿回头看了拜瑞一眼，向他抛了个飞吻，哼着歌晃到李欧的身边，不由分说地伸出手直接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来跳舞吧！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拜瑞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