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什么？你要跟王氏财团的大公子结婚？」

这会儿，换赵祥辉忧心仲仲了。

「没错。爸爸不是说过，有了王氏财团的支持，对我们采风堂的扩展计划也会大有帮助？」

朵芙的眼神沉重而冷静，和昨天那个哭红了双眼、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裂的玻璃娃娃，完全判若两人。

「是……是啊，可是……你不是？你还完全不了解对方啊？」老爸完全被她这突然的决定吓了一跳。

「对方是王氏财团的准继承人，手下掌管三家银行、一家航空公司，学经历都很杰出。」朵芙坐在化妆台前，拿起一把木梳，轻轻地梳着头发，流利地说出爸爸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没错吧？了解这些就已经够了。」

赵祥辉站在门口，」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芙，你不要意气用事，之前逼你结婚是爸爸不好，你还是先出国玩玩，等心情平静了再讨论这件事，好吗？」

「等出国回来就来不及了吧？上次的新闻已经对采风堂造成很大的伤害，股东们也都颇有微词吧？」朵芙看着镜中的自己，仔细地打扮着，她要让自己在新闻版面上表现出最美的一面。

「现在唯有结合王氏财团的力量，才能让采风堂在最短的时间内扩大营业，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赢过尊爵集团，不是吗？」

「朵芙……」赵祥辉着急地抓着头，本来他应该高兴才对的啊，但现在他怎么反而有种不安的感觉。「你有这样的企图心，爸爸真的很高兴，可是……」

「放心，爸爸，我不是意气用事，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她要证明，自己并不是软弱不堪一击的洋娃娃，更不是任人摆布利用的可怜玩偶。

她要让擎天知道，她不再是那个天真无知的傻女孩，她不要让人看轻……

站起来和他在商场上对抗，做一个不容他忽视的对手，就是她抗议他残忍对待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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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后，尊爵集团总裁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前所未见的低气压，没有人敢走进简擎天的视线范围内。

幽暗的光线下，他独自一人坐在皮椅上，桌上躺着今天的晚报，上面刊登着采风堂千金赵朵芙和王氏财团继承人王志杰明天即将闪电结婚的婚讯。

他的情绪一向是出了名的高深莫测，别说全公司没有人看过他抓狂摔东西发脾气的模样，就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场风暴会如此强烈。

当然了，连气象局都会有失准的时候，谁又能料得到自己的情绪龙卷风究竟有多可怕？

闪电结婚……

有这么急吗？她才说有多爱他，转头却决定跟别人结婚，这一切，都是为了要报复他吧？为了要打击尊爵集团而做出的决定……

她说过，要在世界珠宝大展中打败他的。

黑暗中，门突然被打了开来，这种时候，偏偏还是有个不怕扫到台风尾的人。

「哇，怎么这么暗？」菱子啪一声按下墙上开关，电灯立刻亮了起来。

一时不能适应强烈的光线，擎天狼狈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你在做什么？」他口气里有着明显的不悦，但因为对方是菱子，毕竟还是有几分压抑。

「我是来关心你的啊，失恋了，应该很需要有人安慰吧？」菱子故意嘟起红唇，无辜地说。

「你在胡说什么，谁失恋了——」他不耐烦地遮掩情绪，拿起鼠标想继续工作，才发现电脑早已因为停滞过久而自动关机了。

「自己心爱的女人要跟别人结婚了，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明知道她是被你伤透了心才会意气用事，却又什么事都不能为她做，你心里一定很痛喔？」菱子双臂环胸，踏着轻盈的步伐向他走近。

「没事的话早点回去，我没空听你说这些胡言乱语。」他紧蹙着眉头，可不会那么容易中她的激将法。

「我可是好心来劝你想开一点的耶。」菱子往前一倾身，双手正好压在那篇报导上。「我只是想告诉你，人家王氏财团的大公子王志杰，不但家财万贯、学历高、人又长得斯文英俊……」

「我知道了，用不着你再说一遍！我会祝福他们——」他嘴硬着，心上那道隐藏的伤口，却像被人撕扯了开来似的。

「我还没说完，」菱子气定神闲地说道：「王志杰的确是个黄金单身汉，不过……就是花心了一点，他跟我也有过一腿呢，刚刚我才和他通过电话，他还约我晚上去饭店开房间，说要来个疯狂的婚前派对呢！」菱子暧昧地对他眨了个眼。「你说，我该不该去呢？」

「你——」擎天再也沉不住气地站起身，太阳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着，像一只就要喷火的恐龙。

「好好好，别生气——」菱子佯装害怕地闭起眼睛，也怕这只恐龙真的喷出火把她的头发给烧焦了。「我只是想说，把你那位天真烂漫的小公主，交给那样的男人，你真的放心吗？」

耳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菱子睁开双眼，这才发现简擎天已经冲出门外。

呵呵呵——菱子忍不住掩嘴偷笑，还以为他真是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手呢，一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要羊人虎口，还不是那么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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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朵芙拖着疲倦的脚步，走出采风堂的大楼。这些天来，为了世界珠宝大展，她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

她步出采风堂，走在街上，一抬眸，竟发现擎天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

一见到他，朵芙愣了一下，立刻转过身。

「小芙！」擎天一个大步向前，抓住她的手臂。

「你来这里做什么？」朵芙用力甩开他的手。「我不想见到你！」

她真的不想看到他，因为只要一见到他，那拚命装出来的坚强立刻就会崩溃，热烫的泪水也会在一秒内就侵占了她的眼眶。

「给我几分钟，我有话要跟你说！」他坚持不放手，拉着她走进了公园。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公园。

「放开我！你不要那么霸道，我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跟你说了。」她忍着激动的情绪，不想让自己一看到他，所有的情绪就溃堤。

「好，我放开你，只要给我一分钟。」擎天希望她能冷静下来听他说，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冷静的心情。

「有什么话你说吧。」她冷冷地别过脸。

他沉默着，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为她苍白的脸色感到心疼．「你瘦了。」

「托你的福。」她淡淡地回应。

冷淡的表情，是为了告诉他，她不再是那个天真好骗的小女孩了。

「小芙……」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话，很抱歉，我很忙。」她转身要走。

擎天忙拉住她的手。「听我说，小芙，你不能嫁给那种人。」

她本来要走，听到这句话，却忍不住回过头来。

「你凭什么说这种话？」她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婚姻是人生大事，你不能这样意气用事……」因为心急如焚，让他说出的话，格外显得笨拙。

「你凭什么说我是意气用事？我的未婚夫对我很好，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想跟他结婚？」

「不可能，你根本不了解他，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男人，小芙，他不是个好男人！」

「他不是好男人——」朵芙回过头，冷语嘲讽他。「难道你是？」

擎天脸色一凝。「是的，我不是好男人，但我不希望你为了报复我而意气用事，伤害了自己。」

「伤害？」朵芙想笑，眼泪却先一步跌落眼眶。「你想太多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能比你伤我更重了。」

擎天看着她，胸口一阵泛疼，竟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朵芙转过身，擎天却忽地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不要嫁给他。」他的声音低哑，像是在请求。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自己不也是要订婚了吗？」她强忍着泪，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冷淡。

「我可以解除婚约。」他把脸埋进她柔软芳香的发丝里，真诚地对她说。

她愣了一下。「你不是为了要成功才和那位银行家千金订婚的吗？难道你不想要总裁的位置了？」

「订婚只是一条捷径，只要能得到你的谅解，我可以放慢脚步，我愿意绕点远路，只要你在我身边……」

他知道这么做会产生一些障碍，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他愿意多费一些力气，一步一步排除障碍，他还是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得到成功和胜利。

「所以……请你留在我身边，不要结婚。」他那强而有力的双臂圈着她的腰，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你——」她转过身，狠狠槌着他的胸膛，放声哭了出来。「为什么现在才说这种话？！为什么……？」

她狠狠哭着，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相信他？

他向来最清楚她的弱点，她怎么知道他这次是不是又在骗她？

「我们结婚吧。」他紧紧搂着她。

朵芙一愣，仰起脸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只要你离开采风堂，我们就可以结婚了。」他相信，这样父亲和那些尊爵的股东们就不会有意见了。

只要她离开采风堂？这会是他的另一个计谋吗？

朵芙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那么，你愿意为了我，放弃尊爵吗？」她试探地问道。

擎天忽然沉默下来，圈着她的手也忽然一松。

「小芙，不要为难我……」他痛苦地说着。解除婚约，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要是放弃了尊爵，他就等于失去所有……

朵芙痛苦地勾起嘴角，冷冷笑着。「为了你，我愿意放弃采风堂，我可以一无所有……而你，却从来不愿为我付出什么。所以，这也只不过是另一个谎言吧？」朵芙嘲讽地笑道。「说要和我结婚，只是为了阻挠采风堂和王氏财团的合并，跟你当初阻止采风堂参加世界珠宝大展是一样的伎俩吧？」

她推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着冷酷与轻蔑，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还想用一样的手法欺骗她第二次？

「你该不会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吧？」她泪眼瞪着他。「我知道我以前很笨，对你的谎言完全没有怀疑，但我不会笨到被你再骗第二次，」

擎天一怔，胸口彷佛被重重的一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伤害有多重，他已经彻底摧毁了她对他的信任。

他知道无论再说什么，都无法挽回她的信任了……

「对了，我明天结婚，就不邀请你了，再见。」朵芙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缓缓下沈的夕阳。

擎天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愈走愈远，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忽然觉得胸口中的某个部分被掏空，疼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世界上有许多东西，失去了，都可以找得回来，也可以找到替补的东西，但是对一个人的信任，一旦被破坏，就再难回到当初。

此刻，擎天意识到自己真的失去她了，周遭的空气就像忽然被抽空似的，令他无法呼吸……

原来，失去真正重要的的东西，是那么痛苦，那像是空气般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旦失去了，竟然是那么地痛苦。

在这一刻，他似乎才终于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