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二OO三年·五月五日晚「组长,我们回来了,换你去吃饭了。」

「哦,好的。辛苦你们了。」

几名同事的声音打断了沉昭脑中的思绪,他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回答。

「哪里,是组长辛苦了才对,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出去吃饭。」

「是啊是啊,已经快七点了,组长你快去吧,这里有我们你就放心吧!」

「好,我出去了,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沉昭拉了拉身上的西装站了起来,向同事们打过招呼之后走出监控室。在复天青这边工作的时候,复夜弘很少走出自己的房间;因此大部分时间,他和同事们的工作也只是交替守在计算机旁。

复家虽然在不同的地方拥有几栋别墅,但是回国以后,复天青基本上都带着复夜弘住在总部大厦的顶层套房。原因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不放心在国外经过三年治疗之后仍带有些微残疾的弟弟一个人留在家里。

至于可信程度,至多只有百分之五十。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复夜弘似乎时常刻意让他们发现自己身上如颈项或是手臂等部位出现的淤痕……看来像是遭到了某种程度的虐待所留下的……不过事实究竟如何也还尚待观察。他得到了调查这个案子的第二次机会,却绝对不容许犯第二次错。

脑中随意分析着几天来得到的些许成果,沉昭来到了地下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位,正要掏出钥匙,却好象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心脏急急跳了两下,猛的提了起来——「谁?!」

发问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那间反手钳住了身后伸来的那只手,惹来了对方的闷哼——「抱歉,沈督察,我——想不到你在休息时间还这样敬业。下次打招呼时我会先出声的。」

「复先生?对不起,你没事吧?我不知道是你。」沉昭放开了复天青的手,顺便不着痕迹地闪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请你今后千万不要和我或者我的任何一位同事开这种玩笑,我们在执行任务期间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保持着高度警戒的,万一哪次没有把握好轻重就糟糕了。希望复先生可以理解我的意思。」

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气息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在和他近距离接触的时候。

「当然,我不会介意的,刚才是我不好。那么,我就不耽误沉督察的时间了。今天出去谈生意回来的晚了些,夜弘估计还在等我一起吃晚饭。」

复天青微笑着回答,然后转过身径自走进了电梯。几秒钟之后,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在偌大的停车场中轻轻响了起来——「那家伙在试探你,可惜碰了一鼻子灰。」

「你——算了,反正我早有准备你大概会找过来。上车,出去再说吧。」沉昭叹了口气,因为鼻端熟悉的男性香水味而稍稍松弛下来。

十五分钟以后,沉昭在市中心的一间小西餐厅旁边停了车。这里是他和身旁那人都喜欢的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的?发个短信给我不就好了?我在执行任务,小心被告妨碍公务。」

「态度冷淡就算了,妨碍公务也太过分了吧?我可是一回来就急着来见你的啊!」那人懒洋洋地抱怨,动作却快得像头老虎,没等他开口反驳,已经凑上来覆住了他的唇。

淡淡的烟草,混合着KENZO风之恋的味道……熟悉到几乎已经融进自己的身体中……但……还是轻易就为之沉醉了,水乳交融之后,再望进那双漆黑的眸子,竟感觉眼前彷佛隔了一层潮湿的薄雾,疲劳的酸涩感似乎瞬间褪去了不少。或许是习惯了保持随时蓄势待发的状态,只有在他面前才能真正完全放松下来……

「御堂……」察觉到自己微妙的心态之后,沉昭笑了笑,低下头,用前额抵住他的肩膀。

「怎么了?」雷御堂问道。隔着车窗,外面的世界光怪陆离,人们来去匆匆,即使身处闹区,也极少有谁会注意到其它人,现在这小小的空间倒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没什么,恢复一下精神状态而已。所以我才说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想见你,见了你就会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说累就累了。」沉昭半开玩笑地回答,感觉身后那只温暖的手掌正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帮他驱散肌肉中的不适。

「这次不一样。」雷御堂埋首在沉昭的发丝中低笑道,「平常都是我和你耍赖,难得你肯靠我一次啊……要是平常,我绝对不会插手你的工作。不过,你这颗脑袋的回路我也还算一清二楚,这次你需要我的支持。」

「这次也一样,不准插手我的工作,否则还是要告你妨碍公务。」雷御堂的话让沉昭心里一颤,吸了口气,压住了那丝波动之后,他抬起头来,又是一脸严肃。

「知道啦,我还不想那么丢脸去坐牢,我是说,我可以做你的精神支柱。」雷御堂挑了挑眉,又在沉昭唇上迅速抢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这才放了手。

「你知道我执行任务的时候最需要的是什么就好。」

沈昭又盯着雷御堂看了一会儿,总觉得短短几天的工夫,他又有了某种程度上的改变,却又抓不到更清晰的感觉,只好又叮嘱了一句,坐直身子调整了一下领带,开门下车。雷御堂没再多说什么,跟在后面下了车,只是如平常一般微笑着看他掏出遥控器锁好车门,和他一起踏上台阶,走进餐厅,直接上了二楼。

因为是熟客,侍者上前打过招呼后直接带他们来到习惯的位置坐下,却想不到在邻位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眼神交接的瞬间,对方礼貌性地笑了笑,便继续就餐。

「是庞磬棠和裴冷砚,?警司的老朋友。」点了餐后,雷御堂低声开口道。

「嗯。」沉昭应了一声,打开餐巾,半敛了眉。果然,复天青的突然回归已经惊动了黑道各级各派的人物们,这几天早注意到街上巡逻的同事多了起来,大概是总部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好啦,别板着脸啦,我随便说一句,绝对不会『妨碍公务』,你放心。」雷御堂一边喝着侍者刚刚送上来的牛尾汤一边说。沉昭和他不一样,今天只点了普通的A餐,因为他还要赶回去工作。

「好。」沉昭又应了一声,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已经沉思了好一会儿,面前餐盘里的东西只剩下一杯加了少许薄荷的清水,是他特意嘱咐换了的,因为执行任务期间为了保持头脑的高度清晰,他不接触任何带有刺激性的东西。「这次任务很麻烦,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案,自己注意照顾自己。」

「我没问题的,你知道我从来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真的。其它的,我不多说,反正我相信你。」雷御堂放下手中的刀叉,出其不意地抓过沉昭的手在手背上咬了一口。

「我回去了。这个我记住了,以后再和你算帐。」沉昭看了看手上的牙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站起身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年纪轻轻就升了督察,果然相当有气势。」

当沉昭的背影逐渐消失,雷御堂的注意力也被拉回了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对面的两个男人身上——「庞老,砚叔,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冷砚,你看,道上的规矩就是这么麻烦,我明明才四十五岁,到了这些晚辈面前就变成老头子一个了。」

庞磬棠笑道,一旁的裴冷砚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不过,他已经看出了他的意思——我比你还年轻八岁,还不是被叫成大叔?

「御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你和雷昊很像……你这么做,真的不担心结果……还有他吗?他和洛琳娜不一样,洛琳娜是个女人,会为了爱情和丈夫改变自己,甚至放弃原本所拥有的一切;但是他是个强硬的男人,要他改变自己的原则恐怕比舍弃生命还难。

当年我答应过雷昊要照顾好他的老婆儿子,想不到你们却回了法国。当年的结果对他来说,等于是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现在我希望你仔细考虑过后,再决定自己的选择。」

「砚叔,是我妈……她又打电话给你了吗?」雷御堂看向裴冷砚。难得,以冷峻著称的他会一下说出这么多话来。

「洛琳娜找的是我,她问你最近情形如何,在做什么。你可以放心,我没有告诉她实情。」庞磬棠笑了笑说,「不管怎么样,你是『白虎』唯一的骨血,我们不希望你走上和他一样的路,受尽了委屈,最后得到的只有遗憾。」

「我,已经这么走了啊。除此之外,我没有其它选择。我不能看着我爱的人独自冒险。而且,其实我爸得到的也并不是只有遗憾,他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雷御堂说着,抬头望向窗外。

从接受总部处分被撤职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决定了要踏入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论如何,他要守在昭的身边。

「好吧,既然你这么决定,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还有一件事必须提醒你,原本想明天到堂子里行礼之前再和你谈谈的,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该说的也都说了,不差这一句——你是什么身份只有我和冷砚、还有堂子里的几位长辈知道,底下的兄弟们只知道你是『白虎』的儿子;沉昭那边也是一样。海涛和我是几十年的朋友,这黑白两道大家都清楚;但他是高级警司,手里又捏着警界上层明的暗的、大大小小一堆证据,混到今天,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不过沈昭只是个督察,如果名誉受损会对他很不利,还会被别人利用。所以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势必不能再像原来那么透明,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些,明天一早我等你,可别迟到,堂子里那些老东西可比我这老大啰嗦多了;要是晚了,恐怕他们会连我也一起念叨。」

庞磬棠说完,朝坐在斜对面的年轻男人招了招手,那男人会了意,叫来侍者结了帐,起身走了出去。

「谢谢庞老的提醒,我会留意的。昨天回来之前,老Y也嘱咐过我这件事情。今天去找沉昭是告诉他我回来了,让他放心。明天我会准时到堂子里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用起来,我们先走了。」看了看窗外,见车已经停在餐厅门口,庞磬棠站了起来,拍了拍雷御堂的肩膀,和裴冷砚一起下了楼。

二OO三年·五月六日清晨七点二十五分「我没什么需要嘱咐你的,你这小子……大概天生就该吃这行饭。我只给你一句话,不管在什么时候,别忘了自己是谁。」说完这句话,老Y在庞家主宅的大门外停了车,看着雷御堂下车,又突然摇下车窗朝他喊了一声:「对了,今天晚上临睡前给你爸上柱香。你继承了他的『白虎』之名,他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记住了,你放心,你知道我和我爸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我妈那边,多帮我照顾。」雷御堂半弯下腰回答,顺手把脖子上的领带扯了下来丢给老Y,将白色衬衫的前两颗扣子解开,露出颈子上的银链和坠在下方的一对白金戒指,「差点儿忘了,黑道规矩不兴扎这东西。

对了,衬衫的?色没问题吧,我突然想起来在龙焰堂白色是属于砚叔的?色。」

「没事,西装是黑的就成了。行了,去吧。」老Y点了点头,将视线从那对戒指上收回,轻叹了一声——雷昊,我到底也是老头子了,如今早已不复当年兄弟几个在一起的那股豪气……竟然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来都来了,不进去吗?这么不给兄弟面子?」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蓦然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庞老,早。」雷御堂首先抬起头来,上前打了个招呼。

「庞老,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没权没势,哪敢不给你面子?不过我还要按时打卡上班吶,要不然扣了薪水可就没钱养活一家老小了。」老Y从车窗里探出头,笑道。

「现在才七点半,那帮老东西要到九点才会准时来堂子里。御堂,你先进去吧,冷砚在厅里等着呢,一起吃个早饭,然后还要换身衣服。虽然今天没有惊动龙焰堂以外的人,不过有那群老妖怪坐阵,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还是非遵守不可,藏青色是我们堂子的标志。」庞磬棠微微一笑,命令跟在身后的两名手下领雷御堂进了院子,自己径自走到老Y面前开门上车,「还记得苍湾路那家老铺子吗?去喝碗豆浆,吃顿烧饼油条吧。」

「怎么,又吃腻你的培根煎蛋啦?想当年你还笑我老土,后来自己倒比我还爱往那儿跑。不过我还真的没想到你现在还会去。」一边重新?动车子一边笑道。

「你呢?你不也是为了御堂这件事走投无路才来找我这个兄弟?

平常就是一年半载也不联系一次,标准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年轻时候是好面子,现在——搞得天下皆知的话,难道要我等着人家埋伏在那里砍我?」

庞磬棠挑了挑眉回敬,抬起头来看向前方。今天有些阴天,眼前一片混浊,一如十几年前那个让他此生难忘的日子——「你啊……我早想到你今天会亲自送御堂过来了。你放心吧,我答应了照顾他就绝对不会食言。何况当年,是我欠了雷昊一条命。是我胡涂,说了混话不认他这个兄弟,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件事,我就是死也不会忘记。」

「你老糊涂啦?我记得你是我们兄弟几个里最年轻的吧?和我解释什么?你如果不是这种性情中人,雷昊也就不会陷得那么深,最后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了。他和你、和我都不同,我始终在想,他这个人……该说是太不知变通还是对自己坚持的东西太过执着呢?」老Y边说,边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唇边。

「不知道,我也说不清。虽说这种话由我这个黑帮头子说出来有点不合时宜,不过我想,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了他这样的人才能一直保持住某种平衡,正常地运转下去吧。」庞磬棠说着,摸出打火机,替老Y点燃了香烟。

「昨天我和冷砚吃晚餐的时候碰到御堂和沉昭了。冷砚说御堂和雷昊很像,要我说那只是表面上的性子,真说骨子里的感觉,沉昭倒更像当年的『白虎』。我多少有点担心,御堂有多重视他,昨天那一面就足够了,他们那是血里肉里的东西,就像我和冷砚——那感觉,我不会弄错。」

「唔……是吧。」老Y缓缓吐出嘴里的烟雾,「我也有些担心这个呢,我刚刚看到御堂那条链子下面挂着两枚白金戒指——那小子的性子又暴又烈,霸道得很。他这是铁了心要一战全胜,故意买了那玩意给自己鼓舞士气。其实,沉昭是他的死穴。这一点一旦被他的对手知道,我真的不敢想象后果如何。所以我也在想,有些事我是不是做错了,或许三年前,我不该放任他一意孤行走上这条路。」

「错了又能如何?现在一切已经上了轨道,复天青现在做的是进出口的生意,你也知道,这里的港口都是我的地盘,估计再过不久他就会找上门来,我打算在那时候探探他的深浅。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会全力以赴,欠雷昊的我无论如何也要还。」

□上午十点四十分雷声滚滚,雨要来了。

才刚刚五月份,春夏之交,雨已经淅淅沥沥、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

房间里一片昏暗,却没有开灯,看似空空如也,其实只是有人故意避开了监视器,躲在阴影中的盲点之下。

「你——竟敢——」男人竭力压低自己的声音,粗重地喘息着,面目狰狞,十指狠狠陷入掌下苍白的肌肤。

「为什么不敢?至少在得到他之前你仍然需要我,我和你在一起十三年了,我了解你的个性。你喜欢掠夺,也如你所愿地占有了无数东西,不过不管你征服了什么样的猎物,能承受住你的**并满足你的兽欲的还是只有我。我只是想稍稍提醒你一下而已,哥哥——顺便,把你当年给我用的药还给你。」

蓦的,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被压迫在墙壁上的人那美得阴寒的面孔,以及那个正和他身体相连的人凶狠的双眼——「不要自作聪明!我随时可以扭断你的脖子!」

被药物激起的欲望令男人控制不住,不断粗暴地撞击着被迫趴伏在墙壁上的人的身体,一只手颤抖着掐住他的颈子;那人却努力回过头,望着他冷笑——「你可以反复利用我,但是绝对不敢亲手杀死我,否则你就一辈子别想摆脱警方。至于痛,我不怕!对于你带给我的痛我早学会了麻木以及享受!哈哈哈哈——」

轰的一声炸雷之后,放肆的大笑夹杂着**,伴随着大雨降下不断地在室内回荡,覆水难收……

「咳——这个——要不要先把这台监视器关了?免得事后人家告我们侵犯个人隐私。」轮班坐在监视器前的警员尴尬地咳了一声问。

「说你这小子连女朋友都没有,光棍一条就是嫩嘛!他们明知道每个房间都有监控还这么明目张胆,我们怕什么?而且我们听到什么了?不就是喘气儿声吗,他怎么告我们?我说,刚才最后一个进复天青办公室的是复夜弘吧?想不到这家伙不止是同性恋还搞乱伦啊!」

坐在沙发里吃泡面的人满不在乎地说,结果立刻遭到了身边同事的一记爆栗——「拜托,这么八卦!你有点品别这么下流好不好?我们是警察,又不是私人侦探上门捉奸,你管他是同性恋还是乱伦?」

「又不是我下流,我平常连A片都不看的!」

「你还说?以后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和你是同事,丢死人了!」

「喂,你不是吧?这么不够哥们儿?」

「好啦,别胡闹了,把SⅡ号监视器先关掉吧,我们不是来调查复天青的私生活的。Jacky说得没错,这是他们的隐私,我们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可以了,别在这时候给自己惹麻烦,让对方抓到我们的破绽。」站在窗前的沉昭听到身后的吵嚷声回过头说。

「是!」

刚刚还在东倒西歪、嘻嘻哈哈的几人听了沉昭的命令,立刻挺直身子,正经起来。

「现在你们不是值外勤,轮值在房间里休息的时候就放松点儿,我觉得好象我在的时候你们就特别紧张。」沉昭看着几名同事僵硬的样子无奈地说。

「也不是啦。组长你是督察嘛,警衔本来就比我们高。而且,你是有名的高材生,我们在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了。」

「是啊,加上你平常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完美得什么缺点都看不出来!这个,谁都会多少有点紧张的,怕自己能力不够,配合不上你。」

「还有啊,组长,你刚刚表情很严肃哦——我还以为我乱开玩笑惹你生气了!」

「我很严肃?是吗?」同事的话让沉昭一愣,想不到自己一时不留意,竟让内心的情绪流于表面了。「抱歉,我的脸这么不亲切吗?

真是伤脑筋。」

微微笑了笑,一个玩笑,让同事们放松下来,他重新望向窗外笼罩在雨雾中的景色。半晌,垂下眼帘,按向手背那两道红痕——那痕迹已经看不出是牙印了,可是那火辣辣的感觉似乎还在。就在几分钟以前,猛然间突突跳痛了几下,令他无缘无故莫名而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在那一瞬,似乎有种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组长,快来看!停车场——是复天青的车子!」

这个时候,坐在监视器前的警员突然喊道,所有的人立刻围了过去——「什么?!」

「他在玩什么?**术吗?」

「不是**术,一定是阴谋!」

「Anson,联络外围小组,跟踪复天青;Michael,呼叫现在值勤的人,确定复夜弘的位置——」

沉昭冲到监视器前,一边命令,一边迅速打开刚刚被关闭的SⅡ号监视器画面——果然,约莫十分钟以前还一片昏暗的办公室已经开了灯,大放光明,只是不见了复氏兄弟——「该死!还是中计了!」

中午十二点旌海市西郊白龙寺天上豆大的雨点落下,却浇不灭这座百年古?鼎盛的香火。

此时,数十名身着藏青色西装的男人正在大殿的祭坛前焚香叩拜。站在最前方,身材高大挺拔的中年男人正是龙焰堂的帮主庞磬棠。那个唯一一身白衣、敢与他并肩而立的长发男子则是裴冷砚。两人一起上过香后,庞磬棠转过身,沉声道:「御堂,过来给龙焰堂的前辈们上柱香吧。」

「是,庞老。」雷御堂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取了几只香点燃,在祭坛前的蒲团上跪下。

歃血为盟——最初接触到这个词的时候,是从法国偷跑回来,见到传说中的「白虎」、那个只在概念中存在的父亲时。

那时候雷御堂只觉得很好笑,因为母亲早说过——雷昊是一个浪漫主义过头的男人,比我这个法国人还过分!

他浪漫主义过头,所以才会整天把这种老骨董的词汇挂在嘴里。

不过此时此刻,在神前起过誓,当利刃刺破指尖,鲜红的血涌出,滴入烈酒之中;不同的血性混合在一起,滑过喉咙,他却一点儿也不想笑。

歃血为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和当年的父亲一样,自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当然,恍惚与彷徨也只存在于那么一瞬而已。紧贴着胸口的那两枚戒指感到了些微震撼,在他仰头喝下那碗烈酒重新直起身的时候轻轻撞击着他的胸膛——不管在什么时候,别忘了自己是谁。

想起老Y的话,他释然一笑。

怎么可能会忘?有了心口的那个人,他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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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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