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张荨一脚跨进西跨院后,就看满院的仆从奔来跑去,煞是忙碌。

“这里出了什么事?”他抓住一个抱着花盆架子的仆从询问。

“少爷,您回来了。”仆役恭敬地行礼,捧着的花架子却差点撞到张荨。“是少夫人吩咐的,要我们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搬走。”

“小六,你动作快点,愣在门口干什么?等下少夫人迁怒下来,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管事此时在院子里到处吆喝。“房里的所有家什物件全要搬出去,都给我麻利点。”

“陈管事,到底怎么回事?让大家先停下手里的活。”被花架挡住的张荨面容严峻地出现在管事面前。

“少爷。这是少夫人的命令。”陈管事立刻恭敬应话。“你们都先把东西放下,在这里等着。”张荨略一沉吟,直接朝主屋里走去。

“夫君,你回来了?快来看看皇太后老租宗赏赐我们的东西。”他的娘子兰萱听到了他的说话声,像蝴蝶般的飞出了屋子,直扑向他。

“哎哟。”可惜蝴蝶脚步不稳,半途差点绊倒。“这劳什子的花盆底鞋穿起来还真难走路。”揉着脚踝,她懊恼沮丧地看向自己的夫君。

“走路真不小心。”张荨伸手扶她起来,严厉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柔和。“疼不疼?”

兰萱双眸晶亮地望着他道:“看到你就不疼了……你今天下朝好晚,我等了老半天呢。”

“我有些事要问你……不过先回房再说吧。”他不太喜欢她在仆佣面前如此坦白的目光和言语,太不含蓄了。

可是他这个满人媳妇说话向来直率得很。虽然觉得她的不造作很可爱,然而有时却也会显得缺乏礼数。

该怎么和她说呢?一向以礼为尊的张荨也感到为难,一看到她那双清澈天真的眼,他就觉得话到口边,又被咽了回去。

“太后老祖宗还让福公公来传话,叫我们有空进宫去玩——下个月就是十六格格的生辰了。皇上有意将她指婚给蒙古将军,因此这次生辰要大办宴席……”兰萱滔滔不绝地说着。

“太后老祖宗派人到我们府里传话,那应该把我从朝房里唤回来才是。”张荨微微一愣,看来娶了个将军格格,日后他和宫里的关系会越来越密切。

“把你唤回来干什么?我受了口谕不也是一样?”兰萱命人替他倒茶。

“礼数上应该是我们夫妇一块儿在场。”他看着屋予里的景象,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兰萱听完后,悄悄吐了下舌头。“太后老祖宗时常会赏赐些小坑意儿,或者让公公们传个话,不必如此在意。对了,这些都是陆续送进府来的贺礼,有些封疆官吏们的礼物晚到了,也有的直接送进了将军府。今日我回家去看额娘和阿玛,就一起带回来了。”兰萱指着圆桌上堆得高高的礼物说道。

“你今天回了娘家?”张荨做了个手势,打发掉屋子里所有的婢女。

“是啊,觉得无聊,一个人大闷了。”兰萱拉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回来时我还去了赵恭亲王府,我和恭亲王家的四格格从小就甚为投缘,我邀请她明日来府里小坐。”

“兰萱。”张荨揉了下眉心,看来不想谈的事还是得谈。“你要回娘家的事,为何昨日不先知会我?”

“昨日没准备回去,所以就没告诉相公。你喝一口这碧螺春,我记得相公提过你的祖籍在杭州,这西湖特产的茶叶我见咱们将军府里有,就让小春带了回来。”

兰萱笑眼弯弯,今儿个她出门好好地放松了一番,又见到了想念的阿玛、额娘,心情自是大好。

“你倒是把我这些闲话都记住了。”张荨看着她期待的双眸,接过了茶杯,却并未喝茶。“然而其他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呢?”

“什么话?相公你的话每句我都深深记在心里。”兰萱大张着迷惘的双眸。

“我前天给你看的文集,你看了吗?”

她无辜地眨动了几下眼:“相公,你知道为妻的汉学造诣不高,那些文章都写得很高明,可是……我念了之后有许多地方不明白……”

“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我。”他拿起茶盖,在茶碗上轻碰了两下,眼里闪过诙谐的笑意。他百分之百可以肯定,他的娇妻应该从没翻开过那几本书册。

“啊……书被小春收起来了,待明日我让她拿出来,再请教相公。”兰萱带着三分心虚,不敢看他。

“那里面有一篇专论妇德的文章,可曾留意?”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痕。

兰萱瞪着双眸,用力地思考了好久,然后摇头。“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不要和我绕弯子,直说无妨。”

他的妻子很聪明——张荨的笑容更深。

“那只是我写的一篇文章罢了,我想你应该看一下。”新婚燕尔,看着她的可爱面容,他实在无法对她有任何严苛的要求。

“我看过——在知道我被指给你以后,阿玛就拿给我看过,还对那篇文章大加赞赏。”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幸好她知道那篇文章。

“那你的感受呢?”他的眼里闪过促狭之光。如果她看过那篇文章,到底是赞赏,还是反对?他很想知道自己妻子的想法。何况那上头写了他对妇女美德的所有要求,以她直率的性格,读过后不应该毫无感想才是。

“这个啊……我觉得很好啊。”兰萱闪烁其词,目光游移。

当时她非常排斥这门婚事。自然也就大大的贬损了那篇文章一番。之后便忘了这回事,直到现在经他提醒,她才猛然想起。

“你觉得很好?那么就是同意我的观点啰?”张荨喝了第一口碧螺春。

“我完全同意。”兰萱仓惶间一时也想不起文章写了些什么,反正就只记得文采飞扬、引经据典、条理分明、格局也很宏大——这些都是阿玛告诉她的。

“那么对于我所说的,女子应该具备“温、良、恭、俭、让”的品德,你也毫无异议?”

“没有,我没有。”兰萱在心里念着“温、良、恭、俭、让”五个字,但她有念却好像没有完全懂——不过她不懂也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张荨点了下头:“那你告诉我,现在外面大动干戈的是准备要做什么?”

“哦。”话题终于转换,她的表情再度变得灵动。“我今天不是去了恭亲王府吗?他们府里正在大兴土木,请了很好的匠人,将所有屋子院落都修葺~新,真是气派极了。恭亲王府的大贝勒你认识吗?就是承兖贝勒,他和我说开春了,应该让全府上下有个新气象。”

“因此我就想到我们府中的布局太朴素了,而且堇棠你现在是爵爷的身份,虽然你是因为孝顺父母不愿搬出府,但我们居住的这个跨院实在和你身份不符。”

她说得头头是道。“出阁前我额娘也要我做个好妻子,好好当家。我想,让丈夫的住所符合身份也是我应该做的事吧?”

“所以你就决定在这里大兴土木。”张荨双唇紧抿成一直线。

“是啊,我已经联系工匠了,明天就请他们过府测量、画草图。”兰萱一说起自己的大计划就显得兴奋不已。“堇棠,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很期待呢。”

“你该知道要在家里兴土木是件大事。”他望向她染上兴奋霞红的脸,眼色却暗沉了许多。“而且我们张家家训,娘应该和你说过,第一条就是勤俭持家。”

“家训?哦,是啊,你娘是和我说过,还给了一本书册,让我慢慢看。”

“那你读完了吗?”他的脸色更深沉了。

兰萱没有发现他的表情变化,只是一迳想着自己的伟大计划。

“我看了,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她叹了口气。“那些文字枯燥乏味,有些话我也看不明白……而且我想你们汉人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不懂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凡是对你有利的句子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张荨深吸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堇棠,我看恭亲王府新修的池塘可漂亮了,我觉得我们府里也可以挖个大池塘。还有,院子里要那么大片的竹林干什么?我觉得可以改种些四季鲜花,再弄些江南园林的假山、流水过来——听说现在京城里很流行江南庭院的布置,不但气派好看,还能防风沙呢……”

“兰萱,你先坐下,好好听我说。”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腕,轻柔但坚定地将她拉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们府里不需要大肆翻修,也不需要江南庭院,现在这样就很好。”

兰萱这才真正注意到他严肃的神情,她显得错愕怔忡。

“为什么?”

“我知道你从小就与皇格格们一起长大,也深受太后与皇上喜爱,有着尊贵的地位。但是我也对你说过,既然你已经嫁给我了,就是我们张家的儿媳。”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困惑的脸。

“这些在我回门前你都告诉我了。”兰萱双手绞着帕子,眼神清澈而坦诚。

“那你将我说的话再复述一遍。”他严厉的表情丝毫未变。

此时兰萱心里有些不快。他现在这副严厉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出自好意,是为了讨他欢心。但他似乎一点也不领情,竟还显得气恼。

“相公,今天你娘嘱咐要一起进膳。我瞧时辰也不早了,你赶紧换下官服。梳洗一下,我们到东院用膳吧。”一抹倔强的光芒闪进她晶钻般的明眸里。

“不急。”张荨口气淡定,却带着一径的气势。“我们话还没说完。”

“没什么可说的。”兰萱小心地低下头去。“你如果不满意我的想法,那就让仆佣们把东西都搬回来,修葺屋子的事也当我没提过就是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张府少夫人,你也不必再提醒。反正不管到了哪里,我都是你的妻子,本来就应该听你的话。”

她低着头,让他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虽然她这番话说得婉转温和,但张荨直觉地感到她内心一定有所抵抗。

“兰萱,你我虽已成了夫妻,然而我们对彼此还不太了解,因此在习惯上会有所不同,也难免会有摩擦。但我并不是要你无条件顺从,而是希望你能慢慢适应这里,适应我的家和我这个人。”他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我自认已经很努力在适应了。”她还是锁着眉心。

“我们家向来以礼教治家,加上我和父亲大人都任职于礼部,对于礼仪上的要求规范自然会比其他官宦之家严厉。身为我的妻子,行为上更应该严谨一些。”他的口气渐渐加重。“你知道皇上为何愿意把你这样尊贵的满族格格许配于我吗?主要是因为皇上有意推广礼教,整肃风气。”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从小就是不受拘束地长大,现下要我突然改变所有的习惯和性格,我怎么能立刻办到?”兰萱将手里的帕予绞成了条状。“我明明很努力了,只是你看不到……”

“我知道你在努力。”伸出手去,他轻握住她握成拳头的柔荑。“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的确有些困难……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希望你从现在起,把自己当成我的妻子,而不是外人,也希望你能了解我是怎样的人。家训也好,我的文章思想也好,都是让你理解我的途径之一。”

“我一定会好好研读,有不懂的地方也会请教你。”他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身体里,让兰萱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抬起眉,她恭顺地望向他。

“还有,“温、良、恭、俭、让”这五个字你一定要好好理解并且实践,不仅仅是知道,好吗?”他也不想太逼迫她,毕竟她有她的习惯,一时半刻确实无法改变。与其由他强硬命令,不如让她自己理解、赞同,继而接受。

“好,我知道了。”即使内心有些不情愿,她也点头答允。

“另外,你刚刚怎么称呼娘的?现在难道不该改口吗?”这一点也让张荨有些伤脑筋。“你嫁入府里也有月余了,也该习惯这是你往后的家了。”他的家虽然没有将军府气派,但他真心希望这里能成为她心灵的倚靠之所。

他想给她稳定安逸的生活,不需要太过华贵,却能给她安心与温暖的感觉。

“对不起……”兰萱感受到他声音里的沉重,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确没有把这里完全看成她的家。她似乎还是镇威将军府的二格格,而不是他张荨的妻子。也难怪她的夫君会觉得她不懂礼数,就连她的阿玛额娘也曾批评她太过放肆骄纵了。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夫妻间也不必道歉。”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温情。

“从今日起,你多陪着娘,如果觉得无聊就找她聊聊天,你会发现她是很温柔慈善的母亲,从她那里可以学到许多持家之道。我希望你能认同并且融入这个家。”

“相公,我知道了。”她轻柔颔首。“以后我有任何不是,你也要多包容我一些。不能因此而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张荨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温柔地拥进怀抱里。“你是我的妻,我呵护都还来不及呢。”

兰萱安心地闭上眼睛,此刻心里漫溢着对他的爱意,先前的嫌隙早就烟消云散了。

“相公,你知道当我知道你是我的指婚良人后,我有多高兴吗?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得到上天的厚爱,才能如愿以偿。我当时就在心里发过誓,要好好做你的妻子,做一个可以让你骄傲、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贤妻。”

张荨的眉宇完全地舒展开来,不论她在礼教上的表现与他的期望有多么背道而驰,但她的善良与坦率,却是他无法抗拒的。

他知道自己会宠爱她一辈子,因此也更加期望她能和他有着共同的想法。

他相信,假以时日,兰萱必然会成为四德俱备的女子。

他并不知道,那个表面上柔顺的兰萱,向来我行我素,极有主见。

此刻,她虽然因为对丈夫的爱,而愿意低头妥协,但其实她内心的想法没有~刻改变过。

将来,还有一些预想不到的风暴在前头等待着他们……

婚后的生活并不如兰萱期望的那样甜甜蜜蜜,无忧无虑。张家是个很讲“礼数”的地方,凡事都必须符合礼教规范。当地读完了那本张家家训以后,就开始感觉到一些不安与危机。

这本家训上大部分的内容他无法认同,甚至有了很深的厌恶和排斥感。

女子在这个家庭里似乎毫无地位、思想可言,处处都充满了她无法忍受的约束与规范。

就拿她婆婆对她耳提面命的“四德”来说。她颇有微词,特别是对于“妇德”的那些规范教条。

女子为何必须恭顺谦卑,为何就不得反抗男子的权威呢?女子为何必须凡事听从父亲、丈夫甚至儿子的命令?就连出门这样的小事都要得到他们的首肯,这也太过荒诞了。

在她的想法里,如果男人的想法是错的,那么就不应该听从。如果自己的想法是对的,那就应当坚持。在他们满人家庭里,从没这么多的规矩教条,让她从小觉得男儿与女儿本来就没有太大不同。

“娘,今儿个有花市,我们去逛逛好不好?儿媳见您整日待在房里做绣工,也太乏味了。”这几日她都陪着张母聊天念书,虽然学习了不少礼教德性,但心里的不赞同感却也越来越高涨。

更何况她性喜热闹,无法安静,被困在这大宅院里几天,早已心烦气躁。

“你如果想去,等晚上荨儿回来,向他说明便是。明日让荨儿早些时辰回来,陪你去逛逛。”张母生性温文娴雅,张荨身上那股文雅劲儿应该就是遗传自她。

张母放下手里的绣工,揉了下酸痛的额心。“老了,才一会就觉得眼睛酸痛得紧。”

“娘,等我下回进宫时,替您向太后求一副西洋眼镜来。她老人家说戴上那个玩意,看什么都清晰许多。”兰萱灵光一现。“我觉得一定也适合娘。”

“阿弥陀佛,真能用上皇太后御用的东西,也算是我们家门有幸。”张母立刻念了句佛号,她笃信神明,吃斋念佛,很是虔诚。“老祖宗的身份何其尊贵,我怎么能和皇太后相提并论?你不必替我费心。”

兰萱有些丧气地望着婆婆,她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和婆婆更亲热一些,然而许多时候,她可真不知道要如何去接她婆婆的话茬儿。

“娘,刚才我们说的事,儿媳认为不必请示夫君。”在婆婆面前,兰萱也尽量学会文诌诌地说话,但着实显得拗口。“他公务繁忙,让他抽空陪伴妻子,他定会拒绝。况且花市本来就比较适合女儿家逛,即便他前往,想必会感到无趣得紧。”

“陪着我这个老人家定然闷坏你,其实你不必每日来请安陪伴。要去哪里,先知会荨儿一声也就是了。”张母也是聪慧之人,这满族格格娶进门,虽是让家门篷筚生辉,却也要更加小心翼翼。

毕竟张氏一门是汉族,即便官拜尚书,却也还是外族之人。满汉通婚是天大的好事,因此不能出任何的纰漏。对于自己的儿子她无比放心,张荨向来行事稳重、进退合宜。但这将军家的格格娶进门后,除了儿子以外,就是与她这个婆婆接触最多。可不能因为她,让兰萱感觉不适。

“娘,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她这番话倒是让兰萱慌了手脚。“儿媳陪着您觉得很快乐,一点也不烦闷。您可千万别这样和我夫君说,他会以为我礼数不周,让娘您厌烦了呢。”

如果被张荨知道她因为觉得沉闷,而想要拉着婆婆一起出府去散心,一定又会惹来他一番说教。她有些怕和他谈论礼教问题,因为她永远会是输的那一方。

“你如何会礼数不周?难道是荨儿说的?”张母暗自心惊,自己的儿子竟会如此不懂事?兰萱可是镶黄旗钮祜禄家的格格,除了皇族格格以外,她就是最尊贵的格格了,岂能责备她不懂礼数?

“娘,您不知道,相公觉得我在妇德方面还有许多欠缺,所以让我跟着您学习怎么当个好妻子、好媳妇呢。”一听婆婆那关切的话语,兰萱压抑在心头的不满与烦闷就有些忍耐不住了。

“这话从何说起?”张母拉住兰萱,体己地拉住她在身边坐下。

“来,你好好同我说说,如果荨儿真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定会让他爹好好教训他。”

“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兰萱本能地替丈夫辩护。“只是娘也知道,他是汉人,我是满人,生活习性上有许多不同。若以汉人女子的标准来要求,我定然有许多缺点。”

这些话一直闷在她的心里,从不曾对人说起过。越是研读张荨留给她的那些功课,她越觉得自己离他心目中的完美女子差距甚远。

如果他喜欢的是那样礼仪周到的女子,那么她就完全不符合他的标准。从他那篇曾经轰动京城的文章来看,她更是连女子德性的一点边也没有沾到。如此这般,她的夫君又怎么会喜欢她呢?如果不被喜爱,她会不会有被休的命运?

兰萱为此暗暗犯愁,表面上她努力去迎合丈夫的想法,然而内心里却还是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他那篇妇人美德论里,推崇女子应该温良恭俭让,但是这五种品德我都鲜有具备……温者貌和,良者心善,恭者内肃,俭乃节约。让即谦逊。他还具体解释女子应该什么也不与人争,什么也不与人抢,温和守礼、恭顺谦卑……而我似乎一条也不符合。”

“难怪这些日子你都在研读女训女诫之类的书籍。”她这番话倒真的是让张母更加惊慌失措。“我以为是你自己感兴趣才找来研读的……”

“不是啦,是他要我必须好好理解。”兰萱叹气再叹气,这些日子对着那些教条,她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叹气。“娘,您觉得堇棠会不会嫌弃我不是他心目中的完美妻子人选呢?”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他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张母听得脸色发白,额冒冷汗。看来,她那个凡事都设想周到万全的儿子也会有考虑不周的时候。怎么能对兰萱说这些话呢?也不想想他们张家的身份地位,能够高攀上将军府已经是何等荣幸,不知有多少双含妒的眼在等着看他们出丑呢!

不行,今晚无论如何她也要和丈夫商量,找儿子好好地谈一谈。

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与格格的地位,不能失了分寸,也惹上麻烦!

而她现在首要的事,就是安抚兰萱。让她不要把这番抱怨说给她的额娘——甚至是皇太后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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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德自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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