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客厅里，卫父、卫母、卫子倢及罪魁祸首路傲宇四人面面相对。
气氛冷凝。
「所以说，你有娶小蕥的打算喽？」卫母表情严肃的看着路傲宇。
「我有！其实心心跟我说的那天，我就已决定要娶她，只是后来我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其实就是子倢的妹妹。」如果知道，他绝对不会等到今天才登门拜访。
「可是子倢说你并没有结婚的打算，不是吗？你……是玩玩的吧？」卫父一脸质疑。
「不！」路傲宇想也不想就否认，急忙解释：「OK，我承认在我心中，刚开始……或许我的心态……一如以前的心态般——只是玩玩而已。但是，在相处的过程中，心心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慢慢的牵动着我的情绪，只是以前的我，一直不愿去承认这个事实，才会……」
「偏偏就要等到失去才知道要珍惜。」卫子倢冷冷道。同窗多年，他实在太了解路傲宇是怎样的一个烂人了。他不惜说重话：「你根本是为了她肚里的孩子才这样说的吧？！」
「不是！如果今天是别人怀孕，就算是我的小孩，你该明了——我也不会理会的。但心心不一样，我爱她！尽管我不喜欢小孩，可是因为是我们共同的结晶，所以我也会爱这个小孩。」路傲宇满脸认真。
「你太让小蕥伤心了，否则她不会离开这个家。她一定比我们更早发现你跟子倢是认识的。」卫母开口。
「我知道，可是我会尽我一切努力，用下半辈子弥补她。」
「下半辈子？小蕥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你们真的会有下半辈子吗？」卫子倢冷哼一声。
讲到这儿，大家的脸色不禁一沉。是啊，还是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在这里吵这些……又有何用呢？另一位当事者，根本不知身在何方哪。
客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直到电话声突然响起。
路母接起电话，听到对方的谈话内容，表情变得很僵硬。
「是，我是！什么？！小蕥她……出车祸？！在哪里？喔，我知道，好，我马上赶过去。」
「怎么了？」卫子倢开口。
「不好了，小蕥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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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病房里。
「喂，是你的车头来撞我车尾的，你居然说要告我？！你有没有搞错啊？！」卫心蕥抚着额上的纱布，头痛的看着眼前这位嚼着槟榔的「奥台客」。
「妈的！你开那模慢还怪偶咧！大肚子还开什模车！偶知道你这样不好开啦！可是这也速你自己的错，啊不然你打电话叫你老公来啊！」嚼着槟榔的台客很不屑的看着卫心蕥。
「我——」卫心蕥怒气更炽的瞪着奥台客，心里直念着不要跟他计较。不行！我不能说脏话，这样胎教不好，不行，不行。
「先生，你不要在这里干扰病人休息，尤其这位病人是孕妇，需要更多的休息，麻烦你出去好吗？」助理护士很尽责的边说边推着访客出去。
「好啦，偶会自己走！免你推啦。大肚婆，你要不拿钱来赔偶车大灯，偶就真的去告你！」台客还不满的念道。
「你尽管去告好啦！警察先生都说了，依他判断，鉴事报告出来后，应该是对我这边比较有利，你有本事就去告好了！谁不知道你就是要钱，有种你花钱去打官司啊！」神经病！
「好哇，你当老子是白痴是不是？妈的咧丫——啊啊啊！」奥台客气得七窍生烟。
「夭寿哦，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真的很吵耶！」卫心蕥大腹便便的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缩进棉被里，学着他的语气。
她跟他不过就是在十字路口擦撞了一下，他就缠了她三天。有没有搞错？！不是她的问题耶，她是被撞的人耶。
「是你撞我老婆的？」空气中猛地传来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卫心蕥一颤。
呃……这声音怎么有点儿耳熟？
「你速谁？」奥台客惊问。
「是你撞我老妹的？」
「你又速谁？」奥台客的声音开始显得薄弱。
老妹？喂，我可是一点也不老耶！卫心蕥不平的嘟嘴，等等！这声音也很熟！还更熟！
「呜……我的小蕥……你把我的宝贝女儿撞得怎么样了？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我……」
嗄？这不是老妈的声音吗？
「赫！」她猛地将棉被掀开，哇咧！一票人都来了！干嘛啊？
「爸、妈、哥……呃？」看到一位高大且西装笔挺的男人，卫心蕥一瞬间的反应是看向身旁的助理护士——她的高中学姐——杨晓依。
杨晓依俏皮的摸摸鼻子，嘻笑道：「唉唷！我知道你家人在找你嘛！又想说你一个孕妇，还要出外工作真是辛苦，所以喽！」
「晓依，你害死我了。」卫心蕥泄气的将头躲进棉被里。
她根本不想再见到他呀。
「小蕥，你的头怎么样了？」母亲焦急的走过去，来回审视她头上那圈还有些血迹的纱布。
视线调向妈妈，卫心蕥摇头表示：「妈，没事啦。」
「真的没事？那怎么会包这么大一圈？」妈妈心疼的说。
听妈妈这样说，卫心蕥顿时红了眼眶，可能是因为自己也要当妈妈了，母亲那种焦急的心情，她懂。
「你、你真的怀孕了哪！来，给妈妈看看！」卫母激动了起来。「快要生了吧？」她的女儿要生孩子了！
「妈，我没事。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们，让你们担心了。」卫心蕥一脸内疚。
一旁的杨晓依此时开始尽责的说明卫心蕥的状况，待她说完，所有人才略松口气。
「人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场面很温馨，直到杨晓依突然大叫了一声。
「哈！你一定就是孩子的爸吧？不错嘛！把人家肚子搞大之后就不见了，你还真是聪明啊，还知道挑像心蕥这种清纯型的。」杨晓依的语气既不屑又讽刺。
病房里的所有人因为杨晓依这段话而屏住呼吸，大家一致看向卫心蕥，看她会作出何种反应。
卫心蕥的眼神一瞬间转为迷蒙，望向路傲宇，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般，她才开口：
「妈，他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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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认识他？！
她看他的眼神，平静得太过分。
所有人皆不敢置信，但确实，卫心蕥看路傲宇的眼神中只有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大夥儿将眼光转向杨晓依。
杨晓依清了清喉咙，摇手。
「我先说明，不关我的事，她会忘记他，我也是现在才发现的。我去找医生过来。」说着，她转身快步出去搬救兵。
病房里，气氛顿时降至零度以下。
「心心，我知道我错了，我之前不该骗你，但请你相信我，我跟章婵娟……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路傲宇走过去握紧她双手，不相信她真的失去对他的记忆。
「先、先生，麻烦请放开我，我不习惯人家握我的手，握得那么紧。」卫心蕥边挣扎着，眼神求助的看着家人。
「你先放开小蕥吧。」卫子倢大手搭在路傲宇肩上。
「我不相信！」路傲宇摇头。「心心，我是路傲宇啊，你肚子里小孩的爸爸啊！你怎么可能忘了我？！」
卫心蕥晶灿的大眼盯着他，却静默不语，淡淡的，却很坚持的拉开彼此的距离。
「我肚子里小孩的爸爸？」卫心蕥低头想了一下，抬头后，却略过路傲宇的身影，往后看向爸妈。「他不是死了吗？」
「心心！」路傲宇再次握住她的手，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
是不愿意相认？还是当真忘了他？
不只路傲宇，其他人也有相同的疑问。
但问题总还是要留给当事者去解决。
卫父、卫母及卫子倢三人很有默契的藉故离开，留给他们一些时间与空间，好好谈谈。
病房里，只剩卫心蕥及路傲宇。
路傲宇花了很长的时间一一解释他的想法，从头到尾。如果说心心真的失去记忆，那他想，他可以顺便帮她恢复记忆。
「你要娶我？」卫心蕥愣愣听完，脸上有质疑，也有不信。
「对，我要娶你！我需要你，你愿意吗？」他表情真挚，只差没有单脚下跪。
第一次跟心爱的人开口，却是面对这种复杂的状况，路傲宇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娶回美娇娘的胜算。
「如果你真的是我肚里小孩的父亲，你是因为孩子才想娶我的？」卫心蕥抿唇。
「不！在还没认识你以前，我对婚姻完全没兴趣，更不可能因为孩子而结婚。但一点一滴认识你之后，我心里的这个声音就一直不断瓦解，只是我一直不愿意去承认，直到你突然消失不见，我才发觉到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到我的生命中，且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路傲宇再次真诚的说。
「你用不着这样说，我是不会把孩子给你的。」
「我没有要孩子啊！」他都已经说这么多了，居然还不能取信于心心！他不禁心焦起来，说话的速度也跟着变快了。
「你明明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小孩，怎么可能为了小孩而跟你结婚！而是我真的觉得没有你在，我的生活突然变得很糟、很乱，你知道吗？我每天回家时，空气里都没有你为我作的饭菜香，我感到有多么寂寥！没有你甜甜的笑容陪伴我，我觉得日子索然无味，连办公都显得没精神，我……」
「够了！」卫心蕥大声打断他的话。「你说再多也没用，因为我已经忘记关于你的种种。」
「心心？！」不可能！
「很抱歉，请你离开。」
路傲宇不敢置信，惊讶的看着卫心蕥，第一次，他看到她的眼神，那么的坚定，彷佛天塌下来，也不会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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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不管心心是「真忘」这是「假忘」，拯救芳心的行动就此展开。
为搏红颜一笑，为了弥补自己曾经有的过错，路傲宇天天到病房献殷勤，就算是热脸贴冷屁股也无所谓。
「心心，你看，我今天带来大厨特别煮的麻油鸡，赶快趁热吃。」路傲宇边打开锅子边说。
卫心蕥在病床上看着「妈妈宝宝」，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开口：「那种东西不是坐月子才吃的吗？」
「是吗？」讨好的笑容僵在嘴边。「不是吧？怀孕时也要好好补一补啊，现在也可以吃吧？」
「你确定？」她的表情不置可否。
「呃？！」他感觉手上热汤的温度骤减一半。
「我吃这个会呕吐。」不吃就是不吃。
「那……没关系，我拿回去请厨师再煮别的，你想吃什么？」她脸上的冷漠，他假装没看到。
「不想吃。」
「不想吃？那、那我陪你出去走走好吗？预产期快到了，医生说多运动对生产有帮助。」外头晴空万里呢。
「不需要，因为我已经决定剖腹产。」卫心蕥摇头。
「剖腹产？！你确定吗？听说剖腹后会痛很久，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讨论一下呢？真的决定了吗？可以更改吗？」
「不好意思，路先生，我们有任何关系吗？我为什么需要问过你的意见，才能决定我自己的事？」
「这……」OK，他认输。
他跟她，的确不算有「任何关系」，因为他们没有一张薄薄的纸，叫做「结婚证书」。
看她还是一脸防备，外加浓到化不开的排斥感，他叹气，拿着锅子默默走出病房。
该死！为什么以前他就是没想到先签了那张纸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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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一天清晨，卫心蕥在毫无心理准备下开始阵痛起来，她抚着肚子，唉唉痛叫，不久之后便被推入待产房。
「心心，你不要紧张，我在这里陪你！」路傲宇守在她身边，紧握她的手。
「不用你陪，帮我打电话给我妈！」尽管脸上出现薄汗，面对他，卫心蕥还是嘴硬。
「护士已经打过了，他们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奇怪，看她哀嚎、忍痛的模样，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像也痛了起来，一阵一阵的。
「那好……」说完这句话，她便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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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手术室前，路傲宇两手紧握，表情焦急。
怎么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请问卫心蕥的家属在吗？」一位护士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拿着一份表格，左右转头询问。
「我是！」路傲宇一听见，急忙站起来。
「你是卫心蕥的丈夫吗？」护士小姐下意识的间。
「呃、不，我是她男友。」发生什么事了？
「男友？那不好意思，请问她的父母呢？」
「她爸妈还在赶来的路上，心蕥怎么了吗？」路傲宇有不好的预感。
「这个……卫小姐肚里的胎儿胎位不正，自然产对她有危险，我们希望可以请家属签字，看是否改成剖腹产，或者让医生再努力看看。」
「那就剖腹产啊！」他想也不想就说。
护士小姐歉然一笑。「那可能要麻烦你尽快请她的家属过来，否则我们院方不敢承担责任。」
「我是她肚里小孩的父亲，我来签，真的不行吗？」一瞬间，心心的一颦一笑尽浮在他眼前。
「呃……她的父母不会过来吗？」
「会！可是也许外面在塞车，万一因为这样，心心她……」他来签，不行吗？
「先生，你别激动，不然我进去问问医生好了，你在这里等我。如果可以，请你拨个电话，问问她父母要多久才能到达。」说完，护士小姐急忙进去了。
护士小姐进去不到一分钟，卫心蕥的爸爸、妈妈终于到了，在护士小姐再度出来时，在路傲宇面前，签下了那份只能家属签的证明文件。
薄薄的一张纸，其实很重要吧！路傲宇愣愣地反覆想着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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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个月后。
「小蕥，你什么时候才要原谅路傲宇啊？」看妹妹抱着「小武」，一副慈爱的模样，卫子倢开口问了。
「咦！他是谁啊？」卫心蕥头也没抬，只不停的逗着小武。
「小蕥，你少来了喔，骗不了我的。」卫子倢拿出哥哥的威严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这才笑笑的抬头，嘴角露出一抹贼笑。
「你当真以为自己是金马奖影后，别人都看不出来吗？」
「好嘛、好嘛。」要不是哥哥说了，她还真以为自己的演技不差哩。
「那到底……」
「我自己也不晓得耶。」她点点滴滴诉说自己的心情，「因为我还是没办法彻底的原谅他，我不知道如果这次接受了他，下次，晚上若他晚回来，我会不会担心他的怀抱中有别人。」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在帮你观察。」
「我知道啊！可是对于一个情人的标准来说，他并没有给我真实的安全感，所以……我很难让他晋升成丈夫。因为除了安全感，他显然还缺乏稳定、可靠与信任等。」
「所以你还需要时间。」他帮她下了结论。
「是啊！」卫心蕥的笑好灿烂。
「虽然我不想帮他背书，但我想他这次修正了很多他原本的想法，例如婚姻……那张薄薄的纸。」他了解妹妹，也了解路傲宇，此时，他决定帮男方说说好话。
「哈！」卫心蕥噗哧一笑。「这点我同意，但其它地方，我还需要观察啊，不是只有那点就可以了。婚姻哪，没这么简单。」
「可是……」
「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卫心蕥眼光瞥向房门处，又看回哥哥。「我想我还需要观察，反正……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结婚。」
她丢下一颗深水炸弹，炸到门外的偷听者，「啊」的叫了好大一声，她贼贼的笑了。
卫子倢也摇摇头笑了。
呵呵，说原谅啊，老实说，在他出现病房的那一刹，她就很「卒仔」的原谅他了。
到底是自己的爱人嘛，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可是咧，她啊，有咽不下的一口怨气，决定跟他杠杠，就杠到现在了。
至于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她真的要再考虑考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