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奇怪，怎么会找不到呢？」康薇琪像无头苍蝇似的，在狭小的资料室里转来转去。
看著一箱叠著一箱，整个都快堆到天花板高度的纸箱，她就感觉要昏倒了。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了！」
被她翻出来的旧卷宗和归档资料已经在旁边堆得像座小山，她很气馁的坐在里面，随手抓起几本卷宗，烦躁的快速乱翻。
「什么东西嘛！我根本看不懂，怎么可能找得到，这次死定了。」
方尹要她将近十年来有关药品标示纠纷的官司判例找出来，结果她在资料室里翻箱倒柜，东西是找了一大堆，问题是根本有看没有懂，也不知道对不对。
「真奇怪，为什么突然之间大家都不帮我了？」
那些随时随地都会突然出现的守护天使，这几天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既然他们不主动来帮忙，她就亲自去求援，没想到大家一看见她，就像活见鬼似的，不是低头装没瞧见，就是手边平空多了要忙的事，怎么一夕之间她从新瑞之花，变成新瑞传染病了吗？
她用手托著腮，叹了口气，「这下麻烦大了！」
可恶的方尹，该不会真拿这件事来叫她走路吧？想到他昨天冷淡的态度，她就觉得大事不妙。
「什么？！想叫我就这样算了？不行，那我算什么，我绝对不同意！」
一个高八度的尖锐声音钻进康薇琪的耳朵里，她立刻跳了起来，窝到门边探头往外看。
「又是那个臭女人！」她看见梁姿娜指著宋友人大骂，而宋友人则是满头大汗的猛鞠躬道歉。
「怎么回事？」她歪著头低语，「宋律师干么对她那么客气？」应该叫警卫来把她给轰出去才对呀！
「梁小姐，真的很对不起，但是康秘书临时有事请假，这几天都不会进公司。」宋友人努力陪著笑脸，只希望眼前发觎女的怒火能稍稍缓和。
「那你就是在耍我喽！」她双手抱胸，两只眼睛往上飘，非常刻薄的说：「如果不叫那个死八婆出来跟我斟茶认错，我就跟我爸爸说！你要知道我爸爸一生起气来，绝对不会对你们客气的，要是他决定请别家事务所来帮我们打官司，就不知道你们的损失会有多大了，而且要是我爸爸不满意你们的服务，还可能会带著你们的其他客户一起离开，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宋友人诚惶诚恐的说：「真的很对不起，我代康秘书向梁小姐道歉，公司方面会对梁小姐和你的朋友提出赔偿——」
「赔偿问题我当然会要你们负责，不过现在我要那个臭屁秘书来我面前鞠躬道歉！」梁姿娜得理不饶人的要求。
宋友人为难不已，「不过……」
「没有什么不过，」她丝毫不妥协，「办不到的话我就走人，後果你自行负责。」
看见他为难成那样，康薇琪哪好意思继续躲著，毕竟得罪大客户千金的人是自己，没理由要别人替她承担。
「道歉就道歉！」一股豪气立刻让她挺身而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梁姿娜眉一挑，挖苦地看向冷汗涔涔的男人。「她不是请假没来吗？宋律师，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你胆子还真大哪。」
「我本来是请假没错，可听说今天公司要大扫除，我当然得来帮忙清垃圾喽！」
梁姿娜觉得她说的垃圾似乎意有所指，顿时火气更旺，「宋律师，你们的员工都好有个性喔，不知道她的这种行为，可以得到什么奖励呀？」
宋友人尴尬的说：「我们当然不会奖励这种行为呀！梁小姐，你等等喔。」
他走到一旁赶紧把康薇琪拉走，小声说道：「康秘书，拜托你别搅局啦，在事情还没变得更糟糕之前，你还是快点走吧！」
「宋律师，我怎么能走呀？」她一脸正气凛然，「是我闯的祸耶，如果现在开溜，她会找你麻烦的。」
「没关系啦，让她发一顿脾气就好了，你先离开，这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她闻言感动的说：「宋律师，你真是个好人，这样我更不能让你因为我的过失而被她随意糟蹋。」
就算对方再怎么不讲理，把客户关进杂物间的确是有失妥当，如果当初她能忍一时之气，就不会惹出这个风波来，现在更是不能一走了之，让人代她受过。
「我愿意跟她道歉认错，不要紧的。」反正忍耐几分钟就好，自己应该可以办得到。
宋友人听了很高兴，但却又马上摇头。「虽然我觉得这样做最好，但还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真奇怪，她都愿意忍耐著对那花痴的厌恶去道歉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也不是不行啦，只是……」宋友人低声交代，「可以不要让方律师知道这件事吗？」
康薇琪更加疑惑了，「好是好，但是为什么？」
「我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刚刚我跟方律师提过请你道歉的事，但是他坚持不肯，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呀。」
「你是说……方尹他知道这件事，但坚持不让我出面道歉？」
「就是这样才让我为难呀。」搔搔头，宋友人脸上充满问号。
这还真稀奇，他明明可以藉这件事大肆发挥，成功把她开除的呀。为什么突然转性，偏袒起她来了？
虽然她一头雾水，但还是忍不住朝好的方向想——
难道是他终於感受到自己的用心良苦而深受感动，但却因为害羞，所以不好意思表现出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立刻大好，突然觉得跟梁姿娜道歉压根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而另一头的梁姿娜等得不耐烦，根不客气的喊，「喂！不要浪费我的宝贵时间，要道歉就别拖拖拉拉，到底有没有诚意呀！」
宋律师连忙应声，「有有有，很有诚意的！」
「康秘书，辛苦你了，但记得千万别告诉方律师喔，拜托拜托。」
她甜甜一笑，「嗯，我答应你，绝对不让他知道。」
於是宋友人带著她走到一脸傲慢的梁姿娜面前。「来，快跟梁小姐道歉。」
康薇琪必恭必敬的站好，深深的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应该做那样的事，真的很抱歉。」
「这是跟人道歉的态度吗？一句话就想叫我算啦，别作梦了。」
这个臭八婆，看来是吃了秤坨铁了心，要大大的侮辱她一番才会罢休。康薇琪在心中大喊不妙。
宋友人接口道：「梁小姐，请问怎么样的道歉你才满意呢？」
「当然是叫她先斟茶认错，我再考虑喽。」
「那我们先到招待室好了！」他立刻提议。
「那当然，你以为我这么喜欢站著呀？」她一马当先迳自往前走，而宋友人则是无可奈何的跟著。尽管康薇琪超想掐死那个拿乔的女人，但为了公司，也只能忍下满肚子火，快步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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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喝死了！」梁姿娜非常不满，「你们公司都用这么难喝的茶招待贵宾吗？娇贵的我可是不用便宜货的。」
成小彤狐疑的说：「满好喝的呀，味道很香呢。」
她用力瞪了好友一眼，随後用手肘撞她。「闭嘴啦，你懂什么，一点品味都没有，哪会知道喝进去的茶是名贵还是便宜！」
康薇琪翻了翻白眼，不禁在心里呐喊，难道你就知道吗？一斤喊到近万的白毫银针是宋律师忍痛拿出来的耶，给这个八婆喝太浪费了！
「斟了茶就想算了呀？还没完呢！」梁姿娜怎么看她就是不顺眼。
宋友人苦著一张脸问：「不知道梁小姐还有什么意见。」茶喝了、点心吃了，道歉也说了八百次，她怎么遭不满意呀？
「怎么样？当然是让她也进去关半个小时，亲身量验那是什么感觉呀！」
「你……」康薇琪深吸一口气，咬著牙道：「好，我接受。」
「呵呵，早叫你不要得罪我了不是吗？」她笑盈盈转头对著宋友人说：「虽然她对我不礼貌，但我很讲理，不会非要你开除她不可，不过你得把她调到别的地方去。」她一点都不想让这个狐狸精继续在方尹身边出没。
「调走她？」末友人为难的想。这根本办不到嘛，方尹会答应才有鬼。
「当然要调走她呀，有这种人在方律师身边扯後腿，谁知道她还会得罪多少贵宾呀。」人家她可是很替未来的老公著想的，很贤慧吧？
「而且我也不喜欢每次来都看见她！哼，对了，宋律师，你刚刚说公司会赔偿我的损失对吧？」
他连忙点点头。「那当然。」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她笑呵呵的表情充满算计，「我呀，要方律师以陪我吃饭逛街当赔罪。」
她一说完，宋友人立刻傻眼，而康薇琪则是再也忍耐不住的脱口而出，「你作梦！」
方尹向来把女人当作透明人，别说他不会答应这种事，要是他真的屈服於这种恶势力，那她一定会鄙视他到极点，宁愿不继承遗产也不要嫁给他了。
「你说什么！宋律师，你看看她的态度……」
梁姿娜正准备要发飙，却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她自然的转过头去看，眼睛却在瞧见来人时马上充满发光的爱心。
眼前这帅得令人难以正视的男人，不正是她的梦中情人吗？
方尹的口气有点焦急，似乎很关心的开口，「我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
梁姿娜闻言感动不已，带著浓浓的爱意，敞开双手道：「我一直在这里呀。」
没想到他这么有心，听说她来了就赶紧前来迎接，让他找不到真是过意不去。
「该吃饭了吧，我都快饿死了。」
方尹边说边走向她，她开心得热泪盈眶，耳边隐约响起代表幸福的结婚进行曲。「现在就走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她迎上前去，但方尹却走遇她身边，停在那个死秘书面前。
「走呀？怎么不动？不想吃东西啦？」方尹宠溺地摸摸康薇琪的头。
他在外面听见梁姿娜说要他陪伴的天方夜谭，再想到上次见面时，她那令人不敢领教的热情时，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了，所以他将计就计，顺便替笨丫头讨回公道。
「喔。今天吃什么？」康薇琪问得很自然。因为每天都是由方尹决定叫什么外卖，她只要等著吃就好了。
「方律师！」粱姿娜气呼呼的插到他们中间，「你怎么可以这样？」
方尹看都没看她一眼，反而一脸茫然地问宋律师，「这位是？」
宋友人都还没回答，娇娇女就气急败坏的说：「是我呀，粱姿娜，你见过我的，我们认识啊！」
「是吗？」他冷淡的回道：「抱歉，我没印象。」
在旁的宋友人连忙接话，「这位是宏达制药的粱小姐，前几天我们到宏达拜访时她也在场。」
「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记性比较差。」他的嘴里虽然说著抱歉，但脸上却一点歉意也没有，反而给人一种难以接受的感觉。
梁姿娜委屈的撒娇，「好差劲喔，居然不记得人家。」
「呵呵，」宋友人尴尬地陪笑，「方律师什么都好，就是记性差了点，像梁小姐这么令人难忘的美女，连我都印象深刻呢。」
虽然宋律师很尽力的想打圆场，但方尹却完全没有任何配合的意思。
只见他绽开笑容，对著康薇琪说道：「走呀，怎么还站著？」
「好。」
「慢著，她不能走，她得进杂物间去关半个小时！」粱姿娜哪肯被人忽视，连忙大喝。
方尹回头，冷冷的瞧著她，「这位什么小姐的……」
「我姓梁，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可恶，他是真的记性差，还是故意气她呀？
「好，梁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秘书不在杂物间办公的。」
康薇琪一听，为避免笑出声来，连忙用手据住嘴。
「谁要她去办公，我是要处罚她啦！」
「你弄错了吧？这里是新瑞事务所，不是宏达制药，要处罚人的话，你大概走错地方了。」
「什么！」她火冒三丈的质问，「你在欺负我吗？」
她就算白痴加三级，也知道他这是在拐著弯说她没资格管这里的事！
「怎么会，我虽然没有爱心，但也知道爱护弱势族群。」
梁姿娜愣愣地反问：「我是什么弱势族群？」
方尹很惊讶，「对不起，是我弄错了，我以为你残障。」
「我四肢健全耶！」她气得吼他，觉得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瞬间变成可恶的混混。
「所以我以为你脑残呀。」他一脸正经的点点头。
看他居然能正经八百的说出挖苦人的话，康薇琪实在忍俊不住，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粱姿娜只觉得血液都快沸腾，「我要回去告诉我爸爸，你们给我走著瞧！」
她气急败坏的往外冲，走了几步後却发现成小彤没跟上来，转身劈头就吼，「成小彤，你死人呀！没看见我们不受欢迎吗？」
被点名的人正拿起抹茶点心，吃得很高兴，一听见她大叫，不禁一脸无辜的说：「可是我还没吃完耶。」
「吃你的死人头啦，还不快走！」她的头发都要烧起来了，这个白痴还只想著吃！
只见成小彤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点心，站起身，却还是欲走还留。
康薇琪把她的眷恋看在眼里，直接问道：「要不要帮你打包？」
她飞快的说：「好，不好意思，谢谢。」
梁姿娜受不了的尖叫，「为什么全世界都要跟我作对——」
康薇琪和成小彤则是相视一笑，同时知道彼此不再是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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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尹像尊神像似的矗立在资料室门口，火眼金睛监视著康薇琪的行动。
「我肚子很饿耶，不能先吃饭再找吗？」她累得趴在资料堆里，可怜兮兮的望著他。
他居然要她完成早上的工作才可以休息吃饭，这实在太过分啦，如果她一直找不到，难道要饿一辈子呀？
刚刚那个英雄救美的王子到哪里去了？难道他特地从梁姿娜手里把她弄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虐待她吗？
「没找到的话，别说要吃饭，你连工作都没有了。」他冷冷的盯著她，连声音都显得特别冷淡。
悄悄瞪了他一眼，小声的咕哝，「怪人！」刚刚在恰查某面前对她不是挺好的，也很维护下属吗，为什么翻脸跟翻书一样快呀？
他这样反反覆覆让她很困扰耶！
「还在嘀咕什么，快找！」
她丧气的说：「我找不到啦，根本看不懂这在写些什么。」
「真奇怪，你怎么会看不懂？」他故意问。
「我当然看不懂，我又没有法律背景，谁知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没有法律背景？可你之前工作都做得挺好的呀。」他摸著下巴，状似思索，「该不会……」
「不用该不会了啦，你不用伤脑筋，老实告诉你，之前都有人帮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大家突然都不理我了！」康薇琪嘟著嘴，一副懊恼的模样。
方尹忍著笑意，「怎么会这样，你得罪人啦？」哈哈，得罪他的下场就是这样！
看样子他不小心说出来的秘密的确造成不小的影响，成功让她的追求者都绝迹了。
「我才没那么勤劳去得罪人咧！」
这点他倒是颇为认同。「说的也是。快找吧，你还有……」他伸腕看表，「十五分钟。」
她不甚在意的闻：「什么十五分钟？」
「开除你呀，十五分钟之内还没找到，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真过分！你就不能一天不提这件事吗？我也算帮了你不少忙耶，要开除我之前，难道不能听听我有什么要求？」
「好，既然能有个快乐结局，我想我可以考虑你的要求。」
看来这场拉锯战终究是他打赢了。
「我的要求就是——不要开除我怎么样？」康薇琪一脸讨好。
他的回应则是忠告一句，「快找吧你。」
「就算给我一百五十分钟我也找不到啦！」她含恨大叫，「你这个变态，只为了开除我而开除我，这一点意义都没有嘛。」
「没有意义也无所谓，我高兴就好。」虽然这么说，但他却开始思索关於她说的话。
没错啊，自己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等了这么久，忍耐了这么多天，为的就是享受这胜利的果实，但如今目的即将达成，他怎么会突然觉得有点空虚……
「你这个大笨蛋！」她忍不住生气，「只管自己，一点都不考虑别人！」
「这句话是在说你自己吧？」摇摇头，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细想，「我可不需要为了继承遗产，随便找个人来假结婚。」
「我才没有随便！再说你也没有损失呀，况且我早就已经决定，不会一结婚就把你给抛弃。」她一脸正色地说。
他扯出一个微笑，「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见鬼了，自己在开心个什么劲啊！
「我会照顾你，你也会照顾我，然後舅舅的遗愿也达成，大家都会很开心，这样不是很好吗？」
「听起来很棒，不过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紧张地握著拳，很期待的问：「什么事？」
「那就是我不同意。」方尹难得的哈哈大笑，「还有，时间到了，再见。」在转身离开前，他还以她听得见的音量喃喃自语，「真高兴终於有一件事是真正值得庆祝的了。」
康薇琪气愤的瞪著他远去的背影。「你实在太可恶了！」
这个臭方尹，她还不打算认输，现在就算用绑的，她也会把他绑上红毯去，要知道，她康薇琪向来不接受人家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