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郡主,你累不累?”

“不累!”

不累才怪!都走了两个时辰的路了,连水都没喝一口。

“驸马爷,咱们找个地方歇息—会儿吧!都走了那么久的路,郡主要累坏了。”巧儿忍不住开口。

“可没有人拿刀逼你们跟来,不是吗?”黑阎邪头也不回地丢出冷冷的话语。

“你……”

“巧儿,别说了,我还撑得祝”她不愿成为累赘。

“郡主,你别再硬撑了……”

莹姬瞅着巧儿,虽末开口,但眼底的祈求与执拗让巧儿噤了声,不再开口。

真是不公平!郡主对驸马爷那么好,驸马爷却一点也不珍惜她。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之后,前头出现了一座茶棚。

黑阎邪回头瞥了莹姬一眼。

那清艳的脸上,倦意是那么的明显,眼角下的黑影令她看来略显憔悴。

“咱们吃点东西吧!我饿了。”他淡淡地撂下话后,径自走向茶棚。

巧儿愣了—下,转头对郡主说道:“驸马爷真奇怪,明明想让郡主歇息,可嘴上还这么刻保”莹姬淡淡一笑,心底却泛起—丝苦涩。

纵然他有心想待她好,却摆脱不了心底的桎梏,无法由心牢里跳脱出来,甘愿沉沦在无止境的恨意之中。

“三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店家亲切地招呼。

“有什么东西?”巧儿问。

“有烙饼、馒头和肉包子。”

“全来吧!再加一壶清茶。”走了这么久才见着一家店,虽全是粗食,但不能再强求了。

莹姬游目四顾,茶棚内只有他们一行三人。

不一会儿工夫,东西全送了上来,摆了一桌子。

“郡主,擦擦汗吧!”巧儿递上了手绢。

接过手绢之后,莹姬转过身,伸手抹去丈夫额角的汗。

黑阎邪身子一僵,握紧了双拳,却没有拒绝她亲昵的举动,双眸紧锁在她脸上。

“快吃吧!吃饱了好上路。”他面无表情地道。

“嗯!”莹姬浅浅一笑,神情如初绽的春花。

没有拒绝是好的开头,她衷心希望有朝一日能打动他的心!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不多时,两名黑衣人在茶棚前停下,系妥马之后走人茶棚。

其中一人戴着宽笠帽,前头垂了层黑纱,看不清其面貌。

两人目光在瞥见黑阎邪等人时略顿了下,旋即走向离他们最远的位子坐下。

“店家,来壶茶。”未戴笠帽者开口道。

“是,马上来。”店家应了声。

“郡主,那个人好奇怪哟,大白天的还戴那种帽子,八成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巧儿低声道。

“巧儿,别乱说,出门在外别惹麻烦。”

巧儿撇撇嘴,拿起一个肉包。

黑阎邪眼底有一抹沉思,暗暗打量着那两人。

两名黑衣人在不久之后便先行离去。

自始至终,两个黑衣人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咱们走吧!”黑阎邪开口道。

“这么快?”巧儿满嘴的食物。

“如果你想要留下来吃个够,我也不会阻止。”话甫落,他起身便走。

莹姬立即拉起巧儿,“走吧!”

“我……还没吃饱哇——”她顺手又抓起一张烙饼,这才不情愿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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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他们三人在“福临客栈”住下。

夜里寒气袭人,莹姬微微瑟缩了下。

黑阎邪无声无息地拿起被褥,来到躺椅之前。

月光下,她绝美的脸是忧郁的。

他静站了会,悄悄替她盖上被褥,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庞乍现一丝温柔。

明知她无辜,明知她善良,却非得折磨她;原想休了她,却发现自己无法狠下心,但白首偕老对他而言却又是那么艰难与遥远!

浓眉蹙起,他心底再度泛起不为人知的矛盾挣扎。

终究,粗糙的手掌还是情不自禁地轻触她略嫌冰凉的脸颊。

莹姬动了下,没有醒来!

他弯下身,让自己的唇碰触她脸颊,温热的气息喷散在她脸上。

几乎是立即地,莹姬睁开迷蒙的大眼。

“邪……”她对他温柔一笑。

这一抹笑瞬间触动了他的知觉。

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这样无怨地待他,为什么她这么痴傻?

微微的怒气又莫名地自心底升起。

“上床去睡吧!”他一把抱起她纤弱的身躯往床榻而去。

“不打紧的,我可以睡躺椅,你……你不必勉强自己。”瞧出了他的不悦之后,她心底的酸楚复又升起。

他静望了她一会儿,将她轻轻放在床炕上。

“我并无勉强,要你睡床上是怕你着凉会耽误行程。”他面无表情冷声道。

莹姬心揪痛了下,“很抱歉成了你的累赘。”

他眯起眼,“睡吧!很晚了。”她愈是温柔善良,他心底的怒气便益加炽盛。

多想狠狠地要她,但他却明白那无法惩罚她,只会加深自己对她的贪恋而已。

该死!

“你也早点歇着吧!”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尽是柔情。

他的冷漠是那么地刺痛她的心。不知道如此的煎熬有无休止的一日?

忽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屋顶上传来——黑阎邪眸光一沉,倏地往床炕上躺下,将她揽在怀中。“闭上眼。”他低声就道。

莹姬全然不知道发生何事,但还是听话地闭上双眼。

两名黑衣人由门外闪身入房,长刀倏地一闪,直劈向床炕上的人。

“锵”的一声,发出金属相擦的声响,一道劲猛的内力随之逼来,黑衣人立即退了两步。

黑阎邪翻身坐起,亏得他早有准备,将长剑搁在床炕上。

莹姬却惊呼一声:“成王爷!”

“郡主,好久不见!”恶佞的笑深镌在颛嚣阴沉的俊颜上。

“也不久,咱们白天才见过的,不是吗?”黑阎邪冷冷地开口,手上拿的是皇上所赐的尚方宝剑。

颛嚣纵声狂笑了起来。

他正是白天在茶棚那个戴纱帽的人。

“成王爷,你……你想做什么?”莹姬心惊地问。

“我想杀了你的丈夫!”他的眼底泛起森寒之光。

“为什么?”

“你何不亲自问他,为何收了我的赏赐,却又将我当傻子耍弄?”

“收了成王爷的赏赐?”她一点也不知道。

黑阎邪未置—语。

“怎么?不敢说!想必你在丽妲身上得到不少欢愉吧!”

莹姬心口揪了下,原来丽妲是成王爷收买黑阎邪的赏赐!

“微臣不敢耍弄王爷,只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我各为其主。”

“哼!背叛我的只有死路一条!”话甫落,长刀一扬,他和另一名黑衣人玉柱齐攻向黑阎邪。

霎时,小小的房内一片刀光剑影——

莹姬身子发颤,瑟缩在床角。她怕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他……刀剑无眼,虽知他武功高强,一颗心仍为他高高悬起,绷得死紧。

颛嚣与玉柱的武艺亦不弱,两人一左一右,让黑阎邪丝毫分心不得。

莹姬眼见情势危急,忍不住下了床炕。

“小心!”眼见他们两人直挥刀向黑阎邪,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声音虽轻,却传进了黑阎邪耳里。

他微—分神,左臂被砍了一刀。

莹姬心头一惊,抢上前挡住了玉柱由他身后砍去的—刀一一鲜红的血在一瞬间溅了一地,她甚至连哼也没哼—声,便倒了下去。

黑阎邪—察觉,立即伸手抱住了她。

这一刻他全身血液仿佛冻结,甚至感觉不到左臂的痛楚。

“邪……我……”剧烈的痛楚令她几欲晕厥,却仍强睁开眼,只为了看他是否安好。

也许,这是最后—次能这么看着他!

直到了这—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心如刀割!

她的脸是那样惨白,却依然美丽,美得让他心口纠结,痛在心底,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眼前暗了下,她喘着气,困难地开口:“我……我知道这是……无理的要求,但求我的死……足以抵偿……二十年前的罪过。”她吐了口鲜血,缓缓地合上了眼。

“不——”黑阎邪发出破碎的嘶喊,“你不许死!你给我醒来——”他的心从没有这么痛过。

他胸口剧烈起伏,抹去她嘴角的血,整个人似发了狂,“你们合该偿命的!”他怒红了眼,轻轻放下她,长剑宝光一闪直往玉柱刺了过去。

三人在房内再度展开—场厮杀。

而这一次不同的是,黑阎邪如欲癫狂,招招致人于死,在一阵猛攻之下,一剑刺中玉柱胸口,血花霎时飞溅,三人脸上全是血。

小小的房内布满了血腥!

结束了玉柱的性命之后,黑阎邪转而望向颛嚣。

“你不能杀我!”颛嚣冷笑道。

黑阎邪面不改色,直逼向他,“我这把尚方宝剑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没有杀不得的!”剑尖—转,刹那间便抵上颛嚣胸口。

“驸马爷——”巧儿这时奔进房内,一时被房内的景象吓傻了眼。

“去扶起郡主。”他冷凝地开口。

巧儿眼见郡主浑身是血,不由失声痛哭:“郡主——你不能死啊,郡主——”

“她还没死!方才我已点了她的穴。”他绝不会让她死!

巧儿闻言,立即将手放在莹姬鼻端。

“郡主……郡主真的没死!”她气息虽弱,但确实是活着的。

“快去请大夫!”他恢复了自制,冷声下令。

“是!”巧儿恨恨地瞪了颛嚣一眼,奔出了房。

“既然落在你手里,你就下手吧!”颛嚣心一横,他也不是怕死之徒。

黑阎邪眯起眼,“若非你命尚不该绝,我早—剑送你上西天!”

“哦?大国师既算出我命不该绝,那我岂不是该跪下来谢天。”他嘲讽地冷笑,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

“死不了一定是最苦的惩罚,有—天你会明白我今日所言。”

伸手点了他的穴之后,他一把抱起莹姬放在床炕上,脑中尽是她为他挡刀时,那奋不顾身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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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说一次!”黑阎邪冷鸷地盯着大夫,语气虽平稳却隐隐透着致命的冰寒。

大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颤声回道:“只怕……这位大爷,夫人流血太多……伤势十分严重,只怕……”

“住口!你给我滚!”他眦目怒吼,如平地一声雷,大夫吓得连退三步,颤着身子离去,连诊金也不敢要了。

“驸马爷,怎么办?郡主可不能死啊!”巧儿跪在床沿边哭边道。

“我不会让她死。”他来到床畔,凝眸注视莹姬惨白的绝色容颜。

现下她伤势过重,若要赶到巫云山请二哥黑阎笑来救治,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且她也撑不祝该怎么办呢?心头如烈火焚烧,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面前?

不!生平头—遭,他心中有了恐惧、有了不甘,还有更多更多复杂的情绪,在撕扯着他的心!

蓦然间,床上的人儿轻轻动了下,唇间逸出轻微的呻吟。

“莹姬!”他惊喊了声,说不出心底是怎番的狂喜。

“郡主——郡主——”

“我……好痛……”莹姬明眸半掀,神志尚在混沌的状态中,似醒非醒。

“你睁开眼!”他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心底有难言的不舍与痛楚。

是他的声音!莹姬勉强地张开眼眸,涣散的眼神在对上黑阎邪清冷的俊颜时,缓缓地凝聚——她想起一切。

“你……你的手痛……痛吗?”她低喘了几口气,神情痛苦,却又勉力扯出一抹淡得几乎不可见的笑。

“你……”该死!她伤重若此,却还惦看他手臂上的刀伤,他真恨不得一刀杀了自己!

“郡主,你自己受了重伤碍…”巧儿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不要……伤心,人难免…死的……是不是?”她费力地安慰巧儿。

“我不许你死!”他握住她小手的力道突地加强,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她身子里。

“你我夫妻—场,求你……求你原谅爹……当年之过,求你……”她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落在他脸庞上。

天知道她是多么的爱他!只是情长缘短,临终前,她只希望能解去他心头枷锁,一生安详自在。

“你敢死我就—辈子不原谅你,不原谅王爷!”他痛苦地怒吼,情愿恨她一辈子也要她留下来,留下来伴他一生一世啊!

他是这般痛苦,连她也能感受,这教她如何安心地走呢?

缓缓地,她温柔地摩挲着他的面庞,不再说一句话,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这样碰触他了吧!她是这般的难舍。

“生死有命!”须臾之后,她轻轻地开口。

他眉—拧,恶狠狠地道:“我偏要逆天而行。”话甫落,他提起身旁的尚方宝剑,“巧儿,快拿着宝剑到知县府里,命他亲派人马到巫云山给我送信。”他将宝剑交予巧儿后来到桌前振笔疾书,“记住,要他们日夜赶路,不许有误!”

巧儿接了信,提起宝剑便走。她相信驸马爷一定能救郡主!

他静望着她一会儿,忽然紧抱住她,在她耳畔柔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莹姬心头一酸,细瘦的手臂亦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环住他颈际。她多希望长伴他一生一世!

他会这么痛苦,是不是代表在他心底,对她已有—丝丝的在乎?

模糊的茫雾渐渐自眼底浮散,她好累——她复又涣散的神情落入他眼底,心头一惊,急切地低喊:“你不能睡,不许闭上眼!”

莹姬精神又振了振,伤痛地开口:“我走后,你……多珍重……”话未完,环住他颈际的手悄然垂落。

“莹姬——”他大喊。—手探向她鼻端——气若游丝!

突地,他记起师父当年提过孔明点七星灯延寿—事。

虽然连孔明也未能如愿,但却是他惟一的机会,他必须—试,就算违背天意,要受天罚,他也不在乎!

几乎是立即的,他移开房内桌椅,起了坛,将她放置在坛前的地上。

“驸马爷!您……您干什么?”巧儿自县衙回来,见郡主躺在地上,心底无比惊惧,莫非——郡主走了?

她浑身发颤,悲从中来!

“别担心,她还有气息!”读出巧儿眼底的思绪,他轻言安慰。

“那您……又为何起坛?”她含着泪,既然人未死起坛做啥?

“我要为她作法延寿!”

“延寿?成吗?”

“一定要成!”他神情冷肃。

“可以延多少日子?”她忍不住问。

“一次只得十二年!”

“才十二年,那岂不是太少了。”

“此法若成可用三次,毕竟这是逆天行事,不能再多求了。”方才他已为莹姬下了一卦,是死卦,她元寿确实将尽,若延寿不成,他将永远失去她!

巧儿叹了口气,静立于一旁,“您交代的事,巧儿已经办妥,县太爷允诺五日内必将人带到。”

“成王爷人呢?”

“县太爷已上奏皇上,近日之内刑部会派人来押送王爷回京听判!”

黑阎邪微微颔首;随即取了七盏油灯,放置在莹姬身旁,将她围祝接着他燃香向上苍祝祷,烟香袅袅,顺着窗直上天。

明月当空,气氛却有说不出的诡异。

“巧儿,将门窗全关上。”他取过朱砂笔,在符录上写下莹姬的生辰八字,这是她的本命符。

连写七张之后,他一一放置在油灯下,成了莹姬的本命,七星灯。

之后,他开始撒米作法一一

巧儿在一旁静静地坐下,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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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情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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