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五月的波特兰正是玫瑰花季,四处鸟语花香,为初夏展开了序幕。

波特兰夏季湿度不高,所以不至于叫人汗流浃背,徒步走一圈市区,也是个不错的休闲方式。

但,过着如此高品质生活的颖青却仍心系着纪扬。

纪扬失踪的消息一早就引得她坐立难安。

“小青,你别担心,也许他只是想过点平静的生活。你别太自责。”林速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一直以来,颖青把纪扬酗酒的事全怪罪到自己头上,现在纪扬一失踪,她有开始自责!让她这为人母的看得心疼不已。

“万一……”颖青仍放不开心。

“他又不是小孩,不会有事的。”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要你们发出讣闻的。”颖青低声啜泣着。

“你都决定忘了他,又何苦再打探他的消息呢?”林素无奈叹道。

“我……”颖青一时语塞。

是呀,她都决心割舍下那段情,再这么牵扯似乎是不智之举,但心是欺骗不了人的,她无法不关心他,无法对他不闻不问的。

“现在你是艾裴,何家的远亲,没忘记吧?”林素不得不狠下心来提醒着。

“我知道。”颖青无奈的点头。

是的,何颖青在手术台上消失了!现在的她早已非她了!她要以何面目去见纪扬?又怎能再去面对他?她已狠心的对他宣布死讯,再见面,恐怕纪扬只会恨她吧!

“小青,别想太多了,好吗?”林素握住她的手。“看你这样,妈也好难过。”

颖青难过的说:“妈,对不起!老是叫您操心,我真是不孝。”

“别再说了!我只要你活着,好好活着就够了!”林素哭着说。

颖青抱住母亲,两人痛哭起来。

南台湾的艳夏,一路火红的凤凰花开成一道奇景,每年夏天,除了木棉花就属凤凰花足以争奇斗艳了。

刚染上金黄的稻穗,不停的延伸至大地尽头,与天际相连,又是另一奇观。

纪扬架起画具,立在日暮的高架桥上,桥下是穿梭不息的车群,南来北往的高速公路。

有时他会画一幅晚霞,有时则是大地下挥汗的农人,有时更是赤足奔跑于田野间的大地天使。

最后,他画笔下净是一张张出水芙蓉般的天使面孔。

天堂若存在,他多希望颖青能看得见这一幕,正是她渴望奔驰的景致呢!

他记得自己参加了义诊工作队,他随工作队往山间野外去救助一些贫苦人家,结果,工作队结束回台北去了!而她竟留了下来,这一留,有两个月了。

他租下离村子远些的山脚下的两层楼房,有时他会爬爬小山,有时就像现在这般,开着车四处晃荡。

回程,仍是孤独的一人和一车随身的画具。

“纪先生是台北人吗?”徐安年笑容可掬的询问。

他是村长,也是村子里公认的老好人。

“是。”纪扬简单的答着。

“我不是对你有怀疑,你别误会,只是村子里来了陌生人,我们都要了解一下,否则管区来了,我们不好交代!”村长有些尴尬。

“我知道。过两天,我会去户政事务所办流动户口的,您放心!”纪扬看得出村长是个老实人,不想使其为难。

“那你是打算在这里长久住下来吗?”

“不一定。”纪扬也无法确切的决定。

他只知道他想暂时留下来,但何时走,他就完全无法掌握,也许明天,也或许一年也说不定。

突然,一个长相十分秀气的女孩介入他们的谈话。

纪扬打量了她一下,她则羞怯怯的垂下眼,走近村长身旁。

“这是我女儿代绢啦!她今年要考大学。”村长笑道。

“你好。”纪扬淡淡的打个招呼。

他这辈子最不习惯和两种女人相处,一种是过分歇斯底里的,另外一种就是过分娇柔没主见的,所以,他喜欢颖青的又娇柔、又有个性。

徐代绢偷瞄了他两眼。

她发誓,她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人,电影明星恐怕都没他好看,可是他一脸严肃的表情,让人怕怕的。

村长看向他女儿问:“代绢,什么事?”

“大叔公受伤……”徐代绢这才想起来意。

“怎么回事?”村长急急站起身。

“被锄头砍到。”

“纪先生,对不起!家里出了点事,改天再聊了!”村长歉歉然的直点头。

“没关系,您忙吧!”

“再见!”

纪扬目送他们父女远去才转身进屋,正欲关上大门,门板又被挡住了!

他看向来人。

徐代绢红着脸说:“对不起!”

“没关系,有事吗?”

“我爸说,如果你一个人不方便开伙,可以到我们家搭伙,我们很欢迎你。”

“不用了,代我向你父亲致谢,我准备自己开伙。我有车,很方便的。”纪扬婉拒。

“那……”徐代绢又偷瞄了他一眼才说:“我走了!”

“记得谢谢你爸爸。”

徐代绢笑着点头。

“再见!”她怯怯的转身离去。

纪扬再度关上大门,他期望今天别再有访客。

波特兰的六月是玫瑰花展,当月引来不少观光客,更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玫瑰花痴,几百种品名的玫瑰确实叫人眼花撩乱,但也为美丽的花卉而心花怒放。

“艾裴,别再拖拖拉拉的好不好?”高文姗在颖青房内走来踱去的催促。

“我不想去嘛!”颖青慵慵懒懒的斜倚在床上。

高文姗不依的叫:“拜托!大家都在等你一个耶!花车游行的盛会一年才一次,不看多可惜!”

高文姗说的当然是波特兰一年一度的嘉年华会,除了花车游行还有施放烟火、艺术花展等等。

颖青摇头笑道:“真拿你没辄!去年你也说同样的话。”

不知不觉,颖青到波特兰竟也住了一年多了!时间还真是过得飞快。

她进了当地的艺术学院就读,修美术学分,也认识了来自香港的高文姗,两人结成了好朋友。

“去年是去年,去年你也没去看,今年非去不可!”高文姗强邀着。

“你还有一大票朋友可以约,找他们去嘛!”

“可就是缺你不成!我答应我大表哥一定要请到你的,你就行行好,帮我一次忙吧!”

“你哟!答应你表哥就拖我这好同学下水,那哪天谁敢担保你不把我给卖了?”颖青调侃道。

“别把我说得很贼似的,我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

“你还叫寄人篱下啊?我看你根本是乞丐赶庙公,自己当起王来了,谁不知道你姑姑一家宝贝你宝贝得不得了!”

“唉呀!别这么说嘛,人家我就长得讨人喜欢嘛!”高文姗不害躁的自夸。

“喂!我怎觉得中午吃的全倒了胃了?”颖青做出想吐的动作。

“讨厌啦!敢笑我?”高文姗嗔道。

“好啦!等我换个衣服。”

“给你十分钟。”

“好,十分钟后你来抓人。”

“别耍赖哦!”

“还怕我插翅飞了吗?”颖青笑问。

“谅你也没那胆量!”高文姗笑着退出房间。

颖青换衣服的同时,一直看着胸口那道长长的痕迹,像烙印,让她记得的永远也忘不了!

他好吗?每天她不知问了多少回;每一回,她都强抑住飞回台北的念头。

唉!万般皆随缘,如今,她也只能如是想了!

“嗨!十分钟到了。”高文姗推门而入。

“都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

下楼后,两人和正购物回来的林素打了照面。

“小裴要出门吗?”

“文姗强拉着我去看玫瑰嘉年华会。”

“是该出去走走,外头很热闹呢!”

“妈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等电话。”

“那何妈妈,我们不陪您了哦!”高文姗甜甜的说。

“玩的开心点!”

门外,早已候着一部最新型的保时捷。

“嗨!你好。”郑之凡轻快的打着招呼。

“你好。”颖青只淡淡回以一笑。

“艾裴,这是我表哥郑之凡;表哥,这是我同学,何艾裴。”高文姗为双方介绍着。

“姗姗成天把你挂在嘴上,如今一看,你当真美得如天仙下凡,她形容的一点也不夸张!”郑之凡看直了眼。

他对艾裴有说不出的好感,向来他的眼很挑的,太胖不成、太瘦也不行,太漂亮没灵性,太傲又不好,他一直想找个落落大方又不会随便的对象,今儿个可让他碰上了。

“我表哥肯夸人,那可表示你真的好哦!”高文姗笑着又接口说:“他老说我是丑小鸭呢!”

“可不是吗?你怎么看也像不了天鹅嘛!”郑之凡调侃道。

高文姗冷哼道:“表哥,你还真是过河拆桥耶!下回看我帮不帮你!”她威胁着。

“算我怕你了!请高抬贵手。”郑之凡无奈的摊摊手,又说:“她在香港可是出了名的刁丫头,全家都得让着她!”

“好了啦!别净扯我的坏,我知道艾裴够好的了,别让我相形见绌好吗?再不出门,花车可看不到哦!”

就这样,颖青被硬生生推入驾驶座旁的位子。

他们会同了一群留学生看花车游行、观赏玫瑰展,还有五彩缤纷、绚丽夺目的烟火表演。

一群人说说笑笑,唯有颖青自始至终都彷若一个隐形人似的存在。

她知道郑之凡一直在观察她,但她只当视而不见,因为她的心她的眼都只放得下一个人,相隔虽远,记忆犹新。

南台湾的阳光炽热灼人。

“帮村子的孩子补习?”对于村长突如其来的央求,纪扬既感意外又感为难。

“这种乡下地方,补习是很不方便的,家教也不容易请到,没人愿意跑大老远的路来上课”﹂

“村长,这恐怕不大方便。”纪扬想得头疼了!

“大家会付你薪水的。”

“不是这个问题,我并不缺钱。”

“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

“村长,您别这么说,我只是没打算长住于此,所以,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上忙。”纪扬明白的解释道。

“你还打算到哪去?”

“我随时会回台北的。”

但,也许更远,他没这么说。

“考虑一下好不好?我们家代绢去年联考并不是很理想,我也希望你就近指导她一下,因为我们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出外去补习。”

“村长先生……”纪扬更加为难了。

最近他一直觉得徐代绢看自己的眼神很怪异,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的眼神,这个发现都叫他避之唯恐不及了,哪可能再为其补习!但,他又不能明说。

“代绢那孩子还算聪明,我和我老婆有心栽培她;但我们都是粗人,所以心有余力不足。”村长感叹道。

“我考虑看看好吗?因为我专攻药学方面的,所以,怕普通学科也帮不上忙。”

“好吧!那就请你先考虑看看吧!”

村长离开了!

纪扬陷入一阵沉思。

“纪扬,我想去山上。”

他想起颖青那张充满期望的脸和无奈的眼。

“等我病好了,咱们去爬山吧!”

说这话时的颖青是故作坚强的,但他明白一个长年身体不健康的人想做又无法做的遗憾是常人无法了解的。

“好吧!等你病好了!咱们住到山上去。”

“不许黄牛哦!住到山上去?嗯!摆明了你想娶我嘛!喂!你跑不掉了哦!这辈子我赖定你了!”颖青顽皮的笑着。

颖青的笑声清晰的缠绕不去。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个怯生生、羞答答的低唤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慌忙拭去眼中的泪。

徐代绢见他不答腔,再次唤:“纪大哥……”

“什么事?”纪扬冷声问。

他不喜欢徐代绢老是不避嫌的闯了进来。

“我妈刚煮了红豆汤,叫我替你端一些过来。”徐代绢仍怯怯的低垂眼睑。

她看出纪扬正在不高兴。

“代我谢谢你妈妈,请她下回别再送了!我一个人吃不了太多的东西。”纪扬仍冷冷的交代着。

“好。”

“还有……”纪扬想着该如何不伤人却又可阻止她的胡思乱想。

“什么事?”徐代绢红着脸问。

“你一个女孩子,别常往我这儿跑,以免惹人闲话,知道吗?”他犹如长辈在告诫晚辈似的。

“你生气了?”徐代绢忧心的问。

“那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你一个女孩家,名誉是很重要的,而且,你的出现也会为我带来困扰。”纪扬是真的生气了。

他想不通也不了解现在的孩子满脑子在想什么?绝不是他不开通,也不是他古板,但,他就是无法理解。

“纪大哥在村子里风评不错,大家不会乱说话的。”

“那你也不能大放纵自己啊!”纪扬愈加生气了。

他原想好言想劝,哪知徐代绢依然我行我素,还自以为自己行为无误,因而更令他恼火了。

“我有个干女儿,今年十二岁了,和你差不了多少!如果依年龄而论,让你叫声纪叔叔都足够了!”

“可你不是我叔叔哪!我知道,你们都市人瞧不上我们这种土里土气的乡下野孩子!”徐代绢显然也豁出去了。

“你不能把我当成你的梦想!”纪扬急道。

“那是我的事。”徐代绢转身冲出了他的住处。

纪扬愣了半晌。

他这才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这地方不该再久留,否则迟早会出问题的。

一通越洋电话,是颖青的大哥打来的。

“大哥,有没有纪扬的消息?”人在异域仍心系所爱。

她,怕一生注定为情所困了!

“他妹妹说他人在南台湾。”

“那就错不了的,纪扬和如敏感情向来很好,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小如呢?”

“你等会儿,我叫她和你说话。”

中途沉寂了约半分钟,颖青才听到小如的声音。

“妈咪,我是小如。”小如甜甜的唤着。

“小如想不想妈咪呢?”颖青一听到小如的声音,差点哭了。

“小如好想妈咪。”

“妈咪也想小如。”颖青顿了顿又问:“妈咪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收到了!我好喜欢,谢谢妈咪。”

“圣诞节就可以来看妈咪了!妈咪和奶奶会准备一个特大号礼物等你哦!”颖青无限宠腻的说。

谁说不是亲生的不会同心?颖青压根儿不赞同这种说法,她相信人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除了爱情例外。

“小如也有礼物要送蚂咪和奶奶。”

“好,妈咪等你来。乖,再叫舅来听电话。”

小如又将话筒递回何颖华手中。

“喂!还有什么事?”

“请随时给我他的消息,好吗?”颖青是央求的。

“你何不干脆回来见他?看情形他根本不可能娶秦家的女儿,你又何苦折磨他?”

他实在不忍心见他们彼此为爱受折磨。

“我又何尝好受?”

“那就回来吧!”

“都熬了两年了!现在回去,没意义了!”

“我能说什么呢?只求你平安快乐了!”何颖华低叹道。

“谢谢你,大哥!”

“说什么谢!”

“我只能对你说谢!因为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颖青满是感激的说。

“再说谢谢我可要生气了!”何颖华沉声说:“我们是兄妹嘛!别再谢我了!好不好?”

颖青笑了笑说:“天底下可属你这大哥最傻,也是……”她故意顿了许久才接口说:“最好的。”

何颖华听了感觉很窝心,再多受苦受罪,他也都觉得值得了!

他,当大哥是当上瘾了!

郑之几捧着一大束玫瑰挡住了颖青的视线。

他轻快的打着招呼。

“嗨!”颖青回以淡然一笑,又迳自迈步向前。

假日,她总会抽空到波特兰公园散步,或者徒步逛逛市区,看看古董街的珍贵古董,有时光看古董就看得十分过瘾了。

而波特兰公园随处可见的艺术雕像,也足以令人大饱眼福。

若无人特意闯入,颖青的生活是过得十分自得的。

偏偏,还是有人自讨没趣的闯进来,就像此刻。

“何妈妈告诉我你来这儿,我还担心碰不到你呢!”郑之凡笑着打破僵局。

“怎么会?”

她倒不以为郑之凡找自己会有何困难,有姗姗和她母亲两大护法护驾,他可不是向来前无人挡、后无人追。

“待会儿有空吗?”

“很抱歉!我想早点回家。”

“请你吃个饭好不好?”郑之凡仍不死心的问。

她知道艾裴有点冷漠,但,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所以,他一直抱持着很大的希望。

“你可以上我家吃饭。”

“你是允许我送你回家?”郑之凡喜出望外的。

这真是好现象,他如是想。

“不是。”颖青摇着头说:“你先开车过去,我搭巴士。”

“何必那么麻烦?”郑之凡垮下了脸。

他的信心严重受挫,他不相信,她居然宁可搭公车也不搭自己的车?太伤害他男性自尊了!

“去不去随你了!”

颖青把他丢在一旁,迳自快步离开。

郑之凡无奈自语道:“明知她冷得像座冰山,偏偏我自找罪受,怪谁?只能怪自己活该了!”

林素见上门的是郑之凡,忙热络的招呼着。

“之凡,快进来坐。”

“艾裴还没到吗?”他还故意绕一大圈才过来的。

“还没呢!”林素不解的问:“你和她约好了吗?”

“她叫我到你们家便饭……”他有不好的预感。

看来他被要了!

“她没搭你的车?”林素有点同情起郑之凡。

她大明白颖青的死心眼,原先以为让郑之凡多接近她会让她忘了纪扬,如此看来,要颖青忘了纪扬恐怕是不可能的。

“她坚持要搭巴士。”

“她方才打电话回来,说她要晚些回来,她要到别的地方去帮她女儿买礼物。”林素淡说。

“女儿?”郑之凡瞠眼惊叫。

他从没想过艾裴的过去,但——有女儿?不是大离谱了些?

郑之凡被吓得一楞一楞的。

林素见他变了脸色,忙解释道:“我忘了告诉你,艾裴收了一个养女,一个十二岁大的女孩。”

“是养女?那还好。”这会儿他才松了口气。

但,随之而至的仍是叫人困扰的问题。

艾裴才多大?居然领养个十二岁大的孩子?!她自己还是个未婚的女孩呢!

对艾裴,他是愈来愈抓不住她的想法,也对她愈来愈没信心了!现在又得加上一个小养女?

他垮下了脸,看来真是前途多舛哦!

“很抱歉!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林素深表同情的说。

得不到有力后援,郑之凡的脸拉垮得更长了!

纪扬欲离开小村落,却拗不过村长的热诚邀请,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村长为他准备的饯行。

村长太太一早就杀鸡宰鸭的,而村长更是大肆张罗着酒菜,徐代绢只帮着在一旁跑腿。

夜里,村长三杯酒一下肚,酒虫就开始作祟,除了猛向纪扬敬酒,还直夸纪扬相貌堂堂,又有个好职业,直嚷着要是哪家女孩好命就会嫁个像他这样的老公。

两人猛灌着酒,颠颠倒倒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时,纪扬才起身,踉跄的向徐家大小告辞。

徐母忧虑的说:“阿绢啊,跟着纪扬后头,别叫他醉得跌进大水沟,那可就惨了!”

她看向村长又说:“你爸也真是的,一碰到酒就抓着不放,今天可逮到好机会了!还把纪扬灌得醉的不知东南西北。嗯!你怎么还像个木头似的?快跟到后头看看。”她催促着。

徐代绢在她母亲再度催促时才转身跑了出去,并跟上了纪扬的步伐,半扶半陪的跟着纪扬回到住处。

纪扬一回到房间,一碰到床就睡得不醒人事了!

望着熟睡的纪扬,徐代绢心底升起了一股渴望,她希望自己拥有他,也希望自己被他拥有。

“要怎么样你才会属于我?”她喃喃自语。

她的手轻触过纪扬的脸、他的鼻,她的唇大胆的印在他的唇上,虽是单向的!她的心仍迅速流窜通过一股电流,她突然渴望他的吻,她喜欢他的唇。

“我要你只属于我……”

她的心起了邪念,她的手轻巧却迅速的除卸纪扬的衣物,不消片刻,纪扬已一丝不挂的躺睡在床上。

欲望真是偷蚀人心的蛊,此刻的徐代绢把伦理道德以及女性该有的羞耻心全抛在脑后。

她更快的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倾躺贴在纪扬怀抱里。

“到底该怎么做呢?”

徐代绢觉得自己全身似把火在狂烧着,但反观之,纪扬早因酒精作祟而睡死了!

她轻触着纪扬的胸膛,喃喃低道:“我为了你,甘愿放弃乖乖女的角色。”她的唇轻触过他全身。

她的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她在书桌上找了支小刀,忍着痛,她割破自己手指,让血沾上床单。

“我是真的爱你!”

她又躺回到纪扬身上,在他怀中满足的睡了!

清晨,纪扬一睁开眼,差点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跌下床。

他身旁怎么会躺着徐代绢?

“嗯……”徐代绢被身旁的骚动吵醒了!

她睁开眼对上纪扬恐惧万分的眼。

纪扬拼命揉着大阳穴惊惧的叫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他只知道自己喝醉了!好不容易回到床上,他就全然不知之后的事了。

但,醒来却全走了样,他和徐代绢为何全一丝不挂?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脱衣服,更加不记得做了些什么事!

“昨晚你醉了……”徐代绢故作羞态的拉起被单往里钻。

“我当然知道我醉了!”纪扬气急败坏的叫。

“是你强拉住我的……”徐代绢顿时双眸带水,演技堪称一等一。

纪扬闻言,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他怎会酒后乱性而自己却一丝印象也没有?但,事实胜于雄辩,两人如此暧昧的情景,即使他跳下黄河,恐怕也洗不清了!

“你说你会负责的……”徐代绢泪如雨下。

女人的眼睛还真像水龙头,扭开就有水,徐代绢恐怕就足以用水库来形容,她的泪多得不像话。看她指控得言之凿凿,他也无从辩驳起。

“负责……”他要负什么责?

但,话又说回来,他不该负责吗?是该要负责的;但,他并不爱她,又要如何负责?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起来,把衣服穿上回家去!”纪扬命令道。

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清静,他要一个人好好想想这一整件事。

徐代绢羞怯的下床,并拎拾起一地衣物,跑进浴室穿衣。两、三分钟后,她转了出来。

“纪大哥……你不会不管我吧?如果你不要我……我会被我爸打死的……”她又哭得唏哩哗啦的!

“别说了!”纪扬大叫后略缓和的接口说:“我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你先回去,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他想,或许她也是无辜的,他没理由把错全推向她,他低叹着,全都是酒惹的祸。

“好……”徐代绢怯怯的转身,却换上一抹满意的笑。

看来,她可以得到他了!

望着徐代绢离去的身影,再看床单上的“落红”,纪扬真的是一筹莫展了!

纪扬决定向徐家提亲,毕竟,村长家在地方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徐代绢又是个大女孩,万一怀了孕,他是交代不了的。所以,他决定一人做事一人当。

村长并未如他预想中的盛怒,他只垮着一张脸,微微训斥了他们一顿。

“你们年轻人,做事大莽撞了!”村长冷声道。

暗地里却高兴自己有个医生女婿,那可是人人羡慕拥有的,况且,向来他对纪扬的印象挺好的,所以,自是欣然应允了婚事。

“要就快办婚礼,万一阿绢怀了孕,就要叫人看笑话了!”村长太太急催促道。

她同村长一样喜欢纪扬,虽然他和她女儿年纪有个大差距,但老夫疼少妻,她是很看好这段婚事的。

“一切就请村长作主吧!”纪扬强挤出笑容。

“怎么这会儿还叫村长呢?”村长太太笑嗔道。

纪扬只是回以一笑,并没有改口。

“你看,这礼是要台北礼呢?还是南部礼?”村长问。

“就请女方客好了!我暂时不方便通知我父母。”纪扬甚是为难的。

此刻,他只觉自己已是骑虎难下,他没有他们那般急于成就此婚事,他的心只觉得自已对不起颖青。

“你是说男方没人会来?”村长大大不大谅解的盯着纪扬。

“是的。”

“那怎么成!我徐家也是大户人家呢!阿绢又是个清清白白的孩子,这话传出去,她就别做人了!”村长太太不悦的说道。

头一回嫁女儿,又是嫁个医生,做父母的哪不想要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给女儿,结果,却落得像偷嫁似的,说什么她也不会肯的。

“我尽量联络我妹妹和朋友好了!”纪扬不得不让步。

谁叫他理亏?

“就这么决定,要记得叫亲朋好友过来哦!”

“聘金我会准备好。”纪扬说。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了,只期望这种煎熬快些结束!

“你们婚后会留下来吧?”村长如此希望。

“不,我们必须马上回台北。”纪扬答得斩钉截铁的。

“台北?那么远哦!你们可以留在村子嘛!那栋房子可以当阿绢的嫁妆的。”村长太太根本舍不得女儿出远门。

“我不收任何嫁妆,我台北有房子,我们结了婚一定得回台北。”

“查某人管那么多干呢?女儿嫁人就要跟着丈夫,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日子看好就告诉你。需要什么,叫你丈母娘去帮你买,她比较清楚。”

看出纪扬的坚决,村长伯也就不好再强人所难,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就随狗,夫唱妇即随,他们是没理由也没立场多说的。

“一切麻烦你们了!”

几个星期后,婚礼如期举行。

村长将婚礼办得热闹非凡,女方没有人看出新郎和新娘的心事重重,只除了纪如敏、纪慧敏和熊智阳,三人对这场婚事并不抱持看好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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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两相依此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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