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车子终於驶出台北市区,上了高速公路。

梅雅紧张的看著表,现在是七点二十分了,还有四十分钟飞机就要起飞。

“阿堂,麻烦你快一点,越快越好。”她忙下迭向司机吩咐。

“放心,我会尽量快的。”出发前孟东城就交代过他,一定要在八点前到达机场,他前阵子才刚看过一部关於计程车的电影,也从里面学会不少飙车技巧,相信他一定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

果然,阿堂把电影里的情节搬上现实,在不知道被照了多少张超速罚单的状况下,终於在七点四十五分到达机场大门。

“谢谢。”车子一停妥,梅雅匆匆丢下两个字便开门下车,不顾形象跑起来。

她一面注意显示班机状况的电子看板,一面往通关处跑去。

依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旅客都应该已完成通关,到候机室准备登机了,但是说不定他会等她,所以就算只剩下一线希望,她也要坚持到最後。

梅雅在机场里左顾右盼,四处寻找著聂靳阳的背影,但是都一无所获,她停下来大口喘著气,心里暗暗嘲笑自己,明知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怎么可能还会留下来等她?

突然,她的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准备出关。

是他?!

狂喜的感觉充满梅雅的胸臆,她顾不得还没调匀的呼吸和往来旅客的眼光,放声大喊起来。

“靳阳、聂靳阳……”

她看见他突然停顿了下脚步,但却没有转过身来,耸耸肩又继续往前走。

“聂靳阳——”她跑到海关隔著的透明玻璃前,用力拍打玻璃,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但是他还是没有回头,然後逐渐走出她的视线……

梅雅慢慢跌坐下来,身体的力气像一下子被抽光。

他走了——

虽然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她还是迟了一步,他这一离开,不但是离开台湾,也离开了她的世界……

在聂靳阳离开以後,梅雅回复她原本规律的生活。

经过几年的努力,Maya在台湾的成绩很下错,亚洲的市场也渐渐打开,相对的,她的工作量也越来越重,每天晚上加班到十一、二点是常有的事。

她已经习惯这种生活,或许在潜意识里,她希望藉由这种忙碌的生活,来忘掉那个始终占有她心中一席之地的男人。

她对孟东城的感情,终於真正转为兄妹亲情,对於他的幸福,她祝福也羡慕,每次看到他和舒可人恩爱的模样,就会想起心中那个忘不掉的人。

今天是情人节,公司里的年轻妹妹一到下班时间,就马上收拾东西走人,准备去过浪漫情人节了,她照例又是最後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

二月的天气有些凉凉的,梅雅突然想散步一下,吹吹风……

她走过台北最热闹的地方,橱窗里都是情人节应景的商品,鲜花、巧克力、情人节大餐等等……

而路上的行人也都双双对对,或足紧搂著,或是手牵著手,两人虽然说著别人听起来很无聊的情话,却能自得其乐,享受情人在身边的满足。

梅雅形单影只的走过,听见从旁边店里传来一首歌——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这几年她一直体验著一个人的孤单,遇到地震,她想到那一夜他的突然出现,看到蟑螂,仿佛他的身影又出现眼前,宠溺地看著她故做镇定的样子,帮她解决那恶心的东西……

在一个人独处时,因为想念他而心隐隐作痛,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人群之中,因为想起他而觉得寂寞……

就连当初偷窃设计图的小偷被抓到,供出幕後指使者就是裴瑞,裴瑞盗用设计的事情传开,让他再也不能在时尚圈里立足的消息,都不能让她真正的开心,反而更加感觉到孤单。

爱情,原来的开始是陪伴,

但我也渐渐遗忘,当初定怎样有人陪伴。

这几年来她也画出不少精采的作品,但是每次一拿起笔,就会想起他陪著她熬夜赶稿的情况。

她饿的时候,他会煮出香喷喷的食物填满她的胃;累的时候,他会端出香醇的咖啡来提振她的精神。

若她真的睡著了,醒来时就会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外套。

习惯就像是一种附入骨髓的病菌,当他在身边时,感觉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但是他一离开,这种名为“寂寞”的病就开始发作。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他离开以後,她才开始体会想念一个人的生活。

吃饭像是为了活著,而活著的目的是为了想念……

有时候为了排解过大的压力,她会上山,到他曾经带她去过的那个草原,假装他就在她的身边,一直没有离开。

她学会了和自己说话,像是在说给心里的他听,学会在每个特殊的节日里,为自己买一束花,假装是他送的那般欣喜。

梅雅不由自主伸手握住颈上的项链,那是他送给她的戒指,她把它穿上链子,变成—条项链随身带著。

只要心情不好,或想起他的时候,她就会紧紧握著那枚戒指,仿佛上面还留有他的温度,足以温暖她。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连我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如果能再回到那一天,她绝对会不顾一切赶到他身边。

自己的优柔寡断,伤害了一个深爱她的男人,但她的心跟著他一起离开,不知去向……

虽然知道他在哪里,但她却没有勇气去找他,怕得到的答案是拒绝。

如果这几年的想念是一种惩罚,那老天还愿意给她第二次机会吗?

“梅雅小姐、梅雅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几年过去,语真喜欢大惊小怪的个性仍是没有改变。

“什么事?”梅雅早就习惯了。

“这下事情大条了,怎么办?”

“如果你不说清楚什么事,我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梅雅还是奸整以暇的看著文件,连头也没有抬。

“喔喔!就是我们这次平面广告的摄影师突然说不干了。”语真终於把事情说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梅雅也终於抬起头,代表这个问题有一定程度的严重性。

“对啊,他刚刚就打通电话来,说他家里突然有事要赶回去,这次的平面摄影他没有办法做了。”

“有没有找过其他的摄影师?”模特儿和场地都已经安排好,没有办法任意更动,如果摄影师突然不能来的话,一定会造成不小的损失。

而且时间就定在下午,如果找不到其他替代人选的话,铁定会开天窗的。

“可是他有推荐给我们一个人选,说是他在美国的朋友,功力不比他差呢!一定可以让你满意的。”

“嗯。”梅雅沉思一会儿,现在时间这么紧迫,一定找不到什么好的摄影师,既然他大力推荐的话,那就试试看好了,反正如果出来的成品不行,最糟的状况就是重拍,但总比今天临时取消的好。“好吧,就让他试试看好了。”

“我知道了。”语真放心的出去准备连络。

下午三点钟,语真再度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梅雅小姐、梅雅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梅雅还是处惊不变。

“那个新的摄影师,他……他……”语真还是慌张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怎么样,慢慢说。”

“他……”语真吞了口口水。“他把所有的模特儿都骂走了。”

这是摄影棚刚刚传来的消息,这个新来的摄影师一下子嫌灯光不对,灯光好不容易调好了,又嫌布景不好,忙得工作人员又赶快换布景。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终於可以开始拍的时候,他又开始嫌模特儿这个妆化的太浓、那个腰大粗,另一个嘴巴太大。

最後撂下一句话。“如果模特儿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就不拍了。”

这次他们找来的模特儿,都算是有些知名度的人,在这个圈子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从来没有一个摄影师敢那么直接的挑剔她们,而且挑剔的程度,就像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结果後来就算摄影师想拍,她们也不想接这份工作了,把衣服换下来後便拍拍屁股走人。

“现在呢?”

“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样的局面可吓坏了在场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面面捆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这种状况。

“好吧,我过去一趟。”梅雅丢下手中的笔,有些烦躁的说。

原本的事情已经处理不完了,现在突然还发生这种事。

她倒想看看那个摄影师,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竟然大牌到这种程度。

“他人呢?”一到摄影棚,只见到工作人员站在一旁,并没有看到那个搞出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梅雅小姐,他说他出去透透气,等一下就回来了。”见到梅雅有点生气的样子,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说。

“好吧,那我在这里等他。”梅雅走到摄影棚中间,坐在原本拿来当道具的沙发上,双腿交叠,等著那个摄影师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还是没有出现,梅雅觉得自己的耐性,就快要到达极限了。

突然间,喀嚓—喀嚓—的声音,吸引了梅雅的注意力。

“很好,就这样。”照相机快门的声音不断,只见一个男人拿著照栢机对她猛照,脸被相机遮去大半。“头微微抬起,看这边。”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般,她竟不由自主照著他的话做,然後才突然想到她干嘛要听他的话。

虽然她今天身上穿的是最新一季的衣服没有错,但她是来把事情弄清楚,而不是来当模特儿的。

“给我停住。”梅雅霍地站起身。“不准再拍了。”

那男人听了,果然乖乖的停下按快门的动作,缓缓把相机放下。“这么多年没见,你的脾气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你—你——”见到他的人,梅雅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千头万绪突然涌上心头,有许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见了我舌头就被猫咬掉啦!”聂靳阳走向她,脸上还是挂著那副痞痞的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他,梅雅一下子怔愣住,没有办法思考。

“我回来了。”他看著她,眼睛一瞬也不瞬,像是要把这几年没有看到的,全部都补回来。

“可是,怎么……”她想问他为什么不先通知她、为什么会跑来这里、还有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最重要的,是他为她……

话没来得及问出口,聂靳阳便倾身用唇堵住她的嘴。

四片唇紧紧贴著,他们的舌互相寻找著对方,手也紧紧搂住彼此,透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告诉自己想念的人此刻就在身边。

半晌,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我好想你。”虽然他离开她的唇,但是仍不想放开她馨香的身躯。他嗅著她的味道。

“那天我……”梅雅想告诉他那天的事,她有去,只是迟了。

“那天的事不重要,我不想知道。”怕她嘴里说出来的是他不想听的,所以他阻止梅雅继续说下去,反正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那天发生什么也不再重要,而她现在就在他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她稍楷推开他,要不然他一直在她身上轻轻嚿咬,会害她没有办法思考讲话。“可是我有一样东西要还给你。”

听到这句话,聂靳阳的身体微微僵住。

她不会是要把那枚戒指还给他吧?

如果是的话,岂不代表她对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是如果她对他没有感觉的话,又怎么会允许他吻她呢?

一瞬间许多思绪在聂靳阳脑海中飘过,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梅雅放下原本环在他腰上的手,伸到颈後解下原本戴著的项链。

“这还你。”她拉起他的手,将项链连同坠子放在他的手掌上。

“这……这是……”他一眼就看得出,项链坠子就是当初他送给她的戒指。

她真的是要把戒指还给他!

可是如果她不喜欢他,她又为什么要把这枚戒指随身带著呢?

“你上次什么都没说清楚就走了,这次,我要你帮我戴上。”梅雅坚定的看著他。“其实那天我有去,而且我看到你了,可惜我们距离太远,你没有听见我叫你的名字。”

聂靳阳又被震慑住了。

她去了,这又代表什么?

“这几年来我一直很想你,可是又不敢去找你,我怕你会放弃我。”她握著他的手,诉说著这几年来的想念。“我知道有些事情不会有第二次机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不知何时,主控权栘到梅雅的手上,他屏息听著。

“我知道有点迟,但是……你还愿意继续爱我吗?”梅雅抛去矜持,勇敢的问出口,这是她这几年的疑问,也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老天……”聂靳阳惊呼一声,牢牢把她抱在怀里。“我当然愿意,我当然愿意,这是我这几年听过最好听的话了。”

他高兴的把她抱起转了几圈,让她知道他心里的兴奋和感动。

终於,聂靳阳在梅雅被转晕前把她放下来,只见梅雅有些娇羞的瞅著他。

“你还有件事没有做。”她伸出她的手。

“对对……我太兴奋,都忘记了。”他张开手掌,那枚晶亮璀璨的戒指就在他的掌心。

他拿起戒指,缓缓的将戒指套进梅雅的手指,在戒指的指圈中,交付彼此的真心……

两颗缺了一半的心,在重逢後终於合为一个圆满的心……

【全书完】

编注:文中歌词引用自陈晓娟作词之《叶子》。

欲知孟东城与舒可人的爱情故事,请看《纯爱系列》567——“叛逆淑女”。

敬请期待唐绢的最新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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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的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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