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束颜歆难得的穿上了久违的T恤牛仔裤，扎起了马尾，戴了顶帽子，脂粉不施的站在街头，等著张皓璁。
她都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穿了，最后一次……应该是跟琪琪出去的时候吧？美好的大学生活，虽然她一样顶著束家千金的特殊尊荣，一样得在上课之余实地接触公司事务，但是那时候还是最自由快乐的时光。
因为她的冷淡与工作的狂热，加以“束氏千金”的名讳，总是让所有人敬而远之，她也不在乎这些人对她的喜好与否，她要关心、在乎的是连升金控的一切，成长、茁壮，与准备好接任这一个庞大的事业。
只有琪琪，愿意接近她、跟她说话。
她是一个亮丽、天真的女孩子，主动的找她攀谈，也不在乎她对她的冷淡态度、不在乎她除了公事外其他什么都不懂、不在乎她不知道怎么聊天。
说到琪琪的天真……或许可以用别的名辞去替代……她总觉得用“少根筋”比较适合她。琪琪漂亮归漂亮，不过她实在不大聪明，就是那笨得可爱的个性，让她想跟她做朋友的。
她总是逗她开心，让她在过去的生活里多采多姿，跟琪琪在一起的日子，她似乎都是这样一贯的打扮，轻松简便，连心情也一起快活……她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毕业后她就离开了学生生活，穿上套装，正式进入公司理处理大小事务。她的努力谁也不能轻忽，累积实力的走上副总裁一途，而且即将接下总裁一职。
事情与人生规划完美的实现，但是她却一点也快乐不起来。
是因为婚事告吹的关系吗？洛岳爱上了另一个女孩、毁坏了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不……没有情感的婚姻也在她人生规划当中，所以洛岳的离去，她只是感到公务上的惋惜，没有私人的难过。
而且，没有岩上集团，有的是候补者。
还是因为洛岳的变化，让她不得不正视一些她从未想过的事情？张皓璁的出现、他的追求，还有他能给她的甜蜜，这些都让她有了出轨的举动。
她从不奢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例如爱情；但是今天她却跟他约在这里，答应要跟张皓总出去走走，一场正式性的私下约会。
就让她再奢求这么一点点吧……
“颜歆！”亲热的呼喊，来自熟悉的人。
束颜歆回过了头，看到一样轻便打扮的张皓璁，正朝著她奔来，他脸上的神情愉悦，连她都不自觉地回以笑容。
“嗨！”束颜歆甜甜的笑著，今日的她显得朝气十足。
“你穿这样真是太好看了！”张皓璁很自然的看著束颜歆全身上下。“比套装自然多了。”
“你自己说要穿得轻松一点的。”束颜歆轻轻地笑著，对著张皓璁的赞美陶陶然。
面对无数张嘴的称赞，她应该已经习惯了，但这是她首次完全不加以打扮的模样，却受到真挚的赞美，让她特别高兴。束颜歆看著眼前笑得灿烂的张皓璁，他今天不也特别耀眼？
洁白的T恤和崭新的滑板裤，遮阳帽戴在头上，发丝上挂著汗珠儿，他还是一样的清秀、一样的迷人。
“我们今天真有默契，穿的真像。”张皓璁笑著，轻拍了束颜歆的帽子。“现在就出发啰。”
“你还没说要去哪儿？”
“什么事都先计划好，不一定会那么好玩的。”张皓璁回首，给了束颜歆一个很神秘的笑容。
啊……什么都没计划？束颜歆承认她对这样的情况有点愕然，她不习惯没目的的乱走，不安排完美，怎么有办法去控制时间与行程呢？
安排完美……束颜歆站在原地，突然心底一沉……她的人生至今不都安排完美，但是好像也没有顺利到哪里去。
抬头瞧见前方男人的背影，束颜歆快步追了上去。就这么一天，她想过过不一样的生活！
“张皓璁，那得先说第一站就去哪儿啊！”追上张皓璁的束颜歆有些雀跃。
“……”张皓璁突的停下脚步，也拉住了束颜歆。“不要叫我的全名，这样很难听。”
呃……束颜歆被紧握住的手有点发汗，他们的距离又是那么的近，张皓璁很认真的凝视著她，似乎坚持要她现在就改口。
“那……”束颜歆很痛苦的挣扎著。“张先生……”
“拜托！”张皓璁发出哀嚎。“颜歆，叫得轻松一点、亲切一点嘛！”
“……我跟你没亲切到哪里去……”束颜歌皱起眉头叨念著，一双眼看著的是被紧握住、还摇来摇去的手。
“谁说没有？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比我更爱你！”张皓璁微弯了身子，硬是把整张脸凑到束颜歆低得死紧的脸庞前。“这样还不够亲切！”
束颜歆被突如其来的大头吓到，向后一弹，张皓璁却只是笑嘻嘻的腾出另一只手，抵住她的背。
红潮瞬间布满束颜歆的脸庞，速度快得跟她平常的办事效率差不多。
“皓、皓璁……”她极尽所能的吐出两个字，尴尬的不能自己。
“呵……”张皓璁笑出灿烂的光芒，恶作剧般的压下束颜歆的遮阳帽，旋即一骨碌转身奔去。
“嗳呀！”帽檐被压的老低而遮去双眼的束颜歆，手忙脚乱的把帽子给摘了下来，才一回神，哪见眼前那家伙啊？她朝右边瞧去，张皓璁已经跑得老远了！
这家伙，真是太过分了！束颜歆拔腿追去，风一直掠过她的脸庞、发丝与身体，这份几要遗忘的感觉，在这个清晨再度被唤起；而束颜歆心底的贲实，也在此刻慢慢苏醒。
在搭上束颜歆根本没坐过的公车后，他们来到绿意盎然的山区。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但也凉风徐徐，束颜歆下了车，就被眼前的绿树青山给深深震撼。
“怎么样？比你平常看到的都市丛林，好看多了吧？”张皓璁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嗯──违空气也清新多了。”
束颜歆看著张皓璁一脸怡然自得的模样，轻咬了咬唇，然后也有样学样的张开双臂，用力对著这大自然做了一口深呼吸──嗳，好舒服啊！
她好像真的没有这样地徜徉在青山间呢！正如张皓璁所说的，她每天都在水泥丛林里穿梭，闻的是自家及他家车子排放出来的废气，眼界所及除了纸张及商业嘴脸的人士外，好像就没有其他的了。
“走，我们先去便利商店买点东西。”张皓璁拉起束颜歆的手，就快步往附近的便利商店而去。
她一个堂堂连升金控的副总裁，每天所过的生活，竟然是如此的乏味？
“欢迎光临！”店员发出响亮的声音，他们走进便利商店里头，束颜歆睁大眼瞧著这自毕业后，就没有再光临过的地方。
真是可怕，她汲汲营营这么多年，究竟得到了些什么？又失去了些什么？
而得到的与失去的，能同时放在天平的两端而不失坠吗？
张皓璁买了不少东西，用准备好的购物袋装妥后，又拉著束颜歆往外头跑。他们走在树荫下，往微微的斜坡上走著，阳光被绿叶筛过，打在他们身上是一点一点的金光。
好像很久没运动了，她走没几步，便开始觉得有点儿喘。但是她没有开口抱怨，她正享受这种美好的风景与空气，任何原因也不能打断她。
道路两旁开满了向日葵，澄黄一片，全仰头向著金色朝阳，不少蜜蜂在花丛里飞舞著，倒是不时让束颜歆失声尖叫。遗处蓊郁青山层层叠叠、连绵不断上毋风吹过树梢，像是发出了欢迎的声响。
束颜歆眯起眼，对著这一切笑了起来。
阳光、空气；青山、绿树、花草，这一切都美得叫她打从心里兴奋与喜悦！
“真棒！”她笑著这么说，眼尾瞥到站在一旁不动的张皓璁。“你怎么了？”
“我在看你。”张皓璁煞是兴奋的看著束颜歆。“你笑起来实在太漂亮了！”
“乱说！”束颜歆展现出难得的娇羞，些微撇了头。“今天出来难得轻松，别再说那些阿谀奉承的话！”
“我没有阿谀奉承，我之前从来没有说你的笑容很美！”张皓璁往前一步，手就大胆的抚上束颜歆的脸颊。“因为我一直很心疼你，是一个不会笑的人。”
不会笑？束颜歆对张皓璁的话感到疑惑，眼底充满著疑问。
“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发现，你是一个没有办法笑的人。”张皓璁露出满足的微笑。“今天终于让我看到你发自心里的笑容了，我好幸福！”
束颜歆尴尬的想缩回头、想避开张皓璁的抚摸。但是她感受著脸上的温暖，却也贪婪的享受著，这样微妙的气氛、这种若有似无的酸甜，正是人们所谓的“恋爱”吗？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就多笑几个给你看。”束颜歆说出了她应该这辈子都不会说的话，但是面对著张皓璁，她却真的有这么一股冲动。
张皓璁那双灵活有神的眼睛，就在瞬间从满足的喜悦，化为一种异常的雀跃。
“你说真的吗？以后都要笑给我看！”他甚至紧握住了束颜歆的臂膀。“只能笑给我一个人看喔！”
“呵……”束颜歆无奈的笑了笑，笑张皓璁的直接与天真。“就只笑给你一人看。”
是呀！她不会再把这种笑容展现给任何一个人看，因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可以像皓璁一样，给她这种幸福感，引领她找寻失去的感觉，让她自心底发出笑容。
所以，她保证，这种笑容真的只有皓璁看得到了……
“再笑一个！”张皓璁拿出照相机，突然就对著束颜歆猛拍。
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束颜歆思忖著，避开心底的一种悲伤，对著镜头……不，是对著皓璁，绽出美丽而灿烂的笑容。
手牵手走到大草坪时，日正当中，张皓璁找了处阴凉，铺上了准备好的垫子，便拿出在便利商店买好的食物跟水，就跟束颜歆开始愉快的野餐。
今天的束颜歆除了特别漂亮、特别轻松、特别平易近人外，也特别大胆。她会让张皓总牵著她的手、抚摸她的脸颊，也会主动挨近他，一起享用不同口味的午餐。
束颜歆咬了一口她的草莓面包，就闭起眼享受凉风，朝著太阳的地方看，眼里可是会通红一片呢！
“我可以吻你吗？”
喝！束颜歆倏的睁开眼睛，看向凑在她身边的张皓璁。
他深情的凝望著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让束颜歆都不得不赞美的容貌，此时此刻正贴在她的身边，爱如潮水。
“可以吗？”他再度柔声的问了一次，声音里带了点渴望。
可以……其实他不用问，不管他要求什么，她都会给他！
束颜歆缓绶的闭上了双眼，代表著她的同意。
历经两个月的努力，每日固定的出现，死缠烂打的追著佳人跑，他终于得以在约定期满的前一天，得到了娇艳欲滴的红唇。
张皓璁柔柔的吻住了束颜歆，她先是下意识的往后缩，然后还是被张皓璁给封住，两唇相触时的柔软酥麻，让束颜歆根本无法再睁开眼睛，她仿佛被电殛般的晕眩──晕眩在仅两唇相碰的戏码里。
跟洛岳接吻那么多次，为什么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主导的男人偷空睁开眼瞄著陶醉的美人，不自觉的泛出微笑，下一刻，他开始吸吮著带著草莓果酱味的双唇，然后更进一步想知道唇舌的缠绵是否会更加甜美。
张皓璁进攻得很有技巧，还不至于让束颜歆推开他；她连自己已经在他臂弯里都不自知，她只知道她的心神已经有点茫然，知道自己心底有股深刻的欲望，想要索取更多、更深的吻。
这么美好的事情，她怎么没有经历过？这么甜美得令人晕眩的事情，为什么她这辈子就得不到？
像是喜悦、像是不甘心似的激烈，束颜歆开始回应著张皓璁。
在彼此终于喘不过气的当儿，张皓璁才不甘愿的离开束颜歆的红唇，但是他一点也不想远离，双方的唇距还是只有寸许。张皓璁看著躺在他臂弯里的束颜歆，她正惺忪的睁开眼，露出一副吃太饱的笑容。
这模样式迷人，让张皓璁想把她一口给吞了下去。
他压下身子，狠狠的再咬了束颜歆的唇一口。
“嗳呀！你──”束颜歆抚著被咬得发疼的唇，嚷嚷起来。
“你的唇太美了，让我想要一口咬下！”张皓璁笑嘻嘻的说道，一边抚摸著束颜歆的脸、发。
束颜歆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子。刚才她不是才坐著的吗？什么时候……躺在张皓璁怀里了？慌张的她想要立即起身，但是张皓璁却没有那么好心。
“你起来啦！”束颜歆捶打著张皓璁，满脸通红。
“再让我吻一次。”他赖皮似的说著，紧紧抱住束颜歆丰满的身躯。
“你这个无赖！”她既好气又好笑的咬著下唇，有点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以为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无赖了。”张皓璁挑了一下她的唇，然后再度汲取某种芳香与甜美。
一开始就知道？是呀……她一开始怎会不知道他就是一个无赖呢？而且还是她遇过最死皮赖脸的家伙！硬是塞给她卤味、偷偷调换手机，进而明目张胆的到她的办公室里，要求每天见一次面……
因为他第一眼就爱上了她，所以他要每天烹煮他拿手的菜肴，每天看著她吃得心满意足。
好荒唐的开始，却有著好迷人的过程。
他对她的痴情、对她的执著，终究还是成功的获得了她的心！她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的时间牵著到处跑，一颗心被他所影响而牵挂著。
“喂。”中场休息时间，束颜歆轻轻的偎上张皓璁的肩头。“你是不是故意每天中午送饭来，好牵制我的时间？”
“不是。”张皓璁食指在束颜歆面前晃呀晃的。“我要牵制的，是你的心。”
他的食指点上束颜歆的心窝，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都在瞬间张开，为了直击而来的热浪。
“那你成功了。”束颜歆泛出幸福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我知道。”张皓璁再度深情款款，搂过了他认为终于得到的佳人。
时间仿佛停止住了一般，那天下午，束颜歆跟张皓璁就这样携手徜徉在山水之间，他们不必说太多话，不消言语便能心领意会；累了就找阴凉处坐了下来，肩并著肩、头靠著头，看著山与树，或看著夕阳。
仅仅这样，就让束颜歆觉得她似乎获得了全世界。
这个时候，连升金控会怎样，根本不是她所在乎的事情。
在太阳完全沉落在西边山头时，他们已经下了山，来到假日热闹的街头。
“接下来要带我去哪里？”被太阳晒得双颊通红的束颜歆，好奇的拉拉张皓璁。
“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张皓璁又故作神秘，只带著束颜歆到处乱走。
直到车水马龙的街旁，传来阵阵卤味香时，束颜歆才惊觉他们来到了……初次见面的地方。
“帮我一起卖卤味吧！”张皓璁对束颜歆笑了笑，那里面有著深刻的涵义。
卖卤味？她？束颜歆下意识的拒绝，停下了脚步，甩开了张皓璁的手。
“怎么了？”他走回头，问著。
“我对这个没兴趣。”这种……这种市井小民的东西，要她站在那里叫卖？
“试试看嘛！”张皓璁再度赖皮似的紧抓住束颜歆的手，二话不说就往摊位边拖。
“喂──”束颜歆生气地想甩开手，却发现早被他抓的死紧。
她是连升金控的下任总裁，怎么可以在这里卖卤味？而且还低声下气的跟客人们寒暄？她做不到！这就是她跟皓璁之间的距离、这就是他们再怎样也断不可能在一起的原因！
“老板！你怎么现在才来啦！”工读生像见到救世主一样，远远的就嚷了起来。“我快忙死了啦！”
“不错喔！自己出摊还挺成功的嘛！”张皓璁用力搓了搓工读生的脑袋。
“皓璁，我……”被拖进摊子里的束颜歆，眼看著即将怒火中烧──
“哇靠！马子！老大的马子出现了！”工读生眼睛一亮，旋即大声嚷嚷起来。“真他妈的有够漂亮啊！”
“什么马子、马子，跟你说过多少次！这是女朋友！”张皓璁不客气的打了工读生一拳，再回首想跟束颜歆道歉。
可是实在没那么多时间，时间少到连束颜歆要脸红都来不及，所有在等待卤味的熟客，早就对她投以炙热的视线啦！
“这就是老板赞不绝口的女朋友呀！”
“恭喜、恭喜，看来你的辛苦有代价喔！”
“是呀！老板不知道追得有多辛苦喔！每天来摊子都失魂落魄的！”
“超美丽的！这配老板太浪费了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个女高中生话里还带著酸意，看到本尊女朋友出现，发现她们怎么比都比不上人家；而束颜歆莫名其妙的就开始跟大家讲起话来，仿佛很熟稔似的寒暄起来。
跟著她看到张皓璁和工读生的手忙脚乱，也开始从小地方帮起，例如记下客人要买什么，或是排一下顺序；每一个走的客人都会带著诚挚的笑容跟她说谢谢，比较熟的还会说“要幸福喔”！
接著好像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束颜歆开始帮忙收钱、装卤味，然后递给客人。
“谢谢！”不管男女老幼，都带著亲切的笑容，满足的拿著卤味离去。
束颜歆接过温热的铜板，紧紧握在手掌心里。
这就是……爸爸所谓的“小人物”吗？她从小接受著这个观念，从小就在上流社会中成长，她从来没正眼瞧过这些路边摊，或是这些市井小民。
可是……为什么她在这里，却倍感温馨？明明不认识的大家，却可以笑著谈天，可以跟她聊著天南地北，就算他们跟皓璁熟，但是跟她也算是初次见面吧？
“老板娘，我要一份海带和冬粉！”又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老板娘好标致呀！难怪老板之前都不带你出来！”
“喂！”张皓璁抬首厉声一喝，吓得客人有点愕然。
“女朋友、女朋友啦！”工读生赶紧补充说明。“还不是老板娘啦！”
这话听得束颜歆红了脸，只好赶紧帮客人把他要的海带和冬粉装进篮子里，准备递给张皓璁处理。她微拉了拉他，希望他不要因此生气啦。
“再说一次！”张皓璁突然笑了起来。“再叫一次她老板娘，呵呵……”
张皓璁！在众人的笑闹声中，束颜歆只是更羞得低下了头，趁势在下头狠狠地踹了他几脚！
一直忙到收摊，束颜歆都没有太多的时间跟张皓璁情话绵绵，她只感到异常的忙碌。她平日坐在办公室里，用的是脑，而且多半是负责决策性的事情，这种身体劳动的情况几乎是没有。
这份工作是那么的辛苦与疲累，但是却可以看见无数个人、无数种神情，和接受诚恳的道谢和温情。有的人会调侃著说话、有的人则是静静的等著，但是每一个人拿到卤味时，都会泛出笑容──或深或浅或兴奋，那是否就是所谓“幸福的笑容”？
她不得不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皓璁，并不是在他对她一见钟情那个晚上，而是在更早之前，她因为压力过大而心烦意乱，坐在座车中，在这条总是塞车的路上。
她见到刚开张的摊子，看到皓璁和傅仪藜的脸上挂著她从来没有过的笑容，跟客人们嘻嘻哈哈，笑的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令她嫉妒！
因为她笑不出来……是吗？因为她没有办法打从心底那么的快乐与轻松，所以她嫉妒著他们那样的开怀无比！而且她还嗤之以鼻的轻视他们是小人物，那种市井小民，她不需要放在眼底。
市井小民呀……他们正是构成这个社会的重要份子，没有这些人，她又怎么能够在所谓金字塔高层中生活呢？而且他们的生活既充实又快乐，根本不像她，待在一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当中，除了勾心斗角与步步为营外，谈不上快乐或是幸福。
她连拿到一包热腾腾卤味的幸福都得不到，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啊……
“我记得……你的车子在那边抛锚过对吧？”工读生叼著一根烟，边收东西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
“咦？”束颜歆回了神，看向工读生。
“还真的是你！妈的！老大真有一套！”工读生自叹弗如地摇了摇头，带著钦佩的笑声。
“怎么回事？”束颜歆不解的问著。
“那天啊，老大在跟我解释什么是爱情，还说我小孩子懂什么！恋爱是要凭感觉、感觉的！”工读生模仿著张皓璁当初的神色与语气。“说有时候第一眼会知道……”
工读生说到这里，头一扬向右方，停住了。
嗯？束颜歆顺著他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远方在洗锅子的张皓总，还有那条人行道跟依然热闹的车阵，其他什么也没有啊！
“就这样。”工读生的定格突然结束，一切回复正常的努力收著东西。
“什么叫就这样？”怎么话都不说清楚的呀！束颜歆心急的问著。“你刚刚不是向右边看，然后就定住了……皓璁说了什么？”
“他那天就这样呀！往右边看，就没再动了。”工读生悻悻然的瞥了束颜歆一眼。“接著就说，他对你一见钟情了。”
束颜歆睁大双眼，回首看向右方，是呀……那天她就是站在那里，而皓璁在这个位子看著她的吗？他在这个位子对她一见钟情的吗？
呵……现在位子相反了，她可是站在卤味摊子这儿，瞧著右方，那正在努力洗刷锅子的男人……糟糕！他那种努力的挥汗的模样，也让她一见钟情了。
张皓璁趁空抬起头，就对上了束颜歆的视线，他给了她一个笑容，而她也给了他！她最最灿烂的笑容。
“老大是认真的。”工读生悄声在旁边说著。
“我知道。”束颜歆回应著，顺道把烟给拿开。“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么年轻抽什么烟。”
“喂！”工读生不甘愿的嘟起嘴，但是倒是没再立刻点起下一根烟。
束颜歆朝著张皓璁的方向走去，多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再也不要流动……
“好玩吗？”张皓璁问著，一边用袖子擦著汗。
“很好玩，你带给我许多全新的体认；让我知道很多该知道的事情。”束颜歆双手置后，眼底带著温柔和一点点隐藏性的哀伤。“你带我走进美丽的世界，谢谢你。”
“别跟我谢谢。”张皓璁直起身子，在大街上吻了束颜歆一下，快到让她措手不及。“两个月前在这里见到你时，我就愿意为你做任何能让你快乐的事情。”
束颜歆微微一笑，侧了头。“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送你回去。”张皓璁赶紧擦了擦手，却被束颜歆阻止。
“我要坐捷运回去。”她要在今天，把平常做不到的事情都给做完。“你忙你的。”
从束颜歆眼底瞧见了某种坚持，张皓璁也很能体会的点了点头。他明白束颜歆平日的苦与闷，还有那份无形的束缚；今天她想要挣开一切，也是正常的。
“我爱你。”张皓璁大方的搂抱过她，在大街上。
“……”束颜歆给不出承诺，她痛苦的闭上眼。“再见。”
嗯？刹那间，张皓总不得不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束颜歆的笑容太过美丽，让他一时之间没有多作细想。
她笑著摇手，然后走向另一端的捷运站。
再见？为什么他觉得颜歆说这两个字的场合与神情都不大对呢？在他说他爱她之后，为什么她会接“再见”这两个字呢？而且他并不是没有发现，今日的颜歆虽然非常开心，但是却还是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还有，她明明已经接受他的感情和吻了，却没有说出一句──她爱他。
不安的心情在张皓璁心底扩大，他决定明天要跟颜歆问清楚，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爱情，不希望一直处在载浮载沉的大海里头，茫无生机。
而决定不再回头的束颜歆往前走著，就这样了，就这样了……幸福是稍纵即逝的，至少她有今天的回忆不是吗？
下一个转角，是最后一次回头见他的机会，今日的束颜歆……只存在于今天；恐怕明天开始，一切都将归回原点了。
她终究没有回过头，而那一刻，存活于今日的束颜歆也正式宣告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