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快要到了……
每到以什么纪念为名目的假日，人们就开始计划要怎样度过。
夏家也不例外，只是各有各的安排。
圣诞节的前一天，夏夜与夏晓两人回到家。当天晚上很难得的，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吃晚餐。先吃完饭的夏晓坐到前面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好怀念小时候喔！”夏晓抱起近一百公分高的无尾熊玩偶，靠在布偶身上。“只要放假，大家就会互相联络，然后彼此相约互串门子。”
她口中所说的大家，指的是以前常常互相串门子的亲戚们。
“大伯家的媳妇生了，是个男孩喔。”叶妍妮透露着亲人之间的情报。
“真的？太好了！那么过年回去就有小宝宝可以玩了。”夏晓开心地说着。
“你们这两天有什么安排？”仍在餐桌上享受鲑鱼汤的父亲问。“我跟你们妈妈明晚要参加刘议员在他南部家中所举办的晚宴，你们如果觉得无聊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去？”
“啊，好可惜……我跟几个同学约好要去东部洗温泉的。不过，你们去的地方都是老头子比较多吧？聊的还不是什么财经政策之类的，我们去了也只是吃东西而已。”夏晓喃道。
“有时候玩跟工作同时进行是满有趣的一件事。夜呢？要不要跟我们去？”
“我？”在餐桌低头默默解决晚餐的夏夜，听到父亲的话时抬起头来。
“刘议员家有很漂亮的小姐，跟你们差没几岁，听说在日本念东大，也许你们可以做个交流也说不定。”
“不要去，夜。”前方的夏晓回过头来。“你会被卖掉的。”
“晓晓怎么这么说话？”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有问题。”
“只是去认识几个朋友，没什么好乱想的吧？”
“是吗？上次是谁说只是去认识几个朋友的，结果却把人家放在一旁，害我得应付那几个无聊富家子弟的纠缠。”
“别想太多，只要当作是一种人际关系的见识学习不就得了。”
“哼，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实际上你的想法跟爷爷奶奶他们没什么两样。什么要结交就要和有利的对象来往……总之，像夜这么驯良的小动物丢出去只会被当成食物吃掉罢了。夜不要去。”
“晓晓，你讲话很过分喔，我可不记得有这样教育过你。”
“哎呀，是谁曾经说过一家人就是要好好沟通，没什么好隐瞒的？”
夏家父女的唇枪舌战是家常便饭。那两人的个性其实很像。
承自上一辈实业家想法的父亲，连婚姻的对象都经过安排。就连夏夜、夏晓他们的亲生母亲也是如此。
她是个娴淑温良的女性，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虽然缺乏炽热的情感当基础，但相处起来还是相敬如宾；然而，当有第二次的选择时，他执意娶了现在这个没家世背景且受人议论的女性。毕竟……还是爱情的力量较大吧。
“夜想跟我们去吗？”叶妍妮一边收拾空盘子边问道。
“我跟人有约了。”
“咦？难得喔。男的女的？”夏晓回头。
“都有。”
“不错嘛，看来你结交到朋友了。”
夏夜报以微笑。
其实，他说了谎，明天约会的对象只有一个人。夏夜撑在桌前的手抚弄着脖子上的链坠。他已经跟那只银环的主人约定好了。
之前自己也有相似的一枚，但自从那次对换过后就没再换回来了。
交换戒指……简直像是结婚。夏夜对这没来由的联想牵动嘴角笑了一下。
***
陆陆续续的，人一个个出门了。
首先是夏晓，她和同伴相约在火车站碰头，所以一早八点半就出发。
一家之长的父亲则在平常的上班时间起床，然后因有事而先叶妍妮出门。
再来是叶妍妮……
“没跟爸一起吗？”
正在客厅看整点新闻的夏夜抬起头来，看到打扮好准备外出的叶妍妮下楼。
“他早上有事，我也有。”叶妍妮边套上风衣外套边说：“所以我们约下午两点多在机场碰头。”
“飞机起飞时间是？”
“两点四十五分。”
“要记得带钥匙喔。”
似乎在赶时间，叶妍妮匆匆出门了。
夏夜转了几台，觉得没什么好看便关掉电视。然后当他顺手将遥控器放回电视机上时，他发现两张飞机票放在那里。
啊！这是已经划好座位的票，日期是今天没错。虽然可以到机场再办理补票，可是临时重新补买恐怕费心又费时吧，何况连续假日时的机场可是很忙的。
对了，打手机，可是他又不清楚号码。
叶妍妮才刚出门没多久，要叫住她应该还来得及吧？
夏夜立即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边走边穿上，然后再套上运动鞋跑了出去。
跑下斜坡，来到大马路上，夏夜刚好看到叶妍妮站在对面招来出租车，他出声叫唤的同时，她人已坐上车子走了。
“啧。”
也没多想的，夏夜也拦了辆出租车尾随跟上。
一路上交通还算畅通，或许是假日，一般人没那么早起，交通较繁忙的时间通常要接近中午时才开始。车子进入市区，约三十分钟后结束车程。
夏夜一边付出租车资，一边留意前方的动态。
叶妍妮比他早一步下车，在他提起脚跟进时，她人已经走进一条巷子里去了；他快步跑过去，等到她进入他的视线范围时，她在一家餐厅门口正要进入。
“妈！”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妍妮回过头。
“夜？”看到应该在家的儿子出现在这个地方，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妈，你和爸的机票……”跑过来的夏夜，喘着气边从口袋掏出机票。
“啊！我忘记放进皮包里了吗？”叶妍妮恍然大悟地拉开玫瑰色的皮包，确认了一下之后将机票收进去。“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我不知道，只是来得及一路跟在你后面过来。”
“唉，到时候在机场补票不就好了。”
“不过等到发现时会很赶吧？”
“说得也是，都怪我太迷糊了。谢谢你，夜。”
叶妍妮热情地搂了一下儿子。
“对了，要不要一起进来？我在这里约了人，你可以进来点些东西吃，这家店的松饼做得不错喔。”“不了，我还不饿。既然妈有约，那就快进去吧，我不打扰了。”
“这样……嗯，也好吧。那你……”
“我先走了，晚点我也有约会。祝你跟爸玩得愉快。”
夏夜跟叶妍妮挥手道别。他抬头看了一下招牌——玛蒂儿，看起来是家颇有规模的西餐厅。松饼不错是吗？下次吧，看哪天经过时再来光顾。
夏夜沿着仍属于这间店的玻璃墙面往回走，无意间往店内一看，霎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叶钧诚在那里！
是的，他就坐在里面。还真是巧啊！不对，他的对面有人，是妈妈！
“耶？”等等，妈说跟人有约，那么约的人就是他？
他们认识……
***
播放着轻音乐，铺上深绿色桌布的餐桌上摆着预先向店里订做的小蛋糕，插瓶的玫瑰花香味溢满四周。几近满座的玛蒂儿，服务生来回穿梭着。
“前一阵子我见到尤美睛阿姨。”叶钧诚说道。
“咦！在哪儿？”叶妍妮讶异地问。
“就在我住的地方附近。阿姨说她是回国来参加亲友的葬礼，她没跟妈联络吗？”
“没有。”
至今，叶钧诚在自己母亲的面前还称那个以前照顾过他的女人为阿姨。
当然，跟那位阿姨同居最后的两年，两人所发展的一段恋人关系没必要刻意提起。身为母亲好友的她，想必对当初与他的那段恋情也有心隐瞒吧？
回想起来，当初他以十四岁青涩之年就要搬出去独自生活，而居中游说的就是那位美丽的大姐姐；更实际一点的讲法是，她也有心想要摆脱不成熟小鬼的迷恋吧。
“多年不见了，她人看起来如何？”
“感觉比妈还老一点。”
“呵呵呵……是这样子的吗？”叶妍妮发出有点得意的笑声。
虽然说是好朋友，但是也有与竞争同时存在的友情，叶妍妮与尤美睛正是这种关系。当年在伸展台上竞争，在衣着打扮与品味上较劲，亦敌亦友。
“学校那儿还好吧？”
“成绩维持中上，还过得去啦。至少我只想念四年。”
“还有什么需要吗？生活费够不够？”
“还好，我偶尔会去打工，但基本上是为了兴趣而做的。”
母子相会不一定非选在一年当中的这一天，只是，问候关心的话大多围绕着那几句。
“你太独立了。”叶妍妮感慨道：“跟同年龄的孩子比起来，你显然早熟很多。有个不劳大人操心的孩子固然不错，可是有时候我会觉得，是不是我造成你这样子，或者其实你并没有那么需要我。”
“没那回事。”现实就是如此，在孤独的环境中不坚强是不行的。
叶钧诚知道，她也很想好好扮演能够照顾他的母亲的角色，但他已习惯自主的日子了。对现在的他们而言，维持现状就是最恰当的关系了吧？
“今天行程较赶，我得准备离开了。”叶妍妮拿出信用卡交给服务生结帐。“对了，刚刚来的时候，我的另外一个儿子为了拿我忘掉的东西在我后面追了过来呢。”
“另外一个儿子？”
“嗯，我本想叫他一起进来让你们见见面的。”
“你说的是……你的继子刚刚有来这里？”
“是呀，那是个长相秀美的孩子。不过你们就读同一所大学，也许有碰过面也说不定。”
“他叫什么名字？”
已经百分之百确定的答案，叶钧诚仍然明知故问。
“姓夏单名一个夜字。”
“哦，或许会有见面的机会吧。”
“我真的得走了。”叶妍妮起身。
“妈。”
“嗯？”
“你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满意吗？觉得幸福吗？”
叶妍妮一脸你怎么会有此一问的表情，“很好呀。我有爱我的丈夫，还有三个健康可爱的孩子，生活很富裕又很充实。如果再说什么不幸之类的话，那可是会遭天谴的。”
叶钧诚露出诚挚的笑容。“那就好。”
那就好……
***
就在叶妍妮离开后不久，有人来到了叶钧诚依然坐着的桌子前面。
叶钧诚抬起头来，眼前的人是夏夜。
在看到继母和叶钧诚在一起时，夏夜改变了主意走进店里，选个角落不显眼的位子，点一客松饼等着。纵使有着满腹的疑问，也得等到继母离开后再有所行动。
“嗨。”叶钧诚率先招呼。
似乎看到夏夜突然出现是意料中的事，叶钧诚的表情没多大变化。
“今天是你的生日吗？”看到桌上的蛋糕，夏夜表情淡然，“生日快乐。”
“谢谢。想必你一定有一箩筐的问题想要发问吧？要不要先坐下来？”
“没想到我们约会的时间提早了。”叶钧诚头靠上椅背，一派轻松，“看来和你在一起，我丝毫没有外遇的机会可言，总是会被你撞见。”
“那是我的继母。”夏夜直视他，“你早就知道了吧？”
“嗯，跟晓在一起时就大约猜到了。”
“你们到底是……”
“情人。”
“正经点！”夏夜的手捶了桌面一下。
“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出现吃醋的表情嘛！”
一点都不有趣！夏夜蹙着眉头的表情已表达他的想法。
“你不觉得我和她长得有点相像吗？”
“你们……”难道是……
“她是我妈，亲生的母亲。”叶钧诚看着睁大眼睛的夏夜。“很惊讶？没人告诉过你们吗？”
这么说晓也不知道……
“不，但有听说过类似的传闻。”夏夜回想起以前一些三姑六婆的亲戚说的话。“没想到会是真的。”“是啊，所以说有可能的话我们会变成法律上的兄弟也说不定。”
夏夜思考了一会儿。“妈妈嫁到我家，那么，这些年你都一个人生活？”
“差不多是这样。”叶钧诚看了看夏夜一脸同情，开口：“你想要说什么？被抛弃的孩子很可怜是吗？”
“不是……”
“你的表情就像是那种意思。”
夏夜再探问：“以前你来我家就是为了看你妈妈？”
“我只是想知道她住哪儿、在什么样的地方生活，只有这样子而已。毕竟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不能奢求些什么吧？”叶钧诚看了夏夜一眼。“看吧，你又是一脸同情人的表情。”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没跟母亲一起过来，我们家有足够的环境……”
“这就要问问你们那边了，有的人钱多可不代表他们有那种胸襟哪！”
仔细一想是有可能的。的确，就算父亲本人不在意，但龟毛挑剔的爷爷奶奶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吧？这是有前例可循的，光是姑姑的恋人是歌手的身份这一点就受到阻挠了。
“也许每个人都有他们的考量吧。”叶钧诚一副了解的神情。“我也早就习惯一个人生活了，虽然有时候感觉冷清了点，不过也算是自在吧！”
真是这样的吗？只有一个人不是太寂寞了？虽然自己也常常独处，可是因为有晓晓、有家人，所以即使不够主动，仅一墙之隔的他们还是会主动地敲门关心，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但以叶钧诚的状况来看却像是不得不一个人……
“你呀！”叶钧诚叹口气。“没对别人有充分的了解之前不要随便丢出同情，要知道，有的时候同情并不一定会被接受，说不定还会被当作别种意思。”
夏夜一脸不解样。
“不懂？唉，毕竟是没受过历练的少爷。”叶钧诚站起身来，“走吧。”
“去哪里？”
“约会呀。”叶钧诚那张俊逸的脸庞布满迷人的微笑。
***
机车经过的街道，净是装饰着小灯泡的路树和圣诞红，四周传来圣诞乐曲和涌现一波波出来购物的人潮。
他们去看了场电影，之后没多作停留，叶钧诚直接把夏夜带回住处。
“呃，学长……”
刚进房里没多久，叶钧诚便开始对夏夜动手动脚。
“这个……”夏夜不安地拉住正在胸前解开钮扣的手。
“怎么？”
“未免也太快了吧？”
“说那什么话？想做就做，要是男人的话就干脆点，别这样婆婆妈妈地犹豫不决。”
就因为是男人啊！夏夜在心里面大喊。
“你不喜欢快是吗？那么我就慢、慢、来好了。”
叶钧诚故意加强的语气及诡异的笑容让夏夜不禁一阵战栗。
将半抵抗的身躯压上柔软的床，一一解开衣物……
混乱的大脑几近丧失思考能力，快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