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喜欢

为何揪心

为何牵肠

原来是因为

只有在你的面前

才能展现最真实的自我

让我知道喜欢你

「什么？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竟然要去花莲旅行？我为了改你的剧本，忙得昏天暗地，早知道不让你进门，省得气我。」话是这么说，赵郁屏还是打开冰箱，丢了瓶啤酒给刚进门的白云。

「赵姐，你刚从外面回来啊？」白云注意到了。「我先去换个衣服。」赵郁屏消失在作为隔间的屏风后。「刚和宝亿那群王八蛋开了快三小时的会，戏都要正式开拍了，女主角到现在还没定案，听说好几个一线女星抢破头，都想争取演出机会。

「女主角一天不决定，就代表有伏笔，剧本随时有大幅修改的可能，真麻烦！」

白云知道，有些演员因为在乎形象或是坚持自己的表演方式，甚至会对剧情有意见，如果是大牌演员，制作公司通常会干脆要求编剧依照演员来修改，所以，剧本边拍边写、边拍边修是很正常的。

「这也就罢了，咱们蓝大牌能给剧组的时间有限，他的戏要先跳拍，所以，罗邦的部分我必须先写。时间已经够短了，他竟然还要外借拍广告，然后，下下礼拜他大少爷还请假，说什么家里有事。」

「没办法，他爷爷八十大寿。」白云自动提供答案。

「你怎么知道？对喔，你说和他是邻居。」赵郁屏歪头打量灌闷酒的白云，「小白，你怪怪的。今天不是举行签约记者会吗？电视的娱乐新闻一定有，开电视，我看看你上不上镜头？」

「我说过多少次，别叫我小白，跟叫狗一样。」她用力抢过遥控器，「别看电视，总之结果是一团糟，我不想再复习一次，烦！」

「被超级帅哥蓝天电到，终于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赵郁屏取笑的猜测。

「你别胡说，全天下男人都死光我也不会看上他的。」白云气急的否认，心头却弥漫着紊乱的感觉。

「话不要说太满，我觉得他不错，做人很圆滑，和你这种少根筋的人正好互补。他对人客气有礼貌，应对进退没话说，看得出来家教一流。」

「根本不是你说的样子，他奸诈狡猾，最会设陷阱害人，而且心肠超坏，他对记者、对其他人总是和颜悦色，可是，对我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总之，我天生跟他八字不合，他只会害我发生悲惨的事情。」她反射的得出结论，其实却心虚得不得了。

经过记者会，她对蓝天的看法，似乎有些动摇，想到他义正辞严教训她的画面、想到他费心替她重新打扮……

今天发生过的画面全都自动闪过脑海，她下意识的摸摸脖子，似乎还可以感觉到他呼气所引发的酸麻滋味。

「有这么严重吗？」赵郁屏笑着推论，「也许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他当你是自己人，所以，不戴面具，只用最自然的面貌和你相处。

「影剧圈的竞争激烈，稍不小心，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死在沙滩上，每个人都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就我观察蓝天是个很要求完美的人，相对他所承受的压力也很大，能见到这样的男人卸下伪装的面目，表示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不同。」

「哪有什么不同？他只是劣根性重，从小到大就喜欢欺负我，到现在还是爱和我唱反调。」白云心虚的左右张望，就是不敢和赵郁屏的眼神对看，深怕她看出自己内心的动摇和混乱。

「打是情、骂是爱。你知不知道，天下有一种笨男人，总是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他喜欢的女人，只好拼命惹她生气，以争取她的注意？」

喜欢！蓝天喜欢她！

耳边突然响起在后台蓝天曾低声问她要亲她的话语，回想当时的感觉，白云还是浑身燥热不自在。

「听说他为了你的戏，推掉美国方面的拍片邀约，还把日韩合资的电影开拍时间延后。念在此，你也别把他讲得跟蟑螂一样好不好。他演罗邦，这出戏的收视率肯定超高，恭喜你就要水涨船高，接下来你就算随便写写也会大卖，因为你有知名度，至于我也可以分杯羹，呵呵呵……」赵郁屏开心得不得了，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说得我好像是靠关系才有这次机会似的，我一点都不希罕。我很努力的在写作，我相信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

赵郁屏忍不住抓起靠枕轻砸，「顽固小姐，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靠关系又怎样？多少人要羡慕你的好运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跟天王巨星当邻居的。更何况他又帅，拐来当老公也不错，要我倒贴也没问题。」

「少三八了！」大掌重重的拍向赵郁屏的肩膀。

「不准打我，孕妇最大，当心弄出一尸两命！」

「对不起。」白云紧急收起爪子，不敢再放肆，「他是亚洲风暴，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我要是真的跟他在一起，不是被嫉妒的影迷泼硫酸毁容，就是被人偷偷谋杀，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从幼稚园起她就见识过女人的盲目和不理智，她可是怕了。

「这个问题不该是你担心的，他如果爱你，保护你是他要伤脑筋的事情。」

「算了，不提他。」白云伸个懒腰，关心的问：「赵姐，你自己住真的不要紧吗？」

这又是白云敬佩赵郁屏的地方了，她总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凡事有主见。她怀了身孕，小孩的爸爸居然不知道，而她也没打算结婚或要对方负责，因为，她不想用孩子拴住一个不甘心的男人。

孩子是她的，她会自己负起责任。

太肉麻的关心话白云说不出口，只能呐呐的说：「我的电话你是知道的，不要客气，我给你二十四小时随时可以call我的特权。」

「我一个人习惯了，没问题的。」赵郁屏懂得在白云粗率的表面下，有颗善良的心，为了让朋友放心，她故意夸张的说：「从现在开始，我得日夜拼命把剩下的一半剧本赶完，等到正式开拍，我可能还得到片厂跟拍。」

「要不要我帮忙？」她也曾帮忙插花过。

「你放心，我壮得跟牛一样，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出版社应该希望你尽快开新稿是吧？」看到白云担心的皱眉头，她认真的允诺，「我不会逞强，万一真的有问题，我会开口请你帮忙。」

「好，只要你赵老大说得出口，我白云眉头绝不皱一下。」

「这是你说的，反悔的是小狗。」

「女人一言，快马一鞭，绝不反悔。」白云豪气的保证。

***

什么叫未演先轰动？电视连续剧「肯塔之钥」肯定当之无愧。

从宝亿制作公司召开记者会后，各大报杂志的头条全以大篇幅报导，所有新闻追踪的火力全部集中在蓝天和白云的关系上，以及白云的书搬上荧幕，是否出自蓝天的刻意提携？

幸好蓝天只在台湾停留二十四小时不到，隔天他又飞往新加坡工作，而事件中的女主角消失得更彻底，不仅媒体找不到人，就连蓝天也无法和她通上电话，在男女主角都缺席的情况下，新闻炒了几天后，总算被其他更劲爆的影星动态给压过，暂时平静下来。在「肯塔之钥」开镜前一天，蓝天又带着行李飞抵台湾。

「该死！」蓝天粗鲁的挂断电话，还低低的咒骂。

小松关心的探问：「还是找不到白小姐吗？」跟着蓝天以来，他从来不曾看过蓝天这么着急找人的样子。

蓝天不回话，死皱着眉头，在心头咒骂第N百遍，该死的女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经过时间的发酵酝酿，他心中不安的指数不停往上攀升，二十七年来，他从不知道渴望见到一个人的滋味会是这样，让他寝食难安。

整个拍片现场四处闹烘烘的人群穿梭，因为心情让蓝天对原本习惯的气氛，变得有些微的不耐烦。

「今天是‘肯塔之钥’开镜的日子，白小姐应该会到现场吧？」小松没把握的出口安慰。

「时间差不多，蓝天请就定位。」工作人员透过对讲机提醒。

「好。」深吸口气，蓝天告诉自己要排除所有杂念，专心投入工作。按照惯例，开工前会准备香案拜拜，祈求拍片过程顺利。

片场中央的香案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演员靠近就定位，现场记者也开始找寻好的拍照角度，以及摄影机理想的拍摄地点。

就在此时，远远的响起汽车驶近的声音，而且速度很快的靠近，片场门口扬起一阵尘烟，紧接着一辆红色的跑车往内冲，叭——长声的喇叭声警告着现场人员，而汽车则是速度未减的往站在片场中央的蓝天冲过去。

「危险！」现场所有的人忍不住的发出大声尖叫。

眼看汽车快速的缩短距离，就在快撞上蓝天时，汽车紧急煞车，在原地画出大弧形，而蓝天配合时机的趁汽车速度减慢时，动作利落的双手按在汽车引擎盖，漂亮的翻身过汽车的另一面，潇洒的落地站定，拉开汽车后座的门，风度翩翩的弯腰，伸手扶出一位打扮性感的女人，她一身细肩带的鲜红紧身小洋装，充分裸露出凹凸有致的诱人好身材。

眼下这戏剧性的一幕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直到制作董延立的大嗓门响起，「让我们以掌声欢迎女主角舒美小姐。」这才唤醒众人。

原来这惊险的一幕，完全是工作人员精心安排的第一场戏，也是为了介绍始终悬而未决的女主角出场所做的效果。

记者一拥而上，现场镁光灯闪烁，这又是个值得炒作的大话题——蓝天和旧情人再度合作，果然是新欢、旧爱难割舍的局面，所有记者开始发挥职业敏感度，准备严密的监控。

「谢谢你，蓝天。」舒美眨眨长睫毛，吐气如兰，宛如情人细语般的仰头对蓝天说话。

「舒美小姐，请问你这次和蓝天合作的感觉如何！两个人有没有可能再续前缘？」

她先抬头微笑的看了蓝天一眼，这才低头微笑的回应，「我非常高兴，我们一直都是很谈得来的好朋友。」回答问题的同时，她的脸孔还不忘侧斜十五度，因为这个角度她拍起照片最美了。

果然是出道多年的老江湖，完全制式的答案。

记者不死心的继续问：「你知道‘肯塔之钥’的原作白云小姐和蓝天也是好朋友吗？大家都说你们两人是蓝天的新欢和旧爱，以后万一碰面，会不会感觉怪怪的？」

「我和白云真的只是朋友，各位记者大爷饶了我吧！」蓝天忍不住的再度澄清。

这种急切澄清的语气实在不太像蓝天的作风，舒美先是斜眼的瞟了一眼他英挺的侧面，轻轻的捏捏他的手安抚，再风情万种的微笑开口，「谢谢大家的关心，事实上，我非常期待可以和白小姐见面，不会有什么怪怪的感觉，我很开心又多认识一个朋友。」

「大家好。」圈内小有名气的经纪人简哥拉过跟在身后的女孩往前推，「这是我家的新人邵依依，请大家多多指教。」

「蓝大哥、舒姐姐好，我好喜欢你们两位，这次可以参加演出我好开心。」邵依依带着她在广告片中最常出现的甜美笑容，天真无邪的开口，人也技巧的往蓝天身边站。

被两位美丽的女性夹在中间的蓝天，看来颇有左拥右抱的幸福样子；不过，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左右两股不同的香水味，再加上两人为了抢镜头角度，暗中不停往中间挤靠，他被两边推挤的背脊僵硬，动弹不得，偏偏脸上还要带着笑容，好不容易撑完电视访问。

「合照一张，三个人的姿势要亲密一点。」报社的影剧记者开口要求。

舒美侧脸贴近蓝天，手还轻放在他宽阔的胸膛，整个人几乎是偎靠在他怀里。

蓝天配合性的把手放在她的腰上。

另外一边的邵依依也不甘示弱的以双手捉住蓝天的手臂偏头靠上，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拍完照，邵依依撒娇的仰起头倾诉，「蓝大哥，你拍的每一部戏我都看过。」

「谢谢。」蓝天反射性的回应。

「可不可以请蓝大哥帮我签名？」小姑娘张大无辜又天真的眼睛。

蓝天那两个字所有国小一年级以上程度的小孩都会写，你自己写就好了，干嘛要他签名？那臭痞子的字活像鬼画符……

突然耳边自动响起白云对要签名这件事的评语，以及她说话的神情，他的心情又突然荡到了谷底。

「时间差不多了，导演要我们过去准备开工。」舒美技巧高段的顺利把男主角从邵依依的身边拉开。

***

半夜三点，导演终于下令收工，蓝天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和所有的工作人员道再见，并且赶在舒美开口要搭他的便车前先闪人，用力把自己抛入汽车后座瘫平。

累，是他仅有的感觉。

他闭上眼，努力想压下胸口满溢的烦躁和苦闷，那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在片厂整天就是死黏着他，不过，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遇到，以前他总会以客气轻松的态度面对，从不造成困扰，因为，他清楚影剧圈的竞争有多激烈，想要出人头地需要用尽方法来努力。

可是这回，舒美刻意的温柔体贴和邵依依的崇拜巴结，居然可以把他惹得烦躁不堪，怎么回事？好像从他回台湾后一切都不对了。小松边开车边分神打量蓝天的表情，明知道他的心情大概不太好，还是得开口提醒，「天哥明天早上是十点的通告，我九点去接你，然后要一连赶五天的棚内戏，还有……」

「有没有烟？」蓝天闷闷的打断小松的报告。

啊?小松愣了一下，忙把身上的香烟递到后座。看来事情大条了，蓝天平常不太主动抽烟的。

「要不要帮你把通告挪松点？」

发泄般的用力的吸了几口烟平稳情绪，他心里低低的叹口气，很清楚他的问题不在工作量。「不用，下个礼拜三我爷爷过生日，你跟剧组请假没？」

他突然灵光一闪，这么重要的日子没有谁敢缺席的，当然也包括那个下落不明让他牵肠挂肚的丫头。

想到这一点，他胸口的郁闷似乎一扫而空，就连再过几个小时又要进片场，和两个缠人的女人碰面的事都不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