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演唱会造成了惊人的轰动,接下来连续一周的六场,一场比一场更「火爆」。

媒体记者来了,狗仔队来了,本来就人挤人,居然还发生歌迷排队时抢位扭打的事件,结果连警察也来了。

免费演唱会的最后一天,晓波真有种快「解脱」的感觉。当然,这只是自欺欺人,乔朔东山再起的大计划,只完成第一步而已。

她终于体会到乔朔的心情──当明星,实在太累了!何止累?根本是非人类的酷刑!

再来,就是和钱扯个不清了。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铜臭,怎么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和自动上门的唱片业者、产品代理商、模特儿经纪公司,甚至电影公司的代表打交道?

乔朔说得没错,人一红,大家都想分杯羹,不管你想不想分!

换了个人,也许会对送上门的商机眉开眼笑,但她可不是一般人。很对不起,她看过不知几亿的钱,眼也不眨一下的。

她想要的,只是找出乔朔的死敌。

所以不管再怎么难受,她都笑脸迎人,密切观察所有上门来打交道的人。乔朔的对手一定也会来一探究竟的,她可不能看漏了。

最后一场演唱会,向聆居然来了。

她不是戴了墨镜、鸭舌帽、特意改装、身段低调来的,而是由乔朔的老东家老板陪着,加上一堆保镖和助理,由白色大礼车送到Pub大门口,后面还有一群记者追着来的。

晓波听Jeff以无线电一告知,立刻由Tim排开众人,护送到门口来「迎驾」。

乖乖!好大的场面啊!

就算是踏上奥斯卡奖的红地毯,也不过是这种阵仗吧?

晓波不知该笑还是该赞叹,看向聆穿着银白色的小礼服,非常亮丽地姗姗进门,举手投足是既可爱又迷人。

上天好不公平啊!为什么有人可以美得这么「天使」,而她却常被比喻成「辣妹」?

唉,还是别自怜了,这可是真正的大明星哩!虽然和乔朔比起来,仍是小巫见大巫,晓波还是非常郑重地迎上前去。

「向小姐,请到我们的贵宾包厢,想喝什么随时交代。Joe的表演马上就会开始。」

向聆没有照她指的方向走,反而在她面前停下来,晶亮的大眼盯着她。

「妳就是Popo,Joe的经纪人?」

天,这种称号每次听到了,还是会让她头皮发麻。她是经纪人?这辈子还没想过会做这种工作。人家是插花小妹啦!

但多年磨出来的干练可不是胡诌的,晓波专业而不失热切地微笑。

「是,我就是,向小姐有空光临,我们都觉得很荣幸。」

向聆的双眼充满诚意,没有大明星的骄气,让晓波颇为意外。

「我能单独和Joe见个面、聊几句吗?」

「呃……」晓波想说「没问题」,但又不知Joe愿不愿意。「我和Joe说一声,妳是指演唱结束以后吗?」

「现在呢?」向聆的神情充满急切。

不管怎么样,人家都曾是师兄妹……

晓波不禁心软了,「那妳先在包厢等一下,我去找Joe。」

怕向聆马上接一句「那我可不可以跟妳去」,晓波转身就闪人,让Tim负责带位。

哎呀!晓波一路直抚着心口。

大明星之所以会成为大明星,不是一般人想当就能当的,那种人天生就有一种气质、一种光芒,让人呆呆地移不开眼睛,问什么都直点头。

向聆和乔朔,都有这种说不出的独特气质。

她也不是在嫉妒啦!要给她这种气质,她还不敢要咧!这几天才沾了一点明星的光,她就已经快吃不消了,谁还会羡慕啊?

呜,开始想念以前在花店「插花」──也就是变相当「米虫」──的悠哉生活了。

没有走到哪就闪到哪的镁光灯,没有让人耳朵发痛的尖叫歌迷,没有连自己的泳装照都敢一起寄来的礼物,没有直接打到家里、连半夜也在响的电话……那样的生活,还有机会过吗?

她直接去储藏室找乔朔,这几天连办公室也待不下去了,因为总有歌迷连门都不敲,先闯再说,乔朔干脆躲到储藏室去。

「向聆来了。」

她劈头就宣布,乔朔照例伸过来要「抱」的大手,却没有如她预料地暂停,照抱不误。

「妳老说妳不擦香水的,那怎么闻起来总是这么香?」

乔朔直挺的鼻梁,埋进她领口。

「哎呀!不要啦!好痒……」她直躲,「向聆来了耶!你到底是有没有听到?!」

「四千多个歌迷,再多挤一个也没差啦。」他不让她躲,在她颈部轻咬了一口。

天!她差点岔了气,思绪也模糊了一、两秒。

他总有办法让她失神,但现在是非常时刻──

「是向聆耶!人家她想跟你说话,现在正在包厢里等着!」

他咬还不过瘾,探舌去舔,「我不想跟谁说话,就算她认不出我也一样。」

「乔朔!」

晓波用力推开他,很正经地捧住他的脸。

乔朔坦然回望她,「怎么了?」

「她好像很想认识你哪!」

「她当然也会喜欢我的歌,就和外头那四千多人一样,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你呢?你曾经是她的师兄,很照顾她,不是吗?」

「我带她是音乐界的惯例,是尽了我的义务,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朋友何其多?出事之后,我死党都当作陌生人了,连家人也不能认,更何况是区区朋友而已?」

他说得很认真,晓波心中却疼了起来。

什么朋友都当作陌生人了……家人也不能认……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是何等的寂寞?

「见见她,也许可以稍微重温过去,不是吗?」难道那不能稍减寂寞?

乔朔摇头。「见了她还是得装作不认识,又不能聊过去的事,能重温什么?」

晓波沉默了,乔朔覆住她贴在他颊部的小手。

「晓波,不要为我难过,」他将她的手指移到唇边轻吻,「我虽然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灾难,却也得到到了许多难得的教训,譬如惜福,譬如找到人生最重要的一些东西。很多人活了一辈子,也未必有这样的心得,妳说,我不是很幸运吗?」

晓波的眼眶湿润了。

「还有,我找到了妳。妳是第一个认识大明星身分之下,真正的乔朔的人。即使是我的家人,也没有机会同时见到工作时和平时的我。也许妳以为我们只是不期而遇,但这比以歌迷身分来认识我,或因为应征什么音乐工作室助理的职位来相遇,都更纯粹也更真实。不是吗?」

她带泪地微笑了。「你本来真的要登报找什么音乐工作室助理?」

「是啊,我需要很多帮手,还好现在有妳负责找人,妳去登报好啰。」

天啊!她的职责什么时候又多了一项?

「你怎么什么都丢给我?」她瞪他。

其实这话不太实在,他只信任她,所以什么都交给她管,但要花多少钱、雇多少帮手也都随她,真的没什么好抱怨的。当然,她第一件事就是雇用了一个会计,让她不必碰到钱。

「妳是我的总经理、总管、总裁、内定的老婆大人,不好吗?」

「什、么?」前面三项已经很夸张了,最后那句是……什么啊?

乔朔笑着吻住她,什么抗议和质问,也都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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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Joe不愿见我?」

向聆一脸受伤的神情,看着那楚楚可怜的容颜,晓波也不禁要心生同情。

那泫然欲泣的眼神……似乎有点眼熟?

「向小姐,Joe大概不愿意刚出道就和妳这样的大明星攀关系,请妳不要见怪。」晓波回答得有礼。「而且,他国语也不行……」

肚子又疼起来了。天!这种漫天大谎,还说得这么自然,像是训练有素的商业机器一样……

晓波僵硬地转身,快步回到办公室。

外头,尖叫声传来,准确公告演唱会的开始。她瘫在大皮椅中,闭上眼正要休息一下,门开了,是Tim。

「Joewantsyou.」

他脸上带着促狭的神情,还对她眨眨眼。

乔朔手下所有人都喜欢开她和乔朔的玩笑,常说什么Joe没她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更别提唱歌啰!说什么Joe和她同在一个房间时,他俩就像连体婴一样,身体总有某个部分相连。

她做了个大鬼脸回敬他,知道他没恶意,只是又被乔朔派来「抓人」了!

她跟着Tim来到舞台旁的「老地方」,坐定在高脚椅上,Tim拍拍她的肩,回吧台去了。

眼前的场面,让她眼花撩乱。她从来不是狂热型的歌迷,即使从前着迷于乔朔的歌,也只是在收音机播放时屏息倾听而已,买CD?太贵啦!

她就是这样的怪人吧,即使是乔朔,也没办法让她掏腰包,因为那就得「碰」到钱。

仔细想想,她好像除了悠游卡加值之外,都没碰过钱。连每月仅仅一次补充生活必需品,都是用陈姊给的签帐卡。

她要开始拜托Tim去帮她的悠游卡加值,以后就可以完全不碰钱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好像连乔朔也陪她一起发疯,他不带她出去吃饭,只在他公寓里炒个饭或面给她吃。他以机车代步,但不花钱坐出租车或干脆买车。他除了演唱时的「戏服」之外,平常和她一样衣着轻便。

除了他得花大笔钱在他的「大计划」上以外,好像都没有在自己身上花过钱。

晓波心一紧。他是为了她而这样的吗?他身上连个铜板也没有,没有现金,没有信用卡。她很清楚,因为他有事没事就抱着她,紧到连口袋里有东西都感觉得出来。此外,她也常帮他收拾公寓。

想到这里就奇怪,他都不打算买家具吗?这比她还夸张!她至少还有张特大号床,乔朔却天天以睡袋打地铺!

喔,还是别去想什么床啊、睡袋啊的,一想到就会脸红……

「我看到了。」

也不用去看是谁了,只要有那人在的地方,她的腰间总会多出一双手臂。

「看到什么?」

「妳脸红了啊!」乔朔坏坏地抵着她的额笑,「一定是在想我!」

这个人喔,一呎之外就是几千双眼睛了,他还是一样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

「前奏都开始了,你还在混?」

她听起来有点像他的老妈,实在很好笑。

「妳还敢说,居然乱跑,给我乖乖坐好。」

颈后的乱发被他撩起,印下很亲密的一吻,他就闪回台上的光圈中。

晓波失神地看他在绚烂的舞台上,一身皮衣,唱起快而热情的摇滚歌曲,舞步和歌声同样性感撩人。

这样的场面,连续看一个礼拜了,还是无法习惯。太多的光与热、太激烈的反应、太强的张力。

这就是乔朔想要找回的生活吗?

就连晓波也无法否认,活在掌声和崇拜中,是多么诱人的画面。乔朔是天生的偶像,自信满满,才情逼人。这种人就算被丢在深山之中,迟早也会破林而出,呼风唤雨。

那……她呢?

既不想发光,也不愿凌驾他人。钱能买的东西她都不需要,也不想要。她只爱家人、爱花草、爱拥抱……还有呢?

日子如果就淡淡地过,算不算白活?

她从没想过,为什么她和乔朔会就这样……在一起了?

这是理所当然,还是莫名其妙?

中场时候,她回办公室去拿些东西。

她是想顺便休息喘口气,天却像要亡她一样,打开办公室的门,里面赫然坐着二哥和三哥。

「二哥!你不是去美国了?」晓波苦着脸问。

「回来开个会。」本来就不苟言笑的戚晓山,现在脸上根本就结了冰。

「顺便查清楚,我们家宝贝是被谁给拐走了,连陈姊那里也找不到人!」三哥晓阳又在语不惊人死不休。

晓波心虚地低头,「人家只是在这里帮一下忙啦!」

「帮一下忙?妳居然变成什么摇滚新星的经纪人!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晓阳开问了。

「呃,最近啊。」晓波打哈哈。

「我刚才看了那个Joe的表演,」晓山蹙眉,「他是美国来的吧?」

欸,一半算是吧?二哥也真眼尖。晓波点点头。

「他是哪国人我不管,问题是,他到底是什么人?」晓山还是没有笑容,「我们虽然找得到这里,却查不出关于这男人的背景,他像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这实在不对劲,我不喜欢。」

二哥那种威严的口气,三哥的多管闲事,和乔朔的随性行事相较,似乎都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typeA男人的霸王之风。

不知道是不是过度的保护欲在作祟,他们好像都把她当成所有物似的。

晓波瞪着两个哥哥,「我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吗?你们两个大忙人,浪费时间在这种小事上面,好意思吗?」

「别想以攻为守,」晓阳挥挥手,「妳的事比什么都重要,今天不好好和这个Joe打个照面,我们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打个照面啊?听起来满恐怖的。这三个都是男性化过度的大男人,对上了一定不是太有趣的画面。

「这么严重啊?那大哥怎么没来?」晓波只好再打哈哈。

「他有一间分公司被抢,现在还在和警方谈,不然也会来的。」

原来要出那么大的事,才困得住她的好哥哥们……真是受宠若惊到受不了!

怪只怪她在家人眼中,仍是「当年受创还没平复」的小宝贝,难怪他们那么容易大惊小怪了。

「你们要『堵』Joe,我哪敢挡?」她倒入皮椅中,「但我警告你们喔,不要像准备嫁女儿那样拷问人家,会很丢脸的!」

还想再警告几句,乔朔已经踏大步进来了。

妈呀,果然!这三虎相见,室内气氛立刻紧张起来,连空气都辟啪作响。

「戚先生?」

晓波惊讶极了,看乔朔伸出手,有礼地问候。

他……怎么知道二哥和三哥的?

「Joe,不能说久仰大名,但总算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晓山沉声回应,握了握乔朔的手,「你贵姓?」

晓波缩起脖子。二哥好厉害,短短几句,讽刺加质问,难怪是戚家最让外人害怕的那一个。

「我姓乔,很高兴能认识晓波的家人。」

晓波的下巴掉下来了。她这才意识到,乔朔说的是国语!而且他还大大方方报上了本姓!

他难道要对她的家人坦白?

「乔?」晓阳一向带笑的脸闪着精光,「真是巧合,怎么偶像明星常会姓乔?」

晓波听得心惊肉跳。难道哥哥们看出来了?

乔朔只是微微一笑,「我马上就得再上场,两位何不到我们的VIP包厢去?当然,是说两位有时间的话。我是非常希望能有机会和两位谈一下。」

乔朔说得真诚,晓波听得迷惑。哥哥们这么不客气,依乔朔目中无人的个性,应该会火冒三丈才对,至少也是冷淡以对,和哥哥们一样夹枪带棒地说话。

为什么他这么温和?

「呃,Joe,演唱会后歌迷照例要去后台跟你要签名的……」她还是要当一只小乌龟啦!这三只老虎越少碰头越好!

「没关系,我们会等Joe忙完。」晓阳又笑容满面,晓波加倍不放心。

「我们大哥等一下也会到,到齐了再谈也好。」晓山再加一句,让晓波更想昏倒。

她……她不要啊!如果主题是她,她可不可以不在场?

但这样的话,她就不能救火了,不行、不行,再怎么样也得留下来当灭火器。

好、惨、哪!

就知道男人都是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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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性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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